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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眾人都聽了這話,大笑起來道:「這可是瘋人話,哪有這樣的?」

  說著,只見宅眷都進前來,眾人都閃在一旁,那老年婦人道:「你別不害羞了。」

  遂喝著小廝道:「推上車去,不看又騎馬跑了。」

  又對著眾人道:「這樣逆子,老身也實實無法。」

  遂謝了眾人道:「多謝列位。」

  眾人亦你言我語,先把少權推置車內,兩邊有兩個丫鬟押著車子,老少婦人也一同上了車,騎馬小廝共約有十六七個,一徑都出了舊曹門。

  走了半日,少權于車裡黑暗,不辨南北。只覺由南斜街到了新城,不知是哪個巷口,到了門外,一直把車子放入。攙下車來,忽見有幾個小廝還有丫鬟僕婦都拍手迎著道:「啊呀,官人你怎的回來了?在外有多麼快樂?」

  隨著那老少女眷亦各自下了車,丫鬟都爭著打簾子,來至房中。只見都設擺富麗,商彝漢瓦及大宋初興的柴窯瓷器,當中是一張楠木床,左右靠褥中間是卷梳的木幾,兩列有幾個瓷蹲,都是張生一哥窯之物。那老婦走進來,坐到床上,少婦則隨著侍立,丫鬟僕婦即刻獻茶,都笑向老夫人道:「太君也不用生氣,既回來了,便是大幸。」

  那幼年婦人道:「該是姐丈犯驛馬星。」

  遂喚著丫鬟道:「你等就拖進房去,不要叫太君這裡再生氣了。」

  丫鬟都一聲答應,左推右扯,強拽著柳少權到一屋內。只見這屋裡裝飾更是美麗,真個是錦天繡地,翠繞珠圍。近西是一架錦床,花繡的鏤金帳。東窗是一架條几,上設著一張琴,壁間還掛著字畫,妝台、被褥、衣架、書櫥件件都玲瓏細巧。一個仙鶴式的鏤金閣,焚一爐紫檀雲麝香,使人聞之便覺酥軟。少權於這時一想,倒也罷了,曩日也招花惹草,好鑽狗竇,但是無論哪裡,只圖快樂,哪有這樣的安樂窩?看著丫鬟又都俊鬟,因拉了她們手,問她姓字,那丫鬟奪了手道:「放尊重些。你回到家裡來,便是歪纏人。又惹那醋葫蘆打罵我們。」

  少權笑著道:「我不怕她。」

  一語未完,只聽有僕婦們叫道:「少夫人過來了。」

  少權暗想,這人可端的瞎眼,自己男子,俱認不清。隨見有丫鬟進來,先領少權前去沐浴,隨之將巾幘衣服,以至於絲絛鞋襪換了一新。傍晚設席,那二十五六的婦人是他娘子,那年幼的是他妻妹,三人在一桌吃酒。丫鬟伺候,一邊吃酒,一邊說笑,小姨也並不拘束,又打又鬧,又親自斟了酒,遞到少權的口邊,望少夫人道:「你叫他醉了好?不醉好?」

  少夫人笑道:「愛醉不醉,欲我陪侍著,那算休想。」

  幼婦人笑著道:「姐夫,不會你跪下立個誓,明日要再一出門是個烏龜,永世就守著姐姐到白頭罷。」

  少權因二美當前,心想就下跪求情也是趣事,遂放了牙箸子,便欲來拜,笑得那幼年婦人前仰後合,兩手把腹際捧著,眼中流淚。丫鬟亦喊說跪下,急得少夫人忙的站起,指幼婦道:「你和他睡,省得又尋找……」剛說到半句,扭身便跑。少權不敢追趕,幼婦指道:「你真是有福的,你怎麼修下的,遇這姐姐。」

  丫鬟亦笑著說道:「官人有福。」

  遂滿斟一杯酒,敬與少權。當日吃的昏然大醉,有丫鬟僕婦等伺候睡下。

  次日早起,又有家宴,一連半月,每日那早晚兩宴俱是大醉,吃的又美,凡所謂山珍海錯、雞鴨駝馬,日日是七盤八簋,色色俱有時鮮果品。有閩廣進貢的甘蔗、荔枝、梨桃、杏子,各種粉酪,各宗果脯,俱都與宮中所食一般富貴。只有兩件事,不甚如意。少婦也不知何故,不來伴寢,丫鬟也故意取笑,自那日洗浴後,換了衣服巾幘,至今也不叫洗手,不叫淨面。這兩件事非常恨人,那臉和兩隻污手,伸了一看,盡是腥泥。有時還和他取笑,揚一身土。少權央告道:「你們也行些好事,打些水來。」

  丫鬟笑著道:「官人洗臉,只等過節罷。把夫人胭脂水替你存下,好洗個紅腦袋。」

  少權央道:「我情實忍不得已,用茶水洗了兩回,只是這一臉污泥,她們要同我吃酒,不嫌我污穢不成?」

  丫鬟都笑道:「你的夫人,哪能嫌你?小姨又那樣愛你,更不憎惡了。」

  少權無奈,這晚飲酒之際,央告小姨,指著小姨道:「好人,你看我這個嘴臉,怎配與你們同坐。」

  幼婦笑了道:「這怕什麼?河裡那潔白雪藕,哪個不挨著荸薺?你是荸薺,須泥裡裹著,沒泥就臭了爛了。」

  少權道:「你們誰也不肯理我,你是月老,替我也成全成全,豈不是好。」

  幼婦笑道:「你端的想食天鵝肉,陪你吃喝也盡夠了,如今又這麼妄想,誰叫你得罪了她。」

  少權道:「我怎麼得罪的?」

  幼婦笑道:「你出去不回家,不定和哪個娼婦污了身體,若想那事,只除是中秋節。」

  因屈指算一算道:「還有六天,叫你也暢快暢快。」

  少權問道:「是端的嗎?如此我先為謝謝。」

  隨欲握幼婦之手,與她笑謔,幼婦啐著道:「呸!你不害臊的,你兩隻老鴰爪,怎麼也不知自愛?」

  少權無奈,只得又陪笑認罪。

  過了幾日,有丫鬟笑著道:「官人大喜了。」

  少權問道:「是什麼大喜事?」

  丫鬟說道:「少夫人說了,月亮圓了,今日是合家過節。一連三日,大吃大喝,等到十七日,是個吉期,夜裡就叫你痛快。」

  少權喜道:「是真的嗎?」

  丫鬟笑道:「是誰還賺你不成?」

  說著,便引少權來見了老夫人,先拜了節,只見那小廝僕婦都忙著搬運東西,老夫人道:「這裡是房舍不好,叫你們夫妻們不能和睦過節,以後要搬到南薰門去,你們屋裡也趕快收拾了罷。」

  僕婦都一聲答應,趕著把少權屋裡所有的古玩玉器、諸般陳設一總都放入箱內,棉包錦裹,忙碌一日。少權已住了一月,這裡是什麼所在,並不知道,問著僕人,有說是舊曹門的,有說是東角樓的,詢問丫鬟,丫鬟笑著道:「官人是這裡住家,怎麼不知道地名?這兒不是朱雀門外龍津橋嗎?」

  又一個笑著道:「這裡叫報慈寺。」

  忽說是東,又說是西,鬧的少權糊裡糊塗。

  這日已交到十七,又有夜宴。那老婦笑著道:「今晚也叫你兩口熱鬧一回,我先去了。」

  說著,便引著小廝僕婦們不知往哪裡去逛,坐車騎馬的,俱都去了。幼婦也喚著丫鬟,有機靈嫵媚的,都來入座,各人要敬與少權一大杯酒。幼婦笑道:「這酒可不能不吃,一則賀喜,二為合歡。姐夫要一氣飲了,才是賞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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