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阿馬羅神父的罪惡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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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愛的夫人,」大教堂神父興致勃勃地插進來說,「他現在需要的是晚飯。」 「晚飯都準備好了;從六點鐘開始,湯一直燉在火上,為的是讓它味道更濃。」她說著便離開房間去催促傭人,一走到樓梯口便高聲喊起來:「快呀,魯薩,快點,快點!」 大教堂神父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吸了一撮鼻煙,說:「你該滿意才是,我的朋友,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了。」 「我對這裡的一切樣樣滿意,老師,」教區神父說,一邊穿上氈布拖鞋。「當我想到神學院時……還有在費朗的時候,只要一下雨,雨水便漏到我的床上來。」 這時,從廣場方向傳來了軍號聲。 「這是什麼?」阿馬羅說,一邊走向窗口。 「這是士兵的熄燈號,九點半了。」 阿馬羅打開窗子。在街的那一頭,路燈正在慢慢地熄滅。夜色漆黑,整個城鎮籠罩在一片墓穴般凝滯的寂靜之中。 軍號聲過後,兵營中又傳來一陣冗長、沉悶的擊鼓聲;窗下,一個士兵匆匆跑過,他是在城堡的某個小巷裡流連忘返,耽誤了回營的時間;從濟貧院牆內傳來一隻貓頭鷹持續不斷的哀鳴聲。 「這太令人憂傷了,」阿馬羅說。 但這時胡安內拉太太在樓上喊起來了。「你們可以上來了,迪亞斯先生。湯已經端上桌子了。」 「來吧,來吧,阿馬羅,你一定餓壞了!」大教堂神父說,同時吃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拖住教區神父的衣袖,讓他等了一會。「你馬上就要看到胡安內拉太太燒的雞了。准會讓你的口水也流出來的。」 餐室四壁糊著色彩單調的牆紙,中間一張飯桌上鋪著雪白的桌布,上面擺著瓷器餐具;在蒙著綠色燈罩的油燈下,閃閃發亮的玻璃杯反射出強烈的光;桌面明晃晃的,給整個餐室增添了一派歡樂的氣氛。盛湯的大碗裡飄來陣陣香味;大盤子裡盛著一隻在香噴噴的白米飯中用文火偎熟的肥美的肉雞,盤子四周是大片大片的香腸,那樣子真讓人饞涎欲滴,莊園主家的大少爺吃飯也不過就是這種氣派。玻璃門的碗櫥裡,稍微裡面一點,擺著一套色彩絢麗、閃閃發光的瓷器;窗子下面的一個牆角處立著一架鋼琴,上面蓋著褪了色的緞子琴罩。廚房裡還在繼續炒菜;一籃子剛剛洗好的亞麻布床單和衣物散發出一股聞上去很舒服的氣味。教區神父高興地搓起手來。 「這邊來,神父先生,這邊來。那邊也許有點冷,」胡安內拉太太說著便走過去關上窗板,並拿給他一盒沙子讓他丟香煙頭。「請迪亞斯神父來杯果子凍,好嗎?」 「當然好的,我只是做做陪客而已,」大教堂神父樂呵呵地說,一邊坐下來,攤開餐巾。 胡安內拉太太雖然在餐室內忙個不停,但還是有時間來觀察和欣賞新教區神父的相貌。他坐在那裡,低頭對著自己的盤子,正輕輕地吹涼調羹裡的熱湯。他身材顯得很勻稱;有著烏黑發亮、微微捲曲的頭髮,面孔呈鵝蛋形,平滑的皮膚黑黝黝的,眼睛又大又黑,眼睫毛長長的。 大教堂神父從神學院分手後一直沒見過他,現在發現他更健壯,更富有男子氣概了。 「當年你那副樣子可真夠可憐的。」 「全靠了山區清新的空氣我才變得強壯起來,」教區神父回答說。接著他便敘述起他在貝拉高地的費朗教區任職時的悲慘生活來:在嚴寒的冬季,除了牧羊人以外,便沒有別的人可以來往了。大教堂神父把細頸酒瓶高高舉起,把兩個人的酒杯斟滿;酒杯裡泛起了泡沫。 「把它喝光,老弟!一口氣喝光!在神學院的時候你可不能把這類東西偷偷帶進去喲!」 於是他們又談起神學院來了。 「那位會計員拉比肖後來怎麼樣啦?」大教堂神父問。「你還記得那個偷土豆的卡羅肖嗎?」 他們笑呵,喝啊,沉浸在歡樂的回憶中。他們想起了過去的許多故事,想起了神學院院長的粘膜炎;還想起了無伴奏合唱隊領唱人,有一天從他的口袋裡落出了博卡熱①的淫詩。 ①博卡熱(Bocage 1765—1805):葡萄牙詩人,傾向于浪漫主義,寫了不少愛情詩。 「時間過得多快呀!時間過得多快呀!」他們說。 這時胡安內拉太太在桌子上擺了滿滿一大盤烘蘋果。 「好哇!」大教堂神父大聲喊道。「這我可要好好吃幾個了。好吃的烘蘋果我一向是來者不拒的!你真是個好主婦,我的朋友。我們的胡安內拉太太真是個好主婦。」 她哈哈大笑,露出兩隻補過的大門牙。她又去拿來一瓶葡萄酒;然後帶著極度的虔誠在大教堂神父面前擺好盤子,在裡面放上一隻切開的、浸在綿白糖中的蘋果,接著用她柔軟、肥胖的手拍拍他的背脊,說:「他真是一位聖人,神父先生,一位聖人!啊,他為我做了許許多多好事,我對他真是感恩不盡。」 「隨她去講吧,隨她去,」大教堂神父說。他得意地微笑著,滿臉紅光。「好酒!」他呷了一口葡萄酒,又說了一聲:「好酒!」 「是的,迪亞斯神父,自從上次阿梅麗亞過生日以來,我們就一直沒喝過。」 「她到哪裡去啦,你的女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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