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五鳳朝陽刀 | 上頁 下頁
三一


  座上的客人,竟自怒問他為什麼走路這麼慌,那人卻連連向座上客人賠禮,不住說著好話。這關東道上人,全有這種豪爽之氣,無論吃多大虧,只要你肯賠禮道歉,立刻就算完。那人跟著匆匆向鋪外走去,這一來石天義、柳雲洲,無意中注意地多看了兩眼,只是這人始終偏著臉,不肯向這邊扭頭,直到他一掀棉簾子往外走時,外面有一人比他還愣,往裡愣闖,這兩人撞了個滿懷,這個客人他往後倒退,不由己地一偏身,場主石天義跟柳雲洲全幾乎失聲招呼出來,此人分明是黑煞手展華陽手下得力的人喬天瑞。

  柳雲洲趕緊向場主石天義一搖頭,各自把頭低下。那喬天瑞已經從軟簾的左邊出去,跟著一陣馬蹄的聲響,也是從隔壁的暖棚中牽出牲口去。

  石天義竟向柳鹿兒招呼聲:「好小子!你看剛出去那兩人,正是我們對頭人,有本事趕緊綴了去,看他們住在哪裡,你再趕回來,這裡我記得往前再走七八裡地,是耿家灣,那裡也是個小鎮甸,雖有店房,但只有一家,極容易找。」

  柳鹿兒已經匆匆站起道:「爺爺你不用囑咐,我早認識他們,我看我們不用找他,他們也未必肯再走了,分明是為我們而來的,怎肯善罷甘休。」

  石天義道:「我知道他們不會躲避我們,只是現在是先下手為強,懂得麼?小子!」

  柳鹿兒道:「咱們耿家灣見了。」

  這孩子好大的膽量!他真個毫不遲疑,毫不害怕,竟自出了暖棚,招呼著夥計,把他自己的牲口牽出來,順著那喬天瑞和他那同伴往南去的道路上,如飛追趕下去。

  柳雲洲向場主石天義道:「老人家,你看鹿兒他不會誤了事麼?」

  石天義此時似有所思,聽得柳雲洲這一問,立刻說道:「雲洲你這叫父子關心,這孩子這麼聰明,我認為辦這些事應付有餘。我們趕緊起身,大約今日也就是我兩下見出起落時。」

  石靜儀也知道黑煞手展華陽已到了這條路上,現在也就是兩家決生死之時。付過酒飯賬,立起身,往北趕奔耿家灣。場主石天義在耿家灣落店之後,直等到天已經黃昏,還是不見柳鹿兒回來,石靜儀和柳雲洲好生放心不下,因為無論他多聰明,總是一個小孩子,只覺得老場主這件事,辦得不對,可是也不敢埋怨。

  柳雲洲連到店門外張望兩次,天色已經黑了,石天義也有些浮躁不安,自己走到耿家灣的鎮口,連著張望了兩次。趕到剛回轉店中,才進店門,後面馬蹄聲響,石天義回頭一看,牲口已經走到近前,正是鹿兒,他已經直沖過店門。

  石天義忙招呼鹿兒:「你還要往哪裡跑,我們在這裡呢!」

  柳鹿兒這才把牲口圈住,翻身下馬,石天義見他呼呼地直喘,把牲口牽到近前,也是熱汗蒸騰。老場主趕忙招呼店夥,告訴他:「這匹牲口跑了很遠的路,已經見了汗,你們可留心些,好好給刷洗飲喂。」

  夥計答道:「客人你老放心,我們整年的幹這個,還會不懂麼?」

  石天義帶領著鹿兒來到房中,柳雲洲、石靜儀見鹿兒回來,才把心放下,可是他頭上卻多了一頂皮耳子的氊帽,腦袋小,氊帽大,戴在頭上,把眼眉全蓋上,非常難看。他走近來,把頭上這頂氊帽抓下來,扔在地上,石靜儀道:「這路並不甚遠,一二十里路,何至於就這麼拼命狂奔,不怕把牲口糟踐了麼?」

  鹿兒冷笑道:「我若不是這麼拼命地叫牲口賣力氣,我就許落在他們手中。我綴著那兩個人,並沒出去多遠,離開十里河,趕到周家堡,他們在那落了店。我因為已經和他們會過面,不敢明跟進,把牲口寄存在別處,找人借了這頂破氊帽。」

  石靜儀道:「你找誰去?這一帶你哪有熟人?」

  柳鹿兒撲哧一笑道:「娘你就不必問了,我耗到黃昏之時,才混進店中,仗著那裡正在客人落店之時,忙亂著沒人理會我。這兩個正是赴臨榆縣,向我家動手的姓喬的、姓鳳的,還真湊巧,他兩人全出來了,一個到店門口去張望,一個在店門過道中,向夥計囑咐說:我是辦官差的,我們是三個人,倘若有人到這裡找我們,你趕緊領到裡面。夥計問來人姓什麼,他告訴夥計,一位是展大人,一位是張老爺,一位是應老爺。」

  「我聽到他們這種話,遂躲到店房的夾道之內,容得他兩人回屋以後,在門口暗暗竊聽。這才知道他們已經定規下,和展華陽在那裡聚會,要一同趕奔盤松嶺。我不敢再耽擱,立時離開店房,方把馬匹領出來,展華陽已經帶著張紀壽、應世雄,全趕到相遇的地方,正在鎮口外。天色已經黑暗,可是那張紀壽眼光銳利,他竟自看出我的破綻,我雖然有這頂破氊帽擋著臉,他依然辨認出來,竟自喝令我站住。我冷不防地賞了他兩塊飛蝗石,把牲口撒開,逃了下來。這十幾裡道路,我引著他們足走了二三十里,險些地我自己全走錯了路。他們雖然三人追趕我,我依然脫逃開了他們。」

  講到這兒,向石天義道,「爺爺我這件功勞不算小吧!你老得好好地請請我,險些個活把我累死。」

  場主石天義拍著柳鹿兒的腦袋說道:「你好好地歇息會子,等著把眼前這件事料理出眉目來,我一定好好地請你。」

  柳鹿兒坐在一旁歇息,石天義歎了一聲,向柳雲洲、石靜儀道:「這件事可真叫我難辦了,展華陽帶領張紀壽等趕奔盤松嶺,雖然他是為你夫婦去的,但是他師徒這一次會面,恐怕非翻臉不可了。盧老師已經恨他入骨,聽他那口風,對於展華陽已經預備和他算算師徒的一本賬。就是展華陽還存些顧忌,盧老師那種性情,決不會再容忍下去,我們這次去反倒給老朋友招了殺身大禍,他們師徒二人非翻臉不可了。我們既然知道了焉能袖手旁觀,並且這兩天來我雖另有打算,現在也顧不得這許多了,我們趁這個機會,和展華陽拼一下子,早做了斷,也倒乾淨。」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