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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回 撲天雕兩修生死書 宋公明一打祝家莊(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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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彪道：「賊人時遷已自招了，你休要在這裡胡說亂道！摭掩不過！你去便去！不去時，連你捉了也做賊人解送！」〔金夾批：寫祝彪無禮之極〕李應大怒，拍坐下馬，挺手中槍，便奔祝彪。祝彪縱馬去戰李應。兩個就獨龍岡前，一來一往，一下一下，鬥了十七八合。祝彪戰李應不過，撥回馬便走。〔金夾批：極寫祝彪能。〕李應縱馬趕將去。祝彪把槍橫擔在馬上，左手拈弓，右手取箭，搭上箭，拽滿弓，覷得較親，背翻身一箭。〔金夾批：極寫祝彪能。〕李應急躲時，臂上早著。李應翻筋斗墜下馬來。祝彪便勒馬來搶人。〔金夾批：極寫祝彪能。〕楊雄、石秀見了，大喝一聲，挺兩把朴刀直奔祝彪馬前殺將來。祝彪抵當不住，急勒回馬便走；〔金夾批：極寫祝彪能。○寫祝彪不止是梟勇，直是靈利之極。〕早被楊雄一樸刀戳在馬後股上；〔金夾批：此是特寫楊雄。〕那馬負疼，壁直立起來，險些兒把祝彪掀在馬下；〔金夾批：寫祝、李皆輸贏相當，正好。〕得隨從馬上的人都搭上箭射來。〔金夾批：只須如此，收煞得正好。〕楊雄、石秀見了，自思又無衣甲遮身，只得退回不趕。〔金夾批：只須如此，收煞得正好。〕杜興早自把李應救起上馬先去了。〔金夾批：等楊雄、石秀退回，然後救李應，幾不成語矣。楊雄、石秀自殺奔祝彪，杜興自救李應，極忙亂事，寫得極清出；極兜搭事，寫得極輕捷，妙筆。〕楊雄、石秀跟了眾莊客也走了。〔金夾批：也走了上，加跟了眾莊客五字，便藏下後文無數奇情。〕祝家莊人馬趕了二三里路，見天色晚來，也自回去了。 〔金夾批：只須須如此。〕 杜興扶著李應，回到莊前，下了馬，同入後堂坐定，宅眷都出來看視，〔金夾批：是個大官人。〕拔了箭矢，伏侍卸了衣甲，〔金夾批：是個大官人。〕便把金瘡藥敷了瘡口，連夜在後堂商議。楊雄、石秀與杜興說道：「既是大官人被那廝無禮，又中了箭，時遷亦不能彀出來，都是我等連累大官人了。我弟兄兩個只得上梁山泊去懇告晁，宋二公並眾頭領來與大官人報仇，就救時遷。」 因辭謝了李應。李應道：「非是我不用心，實出無奈，〔餘評：李應被箭回家，對楊雄言非我不用心，其情實也，它其假乎？〕兩位壯士只得休怪。」 叫杜興取些金銀相贈。 楊雄、石秀那裡肯受。李應道：「江湖之上，二位不必推卻。」 兩個方才收受，拜辭了李應。杜興送出村口，指與大路。〔金夾批：極似親筆，卻都為後文藏下奇情。〕杜興作別了，自回李家莊，不在話下。 且說楊雄、石秀取路投梁山泊來，早望見遠遠一處新造的酒店，〔金夾批：映出。○一是新設三座，而一座亦不出現，是猶無設也。一是姓石人來，而不用姓石人接，是為無文也。〕那酒旗兒直挑出來。兩個到店裡買些酒吃，就問路程。這酒店是梁山泊新添設做眼的酒店，正是石勇掌管。〔金夾批：兩石相接，文隨手起。〕兩個一面吃酒，一頭動問酒保上梁山泊路程。石勇見他兩個非常，便來答應道：「你兩位客人從那裡來？要問上山去怎地？」 楊雄道：「我們從薊州來。」 石勇猛可想起道：「莫非足下是石秀麼？」〔金夾批：問得繡錯，若定向石秀問石秀，即是呆筆死墨，更有何妙。〕楊雄道：「我乃是楊雄。這個兄弟是石秀。大哥如何得知石秀名？」 石勇慌忙道：「小子不認得；前者，戴宗哥哥到薊州回來，多曾稱說兄長，〔金夾批：繳還戴宗。〕〔袁夾批：映出。〕聞名久矣。今得上山，且喜，且喜。」 三個禮罷，楊雄、石秀把上件事都對石勇說了，石勇隨即叫酒保置辦分例酒來相待，〔金夾批：須知此是第一番分例酒。〕推開後面水亭上窗子拽起弓，放了一枝響箭。共見對港蘆葦叢中早有小嘍囉搖過船來。〔金夾批：須知此又另一水亭，另一對港，另一張弓，另一嘍囉，另一划船也。〕石勇便邀二位上船，直送到鴨嘴灘上岸。石勇已自先使人上山去報知，早見戴宗、楊林下山來迎接。〔金夾批：回翔盤舞。〕俱各禮罷，一同上至大寨裡。 眾頭領知道有好漢上山，都來聚會大寨坐下。戴宗、楊林引楊雄、石秀上廳參見晁蓋、宋江並眾頭領，相見已罷，晁蓋細問兩個蹤跡。楊雄、石秀把本身武藝投托入夥先說了。眾人大喜，讓位而坐。楊雄漸漸說道：「有個來投托大寨同入夥的時遷，不合偷了祝家店裡報曉雞，一時爭鬧起來，石秀放火，燒了他店屋，時遷被捉。李應二次修書去討，怎當祝家三子堅執不放，誓要捉山寨裡好漢，且又千般辱駡。叵耐那十分無禮！」 不說萬事皆休；才然說罷，晁蓋大怒，喝叫：「孩兒們！將這兩個與我斬訖報來！」 〔金夾批：此等波搩，非為鋪張山寨忠義，乃所以翻跌出宋江問罪之師也。脫無此一番，而便輕舉妄動三打祝家，恐類兒戲，故不得已而生此也。〕〔容眉批：是。〕〔袁眉批：正氣，才不是小賊智量。〕 宋江慌忙道：「哥哥息怒。兩個壯士不遠千里來此協助，如何卻要斬他？」 晁蓋道：「俺梁山泊好漢自從夥並王倫之後，便以忠義為主，全施恩德於民，一個個兄弟下山去，不曾折了銳氣。新舊上山的兄弟們各各都有豪傑的光彩。〔金夾批：晁蓋語，讀之想出其生平。〕這廝兩個把梁山泊好漢的名目去偷雞吃，〔金夾批：其類至多。〕因此連累我等受辱！今日先斬了這兩個，將這屍首級去那裡號令。我親領軍馬去洗蕩那個村坊，不要輸了銳氣！孩兒們！快斬了報來！」〔金夾批：又饒一句，風稜四起。〕〔容眉批：晁天王大是正經。〕〔袁眉批：說得堂堂正正，可敬可畏。〕宋江勸住道：〔袁眉批：晁蓋有紀律，宋江有經濟，缺一不可。〕「不然。哥哥不聽這兩位賢弟所說，那個鼓上蚤時遷，他原是此等人，以致惹起祝家那廝來？豈是這二位賢弟要玷辱山寨！我也每每聽得有人說，祝家莊那要和俺山寨對敵了。〔金夾批：自補一句，妙筆。〕哥哥權且息怒。即日山寨人馬數多，錢糧缺少，非是我等要去尋他，那廝倒來吹毛求疵，因此正好乘勢去拿那廝。若打得此莊，倒有三五年糧食。〔容眉批：比偷雞又狠些。〕非是我們生事害他，其實那廝無禮！〔金夾批：再三申說此句，妙。〕只是哥哥山寨之主，豈可輕動？〔金夾批：自此以下，凡寫梁山興師建功，宋江悉不許晁蓋下山。〕小可不才，親領一支軍馬，啟請幾位賢弟們下山去打祝家莊。若不洗蕩得那個村坊，誓不還山；一是山寨不折了銳氣；〔金夾批：好。〕二乃免此小輩，被他恥辱；〔金夾批：好好。〕三則得許多糧食，以供山寨之用；〔金夾批：好好。〕四者，就請李應上山入夥。」〔金夾批：好好。〕 吳學究道：「公明哥哥之言最好。豈可山寨自斬手足之人？」 戴宗便道：「寧可斬了兄弟，不可絕了賢路。」〔金夾批：回翔盤舞。〕〔容夾批：也是。〕眾頭領力勸，晁蓋方才免了二人。楊雄、石秀也自謝罪。宋江撫諭道：〔金夾批：晁蓋、宋江，各寫得好，真乃恩威並著矣。〕「賢弟休生異心。此是山寨號令，不得不如此。〔餘評：宋江對雄、秀言休怪之說，見公明服人之處。〕便是宋江，倘有過犯，〔金夾批：妙論。〕也須斬首，不敢容情。〔袁眉批：恩威俱顯，使人感，使人畏。〕如今新近又立了鐵面孔目裴宣做軍政司，賞功罰罪，已有定例。〔金夾批：就上文新立規制中，忽抽出一石勇，忽抽出一裴宣，便表得眾多豪傑，各各用命，非尸位素餐而已。○此等插帶，真是才子。〕〔袁夾批：挑揭出來，昭然凜然。〕賢弟只得恕罪，恕罪。」〔容眉批：周旋。〕 楊雄、石秀謝罷，謝罪已了，晁蓋叫去坐在楊林之下。山寨裡都喚小嘍囉來參賀新頭領已畢，一面殺牛宰馬，且做慶喜筵席；撥定兩所房屋教楊雄、石秀安歇，每人撥十個小嘍囉伏侍。 當晚席散，次日再備筵席會聚，商量議事。宋江教喚鐵面孔目裴宣計較下山人數，〔金夾批：好。〕啟請諸位頭領同宋江去打祝家莊，定要洗蕩了那個村坊。商量已定，除晁蓋頭領鎮守山寨不動外，〔金夾批：一寨之尊，寫得好。〕留下吳學究、劉唐並阮家三弟兄呂方，郭盛護持大寨。〔金夾批：根本重地，寫得好。〕原撥定守灘守關守酒店有職事人員俱各不動。〔金夾批：各有專司舊令，不許調遣，寫得好。〕又撥新到頭領孟康管造船只，頂替馬麟監督戰船。〔金夾批：補署新到頭領，寫得好。○將打祝家莊，卻先寫許多不打祝家莊者，如此文字，雖在史記，不可多得。〕寫下告示，將下山打祝家莊頭領分作兩起：頭一撥宋江、花榮、李俊、穆弘、李逵、楊雄、石秀、黃信、歐鵬、楊林帶領三千小嘍囉，三百馬軍，被掛已了，下山前進。〔金夾批：前軍寫得好。〕第二撥便是林冲、秦明、戴宗、張橫、張順、馬麟、鄧飛、王矮虎、〔容眉批：王矮虎此行倒有此喜氣。〕白勝也帶三千小嘍囉，三百馬軍，隨後接應。〔金夾批：後軍寫得好。〕再著金沙灘鴨嘴灘二小寨，只教宋萬、鄭天壽把守，就行接應糧草。〔金夾批：軍行糧接，寫得好。○以上數段，豈真寫山泊號令哉，亦所謂寓言十九，意在諷諫也。〕晁蓋送路已了，自回山寨。 且說宋江並眾頭領逕奔祝家莊來，于路無路，早來到獨龍岡前。尚有一里多路，前軍下了寨柵。宋江在中軍帳裡坐下，〔金夾批：此一句止為前軍射定寨腳，後軍猶未到。〕便和花榮商議道：「我聽得說，祝家莊裡路徑甚雜，未可進兵。且先使兩個人去探聽路途曲折；知得順逆路程，卻才進兵，與他對敵。」 李逵便道：〔金夾批：看他並不審己量方，便插一句，絕倒。〕「哥哥，兄弟閑了多時。不曾殺得一人，我便先去走一遭。」 宋江道：「兄弟，你去不得。若是破陣沖敵，用著你先去；這是做細作的勾當，用你不著。」 李逵笑道：「量這個鳥莊，何須哥哥費力！只兄弟自帶三二百個孩兒們殺將去，把這個鳥莊上人都砍了！何須要人先去打聽！」 宋江喝道：「你這廝休胡說！且一壁廂去，叫你便來！」 李逵走開去了，自說道：「打死幾個蒼蠅，也何須大驚小怪！」〔容夾批：妙。〕〔容眉批：李大哥畢竟是個趣人。〕 宋江便喚石秀來，說道：「兄弟曾到彼處，可和楊林走一遭。」 〔金夾批：舊頭領都已出色，故令新到者立功，此行文生熟停勻之法。○要知宋江點將，都是耐庵點將，則為善讀書人矣。〕 石秀便道：「如今哥哥許多人馬到這裡，他莊上如何不堤備；我們扮作甚麼樣人入去好？」 楊林便道：「我自打扮瞭解魔的法師去，身邊藏了短刀，手裡擎著法環，于路搖將入去。你只聽我法環響，不要離了我前後。」 石秀道：「我在薊州，原曾賣柴，我只是挑一擔柴進去賣便了。身邊藏了暗器，有些緩急，匾擔也用得著。」〔容夾批：妙。〕 楊林道：「好，好；我和你計較了，今夜打點，五更起來便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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