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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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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一手擎杯,一手來扶他脖子,一飲而盡。少婦也不像往日那麼矜莊,卸了簪環,穿著短襖,緊挨著少權身後,用手扶眉,有時還俯在脊樑上,弄得少權禁受不住。幼婦笑著道:「你休妄想,要求快樂,須飲了這杯酒。」 因滿斟了一大碗,遞在口邊。少權要推,只是又愛她嬌豔,遂一鼓作氣的飲入肚內。不想已早則醉了,接二連三丫環又灌,只仗有少婦扶住,低低在耳邊說道:「不要吃了,我們睡罷。」 只這一聲,少權把醉眼乜斜,撲通跌倒,只覺有幾個丫鬟左扶右抱,連拖帶拽的送到床上。少婦也替著解衣,昏夢之中,只覺那少婦兩腿夾住自己,兩隻玉臂亦緊緊摟抱著,不忍放鬆。少權之樂,筆下也無能代述。 約至天明,但覺有微微的風兒將酒吹醒,有人倒拽著,跪于少婦之前,又聞有小廝喧嚷,喝叫跪下。見迎面是一條公案,擺列朱筆、朱硯,數盞明燈,俱都是慘綠顏色,上座有五位判官,儼然陰司一樣。少權一看,吃一大驚,哪裡有少婦丫鬟摟抱著睡,這時兩臂已全被細麻繩背剪,捆得麻酥酥,覺得褲裡又濕又涼,穿的也全是罪衣,又腥又臭。兩腳亦釘著鐐銬,套著木狗。若說是夢,怎麼又咬咬舌頭還知疼痛。剛欲喊叫,只見那座上判官,吩咐點名,左右亦有聲威喝。先將自己推至階前,有兩人架扶著,不容不跪,上邊問道:「你就是反過青州,殺過劉知寨夫婦,今又與宋江合夥,叫什麼矮腳虎王英的嗎?」 少權一聽,不知何故,遂高叫相公道:「啊呀相公,小人是細子良民,哪是王英?快不要屈了我。」 左右還不待說完,拍拍兩聲響,打的由嘴犄角裡掉兩顆牙,滿口都呼呼流血,再欲叫苦,兩旁有刀仗劊子擰打兩脅,座上的道:「本府已問你口供,全行有招,只因是聖上有恩,緩刑一月,現奉敕旨,即日行刑,你怎麼又來叫屈?這樣賴呢。」 隨喚著左右道:「帶劉二猾。」 左右又一聲答應,只見又背剪一人,蓬頭垢面,與少權一個樣,兩足也俱是鐐銬,套著木狗,倒背捆著,跪倒于少權一旁,低頭不語,上邊喝問道:「你叫什麼?」 二猾供道:「犯人叫劉二猾,曹州府人,年二十八歲。」 上又問道:「把你所作之事,照以前所供的,再說一回。」 劉二猾道:「犯人因家計貧苦,作莊稼活幹不下去,隨投奔青州府,作了好漢,搶劫劉知寨的夫人,是我主謀。如今不合又隨著王矮虎來反東京,因此于周口落網,所供是實。」 上邊又道:「你問王英,怎麼又叫起屈來?翻了前供。」 劉二猾答應著,問王英道:「你這就不是了,好漢作事,不用後悔,事成時節,好漢倒坐這開封府顯顯威風,事既敗了,不就是一死嗎?腦袋掉了,碗大的疤。再過幾時,又這麼大。不要與江湖好漢丟了名目。雖然我梁山弟兄不來救護,你不免寒了心,但是也不怨梁山不來救我,碰巧還不知道哩!若是來時,你我就死在市上,也必報仇。為什麼不橫呢?再說,也不為冤屈了,世上有好的東西,都吃過了,好的衣服,也都穿過了,好的婦女,也撿著嘗過了。何苦又恁的叫屈?」 說得少權白瞪著眼,兩邊有劊子手扶著,擰打兩脅,要說亦不敢再說,本極文弱,哪吃得這樣苦。當時三魂沒了兩魂,七魄也剩了一魄,暗想:「這世上便宜,可端的圖不得,認為男子日日飲酒,夜裡又不來陪伴,不教洗浴,只說是今日今時叫我痛快,哪知是這麼痛快?」 一邊後悔,只見又捆著一人,跪倒階前,上邊喝道:「你叫什麼?」 那人顫著道:「小人是蘭封縣人,不該於三義寨裡為人作工,如今被戮,也是天命。」 說著,撲簌簌不禁墮淚,劉二猾道:「你也是無能廢物,跟我們一死,何等榮耀?何必又這麼叫屈。」 那人哭道:「犯人叫施在源,委實與梁山合夥,欲反東京。今日受刑,實不後悔。」 說畢,又簌簌流淚,那上邊正坐的,正是范宗,左邊是少權的伯父判官柳必大,看了供詞,蹙了那兩道白眉,理理白髮,低望著范宗道:「這施在源恐是實在冤枉。」 范宗笑了道:「我對你三人說,你們口供是從打殿帥府交過來的,在施在源未免的冤屈一點兒,但是本官也沒有再問的權限,爾是情屈命也不屈,想是你素常素往作了惡事,這回也該遭顯戮。」 說著,便命左右都一起提了來,詳細驗一驗是否正身,都綁赴市曹上,聽候聖旨。一言未了,少權因左右放了手,大聲哭喊道:「小人冤哪,我不是王英嘔,我姓柳嘔。」 座上那柳公一看,叫聲奇怪,急著把老眼揉了揉,有隨從的剪了蠟花,仔細觀看。可不是少權是誰?左右遂用鞭要打,柳公攔著道:「且不要打。這裡有蹊蹺事故。」 因叫著道:「少權,少權,你認識本官嗎?」 少權一看,放聲大哭,把施劉兩個人亦驚壞了。范宗因事有蹊蹺,亟命掩門。有觀看熱鬧的閒散人等,一齊逐出。隨叫著傳喚捕盜官,並叫著使院牙職節級牢卒及刀仗子武班皂隸等,嚴守關防,事宜密審。柳公氣的道:「不用審了,這人是下官的侄兒,哪裡是賊?」 范宗笑著道:「我早日不曾來,哪裡知道哩!」 因將那秋社之日吃醉了酒,走至棗家子巷,意欲往單將軍廟看看熱鬧,不期與幾個婦人途中相遇,將我攙扶著上了車子,道我是他家男子。有丫鬟僕婦們日日飲宴,只不肯與我睡。現今因遇了中秋節,有小姨說和著,今日合房。哪知我睡了以後,只覺那婦人為我寬衣解帶,摟抱的不放鬆,哪知道到了這裡,望乞列位相公、伯父救我則個。范宗聽罷,即命將劉二猾等先行押收,即至朝房,啟奏請旨。柳公也問了詳細,知道是獄裡受賄,換了正身。即命將節級獄卒、大小差撥等一律捆綁,俱推入死囚牢去,聽候發落。問少權道:「他們在哪裡居住?」 少權因上車以後,模模糊糊,只覺由舊曹門朱家橋也不知是瓦子橋轉入南斜街,也不知是北斜街,大致是泰山廟左,近時當夜裡聞有鐘聲,因我是院裡下的車,不辨東西,不知南北。詢問丫鬟,有說是朱雀門的,有說是得勝橋的,有說是南薰門裡的,有說是保康門外的。柳公一聽,即命將左右軍巡使觀察都喚了來,巡使問道:「衙內要記明院落,裡面有什麼房舍,甚樣樹株?我輩與提舉司的捕盜官也能查訪。照這樣說,哪裡去尋?」 少權又說道:「他們也頗有心計,由前二日,已將那東西物件都運了走。只告我說隨後要遷移別處去,說這宅子不大吉利。」 柳公歎息道:「京城重地,輦轂之下,居然有這等樣賊,盤居多日,似你們巡使廂官該當何罪?」 因當堂勒了限,限以三日交還王英的正身。將藏匿女賊等,盡行拿獲。倘有漏網,聖上要降下罪來,須不是耍。說著,傳命退堂,喻令將侄兒少權單押在使臣房裡,聽候聖旨。一面用家裡小廝服侍少權,不在話下。 單言范宗,這日在朝房裡面說起此事,人人驚異,個個稱奇。見駕以後,天子亦大為動容,即命由殿前司都指揮使左金吾衛上將軍趙宣,領侍衛親軍等即往捉捕。高俅跪奏道:「聖上聰明,此事亦關係極大,拿賊之法,宜分緩急。依臣愚見,此事有治本、治末兩件辦法。第一治末,料想那梁山賊寇隱匿東京,大致也不止一處,再說少權所供,亦不知地名,無從捉捕。絕妙之策,就由聖上降旨,命臣與皇城司都知押班,領京城提舉司捕盜各官,除宗室內侍文武官員外,將所有京城裡大小住戶,一律都從實搜索,隱匿之家與賊同罪。其二治本,當初有太守侯蒙條奏招撫,如今開封府范宗因宗澤等已將那楊進收降,現正于館陶打仗,頗形順利。宗澤又特為條奏考拔武士,選練廂軍。一為剿賊,二防邊患。如今這宣武軍中兵將又勇,料想賊人有何本領。依臣之見,亦請由聖上降旨,命臣點將,范宗因守備京城管掌宮鑰,亦不能離得陛下,臣願宣勞,替他前往,由臣與各軍聯絡,共同進兵,不愁那根株不淨。」 天子大喜道:「如卿所奏,甚合朕意。昨日有林靈素真人在上清寶錄宮拜一回壇,因近來的邊患匪患,日日告警,特請神仙降乩,指示昨日廣成子降乩,寫著是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卿家要點軍出馬,也必要仰體此意,少要殺戮的為是。」 高俅跪謝道:「聖上鴻恩,敢不遵旨?」 遂退于朝房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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