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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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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廣咬牙切齒道:「不說也罷,說起來教人怒發沖天。高封那廝,是高俅的族分兄弟,被梁山上殺的高廉,是他的親哥子。他也識些妖法,專一好的是男風。他標下一個隊長阮其祥,生得一個兒子,名喚招兒,眉目清秀。那阮其祥要鑽挖小弟這東城防禦缺,把他兒子獻于高封做件當,情投意合,遂無中生有尋我的錯處,把我無端褫革,又要把我家私抄紮。幸虧那孔目一力保持,買上告下,方成得個削職。那廝得補了東城防禦,輔佐著高封,無惡不作。小弟歸農之後,那廝就把青苗手實錢,追逼甚緊,沒奈何,我把那沂州城裡的房子變賣了,搬來這裡。兩個外甥也時運不濟,我也無志於此了,意欲挈眷到東京投姨夫處,另就機會,恰好姨丈到此。」 一面說,一面叫劉麒道:「你把那卷宗取來,與大姨夫看。」 希直接過手來,看了看大略,也不禁忿氣上奔,罵道:「這賊子的心腸好毒!」 劉廣道:「高封這廝,自己年輕時也從男風上得了功名,後來反把他孤老害殺。這等狠心,實是少有。」 麗卿問希真道:「爹爹,什麼叫做南風?」 希真笑喝道:「女孩兒家,不省得,便閉了嘴!不許多說。」 劉麒、劉麟、慧娘都忍不住暗笑。麗卿肚裡想:「不省得,便問聲也不打緊,不值便寫。最可恨說這種市語!」 劉廣道:「卿姑同你爹爹來,家中都託付那個?」 希真歎了口氣道:「不瞞姨丈說,小弟此刻已無家了,特帶了小女來投姨丈,望乞收留。」 劉廣同兒女都吃了一驚。劉廣道:「卻是為何?」 希真指著麗卿道:「只為這個孽障,一言難盡。」 劉廣叫道:「姨丈,我與你異姓骨肉,平素做事,大家看見肝膽,今有話只管說。我這左右都是心腹,凡是我用的人,沒一個敢懷異心。你便犯了彌天大罪,也沒哪個敢去出首。不要吞吐,直說不妨。」 希真便把東京高衙內那一節事,細細說了一遍,「因防追捕,特往江南繞道走,得遇令親雲子儀,盤桓數日,故走了二十多日方到此地。今不意姨丈亦在失意之際,怎好滋擾?要投別處,又無路可奔。」 說罷,吊下眼淚來。 劉廣父子四人聽罷,都甚驚歎。劉廣道:「姨丈寬心,方才小弟雖這般說,然捨下也還支撐得定,何爭二位在此。」 希真稱謝。劉廣道:「但只是此地也難存腳。秀兒這妮子他會望氣。嘗說此地不久當有刀兵殺戮。往常說的休咎都驗,也不能不信。我想此地有甚刀兵?若論猿臂寨來借糧打劫,那苟桓又同我相識,不成知我在此地便下得……」 希真驚問道:「怎的苟桓當真落了草?」 劉廣道:「正是。那猿臂寨的真祥麟、范成龍都尊他做頭領,招集了四五千人,在那裡打家劫舍。我恐他去投梁山入夥,屢次寫信去止他。他也時有信來,又動問姨丈,感激姨丈的洪恩,同父母一般。我想便是他來,有雲天彪鎮守景陽鎮,當他的咽喉,他也一時未必到得這裡。」 希真歎道:「那苟桓、苟英弟兄二人,被童貫屈殺了他的父親,無窮的怨毒在心,也怪他不得。怎能得他報了仇,歸正才好。說起你令親雲總管,他老子有封家信託我寄與他,必須親到,不知景陽鎮離此多遠?」 劉廣道:「有七十多里。他此時也不在任上,聞得蔡京調他去攻打嘉祥縣,許久不聞動靜,正不知幾時歸哩。一員兵馬都監代他護理印務,此信不如由他那裡發官封寄去。」 希真又稱揚雲威的義氣,麗卿道:「那雲龍兄弟的武藝也好。那表人物,與二位哥哥相仿。秀妹妹好福氣,得這般好老公,誰及得來!」 慧娘被他說得臉兒沒處藏,低下頭去。希真喝道:「你這丫頭,認真瘋了!路上怎的吩咐來?偌大年紀,打也不好看,只好縫住了你這張嘴。」 麗卿被罵得笑著臉,不敢做聲。劉廣也笑起來。劉麒、劉麟道:「卿妹妹的武藝,真及不來。飛龍嶺、冷豔山,我們雖不曾見,便是我那只雕,一箭便著,真是賽過飛衛。」 劉廣笑道:「不見你們兩個,四五月天氣,顛倒去放起雕來!」 麗卿道:「奴家委實冒失,把哥哥的愛物壞了,爹爹那裡去尋架好的,買來送哥哥。」 二劉連說:「不打緊,妹妹切勿放在心裡。」 希真笑道:「哥哥當真還想你賠,你下次手少熱些就是了。你看秀妹妹,比你還小一歲,便恁地斯文,你也學學他。」 劉廣笑道:「姨丈誇獎,卻不曾見他也是孩子氣。」 希真道:「賢甥女聰明絕世,那木牛流馬怎樣緣故會走?」 慧娘道:「甥女怎敢當得聰明二字,只不過依成法略變化些。那木牛流馬妙在機括不多,運動靈變。武侯老師的法兒.大都如此。」 說罷回轉頭去對身邊那個養娘低低說了幾句,養娘答應了聲,就去了。 不多時,只聽得側首耳房裡,幌硠硠的銅鈴亂響。房門開處,一個青獅子竄出來,直撲到筵前。麗卿只道是個真的,嚇了一跳,連忙跳開。那獅子走到天井裡,搖頭擺尾,張牙舞爪的跳舞。慧娘挪步上前去獅子項上拍了一下,便四隻腳立定了不動。希真同麗卿近前觀看,只見絨線織就的毛衣,樟樹雕刻的頭額,燒料石的眼珠,象牙牙齒,大紅湖結舌頭;自背至地高五尺,自頭至尾長八尺;項上套一串茶杯大小的溜金銅鈴,身上腳上又有許多小銅鈴。慧娘叫那養娘扶綽,騎在獅子背上,坐穩了,把那獅子耳朵扭了一把,仍複行動。要進要退,要左要右,緊跑慢行,登高下低,都由人的主意,跳舞了一回。慧娘又叫那養娘把那大紅舌頭取出了,不知那裡點撥著,那獅子口裡便噴出煙火來。那時天色已暗,黃煙紅焰,分外明亮。戲夠多時,慧娘跳下來。麗卿問道:「是那個躲在裡面?」 希真笑道:「傻丫頭,都是做就的關捩子,卻有那個躲在裡面!」 問慧娘道:「裡面的機軸看得見否?」 慧娘道:「看得。」 便叫養娘把毛衣掀起,裡面是榆檀木的架子。希真討火來照看,只見肚裡不多幾樣事件,卻鬥心勾筍,一時也看不明白。歡喜得個麗卿不住的拍著手叫道:「妙阿,妙阿!好妹妹,幾時也與我做一個,好騎著耍子。」 慧娘笑道:「我本做了一對,這一個就送了姊姊罷。」 ——麗卿大喜。——「索性把騎的法兒都教了你。只是日日戲弄,只得一個月用,機軸便磨壞了。今夜且放在這耳房裡,明日連箱子送歸姊姊處。看他如此大,拆卸了盛在箱子裡,卻沒得多少。」 便叫養娘仍拿去耳房裡收了。大家重複人席,又吃了一會酒,慧娘道:「這便是木牛流馬裡化出來的。當年武侯征南蠻時,亦曾用過。騎了陣上也去得,只是不能廝殺。」 希真稱讚不已,道:「真是個女諸葛。」 劉麒道:「還有家下舂米的木人,磨麥子的木驢,都是秀妹妹製造的。」 劉廣笑道:「我恁般煩惱,他們卻恁般的開心。」 希真道:「姨丈,非是這般說。小弟想來,我們的絕技異能,都會集一處,天地生我們,決非無故。靜待天命,必有一番作為。只是小弟無心塵世,所以張百戶來時,曾寄信問及家師消息,意欲相從入山。」 劉廣道:「正要告達姨丈,令師張真人已不在日觀峰了。令師弟王子勢來辭行,說從你令師到廬山去。你那封信到,知足下要留王子靜少待,無如他去在先,無從挽留。我就托張百戶寄回信與足下,也是這般說。」 希真聽罷,叫聲苦,不知高低,道:「姨丈大不該寄回信與我。小弟信上,明明注著不候回音。你信內題及挽留王子靜的話,那張百戶沒處尋我,信尚在他那裡,萬一漏在冤家手裡,必猜到我在此處。我想姨丈這裡住不得,求姨丈怎生為我畫策。」 劉廣道:「姨丈多心,那裡便有這般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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