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水滸大全 > 匯評水滸傳 | 上頁 下頁 |
| 第十七回 美髯公智穩插翅虎 宋公明私放晁天王(3) |
|
|
|
時知縣道：「這東溪村晁保正，聞名是個好漢，他如何肯做這等勾當？」〔金夾批：寫知縣贊晁蓋，以顯上文宋江罵晁蓋之詐。〕〔容夾批：好貨。〕〔袁夾批：知縣也曉得。〕隨即叫喚尉司並兩都頭：一個姓朱，名仝；一個姓雷，名橫。他兩個非是等閒人也！ 〔金夾批：又出二人傳。〕〔袁夾批：旁贊一句，似斷非斷，妙。〕 當下朱仝、雷橫，兩個來到後堂，領了知縣言話，和縣尉上了馬，逕到尉司，點起馬步弓手並土兵一百餘人，就同何觀察並兩個虞候作眼拿人。當晚都帶繩索軍器，縣尉騎著馬，兩個都頭亦各乘馬，各帶了腰刀弓箭；手拿朴刀，前後馬步弓手簇擁著，出得東門，飛奔東溪村晁家來。到得東溪村裡，已是一更天氣，都到一個觀音庵取齊。朱仝道：「前面便是晁家莊。晁蓋家前後有兩條路，〔金夾批：既雲晁蓋莊上有前後兩條路矣，後又雲有三條路，活描出美髯一時隨口生變來。〕若是一齊去打他前門，他望後門走了；一齊哄去打他後門，他奔前門走了。〔金夾批：便見不得不與雷橫分，絕妙。〕我須知晁蓋好生了得；〔金夾批：一也。○又生出一段話頭，以見不得不分也。〕又不知那六個是甚麼人，必須也不是善良君子。〔金夾批：二也。〕〔袁眉批：是嗛語，實是正語，朱仝真善用智。〕那廝們都是死命，倘或一齊殺出來，〔金夾批：三也。〕又有莊客協助，〔金夾批：四也。〕卻如何抵敵他？只好聲東擊西，那廝們亂攛，便好下手。〔金夾批：說得確然誤碼分，妙絕。〕不若我和雷都頭分做兩路：我與你分一半人，都是步行去，先望他後門埋伏了；等候呼哨響為號，你等向前門打入來，見一個捉一個，見兩個捉一雙！」 〔金夾批：寫美髯真有過人之才。〕〔容眉批：朱仝又是一個強盜了。〕 雷橫道：「也說得是。朱都頭，你和縣尉相公從前門打入來。我去截往後門。」 〔金夾批：朱仝有朱仝心事，雷橫雷橫心事，寫兩人爭後門，妙絕。〕 朱仝道：「賢弟，你不省得。晁蓋莊上有三條活路，〔金夾批：忽然接連出一條路，絕妙。〕〔袁眉批：說兩條，又說三條，故為疑詞以惑之。〕我閑常時都看在眼裡了；我去那裡，須認得他的路數，不用火把便見。〔金夾批：此三句說己之必應後門。○不用火把四字輕輕插入，便知下文朱仝在黑影裡也。〕你還不知他出沒的去處，倘若走漏了事情，不是要處。」 〔金夾批：此三句說雷之必不應後門。○寫美髯真有過人之才。〕 縣尉道：「朱都頭說得是，你帶一半人去。」 朱仝道：「只消得三十來個夠了。」〔金夾批：莫如不分更便耳，然而事理有所不可，則姑以三十來個遮飾之也。〕朱仝領了十個弓手，二十個土兵，先去了。〔金夾批：下文大驚小怪三句在此內。〕縣尉再上了馬。雷橫把馬步弓手都擺在前後，幫護著縣尉；土兵等都在馬前，明晃晃照著三二十個火把，拿著欓叉、樸刀，留客住，釣鐮刀，一齊都奔晁家莊來。到得莊前，兀自有半里多路，只見晁蓋莊裡一縷火起，從中堂燒將起來，湧得黑煙遍地，紅焰飛空。〔金夾批：于朱、雷未到之前，特寫晁蓋預作走計，以表宋江之罪也。〕又走不到十數步，只見前後四面八方，約有三四十把火發；焰騰騰地一齊都著。〔金夾批：看他寫晁蓋預作走計，又分二段。○此處正寫朱、雷二人爭放晁蓋也，又必先書此二段者，所以正私放晁蓋之罪，獨歸宋江，不得分之朱、雷兩人也。〕前面雷橫挺著樸刀，背後眾土兵發著喊，一齊把莊門打開，都撲入裡面，〔金夾批：此一段寫雷橫。〕看時，火光照得如同白日一般明亮，並不曾見有一個人；只聽得後面發著喊，叫將起來，叫前面捉人。 〔金夾批：此是寫朱仝。○看他二個人各各自放晁蓋。〕 原來朱仝有心要放晁蓋，故意賺雷橫去打前門。這雷橫亦有心要救晁蓋，以此爭先要來打後門；卻被朱仝說開了，只得去打他前門。故意這等大驚小怪，聲東擊西，要催逼晁蓋走了。 〔金夾批：注朱仝意中事。〕〔袁眉批：世間有心同而言語情事不相通者，此類是也。知此方與論交道。〕 朱仝那時到莊後時，兀自晁蓋收拾未了。莊客看見，來報與晁蓋，說道：「官軍到了！事不宜遲！」 晁蓋叫莊客四下裡只顧放火，〔金夾批：注朱仝先來事。〕他和公孫勝引了十數個去的莊客，呐著喊，挺起樸刀，從後門殺出去，大喝道：「當吾者死！避吾者生！」〔金夾批：自晁蓋出來以下，皆詳寫朱仝，略寫雷橫。〕朱仝在黑影裡〔金夾批：捉賊不是住在黑影裡事，寫來絕倒。○朱仝在黑影裡，雷橫在火光裡，皆成絕倒。〕叫說：「保正快走！朱仝在這裡等你多時。」 〔金夾批：一腔心事不說又不得，要說又不得，看他匆匆只此一句。〕 晁蓋那裡聽得說，同公孫勝捨命只顧殺出來。 〔金夾批：此一段寫晁蓋捨命殺出，不顧朱仝說話。〕〔容夾批：是。〕 朱仝虛閃一閃，放開路讓晁蓋走。晁蓋卻叫公孫勝引了莊客先走，他獨自押著後。 〔金夾批：此一段寫晁蓋擺佈押後，不見朱仝讓路。〕 朱仝使步弓手從後門撲入去，叫道：「前面趕捉賊人！」 〔金夾批：讓走了卻撲入，所以穩住雷橫，便好趕上說明心事也。〕 雷橫聽得，轉身便出莊門外，叫馬步弓手分投去趕。 〔金夾批：朱仝穩住雷橫，便好自去做人情，雷橫卻又發脫土兵，要來自己做人情。以一筆寫兩人，而兩人皆活靈活現，真奇事也。〕 雷橫自在火光之下，東觀西望，做尋人。〔金夾批：捉賊不是火光之下事，寫來絕倒。○寄語都頭，劍去久矣。○雷橫每讓朱仝一籌如此。〕朱仝了撇了土兵，挺著刀去趕晁蓋。晁蓋一面走，口裡說道：「朱都頭，你只管追我做甚麼？我須沒歹處！」 〔金夾批：說又不聽得，讓又不看見，自應有此一番問答也。〕 朱仝見後面沒人，方才敢說道：「保正，你兀自不見我好處。我怕雷橫執迷，不會做人情，〔袁眉批：人情亦要會做，不說不知。〕被我賺他打你前門，我在後門等你出來放你。你見我閃開條路讓你過走？你不可投別處去，只除梁山泊可以安身。」 〔金夾批：亦便算到梁山泊，朱仝之與宋江相厚有以也。○朱仝一番好心，凡作三段寫來，方得明之晁蓋，寫盡一時人多火雜，手忙腳亂也。○朱仝得見人情，雷橫不得見人情，甚矣朱仝之強于雷橫也。然殊不知先有宋江早已做過人情，真乃夜眠清早起，又有早行人也。〕〔袁眉批：便是殺死小衙內根種。〕 晁蓋道：「深感救命之恩，異日必報！」〔金夾批：小衙內死于此十字矣。〕 朱仝正趕間，只聽得背後雷橫大叫道：「休教走了人！」〔金夾批：雷橫之讓朱仝一籌如此。〕 朱仝分付晁蓋道：「保正，你休慌，只顧一面走，我自使他轉去。」 朱仝回頭叫道：「三個賊望東小路去了！雷都頭，你可急趕！」〔金夾批：只謂忽寫雷橫，卻是仡寫失仝，妙絕。〕雷橫領了人，便投東小路上，並土兵眾人趕去。〔金夾批：雷橫之讓朱仝一籌如此。〕朱仝一面和晁蓋說著話，一面趕他，卻如防送的相似。〔金夾批：寫得活現。〕〔容夾批：好貨。〕漸漸黑影裡不見了晁蓋，朱仝只做失腳撲地，倒在地下。〔金夾批：寫美髯真有過人之才。〕眾土兵隨後趕來，向前扶起。朱仝道：「黑影裡不見路徑，失腳走下野田裡，滑倒了，閃挫了左腿。」 〔金夾批：妙妙，不惟自解趕不著，亦複自委不復趕也。〕 縣尉道：「走了正賊，怎生奈何！」 朱仝道：「非是小人不趕，其實月黑了，沒做道理處。這些土兵全無幾個有用的人，不敢向前！」 縣尉再叫土兵去趕。〔金夾批：是縣尉。○上文兩個都頭已不知費了無數曲折，縣尉睡裡夢裡不知也。〕眾土兵心裡道：「兩個都頭尚兀自不濟事，近他不得，我們有何用！」 都去虛趕了一回，轉來道：「黑地裡正不知那條路去了。」〔金夾批：了。〕 雷橫也趕了一直回來，心內尋思道：「朱仝和晁蓋最好，多敢是放了他去？我卻不見了人情！」〔金夾批：朱仝事畢後，雷橫始見事，其讓一地如此也。〕〔餘評：朱仝、雷橫皆是晁蓋心服（腹）之人，豈肯執公捕捉，以傷結交之情哉！所以放晁蓋之奔，獨朱仝有心，而雷橫之心則同朱仝，其中晁蓋未見雷橫之意，亦知橫有心矣。〕回來說道：「那裡趕得上！這夥賊端的了得！」〔金夾批：了。〕 縣尉和兩個都頭回到莊前時，已是四更時分。何觀察見眾人四分五落，趕了一夜，不曾拏得一個賊人，只叫苦道：「如何回得濟州去見府尹！」 縣尉只得捉了幾家鄰舍去，解將鄆城縣裡來。〔金夾批：縣尉好笑從來如此。○不便拿莊客，且先拿鄰舍，文勢逶迤曲折之極。〕〔容眉批：從來捉都如此。〕這時知縣一夜不曾得睡，立等回報；聽得道：「賊都走了，只拿得幾家鄰舍。」 〔餘評：二人放走晁蓋，乃平昔交厚，而故拿鄰人抵其本官。〕 知縣把一干拏到的鄰舍當廳勘問。眾鄰舍告道：「小人等雖在晁保正鄰近居住，遠者三二里地，近者也隔著些村坊。他莊上時常有搠槍使棒的人來，如何知他做這般的事。」 知縣逐一問了時，務要問他們一個下落。數內一個貼鄰告道：「若要知他端的，除非問他莊客。」〔金夾批：行文逶迤曲折如此。〕 知縣道：「說他家莊客也都跟著走了。」 鄰舍告道：「也有不願去的，還在這裡。」〔金夾批：好，真寫得好。〕〔袁眉批：不願去的卻受苦。〕知縣聽了，火速差人，就帶了這個貼鄰做眼，〔金夾批：店主人做眼一，兩個虞候做眼二，兩個虞候同何觀察做眼三，貼鄰做眼四。〕來東溪村捉人。無兩個時辰，早拿到兩個莊客。當廳勘問時，那莊客初時抵賴，吃打不過，只得招道：「先是六個人商議。小人只認得一個是本鄉中教學的先生，叫吳學究；一個叫做公孫勝，是全真先生；又有一個黑大漢，姓劉。更有那三個，小人不認得，卻是吳學究合將來的。聽得說道：『他姓阮，在石碣村住。他是打魚的，弟兄三個。』只此是實。」〔金夾批：招七人，錯落參差之甚。〕 知縣取了一紙招狀，把兩個莊客交與何觀察，回了一道備公文申呈本府。宋江自周全那一干鄰舍，保放回家聽候。〔金夾批：〕非表宋江仁義，正見宋江權術。然其實則為一路宋江已冷，恐人遂至忘之，故借事提出一句也。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