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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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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拯救阿達拉?誰能阻止她沉迷于本性?無疑只有期待奇跡,而這奇跡果然發生啦!西馬幹的女兒向基督徒的上帝求救,她匍匐在地,熱切地向她母親和聖母祈禱。勒內啊,正是從那時起,我才更好地認識了這種宗教:在莽林之中,在這生活物品極度匾乏的境地,這種宗教卻能恩賜給不幸者千百種東西;而且,藏身這密林裡,形影相伴,遠離人世,這一切都會給感情的激流推波助瀾,惟有這種宗教能遏制感情的激流,戰而勝之。啊!淳樸的野姑娘,無知的阿達拉,她跪在一棵倒下的古松前,如同跪拜祭壇那樣,正為她那信奉邪教的心上人向上帝祈禱,在我看來,她是多麼神聖啊!她那雙仰望明月的眼睛、她那副閃著虔誠和愛的淚花的面頰,此刻像天仙一樣美麗。有好幾次,我都覺得她要飛起來上天了;還有好幾次,我似乎看見神靈踏著月光降臨,似乎聽見他們停歇在樹木的枝葉間:須知基督徒的上帝要召回在岩洞裡的隱修士,就是派遣這些神靈。我傷心不已,惟恐阿達拉很快要飛離大地。 這工夫,她淚如泉湧,簡直痛苦萬分,我看著不忍,可能就要同意逃走,不料密林中吼聲驟起,只見四個武裝的漢子朝我撲來:我們已被發現,首領發令追捕我們。 阿達拉像位王后,舉止神態十分高傲,她不屑于對幾個武士說話,只是驕矜地瞥了他們一眼,便跑去見西馬幹。 她什麼也沒有得到。看守我的人數倍增,捆綁我的繩索也加了幾條,還把我和情人拆開了。五個夜晚過去,我們望見坐落在查塔尤齊河畔的阿巴拉丘克拉。他們立刻給我戴上花冠,給我的臉抹成紅一塊藍一塊,還在我的鼻子和耳朵上系了珍珠,並把一隻切切古埃①塞到我手裡。 -------- ①野人的一種樂器——作者原注。 我就這樣被裝飾成祭品,在人群一陣陣喊叫聲中,走進了阿巴拉丘克拉。我的命算完了。這時響起貝螺聲,米可王,或部族首領下令集會。 我的孩子,你瞭解野人對戰俘所施的酷刑。基督教的一些傳教士冒著生命危險,懷著不懈的慈悲之心,深入許多部族,說服他們用比較溫和的奴隸制替代了殘酷的火刑。當時,摩斯科格人還沒有採用這種慣例,但是許多人都表明贊同。這次米可王召集各部頭領,就是議決這個重大事件。我被押到審議地點。 聯席會議亭,就坐落在離阿巴拉丘克拉不遠的孤丘上。這座圓頂的建築很美觀,有三圈亭柱,全是經過雕刻的光滑的柏木幹。圓柱從外往裡越來越高,越來越粗,而數量逐圈減少,正中央只有一根主柱。主柱頂端拉出皮帶,連接其他的柱頂,望上去就像展開的圓扇。 聯席會議開始。五十位穿著海狸皮長袍的老人面對門口,坐在亭中的幾排臺階上,大頭領坐在中間,手上拿著半截塗成戰爭顏色的和睦長煙斗。老人的右側還有五十位穿著天鵝羽毛裙的婦女。武士頭領們則站在左側,他們手執大斧,頭插羽翎,手臂和胸膛塗了血。 中心柱下點燃了會議之火。首席巫師身披長袍,頭上頂著一隻製成標本的貓頭鷹,由八名執事簇擁著,往火上澆灑樹脂,向太陽獻祭品。這三排老人、婦女和武士,以及這些祭司、這種祭品、這種繚繞的煙雲,所有這一切給會議增添了莊嚴的氣氛。 我全身捆綁著,立在會場中間。祭祀一結束,米可王便發言,簡單說明這次聚會的議題,然後將一串藍項鍊擲到場地,以表示他本人的意見①。 -------- ①藍項鍊象徵和平,紅項鍊則表示戰爭。 接著,鷹部落的頭領站起來,這樣說道: 「我父米可王、鷹部落、海狸部落、蛇部落和龜部落的頭領、姥姥和武士,我們絲毫也不要改變祖先的習俗,燒死我們的俘虜,絕不要削弱我們的勇氣。人家向你們建議的是白人的習慣,只能是有害無益。你們要擲出紅項鍊,這就代表了我的意思。我講完了。」 說罷,他將紅項鍊擲進場地。 一位老嫗站起來,說道: 「我的鷹部落之父啊,您像狐狸一樣精明,卻像烏龜一般緩慢慎重。我要同您一起磨亮友誼之鏈,一起栽種和平之樹。真的,我們祖傳習俗的有害部分,還是改變為好。我們要保留為我們種地的奴隸,不要聽俘虜的慘叫,那會驚擾母親的身孕的。我講完了。」 一時間會場亂紛紛的,那場面好似暴風雨中大海的洶湧波濤,好似狂風席捲秋天的枯葉,好似密西西比河大洪水沖起的蘆葦,又好似密林中一大群亂吼亂叫的麋鹿,那些頭領、老嫗和武士忽而慷慨激昂,忽而竊竊私議,有時輪流發言,有時又七嘴八舌,利害相衝突,看法不一致,眼看會議要不歡而散。然而,老習慣最後還是占了上風,我被判處火刑。 不過,有一種情況推遲了我的刑期:「鬼節」或者「萬靈節」臨近了。照習俗,過「鬼節」期間不能處死任何俘虜。我被嚴加看押,再也見不到阿達拉,毫無疑問,頭領們將西馬幹的女兒打發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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