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燕公集卷十二贊銘箴記

卷十二贊銘箴記

　　▼蒲津橋贊

　　《易》曰：「利涉大川」，濟乎難也。《詩》曰：「造舟為梁」，通乎險也。域中有四瀆，黃河是其長；河上有三橋，蒲津是其一。隔秦稱塞，臨晉名關，關西之要衝，河東之輻湊，必由是也。其舊制，橫絙百丈，連艦十艘，辮修笮以維之，系圍木以距之，亦雲固矣。然每冬冰未合，春冱初解，流澌崢嶸，塞川而下，如礎如臼，如堆如阜，或摐或掍，或磨或切，綆斷航破，無歲不有。雖殘渭南之竹，僕隴坻之松，敗輒更之，罄不供費，津吏成罪，縣徒告勞，以為常矣。

　　開元十有二載，皇帝聞之曰：「嘻！我其慮哉！」乃思索其極，敷祐於下。通其變，使人不倦；相其宜，授彼有司。俾鐵代竹，取堅易脆。圖其始而可久，紓其終而就逸。受無疆惟休，亦無疆惟恤。於是大匠蕆事，百工獻藝。賦晉國之一鼓，法周官之六齊。飛廉煽炭，祝融理爐。是煉是烹，亦錯亦鍛。結而為連鎖，鎔而為伏牛。偶立於兩岸，襟束於中潬。鎖以持航，牛以鷙纜。亦將厭水物，奠浮梁。又疏其舟間，畫其鷁首，必使奔凘不突，積淩不隘。新法既成，永代作則。原夫天意，有四旨焉：濟人，仁也；利物，義也；順事禮也；圖遠智也。仁以平心，義以和氣，禮以成政，智以節財。心平則應，諧百神矣；氣和則感，生萬物矣；政成則乂，文之經矣；財節則豐，武之德矣。故天將儲其禎，地將阜其用，人將盈其力。聖皇之道，乾乾翼翼，觀藝而無窮，詠功而無極。

　　▼皇帝馬上射贊

　　§第一

　　甘泉頓，射飛野雞一隻，走狐二，走兔十四，不隔箭連中五隻。

　　一面昭仁，三驅示武。
　　走則發射，伏則不取。

　　§第二

　　中鷹前兔。

　　寒兔滅沒，疾鷹逞巧。
　　鳴鏑洞飛，失雋亡狡。

　　§第三

　　福陽頓，同日中狗前兔。

　　狡兔雋犬，力奔勢迫。
　　持圓駷飛，舍拔先獲。

　　§第四

　　望賢頓，停日射高飛雁一隻，走獐二，走兔三十六，不隔箭連中五隻。

　　獸殪山豪，烏落雲雋。
　　貫三迭兩，血不瀸刃。

　　§第五

　　望賢頓，中獯狐。

　　夜鳴之鳥，是謂獯狐。
　　除人之惡，應箭而鋪。

　　§第六

　　望賢頓，隔馬射中獐。

　　趯趯牙獐，寒草同色。
　　隔馬百步，一縱而側。

　　§第七

　　仙遊頓，中獐一，走狐三，走兔十八，不隔箭連中八隻。

　　天子省斂，薄狩岐陽。
　　躬射五十，以奉烝嘗。

　　§第八

　　文山頓，射獐，不隔箭，連中二走狐、一走兔二十一隻。

　　我將獻鮮，從禽於野。
　　一日百中，以威天下。

　　§第九

　　武停頓，向後射走兔，其中射兔十九隻，不隔箭連中十一只，走狐三，走獐一。

　　霜兔鬥回，雲龍矯過。
　　天旋月滿，舍矢如破。

　　§第十

　　仙林頓，分鬃射野狐，中。

　　有芃者狐，起帝之右。
　　分鬃遠發，應踣於手。

　　§第十一

　　鷂子搦鴟不著，飛過，在後箭射，應弦而落。

　　驚鳶上飛，鷙集橫搏。
　　矯箭爭中，紛然旋落。

　　§第十二

　　一箭中兩鹿，橫貫走五十余步方倒。

　　雙鹿並出，一箭橫連。
　　上思陵寢，以獻時鮮。

　　§第十三

　　是日還宮，苑內用大箭射走四十口，分賜諸王、郡王及從人等。

　　帝入靈囿，數百麀鹿。
　　射其四十，頒諸群後。

　　▼孔子堂社預贊

　　猗歟杜侯，發揮孔聖。
　　春秋既立，王道以正。
　　列國行事，君子莫之。
　　他人有心，予忖度之。
　　推凡是例，定罪原詞。
　　開我後學，從祀先師。

　　▼金紫光祿大夫、太常卿、上柱國、中山郡公崔日知寫真圖贊

　　廓哉中山，靈宇廟徹。
　　逸韻豪爽，達音妙絕。
　　孝盡思成，忠全見節。
　　優遊宮侶，蕭條禪悅。
　　白髮傳貎，青松拂雪。
　　要之歲寒，是望邦傑。

　　▼慮舍郍像贊（並序）

　　《詩》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勞。欲報之德，昊天罔極。」是傷不可止也。戀而懷無所及之感，其有飾聖以資親，修法以展慕，豈非孝子持明之心哉！武擔山靜亂寺盧舍郍丈六鐵像者，沙門履徹為先妣用無價黃金之裝也。徹師俗姓劉氏，青城真人知古之弟。道門釋種，守律護戒，了如來廣大之心，達如來加持之力。見虛空界，劃縵茶壇，知定慧手，結金剛印。過去不悟，因後行而追福；當來未聞，指前緣而證道。睹佛相者，成一切智；承佛光者，壞無始業。張說聞其事而懌之，乃合掌西南，遙禮偈曰：

　　大雄盧舍那，妙法甚深秘。
　　神變加持力，普升不動位。
　　孝哉彼沙門，愛母而錫類。
　　法財裝妙色，空色不相異。
　　慧日破金山，慈光觸寶地。
　　善來金剛手，一一見佛事。

　　▼石刻般若心經序

　　萬行起心，心人之主；三乘歸一，一法之宗。知心無所得，是真得；見一無不通，是玄通。如來說「五藴皆空」，人本空也；如來說「諸法空相」，法亦空也。知法照空，見空舍法，二者知見，複非空耶？是故定與慧俱，空中法立。入此門者為明門，行此路者為超路。非夫行深波若者，其孰能證於此乎？

　　秘書少監駙馬都尉滎陽鄭萬鈞，深藝之士也。學有傳癖，書成草聖，乃揮灑手翰，鐫刻《心經》，樹聖善之寶坊，啟未來之華葉。佛以無依相而設，法本不生；我以無得心而傳，今則無滅。

　　道濟文字，意齊天壤。
　　國老張說，聞而嘉焉。
　　讚揚佛事，題之樂石。

　　▼藍田法池寺二法堂贊（並序）

　　法池西三歸院二法堂，茲寺長老初上禪師所造也。禪師本姓彭，名至知。至性篤孝，執親之喪，七日不食，微言密行，志道探玄，究《易》《老》《莊》《太一》之旨。善正書，與鐘王同格。其精至點畫宛秀，毫縷必見，如折槁荷，磨文石，筋理灑颯，固非人力所致也。中朝名士，山藪高尚，法流開勝，遠近慕焉。及晚年，專意於禪誦，平生藝業，脫若遺塵矣。常歎曰：「帝王父母許我出家，雨露生成，恩猶一揆。依如來教，創是功德萬一乎？」獻福二宮，潛祐七祖，將與一切，鹹登道場。於是三歸堂以長安元年辛醜子月望日癸未立，善法堂以開元元年癸醜醜月望日戊辰建。禪師母弟仁琬、弟子沙門啟疑及沙彌令哲，左右斯業，實有力焉。

　　§三歸堂贊

　　敬告諸佛子，一心清淨觀。
　　欲求正真道，當從信根入。
　　是佛虛空相，是法微妙光。
　　定慧不相離，是僧和合義。
　　人空法亦空，二空亦複空。
　　住心三寶空，是名三歸處。

　　§善法堂贊

　　至哉初上人，建立善法堂。
　　彩翠三世佛，莊嚴清淨眼。
　　能運無礙心，普入於一切。
　　見若不染色，知若不取色。
　　是名真實見，亦名解脫知。
　　佛觀離生滅，諸法等如是。

　　▼益州太清觀精思院天尊贊（並序）

　　蜀山劉尊師，上清品人也。兄學儒，弟奉佛，乃畫三聖，同在此堂，煥乎有意哉，達觀之一致也。張說聞其風而樂之，作《天尊贊》。

　　正氣生神，結氣為實。
　　上清尊帝，中黃首出。
　　華彩衣裳，虛無宮室。
　　紫氣乘鬥，赤爐欽日。
　　十天從化，萬靈受律。
　　蓮花釋門，麟角儒術。
　　法其不二，心同得一。
　　道心惟微，守而勿失。

　　▼並州敕造座右銘

　　安萬國，禮百神。
　　放鄭聲，遠佞人。

　　▼進筆硯架銘

　　筆硯之間，聖心必察。
　　青蠅導赦，震言漏泄。

　　▼暖硯銘

　　筆鋒曉凍，墨池夜結。
　　香炭潛然，推寒致熱。

　　▼素盤盂銘（並序）

　　國子祭酒韋公，好遊山水，器珍雅素。因適湯泉，見楩梓枌榆，良材滿穀，乃命山工作為盤、盂、盎、罌、樽觶，呈其文理，素而不飾。還都分遺好事者，說受賴盤盂二事，以銘之雲爾。

　　幽山之水，無心世路。
　　器為盤盂，制以法度。
　　匪丹匪漆，惟真惟素。
　　理真防毀，節全思固。
　　多用必傷，處盈招惡。
　　嗟嗟君子，鑒微在悟。
　　實是天然，貽我朋故。

　　▼溫泉箴

　　東山少連曰：玄冥氏之子曰壬夫安，祝融氏之女曰丁芊，俱學水仙，是為溫泉之神焉。帝命之救萬靈，蕩滯結，腑臓達，膚腠泄下人多賴之，上帝是崇。乃飛廉氏之佚女妒之，常欲大慁其功，故入溫泉，必齋以灑心，戒以防患，恕以利物，含生之疾，我願除妖。二神嘉之，吹湯激邪，珠連漚累，潏汩揚華，此其效也。若入溫泉，僻心穢行，惡言滛形，居食失節，動出躁輕，二神醜之，不匡人命，飛廉佚女，以裾蔽人，是生疰芒風瘍眩齵之病。夫有意之醫，照合神理，無恒之醫，身為欲使，莫之益，傷之者至矣。是以君子慎其微也。

　　▼贈別楊盈川炯箴

　　杳杳深谷，森森喬木。
　　天與之才，或鮮其祿。
　　君服六藝，道德為尊。
　　君居百里，風化之源。
　　才勿驕吝，政勿煩苛。
　　明神是福，而小人無冤。
　　畏其不畏，存其不存。
　　作誥茲酒，成敗之根。
　　勒銘其口，禍福之門。
　　雖有韶夏，勿棄擊轅。
　　豈無車馬，敢贈一言。

　　▼獄箴

　　官有決曹，掌茲法獄。匪惟議罪，亦以防欲。
　　所貴仁恕，非矜窘束。吏苟吹毛，人安措足。
　　古之為主，是戒是勖。茫茫率土，蠢蠢群生。
　　賢愚中雜，真偽相傾。若魚之駭，如鳥之驚。
　　不能無犯，宜持以平。或大或小，時重時輕。
　　無以快志，期乎得情。孰曰非重，國之政令。
　　孰曰非輕，人之性命。虐則招咎，寬則納慶。
　　宜慎宜恤，可畏可敬。為獄則固，為牢則幽。
　　晨嚴管鑰，夜密更籌。寂寂圓土，累累系囚。
　　求食揺尾，見吏垂頭。自昔立名，此為非所。
　　逼隘狹室，攲傾漏宇。冬有祈寒，夏多隆暑。
　　焉可失入，焉可妄處。勿謂無妨，勿謂無傷。
　　匹婦含怨，三年亢陽。匹夫結憤，六月飛霜。
　　可以安危，可以興亡。敢告司憲，無輕國章。

　　▼東山記

　　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修文館大學士韋公，體含真靜，思協幽曠，雖翊亮廊廟，而緬懷林藪。東山之曲，有別業焉。嵐氣入野，榛煙出俗，石潭竹岸，松齋藥畹，虹泉電射，雲木虛吟，惚恍疑夢，間關忘術。茲所謂丘壑夔龍，衣冠巢許。幸溫泉之歲也。

　　皇上聞而賞之，乃命掌舍設帟，金吾劃次，太官載酒，奉常抱樂，停輿輦於青靄，佇翬褕於紫雲。百神朝于穀口，千官飲乎池上。緹騎環山，朱斾焰野，縱觀空巷，途歌傳壑。是日即席拜公逍遙公，名其居曰「清虛原幽棲穀」。景移樂極，天子賦詩，王后帝女，宮嬪邦媛，歌焉和焉，以寵德也。加以中宮敦序，謂我諸兄，引內子於重幄，見兒童于行殿。家人之禮優，《棠棣》之詩作。於是實其筐筥，下以昭忠信之獻；賁其束帛，上以示慈惠之恩。朝野歡並，君臣義洽。

　　夫飛翠華，藶茨道，至道之主也；紆紫綬，期赤松，素履之輔也。千載一時，難乎此遇。故兩曜合舍，眾星聚德，雅道光華，高風允塞，寒谷煦景，窮崖潤色。猗歟盛事，振古未有。篆之玄石，貽代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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