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阿馬羅神父的罪惡 | 上頁 下頁


  「她跟唐娜·瑪麗亞到莫雷納爾去了,然後從那裡肯定又到甘索索家去玩了,要等睡覺時才口來。」

  「咱們這位太太擁有一筆地產呢,」大教堂神父說,他指的是莫雷納爾。「她實際上是個莊園主呢!」說罷哈哈大笑起來。當他的兩眼掃過胡安內拉太太豐滿的身體時,他的目光突然一亮,變得溫柔起來。

  「哦,神父先生,他這是說著玩兒的。那只不過是一小塊地罷了,」她說。

  這時她看到女僕正倚在牆上,因為一陣咳嗽而渾身發抖,「哎呀,孩子,」胡安內拉太太叫了起來,「到外面去咳嗽!天哪!」

  女孩子用圍裙捂住嘴,走了出去。

  「她看上去好像病了,願天主保佑她,」教區神父說。

  「她病得可厲害啦,非常厲害!」胡安內拉太太說。「這可憐的孩子是我的教女,爹娘都死了。她怕是生的結核病吧。我只是因為可憐她才把她收留下來,另外也因為我的另一個女傭人不得已進了醫院。那不要臉的東西讓一個當兵的給搞大了肚皮!」

  阿馬羅神父慢慢地垂下了眼睛,一邊嘴裡嚼著麵包屑,一邊問這年夏天教區裡是不是有很多人生病。

  「有人吃生水果肚子痛了一陣,」大教堂神父低聲說。「有些人跑過西瓜田,大吃一頓,結果瀉了一通……當然囉,還有常見的發高燒。」

  於是他們談起萊裡亞沼澤地區的瘧疾。

  「我現在身體好多了,」阿馬羅說。「讚美我們的救世主耶穌基督,我現在很健康,是的,很健康!」

  「願我主耶穌基督保佑你永遠健康。只有失去了健康的人才真正理解健康的價值,」胡安內拉太太大聲說。接著,她便談到家中的一件讓人大為傷心的事情:她的一個姐姐,半癡半呆,已經癱瘓了十年,現在就要六十歲了。去年冬天她感冒了一場,打那以後,願天主保佑她,她就一點點地衰弱下去了。「剛才,就在傍晚的時候,她突然一陣子咳嗽,我想這下子她要完了,可她還是平平安安地挨過來了,真讓我們大大松了一口氣。」

  她繼續談著她姐姐的病情,後來又談到她的小阿梅麗亞,談到她的好朋友甘索索一家,談到物價的上漲——她懷裡抱著貓坐在那裡,一邊單調地用兩個手指把麵包屑撚成小團。大教堂神父吃力地閉上眼睛,房間裡的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地進入睡鄉;燈光也開始暗淡下來。

  「好了,諸位,時間不早了,」大教堂神父說,在椅子上扭動了一下身子。

  阿馬羅神父站起來,垂下眼睛,做起飯後的感恩祈禱來。

  「神父先生想要一盞通宵開著的燈嗎?」胡安內拉太太關懷體貼地問道。

  「不要了,太太,我從來不用的。晚安。」他一邊用牙籤剔著牙齒,一邊慢步走下樓梯。

  胡安內拉太太端出燈來照亮了樓梯頂口。但是剛剛走了幾級樓梯,教區神父便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彬彬有禮地說:「你知道,胡安內拉太太,明天禮拜五,是個齋戒日。」

  「是的,是的,」大教堂神父插進來說。他正在披上他那件光滑的絲織長袍,一邊還在打著呵欠。「明天晚上你可以跟我一起吃飯。明天我到這裡來接你,然後我們便一起去拜見代理主教,參觀大教堂,再去拜訪幾個人。聽著,我有幾條魷魚準備明天吃。這可是希罕東西,因為我們這裡是難得買到魚的。」

  胡安內拉太太立即讓教區神父放下心來。「不必提醒我哪幾天是齋戒日,神父先生。我對這些事兒非常認真,一點都不馬虎。」

  「我剛才那麼說,」教區神父說,「是因為,不幸得很,現在還堅持守齋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你說得完全對,」她打斷他的話說。「但是對我說來,天哪!頂頂要緊的還是拯救自己的靈魂!」

  這時樓下的門鈴猛烈地響了起來。

  「一定是我女兒回來了,」胡安內拉太太說。「開開門,魯薩。」

  門開了,傳來一陣說笑聲。

  「是你吧,阿梅麗亞?」

  只聽有人說了一聲:「再見,再見,」接著便看見一個美麗的姑娘,輕輕提著裙子,幾乎是小跑一般地上了樓梯。她又高又健壯,身材勻稱,頭上裹一塊白頭巾,手裡拿著一枝迷迭香。

  「上來呀,親愛的,」她母親說。「這位是神父先生。今兒晚上天都要黑的時候才到的。上來呀!」

  阿梅麗亞停下來,稍微有點局促不安。她把兩眼轉向樓梯頂,只見神父倚著欄杆站在那裡。她因為剛剛跑上來,還在吁吁喘氣;她的面孔漲得緋紅,她的兩隻活潑的黑眼睛閃閃發光;她給人一種清新的感覺,一種漫步在綠色草地上的感覺。

  教區神父走了下來,他緊貼著樓梯扶手,給她讓開路。他垂下雙眼,輕聲說:「晚安!」大教堂神父吃力地跟在後面走下來,走到阿梅麗亞面前停了下來,站在樓梯中間。

  「對一個年輕的姑娘來說,這幾個鐘頭可真玩得開心噢;你這個淘氣鬼,你呀。」

  她輕輕一笑,聳聳肩膀。

  「現在去尋求天主的保護吧,去吧!」說著,用他肥胖、多毛的手慢慢地拍了拍她的面孔。

  她跑上樓梯,而大教堂神父則走進客廳,拿好傘走出來,對在樓梯上面拿著燈給他照亮的女僕說:「好了,我看得見。別感冒了,姑娘。好了,阿馬羅,明天八點鐘你應該起床做好一切準備!去睡吧,姑娘,再見。祈禱大慈大悲的聖母馬利亞把你的咳嗽治好吧。」

  教區神父關上自己的房門。床早已鋪好,新換的白床單有著衣物剛洗過後的那種令人舒服的氣味。床頭上方掛著一幅褪了色的舊版畫:《耶穌受難圖》。阿馬羅翻開每日祈禱書,跪在床邊畫起十字來;但他太疲倦了,連連打著阿欠;正當他在那裡機械地做著接儀式規定必須做的禱告時,突然從頭頂上,天花板的另一面,傳來了阿梅麗亞那雙小皮靴在房間內走來走去發出的吱嘎聲,隨後在她脫衣上床睡覺時又傳來她抖落裙子的聲音,這些聲音都打亂了他的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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