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俠鐵琵琶(10)_鄭證因

一〇

　　邱老兒接著更高聲喊：「朱一叟，小孫孫們冒犯老師，由小弟給你賠禮。請你掌下留情。」

　　就在邱老兒屋中這一喊，朱一叟的手已發到一半，由東間內突然飛起一條黑影，快若飄風，往一叟的身旁一落，口中在驚喊：「朱老師不要撒招。」

　　一叟在這雙方驚喊中，把掌勢收住。微往旁一擰身，封住門戶，看出所來的人正是邱老婆婆。

　　這時邱老婆婆已在厲聲呵斥：「阿霆，還不後退，難道你自己找死麼？」

　　阿霆已經翻身縱出數步去，可是他依然沒有懼怕心，兩腮仍含著笑。那兩隻精靈黑眼珠，依然望著一叟不少瞬。這時邱老婆婆向一叟萬福道：「我們在朱老師面前施禮，老身這裡先給你訴罪了。」

　　在這時西間的鐵英超和石四虎也因為門外有人呼喚，各拉兵刃闖到門口，可是沒肯闖出來。這邊邱老婆婆一出來，阿霆知道已不能動手，卻翻身縱了回來。這時朱一叟卻厲聲向邱老婆婆呵斥道：「你們不用作這些離奇的手段，我朱鴻霄在江湖上奔走四十年，早看透你們這家人是我們的對頭，現在既想對付我們，有本領儘管施展，旁的話不用講了，你不動手我可要不客氣了。」

　　一叟說了這話，就要向老婆婆撲去。那邱老兒已經把飛狐柳雲亭，用話穩住，飛縱出屋來，大聲招呼道：「一叟，我祖孫無禮之處，還望你大度包容，你我全是武林中朋友，适才不過是相戲，難道你就認真麼？我提個人你可認識，鐵筆峰苦行庵苦行大師，大約和一叟你頗有淵源吧，一叟何妨屋中一談。」

　　這時飛狐柳雲亭也追出來，聽得邱老兒提出苦行庵苦行大師不由心中一動，但是對於這家人還不敢放心，方要發話。

　　朱一叟一聲冷笑道：「邱老哥既然是武林中朋友，我們來到這裡半夜工夫，你這一家的行為鬼祟，沒露出一點真誠，我們現在也沒有可怕的事。我們身蒙奇冤，為強敵追緝，冰天雪地，逃奔邊荒。亡命甘涼，四面全是我們敵人對手，邱老兒，我們和你素昧平生，現在僅憑你這麼一句話，就要我們以大家的生死相托，那也太叫我們不敢置信了。」

　　邱老兒呵呵一笑道：「朱老師，你倒真是好朋友，心中有什麼說什麼，沒有機械，沒有奸猾。不錯，應該不能這麼信任，我只問朱老師，可記得江湖道上有一名小卒，在鏢行中鬼混三十餘年，終於落在人家手內，落得個斷臂逃亡，匿跡邊荒，逃往甘涼道上，朱老師可知有這麼個人麼？」

　　朱一叟驀然想起，向邱老兒道：「呵！你莫非是二十年前威鎮天南的老鏢師鐵琵琶邱傑麼。」

　　邱老兒嘻嘻一笑道：「什麼名震天南，我匿跡銷聲，這些年來再也不肯憶當年的舊事。我老頭子這條膀膊一斷，對於一生江湖事業，已經完全算付與東流，來到流雲岩已經十餘年之久，再沒人提起我從前的事，也沒有想到我邱傑尚活在人間，只有鐵筆峰的苦行大師，是我一個方外的摯友。今日你們這般人，竟來在我這裡，竟叫我邱傑把二十年的事又重行憶起。

　　一叟柳五各位老師，我們話已說明，可以請到屋裡談談吧。」

　　飛狐柳雲亭此時才知道這斷臂的邱老兒竟是當年名震天南的鐵琵琶邱傑，這位鏢頭威震武林，走鏢二十年間，大江以南以及南荒邊遠之地，全憑他一杆鏢旗，打通了別人所不能走的道路，後來在五羊城被一個敵仇暗算，一支毒藥袖箭射中左臂，幾乎死在箭下，幸遇一個專走苗疆的賣藥郎中救了他，可是把左臂割去才保全他的性命。從此攜家離江南，棄了鏢行生涯，再沒有人見著他。有的傳說他的仇家依然不肯甘心，終於死在仇家手內。

　　可是沒有人親眼看見，漸漸的武林中也把這件事情忘掉，哪想到事隔二十年後，竟是在這裡匿跡潛蹤，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自己把先前的仇視之心全消逝了，對於這位老英雄起了敬愛之心。遂向前慨然說道：「我們枉在江湖道上跑了這些年，今夜實有些輸眼，自從和你老英雄一見面，就看出是掩遮著行跡的江湖異人。只是就沒想起你竟是二十年前的鐵琵琶邱老達官，這也太失敬了。」

　　鐵琵琶邱傑忙答道：「柳老師不要客氣，我們流亡在此處，已經多年沒見著我們武林同道了。如今和柳老師們能夠有這番遇合，實非偶然的事。

　　一叟尤其是我十分景仰的人，咱們到屋中再說。」

　　阿霆阿震全歡歡喜喜地跑到屋中去把燈光點起，鐵英超在屋中把大家說的話全聽明白了，知道這家人在江湖上全是成名的人物，遂也跟了過來，一同往屋中走。這時屋中燈已經點好，朱一叟先向鐵琵琶邱傑道：「老鏢頭，恕我莽撞，屋中的窗扇被我震散，這麼寒冷的時候，你趕緊叫人把它安上吧。」

　　鐵琵琶邱傑微微一笑道：「我們全是慕名的朋友，寒夜邊荒聚首，五內歡欣，一團的正氣，在胸中蘊蓄著，難道還怕外邪侵擾麼？」

　　朱一叟和飛狐柳雲亭、鐵英超，全哈哈一笑，一叟道：「老鏢頭快人快語，實在叫人欽佩了。」

　　在這時鐵琵琶邱傑請大家落座，阿霆阿震這兩個孩子，把先前那種狂傲輕視的態度一點沒有了，弟哥兩個重給泡了一壺新茶，挨次地獻上茶來。

　　鐵琵琶邱傑大叫阿霆到南間把四虎和蕭公子請過來。在院中的情形蕭文傑也全聽明，知道這裡遇到意外的幫助，全十分歡喜，一同來到這屋裡面。由飛狐柳雲亭給他和邱老鏢頭夫婦引見。

　　鐵琵琶邱傑站起抱拳拱手道：「我們一切非禮的情形，請蕭老弟多多擔待，蕭老弟是大明遺族，忠良之後，我景仰萬分，這次遭到這種非常慘變，我們遠處邊荒，實在一點信息沒有，若不是苦行大師今日飛函指示，我們還不容易和蕭老弟聚會在一處。此後，小人們只要有可以為蕭老弟效力之處，定能竭盡綿薄，望蕭老弟不要客氣。」

　　蕭文傑忙答道：「老前輩別這麼稱呼，一叟是我恩師，鐵筆峰苦行大師和先嚴更有淵源，從哪一方面論，您也是老前輩，何況老鏢頭的威名遠震，弟子從前也曾聽說過，如今弟子全家遭禍，亡命甘涼，幸仗著我恩師和柳老師、鐵老師們以死命相救，保護我逃到這裡，我伯父又危在旦夕，弟子前途生和死尚不敢保，老前輩這一家人，全是風塵難得見的人物，能夠可憐弟子遭逢太慘，仗義援手，弟子合家生死感恩，老前輩要再和我客氣，我往後就不敢借重了。」

　　鐵琵琶邱傑聽了蕭公子這番話，慨然說道：「蕭老弟出身貴公子，說話卻這麼豪爽，有豪俠的本色，越發的令人可敬。好吧，我這人不會那些客氣應酬，咱們推誠相與，恭敬不如從命，彼此免去客氣，是倒不顯拘束了，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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