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奧利弗的故事 | 上頁 下頁
二七


  「有,華盛頓來的,」聽她的口氣有些不平靜,好像這個電話的來頭很大。「是經濟機會局局長打來的。」

  「哦,」我卻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沒有別的了?」

  「你到底在等誰的電話呀,大概是在等傑奎琳·奧納西斯①的電話吧?」

  ①傑奎琳系肯尼迪總統的遺孀,後改嫁希臘船王奧納西斯。

  「得了得了,不要亂開玩笑,阿妮塔,」我面孔一板,反過來剋了她一句,便噎噎噎直往自己的辦公室裡走去。

  阿妮塔這下子可真是搞糊塗了,我聽見她在暗暗嘀咕:「他這是怎麼啦?」

  當然我也不是一味消極地等待電話。我每天早上還是去打網球。可憐的辛普森有時實在來不了,我就請網球會裡的元老職業教練彼蒂·克拉克老頭給我上上「指導課」。

  「聽我告訴你,老弟,那些小子哪個不是我彼蒂給調教出來的?從我手下出去一直打到溫布爾頓的,可有的是哩。」「

  「嗨,你有沒有教過一個叫瑪西·納什的?」

  「你是說那個漂亮的小妞兒……?」

  「對,對。

  「……就是在48年那年跟個紅發小子一起奪得混雙冠軍的那個漂亮小妞兒?」

  「不不,算了算了,不提這事了,彼蒂。」

  「說老實話,那個妞兒到底我教過沒有,連我自己也記不清了。」

  一到傍晚我還天天去跑步。為了可以見人先見面,我特意頂著人流跑。可還是見不到她。也不知瑪西到底是幹什麼的,她常常要去外地,一去就得好多天。好多天就好多天,我還是決心堅持下去。

  我儘管也馬上加入了戈森網球會(這個網球會的入會標準只有一條,就是有錢就成),不過他們卻始終不肯幫我的忙。也就是說,辦公室對會員的情況守口如瓶,對我半點也不肯開恩透露。

  「難道你們連一份會員名錄都沒有?」

  「會員名錄是有,只供辦公室內部使用。實在抱歉,巴雷特先生。」

  我一時氣不過,真忍不住想請哈羅德·拜伊來幫我偷聽偷聽他們的電話。後來我自然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不過我當時那種氣極無奈的心情,由此也就可見一斑了。

  我甚至還想入非非的,打算找個由頭,去查查「二十一點」飯店所有的掛帳顧客戶頭。因為我去問過德米特裡前些天跟我在一起吃飯的那位女客姓甚名誰,這德米特裡一副神氣竟像得了健忘症似的,沒有鬼才怪呢。

  不用說得,賓寧代爾公司我也去打聽了。我編造了一個離奇的故事,說是有個老太遺下了一筆財產,要找她的侄女繼承,到那裡一問之下,發現他們那裡倒真有三個雇員是姓納什的。我就逐個去核對。

  我首先在女鞋部找到了一位叫普裡西拉·納什的。這是位很和氣的大娘,在公司裡已經工作了四十年以上。她終身未嫁,眼下在這世上總共只有一個親人,叫漢克叔叔,遠在佐治亞,另外也總共只有一個朋友,那是一隻名叫阿迦門農①的貓兒。為了瞭解這些情況我花了八十七塊錢。我不得不買了一雙皮鞋,「好送給我的姐姐作生日禮物」,這才得以跟這位納什小姐聊了會兒家常。(我事前問清了阿妮塔的皮鞋尺碼;誰知送了她這件禮物,反倒引得她越發疑神疑鬼了。)

  ①阿迦門農原是希臘神話中邁錫尼國國王的名字,因系特洛伊戰爭中希臘聯軍的統帥而知名。

  其次再去「賓氏名士世界」,到他們的新潮男裝部,找到了櫃上的埃爾維·納什小姐。只見這位小姐沖我一聲「哈羅」,一派迷人的嬌態連同一股時髦的氣息撲面而來。這第二位納什是個黑人姑娘,長得可美了。她嫣然一笑:「今天又打算添辦些什麼啦,您哪?」哎呀,我還真添辦些什麼呢!

  埃爾維·納什小姐向我一力推薦:襯衫加毛衣的「兩件套」當前可流行啦。還沒等我的腦於反應過來,六套「兩件套」早已塞到了我的手裡。只聽她嘩啦啦把現金機一批,信不信由你,三百掛零的貨款已經登了帳啦。「這一來那班靚妞還會放過你啊?你這一副氣派甭提有多帥啦,」埃爾維小姐臨了還這麼說來著。我出來的時候人也好像精神了點。可惜的是,人還是沒有找到啊。

  去找第三位,也是最後一位,倒幸而免了我破費。這位納什,大名叫羅德尼·P①,是個採購員,在歐洲出差,已經去了六個星期了。

  ①羅德尼從名字上看得出是位男性。

  「進展如何啊?」斯蒂夫見了我就問。他也真是了不起,一清早照樣還是來跟我打網球。

  「有個屁,」是我的回答。

  而且痛苦的是我晚上還一再做惡夢。

  我總是夢見結婚第一年我跟詹尼的那次不堪回首的大吵架。當時她勸我該去跟父親見上一面,至少也該在電話裡講個和吧。使我至今感到悔恨不已的是我卻沖著她大叫大罵。我當時真是發了瘋了。詹尼嚇得也不知逃到哪裡去了。我急得奔東竄西,到處找她,把坎布裡奇簡直鬧翻了天,卻還是找不到她。最後惶惶不安地回到家裡,卻發現她原來坐在家門口的臺階上,等著呢。

  我夢見的也就是這一幕幕,只是有一處不同:那就是詹尼卻始終沒有再露面。

  在夢裡我還是那樣拚了命似的到處去找。我還是那樣失魂落魄回到家裡。可是詹尼卻壓根兒連個影子都沒有。

  其中的意思到底該怎樣理解呢?

  是我生怕失去詹尼呢?

  還是我巴不得(!)失去詹尼呢?

  倫敦醫生提了個看法,他暗示我:最近是不是又發過火了?發過火以後是不是又去找過誰了?找的也許是另外一位女士?

  是呀!我不是正在到處找瑪西·納什嗎!

  可是瑪西又怎麼跟詹尼扯得到一塊兒呢?

  扯得到一塊兒才怪呢!

  三個星期過去了,我算是死了心了。這位瑪西某某(天知道她到底姓什麼)是不會打電話來的了。說實在的,事情又怎麼能怪她呢?可是這三個星期來打網球加跑步的「固定節目」,累得我都快要垮了。更何況我又成天總是那樣心神不定,指頭叩不停的桌子,左等右等總是等不到那電話。我就是能坐下來辦一點公事,自然也是辦得不知所云。總之樣樣都變得一團烏糟了。不變的只有我的心境,那可本來就已經糟透了。這個局面不加制止怎麼行呢。因此就在惡狼飯店「大血戰」三周紀念的那天,我暗暗下了決心:好了,本案到此結束。明天我就一切恢復正常。為了紀念這個可以大書特書的時刻,我決定那天下午放我自己半天假。

  「奧利弗,萬一有事要找你的話我到哪兒去找你呢?」阿妮塔問。這些天來我老是問她有沒有電話,問個沒完,問得又離奇,而電話卻始終不來,連她也差點兒要發瘋了。

  「誰還會來找我呢,」我說完,就離開辦公室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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