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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差弁出去,工夫不大,從外面引進一位幕府。此人年紀不大,不過四旬左右,生得相貌文雅俊秀,一臉的詩書氣。總督對他很客氣,請他落座之後,差弁獻上茶來。這位幕府遂向總督問道:「東翁所會見的是哪一位?敢是有什麼重要軍情事麼?」

  這位總督唉了一聲道:「意外的麻煩,真叫人格外苦惱。我想不到盧向乾這一案竟牽涉到意想不到的人,劉老中堂竟自親差人來下書,叫我對於盧向乾這件事要從中替他出些力。」

  這位幕府忙答道:「怎麼振威將軍和劉老中堂竟有淵源?那可更怪了。有他老人家在京中,禦史就能這麼不顧情面地提參起來?還不是給老人家個沒面子麼?這種事東翁何用為難,只用一角公事給部裡打個回復,盧向乾定能官復原職。」

  總督搖了搖頭道:「事情不是這麼簡單。鎮守川邊的振威將軍,不知道跟盧向乾有什麼嫌隙,他們兩下竟自有多年的糾葛,彼此不能解釋。這位盛將軍竟自用起手段,托人在京中把盧向乾參下來,作為要挾。再遇上這位糊塗的劉老中堂,不顧自己的名節,竟要做說客叫我示意盧向乾答應了和這位振威將軍化解前嫌,就把他的案情消了。這真是事出意外,我這麼昧著良心辦起來,太對不起自己了。可是老中堂于我有恩,他這麼慎重其事,從京中打發人下來,向我關說這件事,叫我無法推脫,所以向老夫子商議一下子,這件事應該怎樣辦才是呢?」

  這位幕府周師爺微笑著說道:「東翁何必為難!這種事很好辦,事情不是由我們身上所起,很可以把盧向乾提來細細地盤問一下,倒是怎樣得罪了這位振威將軍,和他這麼為難?他的事他自己明白,任憑落到怎麼個結果,絲毫不妨礙東翁的操行名譽。」

  總督點點頭道:「我固然是問心無愧,不過若是不能辦圓滿了,恐怕我落得兩面對不過人。一方面我老師那裡先落個無情寡義,對於鎮守使盧向乾也要遭到他的怨恨。我身為直轄上司,不能秉公處理,這種事臨頭叫我好生憤慨了。所以這種情形看起來,這種官好難做了。」

  這位幕府遂說道:「東翁還是依著晚生的主張,把盧向乾提來,東翁仔細地開導他一番,也叫他明白明白事情,是他本身造成了的冤孽。東翁總有維護他之心,可是事情不由得我們主張。任憑落到什麼結果,他也不致再有怨言。」

  當時總督立刻吩咐手下差弁,去提盧向乾。

  南荒異叟乜秋帆認為今夜自己前來還算恰巧,居然得著真實的情況,也真不虛此行,仍然藏在閃屏後。等了工夫不大,一名差弁進來向上請安道:「盧向乾已然帶到。」

  那位幕府說了聲,「把他領進來!」

  差弁出去跟著從外面把盧向乾領進來,還算好,身上並沒有刑具,官服頂戴全沒有了,一身便服。只這短短的數日間,盧向乾面色十分蒼白,先向總督請過安,又向幕府師爺請過安,這位周師爺還欠了欠身,算是答禮。

  盧向乾到了這種地步,依然是十分倔強,只退立一旁,不肯跪在那裡。可是總督並不怪罪他,遂藹然和氣地向下問道:「盧向乾,你可知你所犯的罪名麼?」

  盧向乾仍然是低頭答道:「求制軍恩典,卑職實不知身犯何罪。」

  總督答:「盧向乾,你我身份雖然不同,但是同為國家守土之臣,我們一晃,在滇邊已經一同鎮守這麼數年,我們彼此並沒有絲毫隔膜,何況你以往的情形我很知道,奉公守法。這次你被朝中禦史提參,絕不是本制軍這裡和你故意為難。所提參你的情形,到現在你不能不知道了,所列舉你的罪狀,你很可以說一說,全告你的是哪一條?盧向乾你放心,我這並非是騙取你的口供。但得一步地,何須不為人?我把你的鎮守使弄掉了,我也不是能得朝廷什麼封賞。何況我失去了一個得力的屬下,于我十分不利。你明白這種情形,就可以不疑心我了。」

  盧向乾這才抬起頭來,向總督說道:「回制軍,這次朝中所提參的我克扣軍餉,冒領空額,縱兵殃民,魚肉百姓。卑職對於這種提參,無論哪一條至死不能承認。卑職是以軍功褒獎,到這步功名,沒有請托,沒有汲引,大人得恩典卑職,官我是不做了,這種污名,總得叫卑職洗刷淨了,死也甘心。」

  總督點點頭道:「盧向乾,你要明白這件事,絕不是本制軍和你為難,故意地陷害你就是了。那麼你自己是問心無愧,我也認為你是絕沒有這種情形。可是既有提參的人,必有和你不對頭的,想要陷害你。那麼,你也想一想,可有什麼仇人在朝中和你為難?你要從根本上去追尋,從根本上辦起。自古至今,含冤莫白的事很多呢,所列舉的罪狀,雖然不是大逆不道,圖謀不軌,可是這種條款,若是不能把他摘落清楚了,恐怕不止於把功名斷送,籍沒家產,充軍發配,那是必然的吧!盧向乾,我雖有開脫你之意,可惜事情不是在我手中,你要真等到把你押解進京審問,那可就晚了。」

  盧向乾忙答道:「謝大人的恩典,卑職知道大人是一片好心。不過卑職出身草野,投效軍中,只知道拿性命給國家效力,絕沒有絲毫請托。做了這鎮守使之後,我只知道衛國保民,盡我的職責。我和朝中的勳貴,更沒有來往,提不到恩怨二字。禦史提參卑職,實想不出是什麼緣由,我倒深盼著把我提解進京,我也可以要求告發的人和我當面質對。」

  總督搖了搖頭,幕府周師爺一旁說道:「盧大人,你可要明白制軍體恤你之意,你的案子是從兵部下來的公事,制軍這裡倘若是公事公辦起來,從嚴審問,官家的事,你還不曉得麼?從來是有錯拿的,沒有錯放的。只為制軍深憐你冤枉,把你找到這兒,仔細地問一問,究竟你得罪了什麼人,和你這麼為難?難道你真個不知道麼?」

  盧向乾忙拱手躬身道:「老夫子是讀書明理的人,我盧向乾不過是一介武夫,有許多事情看不透的地方。老夫子多栽培,大人這麼體貼我,我怎能那麼不知自愛,還敢在大人面前隱瞞什麼?我實想不起我什麼地方得罪了人,我從帶兵以來,有功則賞,有罪則罰,從來不懂得情面二字,被我責罰過的若全把我當作了仇人,我盧向乾要記不清了。」

  幕府周師爺點點頭道:「這種事也難說,我來問你,鎮守川滇邊的振威將軍盛大人與你可是朋友?你和他什麼時候有來往?」

  盧向乾聽師爺問到這種事,不禁一驚,望著師爺愕然說道:「老夫子怎麼知道卑職和這振威將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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