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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第二十五回 偷骨殖何九送喪 供人頭武二設祭

  話說當時何九叔跌倒在地下,眾火家扶住。王婆便道:「這是中了惡,快將水來!」

  噴了兩口,何九叔漸漸地動轉,有些甦醒。王婆道:「且扶九叔回家去卻理會。」

  兩個火家又尋扇舊門,一逕抬何九叔到家裏,大小接著,就在床上睡了。老婆哭道:「笑欣欣出去,卻怎地這般歸來!閑常曾不知中惡!」

  坐在床邊啼哭。何九叔覷得火家都不在面前,踢那老婆道:「你不要煩惱,我自沒事。卻纔去武大家入殮,到得他巷口,迎見縣前開藥舖的西門慶請我去喫了一席酒,把十兩銀子與我,說道:「所殮的屍首,凡事遮蓋則個。」

  我到武大家,見他的老婆是個不良的人,我心裏有八九分疑忌;到那裏揭千秋旛看時,見武大面皮紫黑,七竅內津津出血,脣口上微露齒痕,定是中毒身。我本待聲張起來,卻怕他沒人作主,惡了西門慶,卻不是去撩蜂剔蝎?待要胡盧提入了棺殮了,武大有個兄弟,便是前日景陽岡上打虎的武都頭,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男子,倘或早晚歸來,此事必然要發。」

  老婆便道:「我也聽得前日有人說道:『後巷住的喬老兒子鄆哥去紫石街幫武大捉姦,鬧了茶坊。』正是這件事了。你卻慢慢的訪問他。如今這事有甚麼難處?只使火家自去殮了,就問他幾時出喪。若是停喪在家,待武二歸來出殯,這個便沒甚麼皂絲麻線;若他便出去埋葬了,也不妨;若是他便要出去燒化時,必有蹊蹺。你到臨時,只做去送喪,張人眼錯,拿了兩塊骨頭,和這十兩銀子收著,便是個老大證見。他若回來不問時便罷,卻不留了西門慶面皮,做一碗飯卻不好?」

  何九叔道:「家有賢妻,見得極明!」

  隨即叫火家分付:「我中了惡,去不得;你們自去殮了。就問他幾時出喪,快來回報。得的錢帛,你們分了,都要停當。若與我錢帛,不可要。」

  火家聽了,自來武大家入殮。停喪安靈已罷,回報何九叔道:「他家大娘子說道:『只三日便出殯,去城外燒化。』」火家各自分錢散了。何九叔對老婆道:「你說的話正是了;我至期只去偷骨殖便了。」

  且說王婆一力攛掇:那婆娘當夜伴靈。第二日,請四僧念些經文。第三日早,眾火家自來扛抬棺材,也有幾家鄰舍街坊相送。那婦人帶上孝,一路上假哭養家人。來到城外化人場上,便叫舉火燒化。只見何九叔手裏提著一陌紙錢來到場裏。王婆和那婦人接見道:「九叔,且喜得貴體沒事了。」

  何九叔道:「小人前日買了大郎一扇籠子母炊餅,不曾還得錢,特地把這陌紙來燒與大郎。」

  王婆道:「九叔如此志誠!」

  何九叔把紙錢燒了,就攛掇燒化棺材。王婆和那婦人謝道:「難得何九叔攛掇,回家一發相謝。」

  何九叔道:「小人到處只是出熱。娘子和乾娘自穩便,齋堂裏去相待眾鄰舍街坊。小人自替你照顧。」

  使轉了這婦人和那婆子,把火夾去,揀兩塊骨頭拿去撒骨池內只一浸,看那骨頭酥黑。何九叔收藏了,也來齋堂裏和鬨了一回。棺木過了,殺火,收拾骨殖,撒在池子裏。眾鄰舍各自分散。那何九叔將骨頭歸到家中,把幅紙都寫了年月日期,送葬的人名字,和這銀子一處包了,做一個布袋兒盛著,放在房裏。

  再說那婦人歸到家中,去隔子前面設個靈牌,上寫「亡夫武大郎之位」。靈床子前點一盞琉璃燈,裏面貼些經旛、錢垛、金銀錠、采繪之屬。每日卻自和西門慶在樓上任意取樂,卻不比先前在王婆房裏只是「偷雞盜狗」之歡,如今家中又沒人礙眼,任意停眠整宿。這條街上遠近人家無有一人不知此事;卻都懼怕西門慶那廝是個刁徒潑皮,誰肯來多管?

  ***

  常言道:「樂極生悲,否極泰來。」光陰迅速,前後又早四十餘日。卻說武松自從領了知縣言語,監送車仗到東京親戚處投下了來書,交割了箱籠,街上閒行了幾日,討了回書,領一行人取路回陽穀縣來。前後往回,恰好過了兩個月。去時殘冬天氣,回來三月初頭,於路上只覺神思不安,身心恍惚,趕回要見哥哥;且先去縣裏交納了回書。知縣見了大喜,看罷回書,已知金銀寶物交得明白,賞了武松一錠大銀,酒食相待,不必用說。

  武松回到下處房裏,換了衣服鞋襪,戴上個新頭巾,鎖上了房門,一逕投紫石街來。兩邊眾鄰舍看見武松回了,都喫一驚,大家捏兩把汗,暗暗的說道:「這番蕭牆禍起了!這個太歲歸來,怎肯干休?必然弄出事來!」

  且說武松到門前揭起簾子,探身入來,見了靈床子,又寫「亡夫武大郎之位」七個字,呆了;睜開雙眼道:「莫不是我眼花了?」

  叫聲「嫂嫂,武二歸了。」

  那西門慶正和這婆娘在樓上取樂,聽得武松叫一聲,驚的屁滾尿流,一直奔後門,從王婆家走了。那婦人應道:「叔叔少坐,奴便來也。」

  原來這婆娘自從藥死了武大,那裏肯帶孝?每日只是濃粧艷抹,和西門慶做一處取樂;聽得武松叫聲「武二歸來了」,慌忙去面盆裏洗落了脂粉,拔去了首飾釵環,蓬鬆挽了個髻兒,脫去了紅裙繡襖,旋穿上孝裙孝衫,方從樓上哽哽咽咽假哭下來。

  武松道:「嫂嫂,且住,休哭!我哥哥幾時死了?得甚麼證候?喫誰的藥?」

  那婦人一頭哭,一頭說道:「你哥哥自從你轉背一二十日,猛可的忽害心疼起來;病了八九日,求神問卜,甚麼藥不喫過,醫治不得,死了!撇得我好苦!」

  隔壁王婆聽得,生怕決撒,即便走過來幫他支吾。武松又道:「我的哥哥從來不曾有這般病,如何心疼便死了?」

  王婆道:「武都頭,卻怎地這般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暫時禍福。』誰保得長沒事?」

  那婦人道:「虧殺了這個乾娘,我又是個沒腳蟹,不是這個乾娘,鄰舍家誰肯來幫我!」

  武松道:「如今埋在那裏?」

  婦人道:「我又獨自一人,那裏去尋墳地?沒奈何,留了三日,把出去燒化了。」

  武松道:「哥哥死得幾日了?」

  婦人道:「再兩日,便是斷七。」

  武松沉吟了半晌,便出門去,逕投縣裏來。開了鎖,去房裏換了一身素淨衣服,便叫土兵打了一條麻絛繫在腰裏;身邊藏了一把尖長柄短、背厚刃薄的解腕刀,取了些銀兩帶在身邊;叫一個土兵鎖上了房門,去縣前買了些米麵椒料等物,香燭冥紙。就晚到家敲門。那婦人開了門。武松叫土兵去安排羹飯。武松就靈床子前點起燈燭,鋪設酒餚。到兩個更次,安排得端正,武松撲翻身便拜,道:「哥哥陰魂不遠!你在世時軟弱,今日死後,不見分明!你若是負屈銜冤,被人害了,托夢與我,兄弟替你做主報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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