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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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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混江龍賞雪受祥符 巴山蛇截湖征重稅 這回書該說樂和、花公子同童威到太湖中與李俊相會。只因尚有委曲,把這裡暫時擱起,說那委曲的緣故,再接上文。 那太湖一名具區,一名笠澤,周圍三萬六千頃,環繞三州,是江南第一汪洋巨浸。湖中有七十二高峰,魚龍變化,日月跳丸,水族蕃庶,蘆葦叢生。多有名賢隱逸,仙佛遺蹤。昔人曾有詩道: 天連野水水連天,環列三州注百川。 日月浴生銀浪裡,蛟龍鬥出翠峰邊。 帆歸遠浦飛煙雨,楓落高秋滿釣船。 羨殺功成辭上賞,風流千古載蟬娟。 這首詩的結句,說范蠡破吳霸越之後,載了西施邀遊五湖的佳話。大凡古來有識見的英雄,功成名就,便拂衣而去,免使後來有「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之禍。 卻說那混江龍李俊本是潯陽江上的漁戶,不通文墨,識見卻是暗合。他征方臘回來,詐稱瘋疾,不願朝京受職。辭了宋公明,與童威、童猛弟兄來尋向日太湖小結義的赤須龍費保、卷毛虎倪雲、太湖蛟高青、瘦臉熊狄成四個好漢,在水泊裡居住,終日飲酒作樂。 李俊道:「我生長潯陽江上,專一結識江湖上好漢。因救宋公明,上了梁山做一番事業,受著招安,東征西討,與朝廷出力。豈不知受了官職,榮親耀祖,享些富貴?只是奸佞滿朝,妒賢嫉能,再無好結局!幸得先見,結識幾個好弟兄,得此安身立命之所,倒也快活。只是水莊雖然僻靜,終是地面卑濕,胸襟不暢。哪裡去尋一個高爽的所在,盡造房屋,方可久居。」 費保道:「大哥豈不聞太湖中有七十二高峰,只有東西兩山最為高曠。那東山上有莫厘峰,居民富庶,都出外經商;西山上有縹緲峰,更是奇峻,上頂江海皆見,民風樸素,家家務農、打魚,種植花果為業。更有消夏灣,是吳王同西施避暑之地。林屋洞是神仙窟,宅角頭是「商山四皓」角裡先生的故宅。這幾個去處,何不同去一看,擇可居之所,蓋造房子起來便了。」 李俊大喜,一同上船,竟到西山各處遊覽一遍,果是山明水秀,物阜民康。那消夏灣四面皆山,一個口子進去,匯成一湖,波光如練。湖邊一片平陽之地,可造百十間房屋。四圍有茂林、修竹、桔柚、梨花,真是福地。李俊就與土人買了這片湖地,置辦木植,雇喚工匠,不消幾時就蓋造完了。都是壘石成牆,結茅當瓦,不甚高大。前堂後廈,共一二十間。只有費保、倪雲有家眷,擇日進房。置辦酒席,款待鄉鄰,盡皆歡喜,都稱李俊為李老官。蓋土俗以「老官」為重也。 那沿湖的兩山百姓,都在太湖中覓衣飯,打魚籠蝦,籪蟹翻鳧,撩草刈蒿,種種不一。只有那罛船,是有大本錢做的,造個大船,拽起六道篷,下面用網兜著,迎風而去,一日一夜打撈有上千斤的魚,極有利息。李俊與眾兄弟商量,也打了四個罛船,使漁戶管著,日逐打魚起息。卻是那罛船利在秋冬,西北風一發,方好揚帆。 一日,正當仲冬時節,西風大作。李俊要自去看打魚,同弟兄上了罛船,向北面去。到半夜裡風息了,行不得,卻停在縹緲峰後。到得天明,飄飄揚揚下起大雪來,霎時節瓊瑤滿地,唐人有詩道: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李俊道:「這般大雪,那湖光山色一發清曠,我們何不登那縹緲峰飲酒賞雪?也是一番豪舉。」 費保道:「極妙!」 將帶來的肉脯、羊羔、鮮魚、醉蟹,喚小漁戶挑了兩三壇酒,各人換了氈衣斗笠,沖寒踏雪而去。那峰只有三里多高,魚貫而上。到了峰頂,一株大松樹下有塊大石頭,掃去雪,將肴饌擺上。石中敲出火來,拾松技敗葉燙得酒熱,七個弟兄團團坐定,大碗斟來。 吃了一會,李俊掀髯笑道:「你看湖面水波不興,卻如匹練,倒平了些。山巒粉妝玉砌,像高了些,好看麼?嘗聞道:『朝臣侍漏五更寒,鐵甲將軍夜渡關。山寺日高僧未起,算來名利不如閑。』我們今日在此飲酒賞雪,真是天地間的至樂!憑你掀天的富貴,也比不得這般閒散。若論我李俊,年力正壯,志氣未衰,哪裡不再做些事業?只是古今都有盡頭,不如與兄弟們吃些酒,圖些快活罷。聞得宋公明、盧員外俱被鴆死,往日忠心付之流水。我若不見機,也在數內了。」 說罷,又吃。 忽聽得西北上一個霹靂,見一塊大火從空中飛墜山下,大家吃驚,說道:「大雪裡怎得發雷?那塊火又奇,我們走下去看。」 叫小漁戶收拾傢伙,同下山來。周圍一看,只見燒場了丈餘雪地,有一塊石板,長一尺,闊五寸,如白玉一般。童威拾起,眾人看時,卻有字跡。都是不識字的,唯有李俊略略認得幾個,所以前日揭陽嶺上宋江被催命判官李立藥翻,正等夥家開剝,李俊趕來,見有批回,識得宋江字樣,才得救醒。今將這石板著實摹擬了好一會,說道:「原來是一首詩。」 眾人道:「大哥,你讀與我們聽。」 李俊又頓住一番,念道: 替天行道,久存忠義。 金鼇背上,別有天地。 眾人聽罷,都解不出。李俊道:「這分明是上天顯異。頭一句說『替天行道』,原是忠義堂前杏黃旗上四個大字,合著我們舊日的事。且拿回去供在家裡,日後定有應驗。」 遂捧了石板到船裡,起篷回家,真個把石板供在神座內,自此無話。 卻說常州管下一座馬跡山,也在北太湖之濱。山邊村坊裡有個鄉宦,姓丁名自燮,是丁渭丞相之裔。寅甲出身,累任升至福建廉訪使,拜在蔡京門下。為人極是奸狡,又最貪贓,綽號「巴山蛇」。在任三年,連地皮都刮了來,丁憂在家。那常州新任太守姓呂名志球,福建人,也是甲科,參知政事呂惠卿之孫。與這丁廉訪同年,又是兩治下,況且祖父一般的奸佞,臭味相投,兩個最稱莫逆。說事過龍,彼此納賄。丁自燮思量守制在家,終不比做官銀子來得容易。清淡不過,想在漁船上尋些肥水。去與呂太守講了,頒下幾道告示,說馬跡山一帶是丁府放生湖,不許捉捕,如違送官究治。有了告示,將大雷山為界,牽占了一大半的太湖。若是過了界,就喚狠僕拿住,扯破了網,掇去了篷,還要送官,受他紮詐。那小漁船識竅,不到北太湖打魚也就罷了。那罛船全靠是風,乘風駛去,哪裡收得住?偏是北太湖水深空闊容得大魚。眾漁戶沒奈何,與他打話。那丁自燮得計,說要領他字號水牌方許過界,若打得魚,他要分一半。眾漁戶扭他不過,只得依從了。連那小漁船不過界的,也要平分。竟把一個三萬六千頃的笠澤湖,與丁家做魚池了。 李俊、費保聞知,心中不忍道:「喏大一個太湖,怎的做了你放生池?我們便不打魚也罷,怎生奪了眾百姓的飯碗!氣他不過,偏要去過界與他消遣,看他怎麼樣!」 七個弟兄都在一個罛船上,小漁戶扯起風篷,望北駛去。過了大雷山,到馬跡山邊,有十來個小船,每船有三五個人,在哪裡守港。見沒有字號水牌,便拿了去。有字號水牌的,便要分魚,日以為常的。他見李俊罛船駛到,沒有字號水牌,喝道:「大膽的瞎賊!這裡是丁府放生湖,你敢過界麼?」 費保便接口罵道:「狗奴才!朝廷血脈,如何占得!放你娘的屁!少不得把你那巴山蛇皮都剝了,與百姓除害!」 那小船的人齊起,把撓鉤亂來扯網。費保、倪雲、童威、童猛一齊動手,把木篙撐的撐、打的打,大船風高勢勇,小船抵當不住,翻了三個小船,十來個人落水。李俊叫回舵而去。 卻說小船上救起了落水的人,去報丁自燮道:「方才有個罛船過界,沒有字號水牌,小的們查他,大罵要剝老爺的皮,與百姓除害。撐翻三個船,十多個人下水,救得性命。有人認得是李俊、費保等,住在消夏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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