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忠陳國瑞尋仇互鬥奏請參處折|曾國藩

李世忠陳國瑞尋仇互鬥奏請參處折

　　（同治十年五月十一日）

　　奏為曾任提鎮大員，尋仇構釁，據實參奏，恭折仰祈聖鑒事。

　　竊前任江南提督李世忠，于同治三年開缺回籍，本年三月間，前來江寧見臣一次，旋赴揚州。該提督有一房屋，賃與洋人作為教堂。限期已滿，索取甚急，幾至生釁，經常鎮道沈秉成會同運司方濬頤，另議由官收買此屋，仍賃洋人，酌核辦妥。該提督逗留在揚，與前任浙江處州鎮總兵陳國瑞相遇。二人本有夙仇。李世忠匿怨納交，與陳國瑞勾結往來，日夜演戲不露聲色。忽於四月十四早潛赴陳國瑞寓中，乘其不備，喝令夥党將陳國瑞捆縛赴船，行抵揚州之四裡鋪地方，關禁舟中。意在嚇取財物，以圖報復私仇，彼時正值運鉛船一百餘號，及沿江上下湖廣船隻聚集兩岸，大半與陳國瑞同鄉。

　　陳國瑞之侄陳澤培等聞信趕至，立時喊稱救命，揚言有能救出陳國瑞者，立賞萬金，捉獲李世忠者，亦賞萬金等語。一時各船之水手，近地之棍徒，嘯聚數千人，呼聲震天。李世忠見眾怒難犯，將陳國瑞藏匿一船，派人送赴上游。而另覓小舟為逃生之計。因追者環繞，倉皇落水，遇救得生。其輜重及家屬之船，則被水手棍徒于十四日晚擄掠一空，婢妾四人，追逐登岸。內一人不知何時落水淹斃，其餘三人擁至揚城，叢毆欺辱。經營務處候補道楊鐘琛途遇喝禁，始行釋放。

　　迭據揚州文武各官及瓜洲營汛馳稟各情，臣正在飭查間，即據李世忠隻身來轅開具失單，稟訴人財被擄等情，臣一面確切查訊，一面派員至江中迎提陳國瑞來轅。又據陳國瑞以無辜受辱開具寓中失單，稟請查究。當經飭派營務處候補道袁保慶、瓜洲鎮總兵吳家榜切實查辦，錄取兩造初次親供。又令其互相辯駁，再行呈遞二次親供。其中情節，各執一詞。臣詳加察核。李世忠所供，陳國瑞從前結怨之事。同治元年有在高良澗劫去鉛物一案，二年有壽州截殺李世忠部將朱元興等一案，三年懷遠劫留鹽船及搶奪馬鞍皮衣二案。揆度當日情事，正是陳國瑞打仗奮勇，聲名日起之時。李世忠則人人切齒，中外交疑，正聲名極壞之時。或畏陳國瑞而不敢與校，亦屬意中之事。

　　惟高良澗一案，據李世忠供稱已由前漕督臣吳棠賠銀一千五百兩，陳國瑞則稱賠銀二千兩。壽州一案，其時陳國瑞並未到壽，親王僧格林沁因朱元興、杜宜魁死於無辜，曾經奏參將苗景開、李萬春正法，奉有諭旨，此二案業已了結。其未見明文者，懷遠鹽船一事，陳國瑞現供認，擄得李世忠鹽船，變賣充賞。馬鞍皮衣一事，陳國瑞現供系李世忠贈送，其為強奪無疑。然當時並未呈報有案，此次又未先行申訴，從前軍營無理之事，只可概置不論以持大體，而弭爭端，臣據理駁斥，李世忠亦俯首無辭。至此次揚州起釁緣由，李世忠早蓄誑誘之詭計，陳國瑞猶是強梁之積習。

　　其供詞之互異者，李世忠供稱，陳國瑞索取山石。陳國瑞則稱，李世忠以山石相送。

　　查山石在李世忠舊房，即系教堂內之物，李世忠明知難取而故作挑釁之媒。陳國瑞自恃其強，而思逞一朝之忿，其情均屬可惡。又據李世忠供稱，陳國瑞硬要戲班。陳國瑞則稱，李世忠派人送戲。

　　查李世忠攜帶戲班，到處送演，陳國瑞好勇鬥狠，有意扣留。該二員素行頑獷，不足深論。惟捆縛一節，則為此案之正文。據李世忠供稱，攜手偕同回船，並未淩辱。陳國瑞則稱，拖扭之時揪落頭髮一綹，到船後捆縛唇詈。又逼寫家信，勒取財物等語。

　　查李世忠蓄恨已久，下此毒手，斷無不加淩辱之理。且以陳國瑞之狡譎暴戾，若非李世忠用強逞蠻，何肯隨同赴船？此尤理之顯然者。至陳國瑞之侄糾集船戶棍徒，聚眾釀命，則又為李世忠意料所不及，害人而適以自害。凡逞兇私鬥，枝節橫生，大率類此。

　　平情而論，四月十四日以前，兩人謬訂知交，往還親密，各懷猜疑，各蓄機心。陳國瑞供稱，屢以正言規勸李世忠，即系生平甘言欺人之伎倆。李世忠供稱，陳國瑞有所求索，事事遂其所欲，即系平日蓄謀害人之伎倆。兩人之心術相近，而李世忠尤為陰狠。聞上年曾軟禁道員楊姓，勒令出銀數萬，始准放還，此次又軟禁陳國瑞，其行徑同於擄人勒贖。若照例嚴辦，厥罪甚重，臣仰體朝廷之意，業已保全於前。

　　此次仍從寬議結，相應請旨，將前任江南提督李世忠即行革職，免其治罪，勒令回籍，交地方官嚴加管束。如再出外滋事，一經查出，即行奏明重懲。陳國瑞于船戶聚眾之事，雖非其所主謀，而家屬糾眾釀命，亦不得盡諉為不知。且構怨由於昔年搶奪數次報復之來，亦素行乖謬所致。若一併奏參革職，咎亦難辭。姑念此次滋事，實由於李世忠尋釁，似宜分別輕重，相應請旨，將記名提督前任浙江處州鎮總兵陳國瑞以都司降補，勒令速回湖北原籍，不准再在揚州逗留，以免滋生事端。船戶水手，滋事之人，現已拿獲二名。俟再拿要犯後，與陳國瑞之侄分別歸案究辦，另行諮結。所有曾任提鎮大員尋仇構釁，據實參奏緣由，恭折由驛三百里具陳。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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