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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回 徐寧教使鉤鐮槍 宋江大破連環馬(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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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灼無心戀戰，撥轉馬頭望東北上大路便走；〔金夾批：望東北第五段。〕又撞著王矮虎、一丈青——夫妻二人〔金夾批：又閃出兩個。〕——截住去路。呼延灼見路徑不平，四下兼有荊棘遮攔，拍馬舞鞭，殺開路直沖過去。〔金夾批：變一句。○要變一句，便徑變一句，是耐庵筋節處。〕王矮虎、一丈青趕了一直趕不上，〔金夾批：趕字亦翻用轉來，奇筆妙筆。〕呼延灼自投東北上去了，〔金夾批：水窮雲盡處，忽留此一線，妙筆。〕殺得大敗虧輸，雨零星亂。 宋江鳴金收軍回山，各請功賞。三千連環甲馬，有停半被鉤鐮槍撥倒，傷損了馬蹄，剝去皮甲，把來做菜馬；〔金夾批：字法奇絕。〕二停多好馬，牽上山去餵養，作坐馬。〔金夾批：開注連環甲馬下落，為前篇結案。〕帶甲軍士都被生擒上山。〔金夾批：又開注甲軍下落。〕〔袁眉批：又增一番人馬。〕五千步軍，被三面圍得緊急，有望中軍躲的，都被鉤鐮槍拖翻捉了；望水邊逃命的，盡被水軍頭領圍裹上船去，拽過灘頭，拘捉上山。〔金夾批：又開注步軍下落。〕先前被拿去的馬匹並捉去軍士盡行複奪回寨。〔金夾批：要足。〕把呼延灼寨柵盡數拆來，水邊泊內，搭蓋小寨。再造兩處做眼酒店房屋等項，仍前著孫新、顧大嫂、石勇、時遷兩處開店。〔金夾批：陡插閒事，以文為戲。〕〔芥眉批：一一應轉。〕劉唐、杜遷拿得韓滔，〔金夾批：挽轉第一隊。○上文閃出六個人，此處又閃出六個人，滅沒撐砑，極筆墨之變事。〕把來綁縛解到山寨。宋江見了，親解其縛，〔容夾批：套子。〕請上廳來，以禮陪話，相待筵宴，令彭玘、凌振說他入夥。〔金夾批：說之之辭，則又是只待招安、安民報國等句也。而總謂之說，蓋不聽其久假不歸也。〕韓滔也是七十二煞之數，自然意氣相投，就梁山泊做了頭領。〔餘評：韓滔被捉入夥，亦乃前定。〕宋江便教修書，使人往陳州投取韓滔老小來山寨中完聚。〔金夾批：瞥然與前卷凌振、彭玘、徐寧等句作一合相，如孤飛之雁，遙逐前行，妙筆妙筆。〕宋江喜得破了連環馬，又得了許多軍馬衣甲盔刀，每日做筵席慶功；仍舊調撥各路守把，提防官兵，不在話下。 卻說呼延灼折了許多官軍人馬，不敢回京，〔餘評：延灼到此軍無一人，單人獨馬，此乃一厄星受難之處。〕獨自一個騎著那匹踢雪烏騅馬，〔金夾批：自此以下，以踢雪烏騅生波作折，另是一樣章法。〕把衣甲拴在馬上，〔金夾批：活畫出逃敗將官來。〕于路逃難；卻無盤纏；解下束腰金帶，賣來盤纏。〔金夾批：活畫出逃敗將官來。〕〔容夾批：似卓老。〕〔袁眉批：形容逃敗將官，可笑可憐。〕〔餘評：此段無資粥（鬻）帶，此正馬死金盡，壯士無顏之之為也。〕在路尋思道：「不想今日閃得我如此！卻是去投誰好？……」 猛然想起：「青州慕容知府〔金夾批：我亦猛然想起。〕舊與我有一面相識，何不去那裡投奔他？……卻打慕容貴妃的關節，〔金夾批：閑中一筆，早為慕容正罪。○非寫呼延將軍要關節，正表慕容知府有關節也。〕〔袁眉批：蛤有此路可通，應前三十三回內說話。〕那時再引軍來報仇不遲！」 在路行了二日，當晚又饑又渴，見路傍一個村酒店，呼延灼下馬，把馬拴住在門前樹上；〔金夾批：呼延將軍有敗逃饑渴之時，御賜名馬有拴在野樹之時，人生失意，真常事耳。〕入來店內，把鞭子放在桌上，〔金夾批：都從馬上寫，細妙之極。〕坐下了，叫酒保取酒肉來吃。酒保道：「小人這裡只賣酒。要肉時，村裡卻才殺羊；若要，小人去回買。」 呼延灼把腰裡料袋解下來，取出些金帶倒換的碎銀兩，把與酒保，道：「你可回一腳羊肉與我煮了，就對付草料，餵養我這匹馬。〔金夾批：一路都從馬上著筆，細妙之極。〕今夜只就你這裡宿一宵，明日自投青州府裡去。」 酒保道：「官人，此間宿不妨，只是沒好床帳。」 呼延灼道：「我出軍的人，但有歇處便罷。」〔金夾批：出色寫村店，亦出色寫失意人。〕酒保拿了銀子自去買羊肉。呼延灼把馬背上捎的衣甲取將下來，松了肚帶，〔金夾批：我嘗言美人愛青鏡，名士愛古硯，大將愛良馬，此處又一寫出。〕坐在門前。等了半晌，只見酒保提一腳羊肉歸來。呼延灼便叫煮了，回三斤面來打餅，打兩角酒來。酒保一面煮肉打餅，一面燒腳湯與呼延灼洗了腳，〔金夾批：逃敗人無可形容，忽然寫出洗腳二字，情事如畫。〕便把馬牽放屋後小屋下。〔金夾批：一路都從馬上著意。〕 酒保一面切草煮料，呼延灼先討熱酒吃了一回。少刻肉熟，呼延灼叫酒保也與他些酒肉吃了，分付道：「我是朝廷軍官，為因收捕梁山泊失利，待往青州投慕容知府。你好生與我餵養這匹馬，——是今上御賜的，名為『踢雪烏騅馬。』〔金夾批：上文寫大軍覆沒之後，更無一物可恃，只愛念得此一匹馬；此文寫大軍覆沒之後，更無一長可說，只誇示得此一匹馬。人至失意時，真是活活如此。名士下弟歸來，向所親吟其射策，亦猶是也。〕明日我重重賞你。」 酒保道：「感承相公。卻有一件事教相公得知；離此間不遠有座山，喚做桃花山。〔金夾批：陡然回合。〕山上有一夥強人，——為頭的是打虎將李忠，第二個是小霸王周通。——聚集著五七百小嘍囉，打家劫舍，時常來攪惱村坊。官司累次著仰捕盜官軍來收捕他不得。相公夜間須用小心醒睡。」 呼延灼說道：「我有萬夫不當之勇，〔容夾批：還要說嘴。〕〔容眉批：既有萬夫不當之勇，緣何又獨自逃難？老面皮。〕便道那廝們全夥都來也待怎生！只與我好生餵養這匹馬。」〔金夾批：別事都不經心，勤勤只囑此馬，不惟章法應爾，亦寫將軍之與戰馬，真有死生知己之感也。〕吃了一回酒肉餅子。酒保就店裡打了一鋪，〔金夾批：畫出村店。〕安排呼延灼睡了。 一者呼延灼連日心悶，二乃又多了幾杯酒，就和衣而臥。〔金夾批：便於下文。〕一覺直睡到三更方醒，只聽得屋後酒保在那裡叫屈起來。呼延灼聽得，連忙跳將起來，提了雙鞭，〔金夾批：只四字寫出英雄無用武之地來，可發一笑。〕走去屋後問道：「你如何叫屈？」 酒保道：「小人起來上草，只見籬笆推翻，被人將相公的馬偷將去了！〔金夾批：前篇寫偷甲，此篇寫偷馬，章法對而不對，不對而對，奇妙之極。〕遠遠地望見三四里火把尚明，一定是那裡去了！」 呼延灼道：「那裡卻是何處？」 酒保道：「眼見那條路上正是桃花山小嘍囉偷得去了！」 呼延灼吃了一驚，便叫酒保引路，就田塍上趕了二三里。火把看看不見，正不知投那裡去了。呼延灼說道：「若無了御賜的馬，卻怎的是好！……」 〔金夾批：不惜連環三千，卻痛御賜一匹者，眾材易集，名士難求也。荀粲佳人難再得之歎，亦此意也。〕 酒保道：「相公明日須去州裡告了，差官軍來剿捕，方能奪回這匹馬。」 呼延灼悶悶不已，坐到天明，叫酒保挑了衣甲，逕投青州；〔金夾批：第一節先賜一匹馬，第二節布出無數馬，第三節葬送無數馬，第四節並失一匹馬，章法妙絕奇絕。○昨日畫出一幅逃敗將官，畫得好笑；今日又畫出一幅逃敗將官，一發畫得好笑。〕來到城裡時，天色已晚了，且在客店裡歇了一夜；次日天曉，逕到府堂階下，參拜了慕容知府。知府大驚，問道：「聞知將軍收捕梁山泊草寇，如何卻到此間？」 呼延灼只得把上項訴說了一遍。慕容知府聽了道：「雖是將軍折了許多人馬，此非慢功之罪，中了賊人奸計，亦無奈何。下官所轄地面多被草寇侵害。將軍到此，可先掃清桃花山，奪取那匹御賜的馬；〔金夾批：緊抱題目，妙筆。〕卻連那二龍山，白虎山〔金夾批：又陡然回合出二處來。〕兩處強人一發剿捕了時，下官自當一力保奏，再教將軍引兵復仇，如何？」 呼延灼再拜道：「深謝恩相主監。若蒙如此，誓當效死報德！」 慕容知府教請呼延灼去客房裡暫歇，一面更衣宿食。那挑甲酒保，自叫他回去了。〔金夾批：前篇有偷甲好漢，此篇又有挑甲酒保，妙妙。〕 一住三日，呼延灼急欲要這匹御賜馬，〔金夾批：緊提題目，妙筆。〕又來稟覆知府，便教點軍。慕容知府便點馬步軍二千，借與呼延灼，又與了一匹青騌馬。〔金夾批：又引出一匹馬來。〕 呼延灼謝了恩相，披掛上馬，帶領軍兵前去奪馬，逕往桃花山進發。 且說桃花山上打虎將李忠與小霸王周通自得了這匹踢雪烏騅馬，每日在山上慶喜飲酒。〔金夾批：可見名士所至，望風而靡。〕當日有伏路小嘍囉報道：「青州軍馬來也！」 小霸王周通起來道：「哥哥守寨，兄弟去退官軍。」 便點起一百嘍囉，綽槍上馬，下山來迎敵官軍。 卻說呼延灼引起二千兵馬來到山前，擺開陣勢。呼延灼出馬厲聲高叫：「強賊早來受縛！」 小霸王周通將小嘍囉一字擺開，便挺槍出馬。呼延灼見了，便縱馬向前來戰。周通也躍馬來迎。二馬相交，鬥不到六七合，周通氣力不加，撥轉馬頭，往山上便走。呼延灼趕了一直，怕有計策，急下山來紮住寨柵，等候再戰。 卻說周通回寨，見了李忠，訴說：「呼延灼武藝高強，遮攔不住，只得且退上山。倘或趕到寨前來，如之奈何！」 李忠道：「我聞二龍山寶珠寺花和尚魯智深在彼，多有人伴；更兼有個甚麼青面獸楊志，又新有個行者武松，多有萬夫不當之勇。不如寫一封書，使小嘍囉去那裡求救。〔金夾批：如此挽合，如扳弶弩。〕若解得危難，拚得投托大寨，月終納他些進奉也好。」 〔金夾批：特避便歸水泊一句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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