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五鳳朝陽刀 | 上頁 下頁
三〇


  金砂掌盧建侯已經醉得人事不知,石靜儀也跟進來,把炕上棉被拉過來,給這位老師父蓋好,把棉門簾放下來了,一同走出里間。鹿兒向石天義道:「老爺子這一睡下,總得明天午時見了,咱們酒足飯飽,這就起身,正是時候吧!」

  石天義道:「鹿兒你可估量著,再見著這老頭子,他是不會饒你的。」

  鹿兒道:「官打現在,且顧眼前,怎麼樣,咱們牲口就在前院馬棚裡。」

  石天義卻皺著眉向柳雲洲、石靜儀道:「我們就這麼走,太叫老朋友傷心了,給他留幾句話吧!」

  柳雲洲道:「我也正想這麼辦。」

  遂一同到外間窗前,現成的筆硯,柳雲洲道:「還是按著您老人家的意思給我師父留幾句吧!」

  場主石天義點點頭,柳雲洲把墨磨好,提起筆來寫道:

  建侯仁兄道鑒:

  二十年道義之交,彼此為知性知心之友,此次造訪盤松嶺,借達微忱,兼告訣別之意。令徒展華陽,已與我翁婿處於不兩立之地步,勢得我翁婿而甘心,業已跟蹤而至,弟不欲嫁禍於人,夜離盤松嶺,與展華陽一決生死之後,或許有重聚之時,臨別匆匆,不復縷縷。

  如弟石天義頓首

  *

  把這封信寫完,柳雲洲給老場主念了一遍,石天義點點頭道:「這就很好了!他看了這封信絕對不會再起什麼疑心,也可以知道我個真情來意。他已經過分傷心,我們寧可自己擔當一切風波,也不願意再叫老朋友多受牽累,天時不早,趕緊走吧!」

  石天義雖然這麼說道著,對於這個老朋友倒頗有點難舍之意,自己又到屋中看了看,這才一同來到院中,外面寒風凜凜,尤其在這半夜中,更是覺得冷氣侵人。鹿兒那時卻把那盧宅的家人王大發招呼起來,告訴他盧老師已經吃醉,我們有緊急事,不能耽擱,只有立時起身,但不要驚動他老人家,明天他老醉醒時,叫他看看那封信,也就深知一切了。那王大發明知道走得情形不對,他哪敢攔阻,遂把這爺兒四個送出來。

  就在這沉沉黑夜,刺骨的冷風中各自飛身上了馬,離開盤松嶺下,走到天亮時,到了十里河。這裡是一個小鎮甸,不是驛鎮,只有一個小客店,和一個賣酒的暖棚,倒是對於行旅打尖的客人,飲食歇息取暖的好地方。因為雖然有一家小店,沒有大房間,沒有好飲食,反不如它這裡六七丈長,六七丈寬的暖棚。這座暖棚中酒食齊備,連牲口全能夠進入暖棚中上料歇息,所以十里河這個買賣,十分興隆。場主石天義向鹿兒道:「咱們這裡緩緩氣,再趕下一站時,總得天黑了。」

  鹿兒翻著眼皮道:「爺爺你倒是說好了,咱們倒是奔哪裡去!只是這麼緊趕,這樣冷的天,為什麼這麼自找苦吃。」

  石天義呵斥道:「小孩子跟我說這些廢話,難道我老頭子這樣大的年歲,願意在冰雪寒天受這種罪麼,自有好去處,不許你多管多問。」

  鹿兒把脖子一縮道:「我聽你老的招呼,再不多問了。」

  說話間,已到了這暖棚前,一同翻身下馬。裡面的夥計已經一掀暖簾,從裡面出來了,一看這爺兒四個的情形,就知道是久走關東的武林中朋友,忙地回頭向裡招呼別的夥計,趕緊出來接牲口,讓客人。跟著出來兩個夥計,把四匹牲口韁繩接過去,牽向暖棚旁另一個門內,那裡是專停留牲口的地方。

  石天義四人走進了暖棚中,一進門裡面真是熱氣蒸騰,地方是很寬大,擺著十幾張座,約有六七撥客人,全在飲酒吃飯,互相談笑著。

  後面隔斷開,廚房裡邊的煙氣熱氣,不住地往外撲來,刀勺亂響著,越顯這個買賣十分興盛。

  石天義揀了一副座頭,一同落座,先叫夥計泡一壺茶來散散寒氣,再預備酒菜。這屋中的客人,全是久走關東的,有文有武,說話是大說大笑,吃的是大塊肉,喝的是大碗酒,一片粗豪氣。稍安靜一點的就是場主石天義跟柳雲洲、石靜儀、柳鹿兒,他們歇息了會子,要酒要菜,雖是一個小地方,但是食物做出來倒還整潔可口。

  柳雲洲、石靜儀全是不敢飲酒,場主石天義在這種情況下,本也不該飲酒,恐怕誤事,只是心情鬱悶,意欲借酒澆愁。這個暖棚中,地方很大,這時時近中午,凡是在這條路上走的,趕上這種風雪寒天,客人也就要多破費些,全要在這裡打尖,取暖,客人越發地多了,把所有的方桌,全占滿了。忽然在西北角上那張桌上,有兩個人站起往外走,這種地方本用不著注意別人,這兩個客人已經順著北邊一條空道,轉向門前,可是他們臨到轉過來,總可以看見他們面貌了,只是這兩人走得很緊,並且低著頭,偏著臉,像有什麼急事。後面那個因為披著反羊皮的披風,稍一慌,竟碰在一個桌子上,把人家桌上的杯盤撞得振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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