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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回 混江龍太湖小結義 宋公明蘇州大會垓(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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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又應道:「你們要殺便殺。我等姓名,至死也不說與你,枉惹的好漢們恥笑!」〔容夾:是。〕那為頭的見說了這話,便跳起來,把刀都割斷了繩索,放起這三個人來。〔容夾:這人也不俗。〕四個漁人,都扶他至屋內請坐。為頭那個納頭便拜,說道:「我等做了一世強人,不曾見你這般好義氣人物!好漢,三位老兄正是何處人氏?願聞大名姓字。」 李俊道:「眼見得你四位大哥,必是個好漢了。便說與你,隨你們拿我三個那裡去。〔容夾:是。〕我三個是梁山泊宋公明手下副將。我是混江龍李俊。這兩個兄弟,一個是出洞蛟童威,一個是翻江蜃童猛。今來受了朝廷招安,新破遼國,班師回京,又奉敕命,來收方臘。你若是方臘手下人員,便解我三人去請賞。休想我們掙扎!」〔容夾:是。〕 那四個聽罷,納頭便拜,〔容眉:七個人都通得。〕齊齊跪道:「有眼不識泰山,卻才甚是冒瀆,休怪!休怪!俺四個兄弟,非是方臘手下,原舊都在綠林叢中討衣吃飯。今來尋得這個去處,地名喚做榆柳莊,四下裡都是深港,非船莫能進。俺四個只著打魚的做眼,太湖裡面尋些衣食。近來一冬,都學得些水勢,因此無人敢來侵傍。俺們也久聞你梁山泊宋公明招集天下好漢,並兄長大名,亦聞有個浪裡白跳張順,〔容夾:蛇足。〕不想今日得遇哥哥!」 李俊道:「張順是我弟兄,亦做同班水軍頭領,現在江陰地面,收捕賊人。改日同他來,卻和你們相會。願求你等四位大名。」 為頭那一個道:「小弟們因在綠林叢中走,都有異名,哥哥勿笑!小弟是赤須龍費保,一個是卷毛虎倪雲,一個是太湖蛟蔔青,一個是瘦臉熊狄成。」 李俊聽說了四個姓名,大喜道:「列位從此不必相疑,〔容眉:難道李俊三人便不是強盜了?〕喜得是一家人!俺哥哥宋公明現做收方臘正先鋒,即目要取蘇州,不得次弟,特差我三個人來探路。今既得遇你四位好漢,可隨我去見俺先鋒,都保你們做官,待收了方臘,朝廷升用。」 費保道:「容覆:若是我四個要做官時,方臘手下,也得個統制做了多時。所以不願為官,只求快活。若是哥哥要我四人幫助時,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若說保我做官時,其實不要。」 〔容眉:高人高人,李俊卻不羞?〕〔芥眉:舉世都說做官是快活,那得有此高識!若說到做官不是快活,便是人品之幸,亦是世道之憂。〕 李俊道:「既是恁地,我等只就這裡結義為兄弟如何?」〔容眉:高人高人,李俊卻不羞?〕四個好漢見說大喜,便叫宰了一口豬、一腔羊,致酒設席,結拜李俊為兄。李俊叫童威、童猛都結義了。 〔袁眉:此一段將英雄相識情事,說得明明烈烈,從梁山泊外現出一個扶余國。想頭超遠,妙甚。〕〔餘評:費保等已問浪裡白跳(條),宜為結人。〕 七個人在榆柳莊上商議,說宋公明要取蘇州一事:「方貌又不肯出戰,城池四面是水,無路可攻,舟船港狹,難以准敵,似此怎得城子破?」 費保道:「哥哥且寬心住兩日。杭州不時間有方臘手下人來蘇州公幹,可以乘勢智取城郭。小弟使幾個打魚的去緝聽,若還有人來時,便定計策。」 李俊道:「此言極妙!」 費保便喚幾個漁人,先行去了,自同李俊每日在莊上飲酒。在那裡住了兩、三日,只見打魚的回來報道:「平望鎮上,有十數隻遞運船隻,船尾上都插著黃旗,旗上寫著:『承造王府衣甲』,眼見的是杭州解來的。每只船上,只有五、七人。」 李俊道:「既有這個機會,萬望兄弟們助力。」 費保道:「只今便往。」 李俊道:「但若是那船上走了一個,其計不諧了。」〔餘評:此與殺陳將士之計謀同。〕 費保道:「哥哥放心,都在兄弟身上。」 隨即聚集六、七十只打魚小船。七籌好漢,各坐一隻,其餘都是漁人,各藏了暗器,盡從小港透入大江,四散接將去。當夜星月滿天,那十隻官船,都灣在江東龍王廟前。費保船先到,忽起一聲號哨,六、七十只魚船,一齊攏來,各自幫住大船。那官船裡人急鑽出來,早被撓搭住,三個、五個,做一串兒縛了。及至跳得下水的,都被撓搭上船來。盡把小船帶住官船,都移入太湖深處,直到榆柳莊時,已是四更天氣。閒雜之人,都縛做一串,把大石頭墜定,拋在太湖裡淹死。捉得兩個為頭的來問時,原來是守把杭州方臘大太子南安王方天定手下庫官,特奉令旨,押送新造完鐵甲三千副,解赴蘇州三大王方貌處交割。李俊問了姓名,要了一應關防文書,也把兩個庫官殺了。 李俊道:「須是我親自去和哥哥商議,方可行此一件事。」 費保道:「我著人把船渡哥哥,從小港裡到軍前覺近便。」 就叫兩個漁人,搖一隻快船送出去。李俊分付童威、童猛,並費保等,且教把衣甲船隻,悄悄藏在莊後港內,休得吃人知覺了。費保道:「無事。」〔袁眉:此二字句,亦傳中所少。〕自來打並船隻。 卻說李俊和兩個漁人,駕起一葉快船,逕取小港,掉到軍前寒山寺上岸。至來寨中,見了宋先鋒,備說前事。吳用聽了大喜道:「若是如此,蘇州唾手可得!便請主將傳令,就差李逵、鮑旭、項充、李袞,帶領沖陣牌手二百人,跟隨李俊回太湖莊上,與費保等四位好漢,如此行計,約在第二日進發。」 李俊領了軍令,帶同一行人,直到太湖邊來。三個先過湖去,卻把船隻接取李逵等一干人,都到榆柳莊上。李俊引著李逵、鮑旭、項充、李袞四個,和費保等相見了。費保看見李逵這般相貌,都皆駭然。邀取二百餘人,在莊上置備酒食相待。到第三日,眾人商議定了。費保扮做解衣甲正庫官,倪雲扮做副使,都穿了南官的號衣,將帶了一應關防文書,眾漁人都裝做官船上艄公水手,卻藏黑旋風等二百餘人將校在船艙裡;卜青、狄成押著後船,都帶了放火的器械。卻欲要行動,只見漁人又來報道:「湖面上有一隻船,在那裡搖來搖去。」〔容眉:有餘波。〕 李俊道:「又來作怪!」 急急自去看時,船頭上立著兩個人,看來卻是神行太保戴宗和轟天雷凌振。李俊□了一聲號哨,那只船飛也似奔來莊上,到得岸邊,上岸來,都相見了。李俊問:「二位何來?甚事見報?」 戴宗道:「哥哥急使李逵來了,正忘卻一件大事,特地差我與凌振一百號炮在船裡,湖面上尋趕不上,這裡又不敢攏來傍岸,教兄弟明早卯時進城,到得裡面,便放這一百個火炮為號。」 李俊道:「最好!」 便就船裡,搬過炮籠炮架來,都藏埋衣甲船內。費保等聞知是戴宗,又置酒設席管待。凌振帶來十個炮手,都埋伏擺在第三只船內。當夜四更,離莊望蘇州來,五更已後,到得城下。守門軍士,在城上望見南國旗號,慌忙報知管門大將,卻是飛豹大將軍郭世廣,親自上城來問了小校備細,接取關防文書,吊上城來看了。郭世廣使人至三大王府裡,辯看了來文,又差人來監視,卻才教放入城門。郭世廣直在水門邊坐地,再叫人下船看時,滿滿地堆著鐵甲號衣,因此一隻只都放入城去。〔餘評:賊將誤認旗號,而放宋軍入城,自滅敗賊兵也。〕放過十隻船了,便關水門。三大王差來的監視官員,引著五百軍,在岸上跟定,便著灣住了船。 李逵、鮑旭、項充、李袞,從船艙裡鑽出來。監視官見了四個人,形容粗醜,急待問是甚人時,項充、李袞早舞起團牌,飛出一把刀來,把監視官剁下馬去。那五百軍欲待上船,被李逵掣起雙斧,早跳在岸上,一連砍翻十數個,那五百軍人走了。船裡眾好漢,並牌手二百餘人,一齊上岸,便放起火來。凌振就岸邊撒開炮架,搬出號炮,連放了十數個。那炮震得城樓也動,四下裡打將入去。三大王方貌正在府中計議,聽的火炮接連響,驚得魂不附體。各門守將,聽得城中炮響不絕,各引兵奔城中來。各門飛報,南軍都被冷箭射死,宋軍已上城了。蘇州城內鼎沸起來,正不知多少宋軍入城。黑旋風李逵和鮑旭引著兩個牌手,在城裡橫衝直撞,追殺南兵。李俊、戴宗引著費保四人,護持凌振,只顧放炮。宋江已調三路軍將取城。宋兵殺入城來,南軍漫散,各自逃生。 且說三大王方貌急急披掛上馬,引了五、七百鐵甲軍,奪路待要殺出南門,不想正撞見黑旋風李逵這一夥,殺得鐵甲軍東西亂竄,四散奔走。小巷裡又撞出魯智深,掄起鐵禪杖打將來。方貌抵當不住,獨自躍馬,再回府來。烏鵲橋下轉出武松,趕上一刀,掠斷了馬腳,方貌倒□將下來,被武松再複一刀砍了,提首級逕來中軍,參見先鋒請功。此時宋江已進城中王府坐下,令諸將各自去城裡搜殺南軍,盡皆捉獲。單只走了劉贇一個,〔芥眉:將軍走劉贇句提在前,見行文之妙。〕領了些敗殘軍兵,投秀州去了。有詩為證: 神器從來不可幹,僭王稱號詎能安? 武松立馬誅方貌,留與凶頑做樣看。 宋江到王府坐下,便傳下號令,休教殺害良民百姓,一面教救滅了四下裡火,便出安民文榜,曉諭軍民。次後聚集諸將,到府請功。已知武松殺了方貌,朱仝生擒徐方,史進生擒了甄誠,孫立鞭打死張威、李俊槍刺死昌盛,樊瑞殺死鄔福,宣贊和郭世廣鏖戰,你我相傷,都死于飲馬橋下,其餘都擒得牙將,解來請功。 宋江見折了醜郡馬宣贊,傷悼不已,便使人安排花棺彩譎,迎去虎丘山下殯葬。把方貌首級,並徐方、甄誠,解赴常州張招討軍前施行。張招討就將徐方、甄誠碎剮于市,方貌首級,解赴京師。回將許多賞賜,來蘇州給散眾將。張招討移文申狀,請劉光世鎮守蘇州,卻令宋先鋒沿便進兵,收捕賊寇。只見探馬報道:「劉都督、耿參謀來守蘇州。」 當日眾將都跟著宋先鋒迎接劉光世等官入城王府安下。參賀已了,宋江眾將,自來州治議事,使人去探沿海水軍頭領消息如何。卻早報說,沿海諸處縣治,聽得蘇州已破,群賊各自逃散,海僻縣道,盡皆平靜了。宋江大喜,申達文書到中軍報捷,請張招討曉諭舊官複職,另撥中軍統制,前去各處守禦安民,退回水軍頭領正偏將佐,來蘇州調用。數日之間,統制等官,各自分投去了。水軍頭領都回蘇州,訴說三阮打常熟,折了施恩;又去攻取昆山,折了孔亮;石秀、李應等盡皆回了;施恩、孔亮不識水性,一時落水,俱被死。宋江見又折了二將,心中大憂,嗟歎不已。武松念起舊日恩義,也大哭了一場。 且說費保等四人來辭宋先鋒,要回去。〔餘評:費保等江湖快活,自是一段風月。〕宋江堅意相留,不肯,重賞了四人,再令李俊送保等同榆柳莊去。李俊當時又和童威、童猛送費保等四人到榆柳莊上,費保等又治酒設席相款。飲酒中間,費保起身與李俊把盞,說出幾句言語來,有分教:李俊離卻中原之境,別立化外之基。正是: 了身達命蟾離殼,立業成名魚化龍。 畢竟費保與李俊說出甚言語來?且聽下回分解。 *** 【容評:李載贄曰:戴紗帽中絕少人品如費保四人,不要做官,卻有見識。李俊要宋江保他做官,特地當一件事與費保說,正不知費保聽之失聲大笑也!人之知量不同如此。】 【袁評:當事者盡如費保等敬禮賢才,推心致(置)腹,決不至盜賊縱橫,赤黎塗炭。奈何當事者,竟別具肺腸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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