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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回 美髯公智穩插翅虎 宋公明私放晁天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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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道：「不妨，這事容易。『甕中捉鼈，手到拿來。』只是一件：這實封文須是觀察自己當廳投下，〔金夾批：宋江權術可愛。〕本官看了，便可施行發落，差人去捉。小吏如何敢私下擅開？這件公事非是小可，不當輕泄於人。」〔金夾批：宋江權術可愛。〕 何濤道：「押司高見極明，相煩引進。」 宋江道：「本官發放一早晨事務，倦怠了少歇。觀察略待一時，少刻坐廳時，小吏來請。」 何濤道：「望押司千萬作成。」 宋江道：「理之當然，休這等說話。小吏略到寒舍分撥了些家務便到，〔金夾批：一則曰家務，後遂真成家務也。〕觀察少坐一坐。」 何濤道：「押司尊便，小弟只在此專等。」 宋江起身，出得閣兒，分付茶博士道：「那官人要再用茶，一發我還茶錢。」〔金夾批：看他精到。〕離了茶坊，飛也似跑到下處，先分付伴當去叫直司在茶坊門前伺候，「若知縣坐堂時，便可去菜坊裡安撫那公人道，『押司穩便，』叫他略待一待。」〔金夾批：看他精到。〕卻自槽上了馬，牽出後門外去；〔金夾批：後門妙。〕袖了鞭子，慌忙的跳上馬，慢慢地離了縣治；〔金夾批：慌忙上馬，慢慢行馬，妙。〕〔袁眉批：〕出得東門，打上兩鞭，那馬撥喇喇的望東溪村攛將去；沒半個時辰早到晁蓋莊上。〔金夾批：只一上馬，寫得宋江有老大權術，其為群賊之魁，不亦宜乎？〕〔容眉批：梁山泊禍苗，全在此處，宋江非罪之魁、盜之首而何？〕莊見客了，入去莊裡報知。 且說晁蓋正和吳用，公孫勝，劉唐，在後園葡萄樹下吃酒。〔金夾批：夏景。〕此時三阮已得了錢財，自回石碣村去了。晁蓋見莊客報說宋押司在門前。晁蓋問道：「有多少人隨後著？」 〔金夾批：寫心虛人如畫。〕〔袁夾批：便心虛。〕 莊客道：「只獨自一個飛馬而來，說快要見保正。」 晁蓋道：「必然有事！」 慌忙出來迎接。宋江道了一個喏，攜了晁蓋手，〔金夾批：宋江攜晁蓋手第一。○宋江一生以攜手為第一要務，思之可歎。〕便投側邊小房裡來。〔金夾批：權術真正可愛。〕晁蓋問道：「押司如何來得慌速？」 宋江道：「哥哥不知。兄弟是心腹弟兄，我舍著條性命來救你。如今黃泥岡事發了！白勝已自拿在濟州大牢裡了，供出你等七人。濟州府差一個何緝捕，帶著若干人，奉著太師府鈞帖並本州文書來拿你等七人，說你為首。天幸撞在我手裡！我只推說知縣睡著，且教何觀察在縣對門茶坊裡等我，以此飛馬而來，報道哥哥。『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金夾批：大書此語，以表晁蓋之入山泊，正是宋江教之也。〕若不快走，更待甚麼？我回去引他當廳下了公文，知縣不移時便差人連夜下來。你們不可耽擱。倘有些疏失，如之奈何？休怨小弟不來救你。」 晁蓋聽罷，吃了一驚，道：「賢弟，大恩難報！」 宋江道：「哥哥，你休要多話，只顧安排走路，不要纏障。我便回去也。」 晁蓋道：「七個人：三個是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已得了財，自回石碣村去了；後面有三個在這裡，賢弟且見他一面。」〔金夾批：七個人，三個虛，三個實，作兩段寫出，妙絕文字。〕〔袁眉批：一一通白，是何等心腸。〕宋江來到後園，晁蓋指著道：「這三位：一個吳學究；一個公孫勝，薊州來的；一個劉唐，東潞州人。」〔金夾批：又有此一段文字者，不重晁蓋赤心白意，正表宋江私放，不止晁蓋一人也。〕 宋江略講一禮，回身便走，〔金夾批：真乃人中俊傑，寫得矯健可愛。〕〔袁眉批：極忙急時還以一識好漢為要緊事，晁蓋必欲引進，宋江並不推掉，真是心腹弟兄。〕囑付道：「哥哥保重！作急快走！兄弟去也！」 宋江出到莊前上了馬，打上兩鞭，飛也似望縣來了。〔金夾批：其人如此，即欲不出色，胡可得乎？〕 且說晁蓋與吳用，公孫勝，劉唐，三人道：「你們認得那來相見的這個人麼？」 吳用道：「卻怎地慌慌忙忙便去了？正是誰人？」 〔金夾批：此句若出俗筆，便問正是誰人矣。此偏先怪其忙，次問為誰，只一問辭，便活畫出宋江來也。〕〔袁夾批：倒問在下，妙。〕 晁蓋道：「你三位還不知哩！我們不是他來時，性命只在咫尺休了！」 〔芥眉批：常筆必先答人，後出事，于文失直致，於情欠關切，於人少鄭重，此等佈置處亦具有三妙。〕 三人大驚道：「莫不走了消息，這件事發了？」 晁蓋道：「虧殺這個兄弟，擔著血海似干係來報與我們！原來白勝自已捉在濟州大牢裡了，供出我等七人。本州差個緝捕何觀察將帶若干人，奉著太師鈞帖來著落鄆城縣，立等要拿我們七個。虧了他穩住那公人在茶坊裡俟候，他飛馬先來報知我們。如今回去下了公文，少刻便差人連夜到來捕獲我們。卻是怎地好？」 吳用道：「若非此人來報，都打在網裡！這大恩人姓甚名誰？」 晁蓋道：「他便是本縣押司，呼保義宋江的便是。」 吳用道：「只聞宋押司大名，小生卻不曾得會。雖是住居咫尺，無緣難得見面。」 〔金夾批：一個聞名。〕〔袁夾批：好解。〕 公孫勝、劉唐都道：「莫不是江湖上傳說的及時雨宋公明？」 〔金夾批：又是兩個聞名。○無不聞名如此，宋江之為宋江何如耶？〕 晁蓋點頭道：「正是此人。他和我心腹相交，結義兄弟。吳先生不曾得會？〔金夾批：三人皆不相識而獨指出吳用者，彼固遠來不足多怪，吳用生在同縣而亦不一晤，則殊可惜也。〕〔袁眉批：又在晁蓋口裡描一句不曾會面，下緊接四海聞名，叫應無跡。〕四海之內，名不虛傳！結義得這個兄弟也不枉了！」 晁蓋問吳用道：「我們事在危急，卻是怎地解救？」 吳學究道：「兄長，不須商議。『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晁蓋道：「卻才宋押司也教我們走為上計。〔金夾批：吳用與宋江同心，為一書之眼目。〕卻是走那裡去好？」〔金夾批：逐節抽出，不作一筆直逐。〕 吳用道：「我已尋思在肚裡了。如今我們收拾五七擔挑了，一齊都奔石碣村三阮家裡去。〔金夾批：不便說梁山泊，且先說石碣村，文情事情，都漸漸而入。〕〔餘評：石碣村乃起亂之窩。〕今急遣一人先與他弟兄說知。」〔金夾批：寫吳用有調有理，具見其才。〕 晁蓋道：「三阮是個打魚人家，如何安得我等許多人？」〔金夾批：逐節抽出。〕 吳用道：「兄長，你好不精細！石碣村那裡一步步近去便是梁山泊。如今山寨裡好生興旺，官軍捕盜，不敢正眼兒看他。若是趕得緊，我們一發入了夥！」 〔金夾批：宋江曰：走為上著。吳用亦曰：走為上著。如出一口也。然則吳用尋思梁山入夥，宋江獨不尋思梁山入夥，如出一心乎？便極表宋江、吳用為一路，為全書之眼目也。〕 晁蓋道：「這一論極是上策！只恐怕他們不肯收留我們。」 吳用道：「我等有的是金銀，送獻些與他，便入夥了。」〔金夾批：調侃世人語，絕倒。○做官須賄賂，做強盜亦須賄賂哉？〕 晁蓋道：「既然恁地商量定了，事不宜遲！吳先生，你便和劉唐帶了幾個莊客，挑擔先去阮家安頓了，卻來旱路上接我們。我和公孫先生兩個打並了便來。」 吳用、劉唐，把那生辰綱打劫得金珠寶貝做五六擔裝了，叫五六個莊客一發吃了酒食。吳用袖了銅鏈，劉唐提了樸刀，監押著五七擔，一行十數人，投石碣村來。 〔金夾批：上文將七個人分作兩段，此處又將四個人分作兩段，妙絕文字也。〕 晁蓋和公孫勝在莊上收拾；有些不肯去的莊客，齎發他些錢物，從他去投別主；〔金夾批：不惟情理兼盡，又留作勘出阮家之地。〕願去的，都在莊上並疊財物，打拴行李，不在話下。 再說宋江飛馬去到下處，連忙到茶坊裡來。只見何觀察正在門前望。〔金夾批：畫來急狀。〕 宋江道：「觀察久等。卻被村裡有個親戚，在下處說些家務，〔金夾批：口口以為家務。〕因此耽擱了些。」 何濤道：「有煩押司引進。」 宋江道：「請觀察到縣裡。」 兩個入得衙門來，正值知縣時文彬在廳上發落事務。宋江將著實封公文，引著何觀察，直至書案邊，〔金夾批：權術妙。〕叫左右掛上回避牌；〔金夾批：權術妙。〕低聲稟道：〔金夾批：權術妙。〕「奉濟州府公文，為賊情緊急公務，特差緝捕使臣何觀察到此下文書。」 知縣接著，拆開就當廳看了，大驚，對宋江道：「這是太師府遣幹辦來立等要回話的勾當！這一干賊便可差人去捉！」 〔餘評：此段知縣與宋江議捉晁蓋，公明以晚去報而稟，一縣令安識此計。〕 宋江道：「日間去，只怕走了消息，只可差人就夜去捉。〔袁夾批：為捉者緩兵，為走者躲閃。〕拿得晁保正來，那六人便有下落。」 〔金夾批：極似為知縣、為何濤，而不知其正是緩兵。宋江權術，其妙如此。〕〔容夾批：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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