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五鳳朝陽刀 | 上頁 下頁
一八


  展華陽點點頭,他們各自收拾了兵刃暗器,耗到二更一過,店中也清靜了。行路的客人,全是早睡早起,他們把屋中的燈光熄滅下去,鳳七先看了看院中沒有人來往,各處裡一片漆黑,只有櫃房中尚有燈火。鳳七回頭招呼了聲,全輕輕閃到院中。張紀壽回身把門帶好,作了暗記,相繼翻身上房去,離店房奔東北。

  這野地裡,因為有積雪未消,天氣雖然還陰沉,道路依稀可辨,這弟兄五人施展開夜行功夫,一個個步履如飛,相隔一兩丈不等。遠遠的一片蒙著積雪的松林,枝條全是白的,展華陽腳底下最快,他已把身形收住,向張紀壽等打招呼,低聲告訴他們:「前面那片松林圍繞的,就是雙義牧場了。可千萬提防著牧場中的獵犬,把暗器預備手中,見著這種東西,不必遲疑,速快下毒手。我們不要一同在這西邊柵牆進去,還是分開往裡蹚的好。」

  隨即叫鳳七、應世雄從牧場的後面繞到東柵牆,令張紀壽、喬天瑞從牧場的後柵牆翻進去。黑煞手展華陽他從西柵牆往裡查看。這三路蹚進去全是往牧場的櫃房集合,吩咐完了各自分開。

  展華陽停身的地方,離著西柵牆最近,越過了柵牆外的壕溝,仗著有松樹的濃蔭,隱蔽著身形,往裡查看。

  展華陽先用投石問路之法,甩一個雪團,從林柵的空隙中打了進去,裡面並沒有一些響動。知道這附近一帶,沒有人把守,展華陽翻進木柵牆,聽得遠遠柵牆內有巡更下夜之聲,已交到二更三點。

  展華陽略一辨裡面的形勢,這牧場中地勢很大。這種時候,是牧場最清閒的季節,在這個時期裡,沒有採辦馬匹的客人,也不是馴馬的時候,他們有三個月的清閒。裡面的馬師們,盡請假回家。一年的盈餘,他們是不等年終,在交過大雪節氣之後,場主早早地送與他們。所以牧場在大雪封山的時候,沒有車。

  展華陽辨查著地上積雪,在這裡不願意留下痕跡,身形飛縱起,把落下去的腳印,全故意地散漫開,行東就西,忽遠忽近,就是讓巡更查夜的過來,也不至於看見這裡已有人進來。他這時橫穿牧場走,由西往東,距離柵牆有半里多地,才見著一排排的房子。這前面只是牧場弟兄住宿之所。越過這排房子去,往前走不多遠,才是櫃房所在。遠遠看見紙窗上尚有燈光,這櫃房後有兩處馬圈,不過全是小圈。

  在嚴冬時,已經變作暖棚式樣,全用竹木編制的,四尺長二尺五寬的窗戶,從簷口直到地上,用兩槽橫木把這暖窗嵌好,裡面也有燈火之光,射在紙窗上。牧場中在這種時候,除了隱隱地聽得巡更查夜的人,圍著木柵牆來回轉之外,四下裡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牧場的四角建築著四個更樓,一來為是監視查看牧場,再者正為更夫們換班歇息取暖之所。後面不時發出馬嘶之聲。

  展華陽先查看完隱身之處,撲奔櫃房。這雙義牧場的櫃房,佔據牧場的正當中,一通連是五間房。兩邊一排是十間,這櫃房一帶,直達牧場大門,地下的積雪完全掃淨,到處裡堆集著六七尺高的雪堆。

  展華陽往西面的排房繞過去,才到山腳,突然間排房的房山角上一堆積雪,從上面落下來,正往他頭上砸,任憑展華陽身形多麼矯捷,躲閃得多快,頭上身上也灑上許多冰雪末子。

  展華陽疑心頓起,天陰得很沉,半日的工夫,雪已經止住,風並沒揚起來,哪有這般湊巧的事。他這一動疑心,身軀往旁一縱,向這排房的房山上查看時,上面蒙著一層雪,沒有可以隱蔽身形的地方,展華陽踴身一縱,騰身而起,已經竄上房山旁的後坡上面,望過去並沒有絲毫形跡。只有房山靠邊上半尺厚的雪,全落下了,已現出屋頂來,上面更沒有顯著的足印。

  展華陽驚異非常,才待往房下飄身,撲奔櫃房,忽然櫃房的東北角燈光一閃,從後面走出兩人,每人手裡全提著一個紙燈籠,全是反羊皮襖,氈帽盔,掛皮耳子,腰間是紫青抄包,這兩個人全是身量高大,一前一後,直奔櫃房門口。前面那人,扭著頭向身後的人招呼,聽他也不呼姓名道:「喂,時候到了,該來了,怎麼一個不露面?莫不是場主看走了眼,那兩個傢伙,還真有些骨頭呢!」

  後面那人並沒有答話,說話的那個把風門拉開,兩人一同走了進去。黑煞手展華陽聽這兩人的話聲有異,這情形分明是有兩個人落在他這座牧場,被獲遭擒,被他們囚禁在這裡。看情形被擒的頗像彭永齡、金振聲兩人。

  展華陽看了看四下裡情形,雖則牧場櫃房這一帶地上的雪已經打掃乾淨,稍微比較那廣場中容易隱蔽形跡,可是這一帶的形勢不宜於夜行人駐足,因為沒有什麼隱蔽身軀的地方。既到了這裡,哪顧得許多,飛身縱到櫃房前,聽得屋中說話的嗓音頗大,正是剛進去的兩個。黑煞手展華陽慢慢地把窗紙剮破了一小孔,往裡張望,只見才進去那兩個全站在靠窗戶這邊。靠西牆下一張八仙桌子旁,坐定一個年約六旬余的老者,雖然坐在那,已看出此人身量很高,黑黝黝一張臉面。慈眉善目,鬍鬚已經花白,穿著件灰布老羊皮袍紮著青褡包,那種情形倒情實是個買賣商人的樣子,手中正團著一對核桃。

  進去的這兩人,身量較高的正在說著話道:「場主,不是我們手底下討厭故意想收拾他,我叫他們反『萬』兒,他跟你裝傻,不拾這個碴兒。問他們的來意他膽敢胡言亂語,竟敢說找我們的場主的姑奶奶來的,有約會不見不散。場主你想,我們能聽他們一套麼?這是他們自找苦子吃。收拾了一番,這兩個小子還是真有骨頭,反正他們不是好路道,要不是場主你竭力地攔著,很可以不必再費事,現成的雪堆,把這兩個東西,埋在裡頭,也壞不了,也臭不了。他要是有主的人,等他屍親來了一領屍。沒有哭主的,春暖花開,拉了出來一喂狗,一點事沒有。場主你別認為我們是不怕事,這法子更是省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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