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拉銀匠哈桑的故事(16)_一千零一夜

巴士拉銀匠哈桑的故事(16)

　　女王聽了，莞爾一笑，轉頭吩咐佘娃西道：「你帶他下去，讓他還在原來的地方住下，好好對待他，他的事我會考慮一下。如果他是個信義為本的君子，那我們理當協助他，幫他達到目的，尤其他吃盡苦頭，千里迢迢來到我們這兒，我們怎能拒絕他呢。最好你先帶他回去，把他交給手下人，然後趕快回來見我。安拉保佑，我還有好些事情要跟你商量呢。」

　　佘娃西聽從女王的命令，帶哈桑回到自己家中，一切安頓妥當後，她才匆匆回到王宮，等候女王吩咐。

　　女王讓她馬上召集一千武裝騎兵待命，她立刻身披鎧甲，腰懸寶劍，將一千驍勇的隊伍集合完畢。女王命她率軍隊即刻出發，前往她父王的京城去見她的小妹妹娜倫·若玉。臨行前女王悄聲告訴佘娃西：「你就這樣對我妹妹說，說我很想念我的兩個外甥，叫她給那兩個孩子穿上我送的鎧甲，然後你帶他們到我這兒來，記住，千萬別提哈桑的名字！你要走時，還可告訴她，我也很想念她，請她來玩，但不必與兩個孩子同行，你一定要先帶兩個孩子回來，千萬保密。安拉作證，如果我妹妹真是哈桑的妻子，那兩個孩子真是他們的兒子，那我決不會阻撓他們一家人團聚的，讓哈桑帶走他妻子好了。」

　　佘娃西一點不明白女王的企圖，對她的話信以為真。其實女王心中早就謀算，如果她妹妹不是哈桑的妻子的，她的兩個兒子與哈桑也不像的話，她就決定殺死哈桑。她對佘娃西說：「如果我猜得不錯，娜倫·若玉妹妹肯定是哈桑的妻子。我們姊妹中，只有我小妹妹最漂亮，哈桑形容的那些苗條、美麗的特徵，只有在她身上才找得到，安拉會證明的。」

　　佘娃西遵命，告別女王，回到自己家中，把女王所說的話，全都講給哈桑聽。哈桑聽了，興奮不已，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忙起身熱切地吻老太婆的頭。

　　老太婆叮囑說：「孩子，這回你可以放寬心，用不著鬱鬱寡歡了。」於是和他道別，整裝率領一千人馬，向京城進發。

　　她的隊伍行進了三天，趕到京城，見到了娜倫·若玉公主，問候並向她轉達了女王努拉·胡達的話。娜倫·若玉公主說：「我沒去看姐姐，這是我失禮。我馬上去看她。」於是命令手下，在城外搭起帳篷，並打點各種名貴禮物，準備啟程。這時，國王正從後宮窗口向外觀望，見城外帳篷林立，便問發生了什麼事。侍衛回來報告說：「那是娜倫·若玉公主吩咐搭起的帳篷，因為她要去探望她的姐姐努拉·胡達女王。」

　　國王聽說此事，立即命人從國庫中提出許多金銀珠寶和糧食給她做禮物，並派了一隊人馬護送她。

　　國王的七個女兒中，除了最小的一個，其餘均是同胞姐妹。大的叫努拉·胡達，老二叫奈·隋華，老三叫佘·祖哈，老四叫佘·侖爾，老五叫姑妥·谷波，老六叫佘·白娜圖，最小的娜倫·若玉是嬪妃生的，她正是哈桑的妻子。

　　一切準備停當後，佘娃西走到娜倫面前，跪下去吻了地面。

　　公主問道：「有什麼事嗎？」

　　「你姐姐努拉·胡達女王希望你給兩個小王子穿上她送的鎧甲，由我帶他們先走，好趕回去報告公主你大駕光臨的好消息。」

　　娜倫·若玉聽了此話，臉色倏地沉下了，低頭半晌無語。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使勁搖頭，說：「剛才聽你提到我的兒子，我頓時覺得惶惶不安。他兩兄弟生下來以後，我一直小心翼翼地守護他們，從來不讓外人見他倆的面，我怎麼能讓你帶他倆走呢！」

　　「公主，你這是什麼話嘛？難道你大姐你都信不過？你的疑心也太重了。你不讓他們去，這不太合情理吧，你姐姐會生氣的。當然，你捨不得小王子離開你，為他們的安全擔心，我明白你疼愛兒子的心情。但是，尊貴的公主，你們幾姊妹是我一手帶大的，難道你也信不過我老太婆嗎？我有帶孩子的經驗，你把兩個孩子交給我吧。我會竭盡全力保護他們，你儘管放心好了。讓我帶他們先去見他們的姨媽，你過兩天趕到你姐姐處，好嗎？」

　　公主耐不住佘娃西的軟磨硬纏，又怕姐姐生氣，左思右想，迫不得已答應了佘娃西的要求。於是她叫來兩個兒子，替他倆沐浴淨身，穿上鎧甲，打扮一番，然後把他倆交給老太婆。

　　佘娃西滿心歡悅帶著孩子告辭，按照女王努拉·胡達的囑咐，走了另一條路線，絲毫不敢怠慢地保護著兩個孩子，星夜兼程回到瓦格島。

　　女王見了兩個外甥，自然歡喜，緊摟著不放，讓他倆坐在自己的腿上，抬頭對老太婆說：「把哈桑帶來，我一直讓他住在你的屋子裡，沒殺他，還尊他為上賓。儘管他歷盡千辛萬苦，九死一生，可是直到今天他也還沒有擺脫危機，也許他凶多吉少呢。」

　　「我帶他來後，你能讓他跟兩個孩子見面嗎？如果孩子不是他的兒子，你會放他回去嗎？」

　　女王大發脾氣，對佘娃西呵斥道：「你這該死的老巫婆，你跟那個外鄉人狼狽為奸、相互勾結欺騙我的事，我還沒找你算帳呢！你說什麼？那個膽大包天，混進我們國家來的壞小子還想回去？不行。他偷窺了我們的秘密，看了我們的面容，使我們受辱，難道我會放他回去，讓他在那些低賤的商人面前說我們的壞話嗎？你願意聽到眾人都造謠說『有一個勇敢的小夥子，闖關突隘到瓦格島走了一遭，平安無恙地又回來了』這樣的瞎話嗎？這是萬萬不能容許的。向創造萬物的真主起誓，如果這兩個孩子不是他兒子，我非砍他的頭不可。」

　　女王怒氣衝衝地說完，大喝一聲，佘娃西嚇得腿一軟，摔倒在地。於是女王命侍衛和二十個僕人跟隨佘娃西，說：「你們跟這個老東西一塊兒去，把她家裡的那個小子趕快給我帶來。」

　　佘娃西臉色像白紙一樣蒼白，憔悴不堪，在侍衛和僕人的推擁下嗚咽著連走帶跑，回到家中。哈桑一見，忙起身迎接，吻她的手，關切地問候她，她卻不搭理，只是喝道：「去吧，女王讓你進宮哪。你不聽我的忠告，我事先早勸告過你趕快回家去，我情願給你無數的財物，要你趕快回去，你也不以為然，好了，你替你自己和我選擇這條死路。你咎由自取，死到臨頭了。走吧！那個兇殘的女王在等著你去領死呢。」

　　哈桑頓時膽戰心驚，失望到了極點，暗自祈禱：「大慈大悲的主呀！求你保佑我。」於是老太婆、侍衛和僕人們押著垂頭喪氣的哈桑進宮去。

　　到了女王面前，哈桑一看見納肅爾和曼肅爾正坐在女王膝下嬉戲。哈桑仔細辨認，正是自己的兒子，大喜過望，大吼一聲，又昏倒在地。

　　兩個孩子看見哈桑，一種父子天性之愛的本能促使他倆直奔到哈桑面前，摟著爸爸哭泣。老太婆和在場的人，都被這動人的場面感動了，忍不住掉下同情的眼淚，說道：「讚美安拉，你們父子終於見面了。」這時，哈桑醒過來，把兩個兒子緊摟在懷裡，只顧痛哭，哭得死去活來。

　　女王仔細端詳，發現兩個孩子確是哈桑所生，她妹妹娜倫·若玉必是他的妻子無疑，不禁怒髮衝冠，瞪著哈桑狂吼，哈桑又被嚇得昏死過去。過了許久，他才慢慢蘇醒，睜眼一看，見自己已被逐出王宮，躺在地上。佘娃西守在那兒，左右為難，十分難堪。女王盛怒之下，她不敢替哈桑說情。哈桑落到這個地步，走投無路，無人敢跟他說話，替他出主意或收留他。宇宙在他眼裡變得如此狹小，簡直讓他絕望之極。在城中他無法找到回家的路，更不可能獨自穿過鬼神、野獸、飛禽盤踞的地帶。他思念妻兒，悲哀地哭泣，傷心失望，悔恨當初不聽人勸告，到這個地方來尋死路。他痛苦地吟道：

　　「苦難與日俱增，

　　要忘記她們，

　　談何容易，

　　讓我為失去心愛的人兒而灑熱淚。

　　我暢飲離別的酒，

　　嘗到其中的苦澀。

　　失戀的人喲，

　　怎不抖擻精神，奮起直追？

　　你們鋪開一床責難的毯子，

　　在我和你們之間劃下鴻溝。

　　這毯子呀，

　　何時才被卷走？

　　我整夜難寐，

　　你們卻酣然沉睡。

　　當我遠離一切快樂的時候，

　　你們卻以為我已忘記過去。

　　你們治病救人，

　　是妙手回春的良醫。

　　我這顆彷徨不定的心，

　　多麼期望跟你們聯在一起。

　　如今的我你們可曾明瞭？

　　宇宙間的人類，

　　不管他們富貴與貧賤，

　　我只有漠然相對。

　　我對誓詞、盟約從來堅貞不渝，

　　希望你們憐惜我的處境。

　　你們是我的靈魂，充滿我的心房，

　　告訴我，未來能否有與親人相逢的機會？

　　離別像利刃將我刺傷，

　　你們是否活在我的身邊？

　　希望派人送來你的消息，

　　安慰我這顆流淚的心靈。」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