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曾國藩 > 曾文正公全集 | 上頁 下頁
曾文正公書劄卷十七


  複官中堂 咸豐十一年九月二十日

  折片稿均讀過,情真語摯,浣佩無量。此間舍弟進攻無為州,於十六夜破泥汊賊壘一座。聞無為城中此刻踞賊甚多,不似前月之空虛。又三河、巢縣、蕪湖各賊皆可就近來援,殊恐難遽得手。

  多公進剿廬州,孤軍力單。渠謂圍廬之外,又須防援、防撚,並防苗練,所慮皆切近之災。求閣下與希帥撥萬餘人來,以四五千守桐、舒二城,以七千人隨多公進攻廬郡,庶前敵之兵力既厚,鄂北之門戶尤固。六安既不進兵,則霍山亦不必防,專守英山可也。卓裁以為何如?安慶設立總台,承惠許源源接濟,感謝曷涘?目下餉項極窘,深冀大波之津潤也。

  致李與吾王柱堂黃昌岐 咸豐十一年九月二十二日

  頃聞泥汊口、神塘河先後克復,無為州之賊亦遁,至為欣慰。北岸盡為我所有,則水師之根本愈固。南岸魯港、三山雖有賊船,或亦不甚足慮。但屢勝之後,最易驕矜,且新營之勇多未見仗者。望三君子加倍小心,專主防守,不遽進剿。選極靈極快舢板二、三號,人裕溪口內察看地勢,可進則不妨深進,不可進則速行退出。其大隊仍紮自茆嘴等處,切不可同去。蓋看地勢之船愈少愈好也。淮揚水師現有三營到安慶,明日當令陳東友、成俞卿赴下游,以厚兵力。

  複左季高太常 咸豐十一年九月二十二日

  霆軍之騷騷擾,弟久以為慮。方在盛名之際,雖再三誡飭,春霆即稍儆惕,弁勇皆驕矜不知儆也。該軍之無方略不宜遠征者,其患猶淺,惟無紀律,不宜腹地,其患至深。

  台麾將移駐廣、玉之交,兼顧婺源,自必准乎地勢之至當。弟于他軍尚不肯遙制,況閣下乎?擬即奏明大纛開府於信州。凡江西之饒州、廣信,皖南之徽州、廣德各軍,皆歸閣下節制。即由尊處奏報,庶調度較捷,呼應較靈。自度力可援浙,即由閣下就近派將往援,利則愈打愈遠,不利則收回信州,亦可伸縮自如,特此奉商。閣下如以為可,覆信一到,敝處一面具奏,尊處一面調發,如昔年公居湖南之幕,剿江西之賊。公家之利,知無不為,免致與弟函商于千里以外,動失機宜也。

  貴軍餉項,鄙人刻刻不忘。弟前與少荃、黼堂定《丁漕減價章程》,漕米每石完三千文,地丁每兩完二千四百文。茲將劄稿、示稿諮達冰案。黼堂既竭力辦減價一案,期於必行,又以貴部欠餉太多,思在廣信設法清補。於是函商敝處,請於信漕新章三千之外,再照各縣向來頭折之數,以錢易銀,加收若干。如上饒向來頭折五兩九錢,今年則收五千九百文。雖較之各府新章增多二千九百,似有向隅之歎。而較之廣信舊例,已減四千余文,仍不失曠蕩之恩。若果如此辦理,于貴軍餉項良有裨益。第弟與中丞會銜告示,業將三千定為通例,遍貼各處,信州士民豈無聞見?獨增二千九百,不知辦得動否。閣下接黼堂信後如何區畫?望賜詳示。此間舍弟一軍由廬江進攻無為州,聞已於十九日克復。多公尚未進兵。四眼狗現踞廬郡,分黨防守三河。

  潤帥靈柩聞於二十六日旋湘。此公憂國之誠,進德之猛,好賢之篤,馭將之仁,察吏之嚴,用兵之奇,理財之精,令人愈思愈慟。昨寄一聯,不能道其萬一也。

  複李輔堂 咸豐十一年九月二十五日

  前奉惠書,論廣信漕可略增,尚未裁複。頃又接十九日來緘,知贛餉已截供鮑軍。信州之漕向來徵收價值較之各府幾有霄壤之別。今即照上饒頭折,以錢易銀為五千九百之數,雖比較各府新章已不免有向隅之歎,而比較廣信舊例,仍不失為曠蕩之恩。尊議以此項添濟左軍,似若可行。惟弟與中丞會銜告示,以三千為通省定章,並無因地制宜之說,廣信士民豈無聞見?若前示貼於各郡,而不貼於信屬,既恐欲蓋而彌彰;若甫貼前示,隨又出一增價會示,又虞朝令而夕改;若督撫但出三千減價之示,而左帥另出二千九百增價之示,則恩歸本省,而怨歸客官,其勢尤萬不能行。再三籌計,殊無良法。已致函左公,詢渠如何區畫。相距太遠,非兩旬不能得其回信。即欲增價,二千九百亦嫌過多。或仿往年南昌之例,三千之外,酌增津貼八百,或倍之為一千六百,尚可冀其樂從。如並此而辦不動,只好俟諸明年再行議增。蓋今年信州受害最深,既不蠲緩,何忍多求?而示尾本有活筆,明年獨增信屬,亦自理直而氣壯也。如左帥複尊處信以為難行,應請即作罷論。

  鮑軍冒暑奔馳,宣勞最久,厥功最偉,截贛餉以濟之,自是允當。惟此間欠餉太多,前敵諸軍新破泥汊等賊壘,克復無為州城,日夜辛勞,務乞鼎力速湊五萬金,以濟眉急。不勝盼切。

  複官中堂 咸豐十一年十月初三日

  一、壽州被圍緊急,兩奉寄諭,令撥兵往援。壽州為長、淮關鍵,本不可失,苗練叛黨尤不可令其得志,自宜急往救援。聞苗逆畏楚師如虎,我兵縱不能直抵壽城,但能進駐六安,苗黨必望風遁去。閣下與希帥撥二十三營赴霍山,多都護亦擬派十營助剿,總以直駐六安為妙。一到六安,不特壽州生靈立可保全,即廬郡狗党亦易攻克。請閣下與希帥力籌此舉。弟前恐由霍赴六安轉運太難,故請鄂中撥一支人進守舒、桐,以便多公騰出全軍進攻廬州。今尊處能籌重兵直抵六安,尤為上上之策,不必另撥人來桐、舒矣。

  一、淮鹽本應由弟認真辦理,而現在江路梗塞,實有鞭長莫及之勢。故雖接鹽政印信,而於鹺務仍不甚厝意。前此厲伯符兄詳:殷商等願領票赴淮買鹽。其時弟不甚願,蓋有二層:一則民船不能直穿賊中而過,必須借重洋船拖帶而行。和約中本有不准洋商運鹽一條,今既借彼船以護運,則端自我開,我既引虎入室,彼將壟斷獨登。其不便一也。敝處所設大通、華陽鎮、湖口各厘卡,專以鹽為大宗。今欲概行免去,而僅以水師之百斤三文包掃一切,上游則鄂中獲利較厚,下游則淮揚完厘如故,獨中段免厘,敝處坐失眼前之利,其不便二也。有此二端,弟不敢附和,而又不便諫阻,僅于伯符詳中批飭「不許免厘」而已。厥後薛中丞亦會敝銜出奏,暗中亦用洋船護運,而外諱其名。弟複金運司安清緘中,亦將此二層剴切言之雲:洋船不宜護運,敝處不肯免厘。伊欲請弟商之閣下,將楚、皖各散厘卡歸併一處整完一款,弟亦未之許也。今閣下欲令弟自行專主,不可任他人為之。弟因前此不便之兩層,本不願專主此事。而下游厘費多層,如袁、如都、如巴、如王諸軍,皆極窮苦,弟既不能代彼籌餉,又焉能禁彼抽厘?斯又不能專主之勢也。必待江路大通,庶幾利權歸一。目下棉力實有不逮,尚希鑒亮。

  一、洋人多買民船裝載百貨,運赴下游,壟斷獨登,不完厘稅。弟令安慶卡員扣留二十船,曾經諮達冰案。昨初二夜上海來一兵船,攜有英國水師提督顧信一函,詞意不遜。弟恐因此極小之事肇生釁端,即將扣留之船放去。覆信亦諮達冰案。民船用洋商旗幟不完厘金,實于軍餉大有妨礙,應請閣下于此事大力挽回。無論洋人或買或雇,但系民船,均須一體完厘。如恭親王不肯主持此事,亦請閣下設法辦理。弟必竭力護助,勞怨均不敢辭。

  一、運漕鎮既已攻克,則金陵米糧必由之路已為我截斷矣。惜舍弟一軍分守六處,不能再行進取,機會可惜。又缺餉太多,欲求尊處再濟五萬金,不知可否?至懇!至懇!

  致官中堂 咸豐十一年十月初七日

  頃接多都護信,知壽州業被苗逆攻破。六安與壽相距甚近,若為苗逆所得,則不特攻廬州之師防賊橫出邀截,且鄂之東北邊患無窮。已飛諮尊處撥兵迅援六安。成、蔣、蕭三公現已行抵何處?能派一起先達六安否?多公之病,聞尚未痊,即使全愈,此時宜扼舒、桐以保楚疆,亦不宜遽進廬郡也。

  舍弟一軍分守六處,別無進剿之兵,機會深為可惜。意欲添募新兵數千替守各城,而騰出現在防兵為進剿之師。舍弟歸思極切,因即令回籍自行招募,已于本日起程矣。但求諸將今冬堅守各處,力保無虞耳。初九日新主登極,外省督撫例有賀表。敝處書吏文卷未到,不諳體式,求中堂將表文格式寄示,仿照辦理。

  致李希庵中丞 咸豐十一年十月初七日

  潤帥奉旨人鄉賢祠,揆帥奏中所請人賢良祠之處,未蒙俞允乎?東征諸軍皆潤帥一人維持,朝廷或未深知。

  箴言書院究尚欠銀若干?求查示。鄙意奠儀先盡書院用之,齋房宜宏壯,膏火宜優裕,以慰潤公九泉之靈;其次則分惠胡氏宗族,以補書院之所不逮;又其次乃歸陶夫人及哲嗣私家之用。潤帥本有恆產,私用當不至空乏。設有不贍,國藩與閣下暨左、彭諸君,從容濟助,尚不為遲。揆之潤帥先公後私之素志,似以書院為重。閣下以為何如?

  致彭雪琴中丞 咸豐十一年十月初九日

  閣下已拜皖撫之命。在淡泊之高懷,以此若自累損,而此間文武軍民,無一不歡欣鼓舞,願得早睹旌旄為快。聞昨夕宿湖口縣,計今日必與九舍弟會晤,詰朝當可握手。

  近事多稱意者,惟潤帥人琴俱亡,至今思之嗚咽。首縣為閣下預備公館,恐相隔稍遠,不克時時相見。已在敝寓灑掃室屋,遲企德暉,專丁迎迓。

  複左季高太常 咸豐十一年十月十九日

  前許分餉寄解尊處,展轉遲誤,昨日始起解二萬金,已有三次公牘奉達冰案。廣信錢漕歸尊處經理,清顧、王等四軍之餉;河口厘金清貴部之餉。亦有公牘奉達,想澈觀覽。

  浙事日棘。聞紹興於九月二十九日失守,蕭山亦已失陷。縱使寧波賴夷人之力或得幸完,而亦為紹興、蕭山之賊所隔,餉項決不能人。杭城四面皆賊,省城殆難久保。閣下雖久持援浙之議,亦恐鞭長莫及。嚴州、金華、蘭溪橫亙賊氛,援師斷難飛越。杭城若失,則湖州、上海將為其續,東南海濱聯為一片,逆焰又日熾矣。

  上海連派數人來此請兵,情詞哀懇,亦深慮杭州有變,唇亡齒寒。弟處無兵應之,愧不可狀!丁漕減價,今年粗舉綱要,明年如大局可支,更當潤色而補救之。至廣信不能由尊處獨加,弟複黼堂信已決之矣。

  複李輔堂 咸豐十一年十月十九日

  前此五萬之信,因來函有截餉三萬先濟鮑軍之說,故求之甚迫。嗣聞贛餉並未截留,則宜以全力籌濟左軍也。平江老五營妥為遣散,甚好!甚好!此時江西劣營撤遣殆盡,所少者應另籌佳營駐紮撫州,策應各路耳。

  紹興於二十九日失守,蕭山亦已失陷。縱使寧波借夷力幸而無恙,而寧餉為紹、蕭之賊所隔,衢兵為蘭、嚴之賊所隔,杭省實有坐困之勢。杭倘不保,則湖州、上海恐難孤立。東南濱海一片逆氛,正不知如何收拾。李秀成今年在江、楚擄人近二十萬,不過半年,拜官封爵,即不思歸。梟桀者出其中,後患彌長,思之憂悸。

  致陳舫仙 咸豐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

  頃接公牘,驚悉尊慈太夫人棄養。閣下純孝性成,終鮮兄弟,哀毀自難言喻。窀穸大事,並無次丁料理,回籍奔喪,自是天理人情之至。鄙人豈忍拂人至性?惟運漕系前敵要區,李、蕭二鎮,戰守或尚可恃。至於調和諸將,審度機宜,實非所長。設一旦賊氛環逼,不過數日,必且號令不一,舉措慌亂。蓋其智計不能超諸將之上,則其號令斷不為諸將所服。運漕若有疏失,則東關、無為亦皆可危,關係極大。不得已求閣下勉留月餘,在此度歲。國藩一面催沅甫年內來皖,一面囑澄侯往尊府代為經理。不情之請,實因大局所關,務望從權少待,至懇!

  致郭意城 咸豐十一年十一月十六日

  此間軍事,自克復運漕、東關後,賊勢稍衰。初六日,三河之賊宵遁。或疑江北之賊將棄廬州、巢縣而盡歸南岸,殆亦有因。惟浙事日棘,紹興、蕭山失陷,杭州糧路已斷。朝廷命季帥督辦浙江軍務,而令國藩兼轄。體制太隆,權位太重,虛望太盛,才略太短,顛蹶之患,不卜可知。即日當具疏辭謝,而薦季翁專任浙事。惟渠部人數過少,外而援浙,內而保江,殊難兼顧。江西積疲,本已不堪再擾,且一入江境,兩湖並受波累。此事勢之最可虞者,而奏牘不敢盡言也。

  張石帥位置之道似不甚妥。鎮、揚一江之隔,有巴,都兩將軍對峙。二城軍事固不合更參一席,盬事則袁,李、薛、王、喬、金諸公迭為主盟,團事則晏、龐二公各開幕府。若以石帥攘臂其間,非主非客,萬難措手。頃聞石帥內召,或當入參密勿,否則外間借重此才,為地甚多,要非督撫不足溷之也。

  崔世兄已在沅甫營中當差,足慰綺廑。霞仙一飛沖天,較李、彭諸公尤為破格。若川中軍事速了,當可修明吏治。此間則畢生與兵事終始,吏治拋荒已極,可愧可歎。

  筠仙親家比來省垣否?前周弢甫寄去一緘,曾注明「學王小二過年」,已入覽否?世變方滋,惟有「涿州撕狀」、「王二過年」兩法。尚是,一了百了;非是,則寧堪其苦惱耶?

  複陳舫仙 咸豐十一年十二月初三日

  冬月水幹,炮船不便施展,前此隔水之處半皆涸出。設該逆偷越來犯,水師不能為力,專望陸兵嚴防,尚乞留意。營中洋煙、賭博二事,最易貽誤大局,尚望隨時嚴禁,並約會各營一體禁革。至要!至囑!

  此間一切如常,聞青陽賊已退遁,不知確否。嚴州之賊由徽州境內犯,聞已竄入屯溪,有窺伺婺源、景鎮之意,殊深焦灼。

  複左季高太常 咸豐十一年十月二十九日

  羊棧嶺之賊仍是劉、古、賴諸逆之黨,一擊即退,非大股悍徒也。張軍駐婺之三營既已回徽,貴部四營移駐華埠,似尚可兼保婺源。惟景德鎮實系要區,屢為該逆盤踞,想至今垂涎不忘。雖東北有張軍在徽州,雄師在華埠;西北有鮑軍出青陽,朱鎮出石埭;正北有江良臣祁門防兵,似可無虞內犯,然中段究太空虛。現已會同諮奏,將饒、信防務概歸麾下綜理。若能少籌數營久駐景鎮,更為無隙可乘。

  趙振祚多抽茶厘之案,弟子諮複尊處時即將斥革一節一併諮部,刻當到京矣。樂平錢漕之案,已會同中丞諮請尊處就近嚴辦。其廣信七屬丁漕概歸尊處提清欠餉,中丞亦已諮複無異辭。

  浙事似日不支,蕭山於二十六日失守,紹興於二十九日失守。甯、紹向出銀米,為省城所資以生。今蕭山西興江為賊所占,糧路已斷,杭城有坐困之勢。雄師縱能星速往救,已為嚴州、蘭溪等賊所隔,況又萬不能速耶!慶制軍奏請麾下入浙會剿。俟奉寄諭時,弟當代奏,陳明兵單餉絀,能往而不能速之故。閣下亦宜將入浙固江規吳之本計,自行奏明。進退遲速皆須閣下自作主張,不可因人牽率,致撓大計。朝廷亦決不以進兵稍遲而撓公以從閩也。

  《祭潤帥文》愈讀愈妙。哀婉之情,雄深之氣,而達之以詼詭之趣,幾欲與韓昌黎、曾文節鼎足而三。弟亦具一疏,略達年來敬愛潤帥之忱,想邀鑒照。

  複李希庵中丞 咸豐十一年十一月初三日

  壽州之陷本在意中,陷後情形卻出意外。苗沛霖狼子野心,行路皆知。翁中丞昔年屢疏保其忠良,致養癰而詒患;今春屢疏表其叛逆,請聲罪而致討;逮圍六、七月之久,又屢疏請餉請援;不謂城破之後不能殉節,反具疏力陳苗逆之非叛。顛倒反復,令人百思不解。不知朝廷俯如所請,姑羈縻之乎,抑急於誅滅之乎?若論其始終本末,較之粵匪、撚匪更為可惡。古人稱湯武心事不過曰為匹夫匹婦復仇耳!我朝廷仁義之師,恐終當為孫、蒙諸家一複此仇。

  潤帥家葬事,壽山、作梅諸君常有信來否?奠金概作書院之需,計所缺必不甚多。此外,胡氏宗族另有點綴否?似須于奠金之內籌畫此層。蓋緣書院條約中有不許胡氏經管一節,不可不別謀慰撫之也。鄙懷屢籌詢及此,均未得確實信息,尚祈詳示。尊恙近大愈否?方藥難於恰當,若非有明醫真知灼見,總以不輕服藥為是。

  複毛寄雲中丞 咸豐十一年十一月初八日

  惠書並疏稿二件。前件已于邸報中讀過;後件彈擊承嗣,尤足摧落豪強,維持綱紀,令人肅然起敬。

  今年春夏,胡潤帥兩次貽書,責弟嫉惡不嚴,漸趨圓熟之風,無複剛方之氣。今睹閣下侃侃正言,毫無顧忌,使弟彌慚對潤帥於地下矣。近日封疆中如劉鑒泉不遵旨即赴滇督之任,而擅自北上,遲遲吾行;翁藥房往年屢疏保苗沛霖之忠良,今春屢疏劾苗沛霖之叛跡,逮壽州被圍六、七個月,又屢疏請援請餉,乃壽城陷後,不能殉節,反具疏力陳苗逆之非叛,謂曲在壽團,而不在苗黨云云。此等行徑,鄙人頗思抗疏嚴劾。則又以愚陋如僕,忝竊高位,又竊虛名,方自攻其惡之不暇,不欲更翹人短以炫己長,以是徘徊未決。祈閣下代為詹尹之蔔,何去何從,早惠南針。弟于身家恩怨無所顧惜。所疑者,虛名太盛,又管閒事,恐識者斥為高興耳。

  湘省官吏之賢否,弟不深知,辱承垂詢拳拳,後此苟有所聞,必以密達左右。敝處用人行政倘有不當,賤兄弟居家在外,倘有愆尤,亦望隨時切實指示。千萬之禱!

  此間軍事諸叨平安。北岸西梁山等處之賊來窺犯運漕、東關者,均經擊退。三河之賊聞於十一月六日不攻自潰。大約廬州郡城,賊亦無志堅守。南岸鮑軍進攻青陽,朱雲岩進攻石埭,均於日內前往。惟紹興失後,杭垣危於累卵,彌月苦無確耗耳。

  複多都護 咸豐十一年十一月十一日

  前初七日接收復三河之信,即批令現駐廬江之振字、開字兩營往守三河,而分調吳道團防兩營替守廬江。頃接惠書,稱三河賊棄壘遁竄,勢必聚集大股另有詭謀。閣下向來料敵如神,自當確有所見。聞初九日,賊尚踞聚中派河一帶,不知兩日內複來三河否?振字、開字二營已往三河設守否?尚未吃虧否?弟深為廑系,特此飛函奉懇閣下就近作主。

  如賊複來三河,或竄撲廬江,務求雄師迅速援救。吳道團防二營,十三日自安慶開差前往廬江,過桐城時,已囑其稟謁臺端,請示一切。以後三河、廬江兩處防守事宜,即求閣下就近調度,另具公牘諮達冰案。至無為州、運漕、東關三處,不知閣下能兼顧否?如能兼顧,亦即備諮請閣下調度。有勞藎慮,尚祈先賜複示。

  複左季高太常 咸豐十一年十一月十六日

  景鎮厘金少旺,稍以為慰。浙事近日何如?實深憂灼。昨奉廷寄諭旨,謬以鄙人兼辦浙江軍務。位太高,權太重,虛望太隆,才智太短,殆無不顛蹶之理。即日當具折謹辭,而推閣下督辦浙江軍務。朝廷恐國藩不兼轄浙之名,則必留貴部雄師以自固,而不復謀及浙事,其用心亦良苦。實則閣下久以援浙為己任,即鄙人稍具天良,亦豈敢置漸事於度外?所最苦者,江西民力已竭,兵力太弱,貴部救援浙江,仍不能不兼顧江西。以大局言之,江西有事則必波累兩湖;以私情言之,江西被擾則弟與兄之餉源立竭。此時閣下雖實授浙撫,猶不能不保江西;亦若希庵授皖撫,不能不保湖北也。而尊處兵勇只有此數,援浙保江,二者不可得兼。日夜焦思,殊乏善策。閣下智略遠過於弟,敬求卓裁,迅示一切。一面建纛遄發,救杭城倒懸之急;一面另籌勁旅,固江西東北之防。至懇至禱!

  凱章一軍,奏明歸閣下調度,惟目下不可調動。蓋徽、祁萬山之中,我守之,則可以通敝處與尊處之氣,可以固景鎮與湖口之防;賊得之,則隔我三面之氣,阻我進兵之路,利害甚巨。凱章未到之前,求閣下無輕調徽兵,無遽撤婺防也。

  此間近狀平安。三河複後,聞廬州賊亦有遁意,想系棄江北而全吞蘇、浙。春霆因雨尚未進兵。楚師不到甯國,浙賊更無顧忌,思之憂悸。

  致李希庵中丞 咸豐十一年十一月十六日

  苗練之事,十月十六日、二十日兩次寄諭,此間甫於昨日奉到。諭中詢及應剿應撫。鄙意複奏,陳其必應剿辦,斷不可撫。目下兵力未足,餉項未充,楚師但能防苗,不能剿苗。俟克復廬州後,即當力除苗黨,以懾群醜。不知揆帥與閣下卓裁何如?如以為可,則請揆帥主稿,四銜複奏;或揆帥與閣下合具一疏,國藩與雪琴合具一疏,敬求示覆。此間亦即日諮函商之揆帥也。

  致官中堂 咸豐十一年十一月十七日

  連接寄諭,似朝廷有絕大處分,尚未得見明文。鄂中已有十月中旬邸鈔否?敬求示及。茲有要事數件,密函奉商如左:

  一、十月二十三日,寄諭問苗練應剿應撫,彭玉麟能否赴潁、壽,曾國荃能否赴滁、全。自應即日複奏。鄙意此時楚師之力,但能防苗,不能剿苗。苗沛霖罪大惡極,必應剿滅,萬無撫理。目下姑置之不議不論之列。俟李、多二軍將廬州克復,和州、含山一律肅清,桐、舒一路,鄂省無須設防,然後移兵剿苗,勢順而易。蓋苗與諸撚為積仇,但患其與發匪勾結,不患其與撚匪聯絡也。應請閣下主稿,會弟與彭、李四銜複奏,備陳苗逆宜剿而不宜撫,楚師宜先廬州而後壽州。是否有當?敬候卓裁。敝處已另備諮牘奉商矣。

  一、雪琴專差具奏辭皖撫一席,目下道途多梗,不知何日始奉朱批。渠方以辭謝後即可不問皖事,而朝廷已以皖中兵事責之矣。雪琴之辭皖撫,弟所以不再三阻止者,以私衷言之,渠久帶水師,較有把握,若驟改陸路,招集新兵,恐致敗挫,後功難圖,前名易損;若不改陸路,斷無長在船上為巡撫之理。以公事言之,長江上下數千里,水師船隻近千號,非厚庵一人所能照料。萬一賊匪再回竄江、鄂,楊、彭二公宜以一人駐湖北上游,以一人駐安慶下游。鄙意亦不欲雪琴去水而改陸,擬奏明聽從雪琴辭去巡撫,仍帶水師,以後但用巡撫體制專折奏事,卻不辦陸路軍務。庶責任稍輕,公私兩益。

  一、接十月十八日諭旨,令弟兼辦浙江軍務,有「節制四省」字樣。位太高,權太重,才太短,時太艱,皇悚之至!即日當具折辭謝,而薦左帥督辦浙江軍務。恐朝廷疑我畏難推諉,求閣下于便中附奏及之,言曾某不必有兼轄之名,自不敢存畛域之見,必當竭力謀浙等語。旁敲側擊,勝於弟之自陳矣。我楚軍之所以尚足自立者,全在不爭權勢,不妒功名。若弟權勢太盛,泰然居之而不疑,則將來暗啟人之爭心、妒心而不覺。弟擬再三辭謝,得請而後已。弟與閣下均居崇高之地,總以維持風氣為先務。以後弟有大過,敬求俯賜箴規;兄有小失,弟亦必效獻替。聊布區區,諸惟心鑒。

  致左季高中丞 咸豐十一年十二月初二日

  日來未接惠書,不知大纛已啟行援浙否?此間接上海信,知寧波於初九日失守,並稱「杭州被圍四十余日,米糧、子藥皆無接濟。上海解送米銀已至錢塘江,卒不能運入杭城」等語。似此情形,杭省萬無幸全之理。杭若不保,則東而湖州、上海,西而徽州、江西,危急即在目前。昨奉到疊次寄諭,即催閣下迅即啟行援浙者,冀猶有萬一之可保也。若萬分曾無一冀,則閣下搖足前進,無益於浙而徒有損於江西,似又不如姑保江西完善之區。

  又,徽州張副將運桂來稟,另股賊有繞越徽州徑犯屯溪、婺源、景鎮之信。若果竄入,則祁門、徽、休之運道又斷,貴軍之餉源無出,而江西防不勝防。特此飛商,求閣下兼顧婺、景兩處,或探明浙事萬不可為,即請雄師無庸前去;如稍可為力,即請雄師由華埠、微州以援嚴、蘭,內顧較有把握。以目下機勢而論,賊之窺伺江西,似在婺源,不在廣、玉也。求閣下權衡輕重,迅速見示。如慮不克踐前奏之言,弟當另行奏明,不敢以避難就易之譏上累左右耳。

  致左季高中丞 咸豐十一年十二月初七日

  一、杭州有庶常範鴻謨來此請兵。十二月初一日自上海起程,面述杭州消息久斷,只見王雪軒中丞十一月初七與薛中丞密書。言城中六十萬人,米糧極少,餓死者已有萬餘人;雖滿城尚敷三、四月之糧,然外城斷難久支,請薛代為奏明;有米一日,堅守一日,米盡則死云云。是杭州危急之狀,生靈之劫,莫斯為極!大纛萬不可不速往一援。前因徽、婺一路過爾空虛,請台旆由徽入嚴。來示一意由常山、開化境以規嚴州,恰符鄙人之願。極好!極好!請即星速啟行,或可救出杭城六十萬人。

  一、張運桂稟「犯徽之賊多而且悍」,渠老湘營於「二十九日在篁墩獲一大勝,初一日在南源口獲一小勝」等語。此股恐非張、唐二軍所能了,必須雄師經過就便一擊,驅出徽境。如系楊逆親來,則請麾下認真剿辦,不破此股,不能遽赴嚴州。

  一、朱雲岩出嶺之後,因有徽州、屯溪之變,又須折回漁亭。石埭一路無兵,鮑春霆亦不能獨進甯國。既無一旅直抵杭城,即欲進兵甯國以掣浙賊之勢,亦不可得。憂愧良深!

  一、景鎮厘金,月得二萬。差慰!差慰!該處萬不可無駐防之兵,務求閣下迅速謀之。千萬!千萬!河口厘金盛時,遠勝景鎮。然即十分鬯旺,于貴軍餉項不過三分之二,舍此則更無涓滴可恃矣。何以遽以廉讓鳴高也?

  一、梅村遽爾不起,可惜!可惜!請恤請諡或閣下自行陳奏,或諮敝處代奏,請酌。劉克庵近還營否?公處幫手亦太少耳。

  複陳作梅 咸豐十一年十二月初十日

  久疏音敬,怒如調饑。頃奉兩次惠書,敬審渡湖北返,興居多福,至以為慰。來示惠商數端,有應複者,條列如左:

  一、來示「欲移皖撫,先籌皖餉」一節,此時皖中山窮水盡,實已無款可籌。鄙意湘軍有大功德于鄂,希帥雖移撫皖,而湘軍仍食鄂之口糧,希公仍管鄂之軍事;不特管舒、桐、英、霍一路,並須北管襄、樊,西管宜、施,南管崇,通等處。鄂餉無論旺歉,先盡湘軍,一如昔年潤帥所以待希部之法,庶幾有益於皖,無損于鄂。今來示謂上游隱存畛域,本省支絀,難濟鄰封云云,自必確有所見。果爾,則希一出疆,湘軍必餒,鄂事必壞。閻丹初同年來緘,亦深恐希帥搖足移皖。謹體二公之意,不復奏請移易,前議已作罷論。

  一、來示接敝處諮稿,皖省永遠停止畝捐。敝諮記無「永遠」字樣,不知來緘系指何文言之。現有開徵丁漕之意,尚未下劄,尚未出示,先與鄂省諮商,商定再行試辦。來示盛稱畝捐足以平人心,息爭端,而極吉丁漕之不可辦,鄙人未敢附和。大約經手之官紳得人,則二者皆可行,而畝捐之所獲較多;不得人則二者皆不可行,而畝捐之虐民更甚。敝處艱於擇人,未免因噎而廢食耳。

  一、介唐樸實精細,夙昔頗相知契。自潤帥以王文成、於清端保薦,彌加敬愛。目下渠在霍、六一帶。此間交涉事少,安徽事向歸巡撫綜理,故於敝處亦有尊而不親之象。鄙人與楚軍文武久同甘苦,斷無不視為一家、聯為一氣者,請釋廑系。

  複郭意城 咸豐十一年十二月初十日

  三河克後,狗逆堅守廬郡,多公尚未進兵;袁午帥克復來安、定遠兩城。若多軍抵廬郡城下,便可與袁軍聯絡一氣。惟舒、廬、六、壽、鳳、定等處,但有黃蒿白骨,並無民居市鎮,或師行竟日,不見一人。鮑軍在南岸經行東流、貴池,亦複如是。現諮請湘、鄂兩省,借谷二萬石賑濟難民,實亦萬不得已之舉。鮑公二十六日抵青陽縣,聞下游諸賊多來青陽抵禦。朱雲岩攻擊石埭,本約與鮑軍兩路同進,因有另股竄擾徽州,唐桂生請朱回援,故雖出嶺,而不能遽赴鮑公之約。凱章不在徽營,其弟似不足以資鈐轄,現飛調凱君旋營。又緘請左帥取道徽州,以援嚴州而達杭城,亦所以壯凱部之聲援也。

  浙事殆不可為,上海所解米糧皆隔絕於澉、浦以外,不能直達城根。城中六十萬人,十一月初七聞已有餓死者。今又已月余,寧堪設想?湖州、上海亦不知所以保全之法。東南浩劫,靡所底止,實深憂悸。

  複左季高中丞 咸豐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

  漸江竟於十一月二十八日失守,六十萬生靈同遭浩劫,天乎酷哉!弟于二十五日複奏統轄浙江軍務,已附片密請簡閣下為浙江巡撫。無論是否俞允,目下經營浙事,全仗大力,責無旁貸。

  浙東民情極壞,難遽圖治,宜先經略浙西。欲複浙西,又須先固江西以為行軍之根本。第一,須保全徽、休、婺源,不使浙賊從徽、寧直犯江西,不使安、池各軍與閣下隔為兩截;第二,須力守衢州,不使浙賊竄江西、福建之路豪無阻梗,且以留吾輩進兵之路。弟一面令江軍門穩守祁門,朱雲岩回紮漁亭,救援徽州;一面令鮑春霆暫駐青陽,不必遽進甯國,免致被賊包裹;一面飛檄衢防文武堅守郡城,以後由敝處發餉,歸尊處調度;一面奏請將蔣薌泉調擢浙江兩司,帶兵五千前來,為閣下指臂之助。其最急之務,則求大纛親援徽州。將來閣下似宜於徽、衢、信三府之間,擇地駐紮,庶保徽、保江、規浙,蘭者可並辦也。

  複官中堂 咸豐十一年十二月十八日

  前得環章,久未續報為歉。浙江競於十一月二十八日失守。浙東惟溫州一城僅存,浙西惟湖州、海寧二城僅存。然皆孤懸賊中,萬難久全。綜計惟衢州或可幸保。徽州被賊圍逼已逾十日。從此,皖南與江西斷無安枕之日。江西有事,即鄂南亦必震驚。今夏興、冶、武、崇、二通之警,恐明年亦將不免。閣下明燭幾先,請與希帥籌一枝勁旅,預為擬之。弟亦必于江西早為之所,但恐力薄不足禦之耳。

  希、琴對調之說,論者多以相沮。恐湘勇入皖,朝廷盡以潁、壽、臨、淮之事責之,而于鄂中邊防或多拋荒。前議應作罷論,已於十七日具疏,略陳苗練不可再撫,彭帥不可離水,請即另簡皖撫云云。未審果否俞允,又未知繼之者與吾輩針芥契合否。

  河南撚患日深,驟難收拾。遂恐南北道梗,楚中奏報當由秦、晉繞遞,敝處則或航海達京。鄂邊東防漸輕,北防必且日重。鄙意趁此稍暇之時,速行圍攻廬州。如其得手,則閣下與希帥專嚴北防,而弟亦得盡力于南岸矣。

  致左季高中丞 咸豐十一年十二月十九日

  久未接惠書,不知大纛果撥動否?貴部進援徽州否?徽軍初八日獲勝後,九、十、十一等日俱平安。朱雲岩由西路往援,貴部由東南往援,當可解圍。惟浙江全為賊有,賊欲犯江西以掠米糧,中路必圍攻歙、休、祁門;東路必衝突開、遂、常、玉;西路必覬覦東、建、鄱、景。今鮑攻青陽,韋守池州,東路較松。閣下兵不滿萬,專保東路而兼顧中路,獨為其難,日夜為公憂之,為江西危之。現飛調蔣薌泉東來,為閣下指臂之助,請簡放浙江兩司,不知果否俞允。目前,請貴部壹意救徽,新年後必更設法助公防剿東路也。

  潤帥少君鬍子勳,蒙恩賞給舉人,稍足以慰逝者而勸勞臣。鮑軍在青陽十一日獲一大勝,劉、古、賴皆猾賊,恐小城正不易破耳。

  複左季高中丞 咸豐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一、圍徽之賊,分大股至西路截住運道。中而岩寺,南而屯溪,北而潛口,三處皆有。十七日朱、唐至屯溪獲一勝仗,賊已破走。聞劉克庵已至龍灣,計十九日可與朱、唐會合。若三軍共破岩寺一股,則糧路通而徽圍可解矣。

  一、奉讀大疏各片,如此枯窘題而生髮不窮,可喜!可慰!然所調各軍,取齊總在四月以後,而皖南與江西之安危,所爭乃在三月以前。此數月須穩慎圖之。第一,保全貴部,為肅清全浙之本;第二,保全徽州,為進規嚴州之本。薌泉未到以前,請貴軍以全力翼蔽徽、婺兩處;薌泉、凱章到後,則可分三路以進矣。

  一、此次徽圍若解,賊必於開、遂、江、常等處內竄江西。貴軍人數太少,弟擬調朱軍守徽城,騰出張軍五千人為遊擊之師,供閣下之指麾。是否?乞酌裁。待公覆信一到,徽圍一解,即分別諮劄矣。

  一、景鎮、河口厘金,公斷不可辭讓,以貴軍舍此別無的餉也。以目下而論,婺源一路,公當之;祁門一路,江守之;東、建一路,鮑蔽之;景鎮當無他慮。將來須專籌一支人防守景鎮耳。

  一、貴軍以一枝扼守華埠,為固江之師,以一枝由徽入嚴,為進取之師,皆一定之勢。其衢南一帶,恐仍須另籌一支,弟當與公合謀之。閩兵萬不足恃。

  一、春霆頓兵青陽,不能遽下。其石埭、南陵、涇縣,該逆處處堅守,萬不能速至甯國。渠請增兵合圍青陽,弟未之許,蓋欲留鮑軍作活兵也。萬一江西腹地有事,仍可調鮑入援。目下鮑軍應作何調度,乞酌示。

  複李希庵中丞 咸豐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前此移節來皖之說,在鄙人以為千妥萬妥,既遂閣下報國之誠,三河之痛,與不肯避難就易之素抱,又遂雪琴脫棄羈勒,不離水師之本志。而僕以廬州、六安兩路兵事委之臺端,但須專顧江濱一路,則條理分明而血脈流通。不意丹初與敝處暨申夫信,皆力陳其不可。而作梅來信以切至之詞相鐫,少村述閣下臨別之言,亦殊慮旌從離鄂,吏治遽壞,湘軍遽饑。兼是三者,遂決計罷棄前議。已於十七日奏明:彭帥難離水師,請旨另簡皖撫。尊緘到時,已在四日後矣。目下且當謹候批旨,如不蒙另簡賢員,終當虛席以待台旌耳。

  敝處得上海七萬之後,繼以三萬。江西、湖南亦常常協濟,今冬竟得寬綽度歲。雖各營尚欠七個月,而盡發一月滿餉,實初念所不到此者也。

  複左季高中丞 咸豐十一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雲岩血性過人,打仗亦穩猛可靠,特與唐桂生不和,日來構釁更深,可慮之至。雲岩十七日打屯溪,十九日打潛口,均能挫賊凶鋒,二十二日萬安街亦尚能以寡敵眾。唐部戰事遠不如朱,而守城亦尚有佈置。大纛至龍灣、屯溪時,請邀朱軍會剿,當可助一臂之力。徽城之米足支月余,閣下督同朱軍穩慎圖之,或可保徽也。

  衢州為謀浙者所必爭,人人知之。然閣下進兵之路則不在衢而在嚴;貴軍自全之道,則不重衢而重在徽、婺。請以貴軍常常翼蔽徽、婺,而即以徽、婺常常暖貴軍之背。千萬!千萬!至懇!至懇!

  批唐桂生稟 咸豐十一年

  凡為統領者,以親看地勢、親探賊情為第一要義。若不親自看明、親自探明而浪行出隊,直至將近賊巢,輕進則恐中賊之伏,輕退則恐長賊之焰,進退兩難,最易誤事。李希帥、多禮帥,皆親看地勢也。

  我湘軍之所以無敵者,全賴彼此相顧,彼此相救。廿二日朱鎮一軍出隊與賊接仗,危急之至。屢次派親兵催請該鎮派隊救應,又有易昀荄函催,李勉亭面催,而該鎮始終不發救兵,可惡之至!我湘軍風氣,雖平日積怨深仇,臨陣仍彼此救援;雖上午口角參商,下午仍彼此救援。該鎮此次壞我湘軍風氣,此風一開,以後湘軍不能做事矣。實屬可憾!

  究竟該鎮與朱鎮平日有何仇隙?仰即明白稟覆。湘軍向來風氣,雖有仇亦當救援,該鎮曾聞此說否?如並未聞此說,猶可輕恕,以後當勉之,改之。如曾經聽過此說,斷不可恕,余必嚴參重辦。遍告湘軍,以該鎮不肯救人為戒也。仰將是否聽過一層據實稟覆。

  致劉印渠中丞 咸豐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浙江全省淪沒,計左帥必拜撫浙之命。渠所部不滿萬人,既須圖浙,又須保江,又須顧皖,左右前後,無一支勁旅助之,可危之至!惟求閣下商之薌泉,迅速東來,能救左帥,乃能救江西而保湖南。浙之可複與否,猶其次也。薌泉之餉,在湘則取之東征局,至江西則取之牙厘局,皆國藩任之,斷不推諉。大局阽危,別無可為將伯之呼者,伏希垂亮。

  致蔣薌泉 咸豐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目下徽州危急,左帥率所部往援,未知能否得手。縱徽郡幸能解圍,而徽、信、衢三省相錯之地,明春必為群賊百戰之場。左帥兵不滿萬,四面受敵,可危之至!閣下忠肝俠腸,素肯救人危難,又于左帥有知己之感,務望投袂東來,一面請印帥具奏,一面帶兵起行。如能於三月趕到,縱浙事不可猝圖,但得左軍無恙,江西無恙,大局尚可為也。至貴軍餉需,國藩當壹力籌備,決不推諉。六千之數,斷不可少。但亦須擇將而任,不宜濫竽充數。至懇至囑!

  複左季高中丞 同治元年正月初七日

  惠書,敬悉克庵二十六日大捷,欣慰無已。所欲商者,複陳如左:

  一、朱、唐、張三軍亦於二十六日獲一大勝,將岩寺街賊館、賊壘全數掃清。運道已通,徽郡必可無虞。屯溪之賊,不知尚堅踞否?然南無大鱅、濟嶺股匪之聲援,北有潛口、岩寺分股之屢敗,又大雪之後,無糧可擄,計屯溪賊亦將退。尊處且將嶺南各路掃清,不必急急度嶺救徽。

  一、張運桂戰守之才,似更勝於其兄凱章。弟現劄朱守徽、唐守休,而換出張將老湘營移駐休寧城內,專作遊兵。婺源、開化與徽、休隔一大嶺,即回嶺、新嶺、浙嶺、馬金寺等嶺也。嶺以北如屯溪、尚溪、龍灣等處,由張氏遊兵擊之,嶺以南如江灣、段莘、清華等處,由尊處派遊兵擊之。若有大股非常之警,兩支遊兵皆可越嶺互相救應。第貴部人不滿萬,除派守婺源及白沙關外,可作遊兵者不足六千人,更無餘力分防華埠,與玉山聯絡不上,茲可慮耳。

  一、江西中丞新放沈幼丹,方伯新放李輔堂,諸事當稍順手。除廣、撫、建、吉、南、贛六府城池業經設守外,更當擇人守瑞、臨兩城,腹地當不致如去年之敗壞。惟河口、玉豐一帶,當有一支大遊兵,舍薌泉無可屬者。弟已函求劉、蔣二公,更請閣下函催之。

  一、尊處所籌各務,與鄙人所見略同。徽州用兵,以辦米為第一要務。總須占定婺源、景鎮、兩河,乃可下手。少荃定於二月杪帶兵赴援上海,目下尚不能坐輪船先去也。

  批朱雲崖稟 同治元年

  徽、休、黟、祁皆在嶺以北,開化、婺源、德興、浮梁皆在嶺以南,太平、石埭又在北嶺之北。此次擊退徽、休之賊,固由湘、強與老湘三軍之功,而左軍廿六日在嶺南獲一勝仗,使大鱅嶺、濟嶺之賊不敢續至屯溪,亦有功於徽也。

  此後軍情吃緊,不在嶺北之徽、休,亦不在又北之石、太,必在嶺南之開、婺、玉山等縣。本部堂現劄調老湘營移駐休寧,專作遊兵;劄調貴軍移守徽城,蓋恐嶺南緊急,必須有大枝遊兵防剿屯溪、尚溪、龍灣等處,且恐須過嶺援剿江灣、段莘、清華等處。本日已另有公牘調遣矣。貴鎮稟請仍出攻擊石、太,自是正辦。但一聞嶺南開化、玉山、婺源有警,貴軍即須速回守徽,騰出老湘全軍作為游兵,會合左軍援剿嶺南也。

  複郭意城 同治元年正月十一日

  徽州被楊七麻圍攻一月,力戰七次,遂於二十六日打開餉道,立解郡圍。其另股由馬金嶺人徽阻我援師者,亦經左部劉克庵一戰擊退,差足慰幸。然浙賊富強,盡收官軍降卒三四萬人以為前驅。今春廣信、徽、衢三府之交,必且戰爭不休。左帥獨當其沖,深為危慮。現調蔣薌泉六千人來皖助之。僕與左帥均有緘托,印渠更求意公作函贊成此舉。左軍之利鈍,不特浙江、江西之安危,即吾鄉亦與有禍福者也。江、浙盡失,賊之財力百倍於我,大局殊難挽回。幸朝政清明,求賢劇切,季老撫浙,幼丹撫江,希庵撫皖,努力同心,或尚可潛轉于萬一。此間佈置,有徽防一劄及近日各奏諮達寄雲中丞處。閣下細察,有不合者,速以惠告。

  複左季高中丞 同治元年正月十二日

  大雪封山,士卒如何行走?公亦勤勞至矣!守衢、攻嚴,謀浙不外此二著,弟與公意見相同。慶制軍雖欲以不赴衢州,鐫公只可付之不理,我豈有工夫與閒人拾鼻涕也!惟衢州防兵應由敞處接濟銀米、子藥,應由公處設法護運,否則無以固其堅守之心。已劄總糧台解銀二萬兩、米三千石,並子藥送玉山轉運局遞解。如道途有梗,求公設法疏通之;如銀到太遲,求公先行墊付。義觀察之五萬二千兩,弟已派炮船由九江送景鎮,計二十以前可到尊處。兄若墊發衢餉,江西二萬二月初可歸款也。

  弟現向多禮堂借一統將,擬添一小枝專守東、建,騰出鮑軍專為遊擊之師。蔣香泉到,亦為遊擊之師。合之貴軍與樨園軍,則南岸有四支活兵,當可縱橫應敵。但須三四月後乃能集事。不知春間賊勢何如耳?

  胡氏宗族,壽山已買田五千金濟之,當無觖望。請公為墓銘,得暇為之否?文任吾屬弟為表,竟不能從容構思,何其憊也。

  致李希庵中丞 同治元年正月十四日

  惠書,敬悉大旆以二十日後來皖,欣慰無已!老營駐紮六安,恰與敝處初十日一折相符。惟潁郡日益危急,已有萬不能支之勢。潁州失,則袁營孤懸,臨淮亦將岌岌莫保。兩淮與豫省逆氛聯為一片,朝廷深以北犯為慮。楚軍實無北援之力,終日籌思,不得善策。閣下到皖,須首商此段難事也。

  德安一路,閣下別有佈置否?雖調皖撫,仍應步步顧定湖北。鄂中有事,則下游各軍人人有後路梗塞之虞。軍士方寸若亂,戰守必不得力。國藩雖甚願閣下之來皖,卻深憂鄂邊之多事。望閣下不避嫌疑,處處以鄂防為己任。防兵不宜動者,切弗調帶來皖。至要至要!

  複左季高中丞 同治元年正月十八日

  避長圍,防後路,是近日辦賊最要之語。若不能由徽州攻嚴,則衢州終有長圍之患。如天之福,二三月間無事,待薌泉軍到,閣下所調各營亦陸續到齊,則麾下本部得萬餘人,而蔣、張兩軍亦可縱橫衝擊於徽、信、衢、嚴之間,江、皖固得穩固,浙事亦必有端緒矣。

  頃奉諭旨,薌泉放浙藩,沅甫放浙臬,俊臣放蘇臬。即日作緘催促,薌泉或於四月可到。由徽進嚴,米糧本極難辦。仍當由景鎮運至祁門,由祁門至漁亭,陸運僅六十餘裡。漁亭以下皆水路也。

  范太史述及閣下尊指,欲渠往上海勸捐,屬敞處給予文書,果有是否?上海自臘月十一後,逆匪六道進攻。雖藉洋人之力,幸保孤城,然四面皆賊,岌岌不可終日。商賈不通,厘捐大減。尊處諮派吳方伯煦辦捐,敝處至今尚未轉劄。須滬事稍定,乃可商辦。弟遂叨協辦之命,無功無能,忝竊至此。茲榮也,只以厚其辱歟?慚悚曷已!

  與蔣薌泉 同治元年正月十九日

  賊于臘月圍攻徽州,圖犯江西。既不得逞,今春必由衢州、廣信內犯。廣信玉山諸軍,但能守城,不能出擊。恐其再由撫、建直趨吉、臨等府,如辛酉春夏之例,則江西糜爛,湖南亦危。求閣下于二月起程回湘,三月入江西境,則可與左帥收夾擊之效。至懇至懇!

  複左季高中丞 同治元年正月二十三日

  貴部三路並進,日內當與鐘、袁諸賊決戰于華埠等處。華埠為群賊必經之地,猶江北之運漕鎮、饒屬之景德鎮也。若占住此處,則江西之藩籬漸固。惟尊處兵力太單,必有應接不暇之候。張樨園一軍,本有諮交閣下調遣,請即調之雕剿遂安、開化,助公一臂之力,無存客氣為荷!惟朱、唐、江諸君圖近忽遠,或且知二五而不知一十,但知樨園一軍之忽離徽、休,而不知助剿開、遂之正所以保固徽、休,必將鰓鰓過慮,向敝處力陳樨軍之不可遠調。弟亦無辭以遽為開解,請公於公牘縷晰說明,並言徽、休有事,星速回顧。樨園亦誓以回顧徽、休自任,則群疑釋而眾志通,而公之誠心亦開、公道亦布矣。

  少荃赴上海,系新募舒、廬一帶之勇,名日淮勇。另撥湘勇二三營與之,令淮勇一法湘勇之營制營規。目下未經戰陣,安得號為勁旅?亦別無勁旅可撥,擬先駐鎮江,徐圖上海也。史士良觀察系浙江道員,欲赴麾下聽侯差遣。弟與少荃議以玉山糧台一席處之,取其與江西藩署暨各局呼應極靈。公意以為可否?

  複倭艮峰中丞 同治元年正月二十三日

  專丁到皖,再奉賜書。敬審道履康愉,藎猷日懋,至以為慰!此間軍事,自去歲秋冬連克數城,機勢頗順。因分防各城,別無進剿之兵,又餉項過絀,不能再接再厲,深用自惜。厥後叛苗猖獗,全浙淪陷,局勢日非,補救愈難。鮑軍門以臘月進攻甯國,為青陽城賊所阻,屢攻不下。過青陽後,尚須連克石埭、涇縣兩城,乃能圍逼甯國。

  宋林、楊春二人,暫寓敝處,每月給銀八兩,待鮑軍將抵甯國,再令隨大軍前進。冀於克城之日,速入尋覓,當收崤陵之骨,仰慰蹇叔之心。苟有機緣,必不錯過,請釋廑慮。

  致李希庵中丞 同治元年正月二十七日

  接展華函,並錄大奏,屬為推敲疑義。國藩愚陋,於夷務無所通曉,即各國通商條約,亦未嘗悉心研究。淺之如起貨、落貨、驗貨、剝貨、艙單、稅單、紅單、保單之類,均不能縷晰其名,確指其地。說者或謂內江水道淺狹,與外洋迥異,洋貨一抵中國,五口必須加裝捆紮,大船換小,重載改輕,乃能駛赴內江;起貨是初抵五口之名,剝貨是換船入江之名。亦未知其果否,未敢執是與閣下相辨詰也。惟就鄙人平日所知,與來示疏稿所指,則亦有不合者。請獻其所疑一二端,仰祈反復開示,冀彼此俱臻渙然豁然之境。

  來示謂由江出洋,不必從上海經過,且言內洋只粵海一口。以弟所聞則殊不然。長江之入海,猶敞省湘水之入江也。江口有孤懸之崇明,猶湘口有孤懸之君山。江初出口,循右而下之有吳淞江,猶湘初出口,循右而下之有旋湖港也。吳淞江內六十裡為上海縣,該監督與領事官雖皆住上海城廂,而關卡則設於吳淞出海之黃浦口;亦猶旋湖港內之人設卡於該港出江之擂鼓台。洋人由海入江,不能不由黃浦口經過,亦猶之鄂人由江入湘,不能不由擂鼓台經過也。滬上紳士來此請援者,攜有上海地圖,附呈一閱。閱畢,另摹存查,請以原圖擲還敝處。至疏稿謂夷船入內洋,必先經過粵海而後可達崇明,尤非事實。西人由印度海而來,一過蘇門答臘,即可粵、可閩、可浙、可蘇,不必定由粵省經過。如必過粵,則繞越當在五千里以外。而閣下以與黃浦人滬僅繞六十裡者相比,亦太不倫矣。此國藩之獻疑者一也。

  大疏謂內江各口無榷稅之權,欲其呈驗報單且不可得,遑問稽查,弟亦嘗以此層為慮。惟檢閱長江章程,在上海有由領事官赴道署領江照之法,又有領軍器執照之法,又有派員役同駕送往鎮江之法,又有海關紅單之法,又有商客人名數單之法;到鎮江後,又有呈驗單、照四件之法,又有稟遞艙口單載明貨件斤兩、價值之法,又有給鎮江紅單之法;至九江、漢口,又均有呈驗單、照五件之法,均有稟遞艙口單注明貨件斤兩、價值之法。其歸也,有鎮江派員役送回上海之法。其運油、麻、鋼鐵等物也,有請漢關、潯關給執照之法,又有呈具保單之法。計洋船由滬至鄂,往返不過十日,而為文憑者八事,為法禁者十三事。種種關防,層層稽查,網亦密矣。而大疏乃雲長江數千里防維盡失,往來貿易不受稽查,豈篤論乎?自古聖王以禮讓為國,法制寬簡,用能息兵安民。至秦用商鞅以「耕戰」二字為國,法令如毛,國祚不永。今之西洋,以「商戰」二字為國,法令更密如牛毛,斷無能久之理。然彼自橫其征,而亦不禁中國之榷稅;彼自密其法,而亦不禁中國之稽查;則猶有恕道焉。咸豐三年劉麗川攻上海,至五年元旦克復,洋人代收海關之稅,猶交還七十余萬與監督吳道。國藩嘗歎彼雖商賈之國,頗有君子之行。即今滬、鎮,潯、漢凡有領事官之處,皆令我國管關者一體稽查、一體呈驗艙口單,正稅、子稅較我厘金科則業已倍之、三之。在彼固自謂仁至義盡矣,而閣下與揆帥必欲令其改赴漢口輸納,滬與鄂同一中國也,朝三暮四,旋令旋改,在滬關必怨楚人之攘利,在西人且笑晉政之多門。此國藩之獻疑者二也。

  長江通商章程十二條,據總理衙門諮,系恭親王與英國卜公使議定。又洋貨稅單、土貨運照、三聯報單亦據總理衙門諮,系恭親王所定。而大疏中指劾薛中丞貪婪蒙蔽,極辭醜詆,且雲與恭親王前奏絕不相符。不知閣下因恭邸親賢柄政,不敢指斥,故嫁其咎于薛公乎?抑別有確據,知此章為薛公所定乎?薛公之於夷務,往歲事不可知。自庚申冬以來,大事秉承恭邸,小事一委吳道,似無所短長於其間。恭邸先以長江有賊,不准通商,旋因英國固請,乃始允許。其不賣軍器及油、麻等保單各條,皆辛酉七月以後所定。尊疏盡以誣詆薛公,似不足以服其心。此國藩之獻疑者三也。

  方今發、撚交熾,苗禍日深,中國實自治之不暇。苟可與洋人相安無事,似不必別尋釁端。漢口納稅之說,發之於滬稅未定之先則可,爭之於滬議既成之後則不可。大疏發此難端,英、法諸國不從。將默爾而遽息乎?則是壯而啟侮,將爭辨而不休乎?則且廢好而興戎,二者必居一於此。區區之愚,願閣下與筠仙親家熟商審處,幸甚!如鄙言全不當理,則請詳晰剖示以資質證。

  致左中丞 同治元年正月三十日

  日來未接惠書,不知雄師分紮何處?大纛現駐何所?至以為念。聞歙縣旱南鄉賊匪尚多,東、北兩路亦處處有賊,朱雲岩一軍尚未紮入徽州城內,張樨園一軍尚未移紮休寧。蓋朱因徽郡三面皆賊,眈眈環伺,恐一經入城,四面被圍,求援甚難也。弟即日當催朱入郡城,仍令張樨園將郡南、郡東之賊認真痛剿,須令歙縣境內無一賊蹤,張軍乃可少息。前複閣下一緘,言尊處可調樨軍會剿開化、淳、遂之賊,其時弟不知歙南鄉內賊多如此也。目下歙、績之賊,正將甘心於郡城,自應留樨軍先剿歙賊,共保郡垣。請閣下暫緩調樨赴開、遂一帶,至禱至禱!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