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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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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七娘此時已經安心要作最後掙扎,已經看出周斌不懷好意,吳青絕逃不出他手去了,周斌只要一動手,她定然要往死處下手對付。真到不得已時,自己也只好破出這條命去和他拼一下,能夠把吳青救出來固然是萬幸,若是救不出來時,那也只好認命了。此地人單勢孤,自己有多大本領也難以應付雙方。本幫的人全與自己和吳青成了勢不兩立的仇人,何況還有那淮陽派燕趙雙俠和那活報應上官雲彤、鄂中要命金七老,全聚在這裡。自己不能那麼糊塗了,不得已時,只好先把自己這條性命保全住了。 陸七娘盤算之間,那周斌已把那束高香燃著了,他卻雙手往下一舉,這股香煙火騰騰、香上的火苗子著起一尺多高來,雙手高舉著向上禱告道:「隸屬鳳尾幫內三堂金雕堂座下,北路第十七舵掌舵,臨榆舵弟子周斌謹遵幫規,依壇規開壇處治背叛幫規,罪在不赦的叛徒、刑堂香主吳青。弟子處治如有不當,情願領受幫規處治。」 他禱告完,把這束香插在爐內。伸手從木盤中抓起一面竹符,轉身去把竹符一舉,向吳青呵斥道:「叛幫背道的吳青,你敢抗拒祖師爺所留家法,不守壇規,不服從龍頭幫主命令麼?還不趕緊跪在壇前自承罪狀。」 那吳青又是一陣狂笑。他笑得真是可怕,幾乎流出淚來。他這笑聲把個周斌氣得臉上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吳青笑聲一斂,立刻冷然說道:「周斌,這是你搬出來的這點家法,要來處治姓吳的麼?你既然自己報出是隸屬在金雕堂下,我勸你是好意,你趕緊到胡香主那裡求他多慈悲你,多受些教訓,免得貽笑於人。這鳳尾幫的幫規壇戒,你還沒弄清楚,你就敢在你吳香主面前賣弄,就這麼你就想叫姓吳的在你面前低頭領罪,你自己先犯了壇規。」 這周斌幾乎要氣死,厲聲說道:「吳青,你要是敢任意地和你周舵主弄這種狡猾手段,我可要動手了。」 吳青道:「姓吳的不怕你不講理。我被擒遭獲,那還不是任你處治麼?你若是還拿著幫規和姓吳的講,你可以去問問和你結為一党的刑堂舵主的胡燦,叫他親口地告訴你,你自己犯了什麼罪。」 這時,那刑堂舵主胡燦連眼皮都不撩,不過那神色上,周斌可看得出來。自己不禁立時醒悟,今夜的事算辦糟了。自己抱怨自己,怎麼竟這樣糊塗,胡燦、張鳳洲、唐鶴壽、焦宏全是龍頭總舵上效力多年的人,何況胡燦是外三堂執掌刑罰的舵主,論身份比自己高得多。個人入鳳尾幫雖則也有五六年的工夫,但是終歸所謂長輩老師慈悲太少,雖然是執掌臨榆分舵,絕不該當著他們的面前開壇宣佈幫規,大約今夜的事,定是於幫規不符了。事到如今,只有將計就計,先把這個臉面圓下來,任憑它事後落了什麼處分,這時也不便承認錯誤,更不能向刑堂舵主胡燦面前領教,只得把面色一沉,呵斥道:「吳青,用不著你再逞伶牙俐齒,我周斌只知道秉承天鳳堂香主之命,來處治你這叛幫背教的惡人,你還不趕緊認罪,我可要動手了!」 這時,刑堂舵主胡燦卻一轉身,向那周斌躬身致拜道:「請周舵主把祖師爺的神幕打開,海鳥吳青在本幫是外三堂香主,除去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和龍頭幫主,沒有人能處治他。周舵主身為外舵掌舵人,在幫規中實不能開大壇處治外三堂香主。現在正在本幫多難之時,盡可以權宜從事,周舵主以一道竹符,哪能用大刑,還是請祖師爺慈悲他吧!」 這一來,把個周斌羞得滿面通紅,心中暗恨這刑堂舵主胡燦太陰損,我在未開壇以前也曾和你商量過,因為女屠戶尚未能擒獲,這吳青實在留不得,只好草草地開壇處治他,就是不要他的命,也得先把他廢了,叫他落個殘廢,永絕後患,那時你就看在全是鳳尾幫效力的弟兄分上,明白告訴我處治他之法。直到這時你卻當眾來這麼給我難堪,姓胡的你這種好處,我姓周的這輩子不會忘掉。 這時周斌被他說得只好是先把竹符放在神案上,吩咐執壇的弟兄,把迎面黃綢子神幕撩起。迎面是一支木牌,金漆的底子、朱紅字,這時周斌首先跪在神案前,向上叩頭,刑堂舵主胡燦等也全轉身,面向著祖師神位叩拜下去,拜畢全站起來。 周斌向神案一撤身,向下呵斥道:「刑堂香主吳青,你可願領受幫規?」 海鳥吳青往前搶了一步,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雖然倒綁著二臂,依然向上叩頭,口中卻祝告道:「待罪弟子,執掌刑堂吳青求祖師的慈悲。」 周斌到這時越發後悔事情做得莽撞了。好厲害的吳青,他被獲遭擒之下,其實當場一刀把他料理了也一樣的算完。我這一打算,在我自己的「徒兒」面前,在我分舵上要把外三堂香主處治了,從此在鳳尾幫中我也說得出叫得響了。哪知道弄巧成拙,到現在我竟自作自斃,按著幫規處治他也全無法開口了。反正今夜這個臉算是丟到家了,只可是覥著臉向吳青喝問道:「吳青,既知道身受祖師爺的慈悲、龍頭幫主的嘉惠,就該忠誠報效鳳尾幫,禍福相共。為什麼竟在鳳尾幫龍頭港總舵瓦解之下,貪戀女色,和那身犯死罪的女屠戶陸七娘狼狽為奸,互相勾結,倒反鳳尾幫,逃出十二連環塢,按幫規該如何處治,你要自己講。」 海鳥吳青竟自「撲哧」一笑,抬頭來向周斌冷笑著點點頭道:「周斌,也真難為你了。你也居然能得開壇正幫規,可惜你還少受教訓。既然是以本幫祖師爺的靈光來慈悲我們後人,你既主持開壇,怎的一些不知尊重。 女屠戶陸七娘這六個字,寫在鳳尾幫哪一本冊子上,請周幫主也看一下,你真把我鳳尾幫的臉丟盡了。周斌你不配慈悲,我姓吳的若是這麼糊裡糊塗地領受你的刑罰,我枉掌了刑堂香主。」 這吳青說完,立刻站起。 這周斌一下子可吃不住勁了,這比當面辱駡還厲害。到這種時候就叫羞刀難入鞘,不把吳青料理了,還有什麼臉面再掌臨榆分舵。立刻向站在壇口的弟兄一點手,喚過一名來伸手奪過一口鬼頭刀,向吳青一指道:「吳青,你太藐視我周斌,難道我不能要你的命麼?姓周的就是因為你把這個臨榆舵舵主除名,我也認了命。我先結果了你,我自行領罪。」 吳青卻自一聲狂笑,這時忽然外邊一陣蘆笛連鳴,壇上的人全是一驚,跟著門外有人高聲說道:「有緊急事報告周舵主。」 周斌本待用鬼頭刀斬殺吳青的,聽得外面這名弟兄說話的情形,分明有重大事。但是不敢擅離神壇,只好拿住刀說聲「進來」。外面的弟兄已經走進門來,一進壇門跪在地上,口中說道:「報告舵主,外卡子上飛報進來,龍頭總舵天鳳堂歐陽香主已經進了外圍子,請舵主趕緊去迎接。」 周斌此時這份難堪的臉色真是難以形容,自己受了這麼大的羞辱,竟自無法報復。真要是一刀把吳青在壇前斬殺,這歐陽香主一到,自己違反幫規壇戒之罪,立時就得處治了。只得恨聲說道:「吳青,你好運氣,現在先便宜了你。你等著,姓周的准叫你認識認識。」 周斌把手中那口鬼頭刀擲與了護壇的弟兄,跟刑堂舵主胡燦、宣河舵主柳森、烏鴉嘴舵主焦宏、張鳳洲、唐鶴壽,以及本舵一班親信弟兄,一齊地往外迎接。 那陸七娘在後窗外,看到吳青這麼戲弄周斌,她萬分痛快,不過也把心提到嗓子眼兒,認為吳青把周斌戲弄過甚,他定要下毒手。出乎意外地,這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趕到,陸七娘認為這真是天不該絕我等,竟給我們這麼好機會,我不趁這時下手,等待何時?她飄身落在窗下,一縱身躥上房頭,見有兩名弟兄押解著吳青,仍然奔這房後的東廂房,把吳青送進裡面,倒鎖好門,這兩名弟兄竟自提刀把守著門口。 陸七娘在屋頂上先把四周查看了一番,雖還有七八名鳳尾幫黨徒們,可是除了把守莊門和監視圍牆的暗卡子,這當中院落並沒有多少人了。 陸七娘認定了若是歐陽尚毅一進來,吳青的命就算沒有了。她從西廂房翻過來,伏身在後房坡,把袖箭扣在掌中,看准了門左邊那名匪黨正自一轉身,陸七娘一抬手,拇指一撥箭筒上的卡簧,「叭」的一聲,這支袖箭打了出去,正打在那名匪徒的胸窩上,他「哎喲」了一聲,往後一仰,躺在了門旁,「噹啷」的手中刀也甩出去。 陸七娘一按房背騰身而起,躥到前坡簷口,腳下一點,騰身飛縱下來,早把那把尖刀握在手中,人跟刀一塊兒下去,向門右邊這名幫匪斜肩帶臂猛劈下來。這名匪徒見同伴無故受傷倒地,就知道有人暗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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