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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玉泉寺大通禪師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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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夫總四大者,成乎身矣;立萬始者,主乎心矣。身是虛哉,即身見空,始同妙用;心非實也,觀心若幻,乃等真如。名數入焉妙言乖,言說出焉真宗隱。故如來有意傳要道,力持至德,萬刼而遙付法印,一念而頓授佛身。誰其弘之?實大通禪師其人也。 禪師尊稱「大通」,諱神秀,本姓李,陳留尉氏人也。心洞九漏,懸解先覺,身長八尺,秀眉大耳。應王伯之象,合聖賢之度。少為諸生,游問江表。《老》《莊》玄旨,《書》《易》大義,三乘經綸,四分律儀,說通訓詁,音參吳晉。爛乎如襲孔翠,玲然如振金玉。既而獨鑒潛發,多聞旁施,逮知天命之年,自拔人間之世。企聞蘄州有忍禪師,禪門之法胤也。自菩提達磨天竺東來,以法傳惠可,惠可傳孫璨,僧璨傳道信,道信傳弘忍。繼明重跡,相承五光。乃不遠遐阻,飜飛謁詣,虛受與沃心懸會,高悟與真乘同轍。繣指忘識,湛見本心,住寂滅境,行無是處。有師而成,即燃燈佛所;無依而說,是空王法門。 服勤六年,不舍晝夜。大師歎曰:「東山之法,盡在秀矣。」命之洗足,引之並坐,於是涕辭而去,退藏於密。儀鳳中,始隸玉泉,名在僧錄。寺東七裡,地坦山雄,目之曰:「此正楞伽孤峰,度門蘭若,蔭松藉草,吾將老焉。」雲從龍,風從虎,大道出,賢人睹。岐陽之地,就去成都;華陰之山,學來如市,未雲多也。後進得以拂三有,超四禪,升堂七十,味道三千,不是過也。爾其開法大略,則惠念以息想,極力以攝心。其入也品均凡聖,其到也,行無前後。趣定之前,萬緣盡閉;發慧之後,一切皆如。特奉楞伽,遞為心要,過此以往,未之或知。 久視年中,禪師春秋高矣,詔請而來,趺坐覲君,肩輿上殿,屈萬乘而稽首,灑九重而宴居。傳聖道者不北面,有盛德者無臣禮。遂推為兩京法主,三帝國師。仰佛日之再中,慶優曇之一現,混處都邑,婉其秘旨。每帝王分座,後妃臨席,鵷鷺四匝,龍象三繞。時熾炭待礦,故對默而心降;時診饑投味,故告約而義領。一雨溥沾於眾緣,萬籟各吹於本分。非夫安住無畏,應變無方者,孰能至爾乎?聖敬日崇,朝恩代積,當陽初會之所,置寺曰「度門」;尉氏先人之宅,置寺曰「報恩」。軾閭名鄉,表德非擬,局厭諠輦,長懷虛壑,累乞還山,既聽中駐。久矣衰憊,無他患苦,魄散神全,形遺力謝。神龍二年二月二十八日夜中,顧命趺坐,泊如化滅。禪師武德八年乙酉受具於天宮,至是年丙午,複終於此寺,蓋僧臘八十矣。生於隋末,百有餘歲,未嘗自言,故人莫審其數也。 三界火心,四部冰背,榱崩梁壞,雷動雨泣。凡諸寶身,生是金口,故其喪也,如執親焉。詔使吊哀,侯王歸賵。三月二日,冊諡大通,展飾終之義,禮也。時厥五日,假安闕塞,緩及葬之期,懷也。宸駕臨訣至午橋,王公悲送至伊水,羽儀陳設至山龕。仲秋暨望,還詔乃下。帝諾先許,冥遂宿心。太常卿鼓吹導引,城門郎護監喪葬。是日,天子出龍門,泫金櫬,登高停蹕,目盡逥輿。自伊及江,扶道哀候,幡花百輦,香雲千里。維十月哉生魄明,即舊居後岡,安神啟塔,國錢嚴飾,賜逾百萬。 巨鐘是先帝所鑄,群經是後王所錫,金榜禦題,華旛內造,塔事尊重,遠稱標絕。初禪師形解東洛,相見南金,白霧積晦於禪山,素蓮寄生於坐樹,則雙林變色,泗水逆流。至人違代,同符異感。百日卒哭也,在龍花寺設大會,八千人度二七人;二祥練縞也,鹹就西明道場,數如前會。萬回苦薩,乞施後宮,寶衣盈箱,珍價敵國,親舉寵費,侑供巡香。其廣福博因,存沒如此。日月逾邁,榮落相推。於戲法子,永戀宗極,痛慈舟之遽失,恨湧塔之遲開。石城之歎也不孤,廬山之碑焉可作。竊比子貢之論夫子也,生於天地,不知天地之高厚;飲于江海,不知江海之廣深。強名無跡,以慰其心。銘曰: 額珠內應,匪指莫效。心鏡外塵,匪磨莫照。 海藏安靜,風識牽樂。不入度門,孰探法要。 倬哉禪伯,獨立天下。功收密詣,解卻名假。 詣無所得,觧亦都舍。月影空如,現於悟者。 無量善眾,為父為師。露清熱惱,光射昏疑。 冀將住世,萬壽無期。奈何過隙,一朝去之。 嗟我門人,憂心斷續。進憶瞻仰,退思付囑。 盡不離定,空非滅覺。念茲在茲,敢告無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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