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奧利弗的故事 | 上頁 下頁
二六


  其實我已經快要動真格的了。只差那麼一點兒,我就要動真格的了。

  我所以心裡發慌,所以落荒而逃,拆穿了就是這個緣故。我怎麼能喜歡別的女人呢,我這輩於只愛過一個姑娘,要喜歡別的女人,我覺得那就是對這姑娘變心。

  我就這樣老是在提防中過日子,生怕自己心裡會冷不防冒出一些人所難免的感情來,可是這種日子我又能支持多久呢?說實在話,我本來就亂作一團的心裡,如今越發亂糟糟了。折磨著我的難題,已經變成兩個了。

  一是:剪不斷的對詹尼的思念,怎麼才能理清呢?

  二是:瑪西·納什,怎麼才能找到呢?

  「巴雷特呀,你這個混蛋簡直是發了瘋了!」

  「別嚷嚷,辛普森!」我一邊回他的話,一邊忙不迭地向他擺手,要他把嗓門壓下去。

  「怎麼啦——還怕我會把這裡的網球給鬧醒?」他氣呼呼地說。他心裡惱火,也弄糊塗了。

  也難怪他。這會兒還只清早六點。他在醫院裡剛值完夜班,我就把他拉到戈森網球會來當我的陪打了。

  他脫下了醫生的白大褂,換上我給他準備的白網球衫褲,嘴裡還在嘀咕:「哎喲,巴雷特,你再給我說清楚點,你這樣死活把我拽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你就幫幫我的忙吧,斯蒂夫,」我說。「我一定得找一個信得過的夥伴。」

  他還是不明白。因為我並沒有把事情的經過都原原本本告訴他。

  「嗨,你聽我說,」他說,「只要我走得開,我們一起跑步,這沒問題。可我不能豁出命來替你幫腔,去自己找罪受呀。也真是的,打球為什麼非要天不亮來打呢?」

  「我求求你啦,」我說。出自肺腑的懇求,終於博得了辛普森的同情。至少他就不再言語了。

  從更衣室裡出來,我們一路走得很慢。他是因為已經相當疲勞,我則是因為只顧在心裡盤算。

  「我們是六號球場,」斯蒂夫說著,還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我應了聲「知道」。一路走去,我把一號到五號球場上所有的人都看了個仔細。可是看不到一張熟面孔。

  我們一直打到了早八點,辛普森已經累得連站都快站不住了,一個勁兒的求我就允許他認輸了吧。我自己也已經手腳不太聽使喚了。

  「你不看看自己,打出來的球早都是棉花球了,」他呼哧呼哧說。「你一定也累得要命了吧。」

  「對,對,」我嘴裡應著,心裡卻在嘴咕:她上哪兒去了呢?莫非是在克利夫蘭?

  「斯蒂夫,我得求你幫我一個大忙。」

  「什麼事?」他流露出狐疑的眼色問道。

  「明天,我們再來打一場吧。」

  見我這麼求他,再一聽我這副口氣,辛普森意識到我這實在是情急無奈了。

  「好吧。不過千萬不能再早上六點來打咯。」

  「可問題的關鍵也就在這兒,」我說。「要打還是得六點來打!」

  「去你的!我不來,凡事總有個度,你不能強人所難哪!」辛普森直吼了。一賭氣,還把衣櫃捶了一拳。

  「我求求你啦。」光求他不行,還得向他攤底牌:「斯蒂夫呀,這事牽涉到一位姑娘哪。」

  他累紅了的眼睛一下子睜得好大。嘴裡還問:「真的?」

  我點點頭表示千真萬確。我還告訴他,我跟這姑娘就是在這網球會裡碰頭的,要見她沒有別的辦法。

  辛普森倒似乎一高興,因為我總算對人家姑娘有了點意思了。他就答應陪我來打。可是他隨即又想起了一件事:「要是她明天還是不來呢?」

  「那我們就只好後天、大後天這樣天天來,總得見到了她才完。」

  他聽了只是聳聳肩膀。真是患難見知交,不過說實在的,我這位知交也已經是筋疲力盡的知交了。

  在辦公室裡,我可真把阿妮塔折騰苦了。即使是去廁所那麼一眨眼的工夫,我也要以衝鋒的速度趕回來,抓住她就問:「有電話嗎?」

  她去吃午飯,我便叫一客三明治讓送到辦公室來。我就這樣片刻不離地守在電話機旁(總機上那個新來的小子我實在不放心)。我可不能把瑪西打進來的電話給錯過了。

  可是她沒有來電話。

  星期三下午我得出庭申辯,要求法院簽發一份預發禁制令。這事幾乎花了我整整兩個小時。回到事務所,已是五點一刻左右了。

  「有電話嗎,阿妮塔?」

  「有。」

  「哦……有什麼事?」

  「是你的醫生叫留的話。說他今天晚上八點以後在家。」

  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倫敦醫生算到了我有發神經病的可能?——可是我今天不能上他的診所去看他啊。

  「到底是怎麼說的?」

  「哎呀,奧利弗,我不是都跟你說了嗎!電話裡那位女士只是關照……」

  「哪位女士?」

  「你讓我把話說完好不好?那位女士只是關照給你留話:『斯坦因醫生今天晚上在家!』」

  「原來是斯坦因醫生……」我口氣裡掩飾不住內心的失望。敢情是喬安娜!

  「你還以為是誰呀——難道還會是喬納斯·索爾克醫生①?」阿妮塔倒頂了我一句。

  ①喬納斯·索爾克醫生(1914—):美國名醫。預防小兒麻痹症(脊髓灰質炎)的滅活疫苗就是他研製成的。

  我當時心中略一沉吟。眼下我恐怕倒正需要喬安娜這樣一位富於人情味的女性來跟我熱熱和和談談呢。不,這可不是太委屈了她麼?這樣……這樣端莊穩重的一位女性,區區如我哪能配得上呢。

  「沒有別的事了嗎?」我吼了一聲。

  「我還留了幾個電話記錄。都是內線的。好了,我可以走了嗎?」

  「去吧,去吧。」

  我急忙到自己的辦公桌上一看。你想會有什麼希望呢,法律事務所裡的內線電話都是關於本所受理的各類案件的。哪裡會有瑪西的電話呢。

  過了兩天,偏偏喬納斯老頭要我到他的辦公室裡去碰個頭。真要命!我只好拜託阿妮塔多照看著點,說回頭一定請她吃飯。老闆把我找去,又是跟馬什先生一起作三頭會晤,商量的是哈羅德·拜伊的案子。這哈羅德·拜伊是個替聯邦調查局幹竊聽勾當的,他發現自己竟然也被局裡竊聽上了。這種害人蟲,如今已經十足成了社會的禍害。哈羅德掌握了不少情況,瞭解白宮的一些工作人員如何受到監視,說來簡直令人髮指。他身上自然是榨不出很多油水的。不過喬納斯卻認為我們事務所還是應該受理他的案子,為的是「可以讓公眾看到問題」。

  事情一談完,我立刻像飛一樣趕了回來。

  「有電話嗎,阿妮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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