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離魂子母圈 | 上頁 下頁 |
| 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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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七娘這一驚非同小可,她知道又有勁敵暗中和自己為難,剛要開口低聲辱駡時,突然聽得夾道南邊,一片腳步之聲向這裡走來。 陸七娘辨查來人的情形,絕不是夜行人,定是本宅的人,廚房中並沒有隱身之地,自己趕忙把火摺子攏起,插入竹管中,仍然放到囊內,縱身到了廚房門口,斜著身軀向南張望,見正有一人腳步踉蹌,緊走著向廚房門口撲來。 陸七娘暗中咬牙切齒,認為這人他是該死在自己手中,你此時趕來,我焉能放過你。可是這人離著廚房門口還有數步,突然站住,自言自語道:「好小子,竟敢拿我張二開玩笑,愣說是廚房著火,把我捉弄起來。好小子,我非跟你算賬不可!」 他轉身,仍然順著來的方向,往南走出去。 陸七娘自從一進這所住宅,所經所見,全是這麼離奇怪誕。她略一思索之間,猛縱出廚房,一擰身翻到屋頂上,這些動作迅捷異常。果然竟被這狡詐的女屠戶料中了,在她身形往房頭一落,這上面早有一人潛伏。 陸七娘這一猛撲上來,那人竟「撲哧」一笑,騰身而起,一縱身就出去三四丈遠。 陸七娘算就了此人暗中跟綴自己,故意捉弄,所以想到他定然伏身在附近。此時已望到他的背影,焉肯再容他逃開。也用足了力氣,輕身飛縱追趕前面那人。 女屠戶這種情況,她自認聰明,究竟是十分失計,在窮途末路之下,這人既然是敢暗中捉弄她,哪會不是她的對手。 陸七娘竟自追趕下來,一連幾個縱身,已經從這片宅子內翻出來。前面那人忽隱忽現,撲奔了這小村的東村口。 陸七娘追出村口,那人已離開她有七八丈遠,從村前一大片大田旁,飛馳著逃了下去,看他的方向,卻奔了東邊的那片山崗子。可是這時向天空一望,東方已現了曙色,野地外涼風陣陣,女屠戶忽然驚醒,自己忽地把腳停住,暗叫自己:陸七娘、陸七娘,你好糊塗,現在你到了什麼地步,這條性命還不准能夠保得住保不住,還在這裡爭強好勝。你現在到了生死關頭,只能脫身逃出臨榆縣,那才是上策。這暗中戲弄我的人,定是敵人,自己人單勢孤之下,盡力逃避還恐逃不開,怎麼竟會趕起他來,不過這人所走的道路,也正是自己要走的地方,儘管天色已然快亮了,雖則饑餓難忍,也只好忍耐下去,索性將計就計趕緊脫身。自己身邊又有千里火,只要逃入山中,不怕打不下一隻鳥來,也能將就一日。 陸七娘心中這麼轉念,不過刹那間,腳底下仍然沒有停住,不過比較慢了許多。 這時離小村已有一箭多地,正追過了一片大田,陸七娘帶著十分憤怒的神情,望著那人的背影喝罵道:「七奶奶今天不把你親手剮了,我決不放手,我倒要看你能逃到哪裡?」 陸七娘使用這種詐語,為的是叫前面這人知道,自己決不肯舍開他。眨眼間,那人已撲到山崗子上,陸七娘卻腳下加緊追趕過來,趕到陸七娘追近了,那人已經又出去了七八丈遠。 陸七娘已經打算好脫身之計,身形撲到山崗子這邊,眼中已然早尋好了撤身之處。一翻上山岡的一道斜坡,隨手撿起兩塊石頭,猛然往上一縱身,躥到上面平坦之處,竟自一抖手,運足了腕力,石塊連環向那人背上打去。可是陸七娘石塊打出,身形卻往道旁一片叢雜的草木中飛縱出去,往裡一落,趕緊一矮身,已把身形隱在裡面。可是絕不敢停留,用掌中刀輕輕地撥開著荒草山樹,穿著裡面一陣緊走,到了一處較矮的峰頭下面,正有一股子羊腸小道斜奔西南。 陸七娘把力氣完全使用出來,順著這羊腸小道轉入山峰後面,耳中聽了聽來路上並沒有什麼聲息,可見那人並沒有追來。 陸七娘歎息了聲,站在這荒涼的山坡上,抬頭看看天空,晨星乍斂,轉眼就要大亮了。可是隨身的包裹也失落了,現在腹中又在饑餓著,這真是到了窮途末日,不由得滴下淚來。 像陸七娘到了這種地步,就該痛悔已往之非,可是她雖然狼狽到這種地步,仍然不肯後悔,自己深恨幫匪們沒有力量應付和鳳尾幫作對的人,反這麼骨肉自殘,和我一個女人為起難來,逼得我陸七娘走投無路,不死不活。只要我能夠緩過這口氣來,我定要把臨榆總舵這群萬惡的東西全除掉了。到那時叫他們也再認識認識陸七娘也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自己站了片刻,打量了眼前的形勢,順著這山峰後溜進來。可是耳中卻時時在留著神,提防著被人撞見,打算到林木深處,或者尋著一隻野兔,或是打一兩隻野鳥,用火燒熟了,也好充饑。她這麼一邊盤算著,無精打采的已經把這山峰後這段路走盡了,往前看時,是往下的一段崎嶇山道。 陸七娘才往前一邁步,突然在身軀的右側山峰上面「嘩啦」一聲,是石塊滾下來的聲音。 陸七娘趕緊一縱身,回頭看時,只見那上面有三四塊大石頭往下滾著,一陣「砰砰」之聲,全砸在山峰下面。 陸七娘抬頭向上仔細看時,任什麼看不到。可是跟著在左邊背後一股風聲,向自己身上撲來。她一閃身時,黑乎乎的東西從肩頭旁打過去,「撲通」撞在山壁上。 陸七娘一眼看出,正是自己在小村竊取的食物,被人盜走,如今竟在這裡被人送回來。這真是有生以來奇恥大辱的事。 陸七娘咬牙切齒,決不想再活下去,一斜身向山壁道邊一個轉角飛縱過來,因為她測度此人定然隱身在這裡。身形躥過來,順著一個傾斜的山坡往上搜尋,可是一直地盤旋到山頂上面,再也找不到這人的蹤跡。她是腹內饑火燃燒,又遭人家這種盡情的凌辱,此人若真個現身,無論他是多有名扎手人物,也敢和他一拼生死,可是始終見不著人跡。 陸七娘站在山頂上,急怒之下,幾乎暈倒,倚到了一叢小村邊喘息了片刻。 像女屠戶到了這樣時候,她若是少生悔愧之心,想想以往的事,自己的所作所為沒有一件不是欺天滅理,現在已經到了被人暗中跟綴上,並且連著本幫的人,也全做了自己的仇人。這一來哪還有自己的生路,此時或是痛改前非,或者是橫刀自刎,全可以脫胎換骨。她真有悔過之心,大約也不至於叫她自刎了。無奈女屠戶她這種惡念隨時隨地在生長著,所以非落到極殘酷的報應不可了。眼前既是這樣情形,她就不想想是否能逃得活命。可是過了一刻,天色也全大亮了,沒有一些別的動靜,她又把一切的危險忘掉,仍然順著那斜山坡翻下來,更找到用包頭包著的那些食物,先解決了難忍的饑餓,在這山溝裡面找個隱身僻靜之處,安安靜靜地歇息。這一天的工夫,她竟自這麼消磨過去。 日色西沉,天空漸漸黑暗下來,陸七娘反倒覺得自己又有了無限的生趣。她認為無論吳青救得了救不了,自己在這一夜間,無論如何也要設法逃出榆關。只要一出榆關,那時海闊天空,江湖路上到處是自己的天下。離了鳳尾幫,何嘗不能另打開一條出路。憑我心中的智謀,掌中的利刃,無論如何,在這江湖道中也不會落在別人的後面。 女屠戶她這樣打算,更堅定了她作惡之心,遂從山溝內走出來,辨著方向移奔山口。 鳳尾幫臨榆縣總舵,設在了這臨榆縣陸家塘,是一個偏僻的小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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