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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文正公書劄卷十八


  致官中堂 同治元年二月初二日

  前接惠書,飭舍弟回鄂防剿。比以湘、恒二營甫經下駛駐紮繁昌、蕪湖一帶,欲飭迅速旋歸,以道途太遠,往返維艱,正爾躊躇莫決。旋接希庵中丞信,知襄陽、德安、麻城三路俱留湘勇一支駐守,鄂中邊防暫可無虞。而舍弟在下游駐紮三山夾,頃接其來信,言繁昌、南陵、蕪湖各賊頗有投誠之意,蕪湖堅城亦有可圖,自未便遽令折回皖、鄂。方命之愆,亮蒙鑒恕。

  至沿江各城賊黨投誠之說,蓋亦有故:一則因上年安慶、桐城斬馘極多,群賊寒心,不欲複受楊、黃諸酋之鈐束;一則蕪、繁、南、宣、涇、太、石、青等縣米糧甚少,金陵賊首不肯少為接濟,上游為水師所禁阻,又無民米偷買暗濟,前此鄉民之甘心從賊者,不得不急圖反正以為就食之計。現在鮑春霆營次業經收降卒千人,編為春字中營,聞尚有涇縣賊党二千餘人即日來降;舍弟營次業經收降卒三千人,編為崑字等四營,聞尚有南陵等賊黨數千人即日來降。弟批令能打仗者當勇,每日百文;不能打仗者當夫,每日七十文。若使辦理順手,源源而來,或如東漢初年赤眉百萬同時歸降,積甲齊山,則國家非常之祜也。

  敝處餉項日絀,現有之營不能養贍,更無餘力養此降眾。將來再收數千,求閣下惠濟銀數千金。目下已收之四千,當亦諮請協濟。納降一萬人,月費不過二萬金,較之練兵剿此萬賊,其難易得失,相去天淵矣。是否有當,敬求裁示。弟昨忝參政之命,無功無能,叨竊至此,愧赧靡極。謬承獎飾,尤增惶悚。

  複姚秋浦 同治元年二月初三日

  來示推獎溢量,讀之悚汗。然此等過情之語,出之於尋常朋知之贈答、僚屬之慶賀,亦自見慣不驚,出之于閣下,則殊乖夙昔之望。閣下素以古誼自處,亦宜以古誼處人。德不稱位,實不稱名,前世之自善其末路者幾人?近世此席覆轍相尋,尤可惕懼!閣下相知日深,當代鄙人憂危之不暇,而暇附會諛詞,增長客氣、揚湯而助沸耶?

  羅承勳一員,國藩思之已熟。將領之浮滑者,一遇危險之際,其神情之飛動,足以搖惑軍心;其言語之圓滑,足以淆亂是非,故楚軍曆不喜用善說話之將,非僅弟一人然也。羅承勳于庚申六月不肯竭力送糧入甯國,貽誤全域,厥罪甚重,其開複處分,非我所願。江軍門又假之事權,用為諸將之領袖,風氣一壞,萬難挽回,故決意屏斥。請閣下與江軍門熟商,專從危難之際,默察樸拙之人,則幾矣。

  致許仙屏 同治元年二月初五日

  此間軍事,自克復無為、運漕、東關、三河後,北岸各營僅敷分防,未能進剿;南岸惟徽州被圍一月,除夕解嚴。餘俱平順如舊。浙事糜爛至此,賊焰大長。國藩以東南大局日就阽危,方自憂補救之無術,慚職任之多虧,乃累月以來,天語溫綸,有加靡已;殊恩異數,夢想不到。時事之艱危如彼,才力之短絀如此,殆無不顛踣之理。競夕惴栗,震懼失措。相知如左右,當亦轉喜而為危耳。

  複左中丞 同治元年二月初七日

  一、前此弟請尊處於義道粵餉五萬中,分撥二萬於衢防,系恐江西藩庫撥解衢銀太緩,故請尊處先行墊撥,以暖衢人之心耳。茲據江西報,委解仲翱解衢餉二萬,亦于正月下旬起程,則並不甚遲矣。或請閣下行文照弟前議,將江餉二萬截留廣信,換發貴部;或以四萬均以優給衢軍之處,聽候卓裁。如其均給衢人,則江餉系敝處所協,粵餉系尊處所撥,請劄飭衢台分別辦理。

  一、弟疏請張石帥撫鄂,因官帥資深位高,舍石帥外無人能匡救其失。頃接寄諭,已派石翁督辦雲南軍務。滇中無厘銀粒米,萬難措手,且新簡潘木君署滇督,亦非可共事者,弟擬疏薦石帥入閩。黜陟大端,弟本不敢妄陳,惟目擊閩中之憒憒,不得不稍圖補救。新放閩撫之徐宗幹樹人,亦已衰邁,深恐賊支肆竄建、邵一帶,為江西無窮之患,閣下別有良法維持否?

  一、張樨園一軍,敝處正月二十三日一緘,請閣下調之助剿淳、遂;三十日一緘,又請閣下緩調,留之先清歙、績,亮人鑒照。來示謂克績溪、青石、旌德以後,張軍宜駐甯國、嚴州兩郡適中之地。鄙意兩郡相距太遠,張軍斷聯絡不上,即令擬撥千餘人守遂安城,亦非所宜。此軍尚算遊擊勁旅,不宜分也。至來示謂鮑軍暫不攻甯國,尊處亦不攻嚴州,當積粟撥兵固守城垣,躬率八千人往來壽昌、龍游、淳安一帶,誘賊野戰,此則鄙見深以為然。若進攻嚴州,兩月不下,銳氣頓減,賊反得抄我後路,截我餉道。形見勢絀,再行退師,則索然矣。此間幕友有力阻攻嚴之說者,弟方擬縷晰奉商,而尊函適至,請即堅守此議。以後辦賊,以多守幾處城池,多辦幾支遊兵為是。俟建德有人守城,鮑軍亦當作遊兵,貴軍則壹意遊擊,不主故常。朝廷簡公為疆吏,而不以尋常守土之律責公,此意最可深感而亦可恪遵也。

  一、上海借助洋兵,似可無虞。若用官兵保守,非二萬勁旅不可,只在開誠求助於西人。鎮江雖久缺餉,然形勝尚屬易守。少荃不能速行,已將初二日折抄諮冰案。上海正在危急之際,勸捐似非其時。吳方伯煦處,至今尚未劄飭,將有待也。

  複袁午橋星使 同治元年二月十四日

  接奉惠書。猥以忝竊參政,吉詞獎飾,且感且慚。弟以菲材,頻叨非分,服之不稱,不特鄙人夙夜憂皇,即知交亦代為危懼。蓋久竊虛名而又驟膺非常之眷遇,殆難久假而免大戾。忝附譜末,何不蒙提撕悚切,而更褒揄以重咎責耶?

  尊處為餉所窘,不獲展布偉抱。弟久所深知,每以無力佽助為愧。江西漕折,敝處奏提每月五萬,雖不能如期按解,而合之通省厘局,本有十余萬可指之款,無奈敝台供支至七萬餘人之多。左公雖擢浙撫,仍取給於敝處。鮑軍現僅發至六月二十一日止,舍弟軍僅發至六月初旬。積欠多者八月有奇,少亦五個月。楚軍向只掛欠,從未議減,愈累愈多。來示上海月餉二十四萬,絲毫無欠,謂尊處獨有向隅之歎,不知敝處亦有霄壤之別。弟之愧對閣下者,在江西之漕項誼應分潤,不在上海之鉅款非由弟管也。至道路不通,系屬定、壽一帶實在情形。目下多軍進攻廬州,指日與貴部會合,道路必可疏通。即當薄助涓滴,以表歉忱。

  進搗金陵老巢,敝處初二複奏一折,言須俟克復廬州以後,不知朝廷以為然否。計廬、巢兩城能克一處,則敝處與雄師息息相通,自可熟商一切矣。南陔歸養之說,自是艱辛飽嘗,缺餉太久,為此少息之念。惟天、六、二浦新複,廬、巢亦似有機可乘,尚祈忍辱負重,以待事機之轉。

  前劾翁君一疏,因渠兩次覆軍逃遁,又有去春剿苗之奏,辭義過於剛正,前後矛盾。與尊處情事迥殊,不圖波及左右。金君之事,核算已就緒否?其中曲折,弟不深知,便中尚望示及一二。

  致唐義渠閻丹初 同治元年二月十五日

  六安為皖北膏腴之地,近來紳庶流亡,田荒不治。弟與希帥熟商,求其安集流民立見速效者,莫如唐君鶴九。頃已具牘奉達,務懇兩兄迅飭唐牧前來,即由英、霍徑赴六安蒞任,不須繞過安慶見弟,更為直捷。能於三月趕到,料理買牛、借種諸務,四月尚可栽插。秋間稻收豐稔,則本地之米,可供湘軍之食。不須更由楚境搬運,則為益大矣。

  複左中丞 同治元年二月二十三日

  馬金、楊村兩捷,殺賊極多而官軍傷亡極少,實愜人意,乃知戰事以審機為第一義也。惟貴部人數太少,分防之處太多,僅提五千人與侍逆巨股戰於衢州、江常之間,殊用為慮。頃令凱章分一二營守婺源,騰出貴部留婺一營隨剿衢、江等處,或亦不無小補。凱章盡可隨閣下馳驅于開、遂之間。因績溪未淨,十四日又有賊犯羊棧之事,歙、黟官民,惟恐凱軍他往,故不遽劄調,即當函商凱章。望閣下亦函商之。凱若追隨大纛,化其板滯之故態,有益於閣下,亦大益於凱也。

  次青實不能治軍,八千人尤嫌太多。弟早年用違其才,渠亦始終不自知其短。頃附片奏明,或全行遣撤,或酌留二三千,請公就近審度辦理,令其速行汰遣,以節糜費。將來薌泉軍到,再將衢防各軍沙汰一番,期以漸次精核,不使無用之兵,糜此極艱之餉。

  此間一切平安。多將軍破廬州城外各壘後,賊黨降者四千餘人。鮑軍久頓青陽,全失機勢,何以藥之?順問台安。

  複左中丞 同治元年三月初四日

  李少荃一軍,上海紳士雇輪船來接,費銀至十八萬之多,可駭也。而其望救之心,亦殊可憐。少荃新軍紀律未嫻,戰陣未熟,恐不足愜吳人雲霓之望,深以為憂。然洋舟能載楚兵航海,此風一開,將來閣下海道伐越之議,或肇其端矣。

  廣東協浙之餉,弟當竭力為兄謀之,務期月過五萬,不托空談,浙事或稍可為。南中數省,目下惟廣東最稱富庶,他處無可設法。張、羅、況諸將宜歸併一案,查辦較為省事。王副憲事,浙士議論異辭。大抵紹興紳民之怨王中丞,自邵星使時已成水火,王君繼之,特不能挽回眾怒,又無保衛之方耳。

  複左中丞 同治元年三月初八日

  遂安於二十三、二十九日兩次獲勝,城圍必解。馬金得崔將等先到,樨園亦可繼至。婺源、白沙關一路,幸保無虞。赤嶺之賊,亦已退出,曆口一帶無事。弟現募一新軍三千人統領王可升,多公部下之人,將駐防東、建一帶,萬一江西腹地被擾,好抽出霆軍作援兵也。大約自江濱以至衢州分三大路,每路須有守兵二三支,活兵一二支:西路韋、王等為守兵,鮑為活兵;中路朱、唐、江為守兵,張為活兵,東路公所部可分為二支守兵,一支活兵。將來劉竺汀為守兵,蔣薌泉為活兵。規模既定,然後虛實變化,隨時酌度。其餉項大絀,弟奏請仿江西之例,辦廣東全省之厘金,供江浙三省之兵餉,疏稿即日諮達冰案。尊處有籌餉之疏,亦祈將此事反復申說,期於必成,庶不終窮困也。

  與李輔堂 同治元年三月初九日

  上年十二月十二日接奉十一月十二日寄諭一件。因有人奏江西被賊竄擾,飭查殘破州縣及水旱災區,分別蠲緩,並查周成民、哈爾噶尚阿二員劣跡。比即行司飭核議具詳,以憑複奏。又經兩次函商尊處,擬將道光年間奏定攤捐二案,附于查複蠲緩折內,夾片陳請豁免。又慮奏定攤捐之部案,恐司中礙難具詳請豁,求閣下代擬奏片稿。旋接復函,許以代撰奏片稿。今為日稍久,應即複奏,祈尊處迅速具詳,約分三段:一段言被擾被災各屬分別擾踞之久暫日期、災之輕重,以定蠲之成數,將去冬章程縷述;一段言九月所定減征丁漕新章系粗定梗概,稍寬民力,其永遠定章,聲明由撫署主稿,再行會銜晰奏;一段查周、哈二員劣跡。敝處即照來詳略加刪潤出奏可也。

  複沈幼丹中丞 同治元年三月初十日

  頃接左帥初二日信亦雲:顧文彩本非可多將之才,若以之兼轄王德榜之眾,其部眾不服而王德榜亦不甘,似宜於事定之後,撤遣王部為妥云云。是顧之不可兼併王軍,眾見僉同。而王遭此番脅辱之後,豈宜更居人上?鄙意王部雖難遽撤,而王道不可不早去。段道既洽輿情,應請閣下早為裁奪。左帥函稱不敢為越俎之謀,且留為閣下整頓地步等語,想已諮複尊處矣。

  一、撫州斷不可空虛,王沐一軍縱不愜輿望,目前無調開之理。凡地方官紳平日怨兵勇之騷擾,臨警又百般呼籲,若求一劣營而不可得。建昌既倚黃印山以守城,則一切宜從其所請。如招團勇五六百、撤升營、蕭萬春換常安之類,皆請尊處一一照準。至力攻紳士黃家駒,雖未必無涉於意氣之處,然冠伯不逮印山遠甚,自當袒印而抑冠。王沐晉省,察看究竟何如?求示及。

  一、信防諸軍無甚得力者,劉勝祥、段起二人較為彼善於此。鄙意若責諸軍以野戰,則萬不可恃;若責令守城,則劉守廣信,段守廣豐,顧添數百人而守玉山,均已足敷防守。來示謂平江營甚不為眾論所許,守城亦甚疏懈,似即可徑行裁撤,不必飭歸次青。次青袒護平江勇,執迷不悟。前年徽州之役,城未破而全軍先遁,其各營官面稟、其侄之函稟少荃,皆稱次青先一個時辰出城。誹謗主帥如此,次青不怨恨之,反袒庇之。弟昨據實參奏,意欲與左帥裁撤次青所部平江勇八千五百人三分之二。屈道所管一營,不可再撥歸渠處也。伏希鑒察。

  一、整頓營伍,殊無良法。弟蓄此意久矣,至今未展一籌。希庵欲將皖兵全數遣散不補,另擇佳勇補之。此法可行於安徽,似難行於江西。來示欲弟輪召到營,隨同戰守。弟並未親臨前敵,若發往他處,誰肯照料訓練?稍圖補救之法,約有二端:一日挑兵親練。選兵之精壯不吸洋煙者,召至貴署左近,酌增口糧,親自訓練。吳瀹齋前輩撫湘時,曾行此法,擇牛松山為教師,今楊厚庵軍門即其時練技之最著者也。陳伯陵昨防吉安,亦囑其挑二百兵認真操練。一日選將補缺。兵部班次雖頭緒繁多,動輒違礙,然由尊處與敝處專折奏補,將其不合例之處一一聲明,必可邀允。如來示所稱善通、韓進春、劉勝祥之類,即請尊處主稿,會鄙人前銜奏補實缺,最足新耳目而鼓士氣,不可畏幹部詰而預自縮手也。

  複左中丞 同治元年三月十一日

  廬州雖獲數次勝仗,踏盡城外賊壘,而狗酋死守如故。又聞偽侍王李世賢、偽對王洪春元渡援江北,已複陷江浦、浦口二城,將進援巢縣、廬州,大約廬郡難遽得手。所幸潁州一城經勝帥與成大吉、蕭慶衍等兩路馳救,已於初五日解圍。苟得廬、和繼下,則皖北四府、四州皆為我有,大致肅清。希庵可派大枝助剿皖南,可為尊處少分賊勢矣。

  目下南岸賊氛正熾,初三日陷順安鎮,初五日燒荻港,初六日踞舊縣。賴鮑軍潛師至銅陵,初七日克復順安,殺賊頗多。然青、石、銅、繁一帶,日內必戰爭不休也。凱軍如不須守婺,當令其出嶺一擊石埭,法閣下化板為活之意。亦懇尊處飭凱出嶺一行,破渠瞻顧膠滯之見。王德榜軍不宜歸併顧將,似可歸併段道,已商之幼丹兄矣。即請台安。

  複沈幼丹中丞 同治元年三月十五日

  一、蔡少彭兄必應留于江省,請尊處主稿挈敝銜入奏。弟于初八日奏請欽派大員辦廣東之厘金,供江浙之兵餉。如荷俞允,當奏派少彭與丁禹生赴粵經理開局事宜,並思委筱泉至粵一行。此外尚有賢員可去者否?祈酌示。

  一、九舍弟進攻巢縣、和、含,即以堵禦下游之賊不得上犯廬江、安慶,是以剿為堵之局。若抽調此軍赴皖南,則賊匪可直犯無廬、安慶,而太湖、宿松處處空虛,賊縱不圍撲安慶,亦可長驅竄湖北矣。鮑軍在江南亦系以剿為堵,與舍弟局勢相同,皆不可動。

  一、王德榜撤省,原營交段道兼統,甚好甚好!敝處前日奏商之件,與尊處辦法不謀而合。

  一、現在賊數甚多,動輒數萬。官軍若非大支勁旅,不特不能野戰,並不能守營,惟守城差有把握耳。廣豐緊急,閣下以劉勝祥二千為遊擊之師,以王沐二千副之,飭扼防排山等處。鄙意賊若來撲,劉、王之力必不能固守營盤,無益于廣豐而有損於撫州,似不甚妥。段道亦非能統劉、王之才,如王沐尚拔行未遠,可否收回成命,飭繼果仍守撫州,祥營仍守廣信?伏候卓裁。弟所以專派諸軍守城,不責其野戰,並不責其扼要紮營者,深知其不可恃耳。欲求可以野戰之師,在廣、玉一帶,惟望左軍;在撫、建一帶,惟望鮑軍、蔣軍。

  一、袁州府協互訐之案,承飭司詳參迅結,甚慰!厥後南城互訐一案,弟亦嚴批,不知有當否?凡弟批劄未當事理者,望隨時函示為感。

  一、生童攻逐洋人一案,恐不免於後患。聞其所居有殘殺幼孩,近於采生折割。真天主教士,當不如此。或仍是內地奸民假託,事急則借威勢於洋人乎?

  複左中丞 同治元年三月十六日

  開、遂肅清,以兩支剿新塘邊,杜賊竄廣、玉之路,而本軍駐常山策應,各路兵不滿萬而恢恢有餘,至為佩慰!東路既已安穩,弟已照前次來示,飭徽州凱軍出嶺一行,先剿石埭之賊,與青陽鮑軍相應,或可化板為活。發去一批,未與專劄,不知凱老能照辦否。

  幼丹中丞因廣豐告警,派劉勝祥二千、王沐二千扼紮排山一帶,而歸段道統轄。恐無益于廣豐,而徒空撫州之防,頃已函複熟商矣。順問台安。

  複李少荃 同治元年三月二十四日

  一、夷務本難措置,然根本不外孔子忠、信、篤、敬四字。篤者,厚也。敬者,慎也。信,只不說假話耳,然卻極難,吾輩當從此一字下手。今日說定之話,明日勿因小利害而變。如必推敝處主持,亦不敢辭。禍福置之度外,但以不知夷情為大慮。滬上若有深悉洋情而又不過軟媚者,請邀之來皖一行。

  一、上海所出之餉,先盡滬軍,其次則解濟鎮江,又次乃及敝處。壞營劣勇不可不裁,民怨夷謗俱可不顧,但須忖量撤去之勇萬一滋事,吾力足以制之否耳。羽毛不豐,不可高飛;訓練不精,豈可征戰?縱或洋譏紳懇,中旨詰責,閣下可答以敝處堅囑不令出仗。二三月後各營隊伍極整,營官躍躍欲試,然後出隊痛打幾仗。

  一、閣下此次專以練兵學戰為性命根本,吏治、洋務皆置後圖。吳公關道一席,目下斷不可換。筠公芬芳悱惻,然著述之才,非繁劇之才也,若任以滬關,決不相宜。閣下若摯愛迫求,或仿篪仙之例,奏以道員歸蘇提補,而先署蘇臬。得清閒之缺以安其身,收切磋之益以助閣下,庶幾進退裕如。否則暫不出奏,待渠到皖後,赴滬一行,再議進止。閣下與筠公別十六年,若但憑人言冒昧一奏,將來多般棘手,既誤筠公,又誤公事,亦何及哉?

  一、此間自十六日克復青陽後,十八日又克復銅城閘,十九日克復雍家鎮。現在沅弟已進巢縣。若能攻克裕溪口,則淮揚水師駛下時,僅過九洑洲一關矣。惟尚須由尊處解銀二萬速來,擬熊、垣二營發一個半月,水營添發半個月,皆不可少。

  複李希庵中丞 同治元年三月二十八日

  江邊各軍,日內事機尚順。九舍弟會同水師克覆巢、含、和州蘭城,銅城閘、雍家鎮、玉溪口、西梁山四卡;鮑軍克復青陽、石埭、太平三城;季舍弟亦克繁昌縣城。惟聞下游揚州、二浦危急,不知都帥尚能支撐否?若幸不失城,則皖北可漸冀肅清矣。左帥在衢州江山一帶初八、十六、十八屢獲勝仗,侍逆一股不至竄擾江西,尤堪告慰。

  省城於二十六日起放賑,大口二合,小口一合。石牌尚未開廠,餉項竟極匱乏,買米之銀亦缺。湖州趙竹生觀察至今堅守無恙,深可欽服。渠三月初三日尚有信出求援,另行抄諮冰案。

  與唐桂生 同治元年

  現在太平、石埭皆已克復,貴軍與老湘出嶺當無仗可打,然辛苦則數倍于往年之行軍也。軍士久坐不動,則漸漸疲弱,必須常常出征,勞苦一番,驚恐一番,乃有常新之氣。老湘留守石埭、太平兩縣,貴軍自嶺外收回,可約會朱鎮一軍,由績溪至甯國縣雕剿一次。山路雖遠,聞該縣及胡樂司一帶並無賊也。仰會同朱鎮先行稟覆。

  複李少荃 同治元年三月三十日

  兵勇訓練未熟,人數未齊,目下斷不宜出仗,盡可以鄙人堅持不允,力卻眾論。如賊果前來逼撲,有不得不打之勢,則尊處自為相機辦理,國藩不遙制也。

  愛民乃行軍第一義,須日日三令五申,視為性命根本之事,毋視為要結粉飾之文。洋兵會剿腹地,吾亦勉為應允,但說明無人可派往會剿耳。

  此間近事頗順。春霆克復青陽後,又克石埭、太平,頃又克涇縣。沅甫克巢、含後,又克和州暨西梁山、裕溪口。季弟亦克復繁昌。只要廬郡速下,二浦、天、六無恙,則皖北一律肅清矣。淮揚水師僅沖過洑州,當不甚難。惟昌岐至今未回,不知何故。渠全軍至淞滬,斷不相宜。一則河小船多,恐與洋舟擁擠生事;一則宜駐揚、鎮、通、泰一帶乃得形勢。請先調二三營進滬,一二月後再行細酌分合內外之宜。

  竹莊在敝處為宜,團防營尤不可調。縵雲可請來相會。久香先生處,即日當覆信包生處寄劄也。湖州之急,此間准於十日內往援,分績溪間道、甯國正道兩路前去,不知果有裨否。順問台安。

  正封緘間,又接二十五夜惠書。洋人纏嬲頗難處置,尊處只宜以兩言決之曰:會防上海則可,會剿它處則不可。近而嘉定、金南,遠而蘇、常、金陵,皆它處也,皆腹地也。詞氣宜和婉,意思宜肫誠,切不可露傲惰之象。閣下向與敵以下交接頗近傲慢,一居高位,則宜時時檢點。與外國人相交際,尤宜和順,不可誤認簡傲為風骨。風骨者,內足自立,外無所求之謂,非傲慢之謂也。薛公各營挑二三千人隨同夷兵操練、駐紮一說,亦斷斷不可。明知薛營為洋人所鄙棄,而以此愚弄之,可乎?閣下只認定「會防不會剿」五字,自非賊匪逼撲滬城,我與英、法可豪無交涉也。

  複左中丞 同治元年三月三十日

  侍逆屢為雄師所摧,當不復能久擾。江西邊防得固,感惠無量!此間日內亦甚得手。春霆克青陽後,又破石埭、太平兩縣;沅甫克巢、含後,又破和州暨西梁山、裕溪口;舍季弟克繁昌後,又破魯港堅壘。目下北岸惟廬州,南岸惟甯國、蕪湖三堅難攻耳。湖州趙竹生三月十三日有信出來,尚爾堅守無恙。現派韋志俊從甯國往援,李楚材從績溪間道往援。凱章一軍派出守石埭、太平,為保甯國鮑軍之後路,即以為韋軍援湖之計,不能再赴開、遂,尚希鑒亮。

  次青之事,弟亦何能無耿耿?其脫卸未清,遽爾赴浙,渠自不得無虧。而回首許與之情、患難之誼,乃由吾手三次參劾革職,吾亦安能無疚?目下卸任之緩急,將來乞恩之遲早,均聽閣下卓裁酌奪,或請左右與幼丹中丞妥商辦理。薌泉來浙,為期尚早。雄獅擊退巨股之後,似須少與停頓,不遽進取,何如何如?諸希心鑒,順間台安。

  複李筱泉 同治元年四月初三日

  此間軍事,近頗順適。鮑春霆於三月十六攻拔青陽,連克石埭、太平、涇縣四縣;舍弟沅甫于十九、二十等日連克巢、和、含山三城並銅城閘、雍家鎮、裕溪口、西梁山四處要隘;舍季弟亦克繁昌一城、魯港一隘。計克八城五隘,均在萬壽半月之內。而多帥圍偽英王於廬州,左帥禦偽侍王于江山,亦均大挫凶鋒。惟餉項支絀異常,雪琴與霆、沅三軍各欠發九個月、十個月不等。不得已奏請抽廣東全省之厘金,濟江浙三省之兵餉,茲將原折備牘奉達冰案。俟奉旨後,即奏派賢員先行赴粵,將韶關、肇慶、佛山各巨卡料理經始,以待星使之至。湖南擬派黃鶴汀、趙玉班、顏及庭,江西擬派蔡少彭、丁雨生,當否?此外尚有可派者否?祈飛速複示。

  又,擬請閣下赴粵一行,藉內正外和之度,經緯一切。庶幾條理井然而又宜民宜人,且宜於上游諸座。計往返各一月,留粵三月,即可綜理就緒。勞、耆二公向於敝處不無鋙,應如何調葉融貫之處,亦祈豫籌。

  複沈中丞 同治元年四月初五日

  前接二十一日複緘,本日迭接二十六七日途次惠書,敬悉一切。前所以諫尼行旌,正恐中途遇賊,手無勁旅,進退兩難。今侍逆大股已退,自無意外之虞。大纛戾止,召杜重來,紳民慰其謳思,軍士因而感奮,佩仰無已!

  段道果可統率多人否?王道究以撤省為正辦否?想已與左帥熟商定妥。豐、鉛、貴、瀘之間總須有一大枝遊擊之師,乃能保全江省東北藩籬。國藩久有此志,不得其人。屈、段、劉、顧似均不勝此任,請閣下再加細察。或于信郡暨豐、玉二縣每城酌留統將一人,守兵千餘,此外概令跟隨左帥學習戰事。如鐘守足勝守郡之任,則屈、段、劉、顧四人留二人主豐、玉城守,以二人隨左公行營可也。

  去歲試辦丁漕減征一案,發之太驟,條理不密,聲明今秋再定永遠章程。左公以通省一律,皆巨屨小屨同價,謂宜參差定價,因地制宜。論者亦多以廣信科則最輕,即每石征納五千、六千,較之他府每石完三千者尚屬便宜。閣下有德于信州甚厚,紳民無不輸情效命。此番更求體察卓裁,是否信屬漕折每石可完四千、五千,抑或仍照他郡一律三千之處,伏候詳示。今秋當會同奏諮劄示,定為永章。赴粵委員當即以丁、陶為李、蔡之介。惟諸君皆願速歸,尚須求留粵坐辦者。沿江軍事,近頗順手。連克州縣九城、關隘四處,其中惟青陽、巢縣、西梁山較有關係。複問台安,諸維心鑒。

  複恭親王桂中堂 同治元年四月初九日

  本月初三日接奉鈞函,仰荷謙光下逮,訓示周詳。欽佩之餘,益深感悚!購買船炮一節,前奉寄諭,複奏時尚以楚勇不能出洋為慮。嗣奉二月二十四日諭旨,以購買輪船本擬用於江面,並非施之海洋,則敝處盡可派勇配駕。頃又接勞辛階總制諮到折稿,其意欲全用外國人,不欲參雜用之。國藩愚見,既已購得輪船,即應配用江楚兵勇,始而試令司柁、司火,繼而試以造船、造炮,一一學習,庶幾見慣而不驚,積久而漸熟。

  來教詢及敞處借得輪船數隻一節,國藩前以蘇、皖中梗,交涉事件甚多,欲得洋船一隻以為運送子藥、飛遞文報之用,劄派周主事騰虎往滬購買。初買寶順船一隻,價已議定,至立契日,嫌小退還。旋購吧吡船一隻,因被售者所欺,詭易其名日「博雲」,實不可用。又訂定威林密船一隻,較吧吡略好,現尚未乘駕來皖,不知果合用否。此外無另借洋船數隻之事。

  至輪船攻剿發匪,聲威雖壯而地勢多不相宜。發匪之猖獗在陸而不在水,官軍之單薄亦在陸而不在水,國藩于庚申十月、辛酉七月曾將此四語兩次具奏在案。頃于三月克復魯港、西梁山、裕溪口等處,賊之炮船焚奪殆盡,目下除九洑洲尚有賊船外,余則長江上下一律肅清。仰仗國家威福,水面已無足慮。現擬調派師船由金柱關駛入內河,惟黃池灣沚、甯國青弋江一帶,河窄水淺,長龍舢板尚嫌其大,須另造小劃數百號乃可適用。即蘇、松等處支河小港,岸高橋多,亦須另造小劃,庶幾進退輕便。是發匪應剿之處與裡下河應保之區,即楚軍現有之長龍舢板尚嫌太大,若強用輪船,尤不相宜。

  來示詢及洋船七隻是否敷用,以鄙見度之,用七船攻金陵之一面固屬有餘,即用七船載兵由滬放洋以攻寧波,亦足敷用,似不必再籌添辦。至賊匪會銀買船之說,此間實未有所聞。窺洋人意頗效順,與賊有隙,或不至如此牟利。

  洋兵會剿內地一節,關係甚重。來示所慮各情,簡要精細。國藩所慮者不在他事,而專在派出會剿之人實難其選。大抵揀選將材,必求智略深遠之人,又須號令嚴明,能耐勞苦,三者兼全,乃為上選。今欲派與洋人會剿之將,亦必擇三者兼全之人。環觀江楚諸軍,武臣惟多將軍、文臣惟左中丞堪勝斯任。李中丞、楊軍門與左相近而耐勞少遜,鮑軍門與多相近而智略不如。此數人者,各防剿數百里地面,勢不能抽出與洋人會剿一處。至新赴上海之李鴻章一軍,慣戰者不過二千人,餘皆新集之卒,操練未精,勝敗難料。故各將弁之心,情願獨戰而為發匪所敗,不願會戰而為洋人所輕;情願敗而見罪于上司,不願敗而見笑於洋人。即國藩之心,亦深恐該軍不整不嚴,為外國所輕侮。聞洋人常至李鴻章處催促進兵,約期會戰,聒聒不休。國藩屢函諄囑以誠心待之,以婉言謝之,會防上海則可,會剿他處則不可。待訓練稍久,隊伍整齊,我兵與洋人各剿一處,相距不遠,或洋人果見我兵之可用,不相嘲笑,然後與之會剿。先疏而後親,先分而後合,亦無不可。前三月二十四日敝處複奏一折,借考試槍替為喻,亦實因無人可派,恐見笑於洋人,貽羞于君國,故為此引愧之辭。區區鄙忱,伏希鑒亮。敬請鈞安,無任屏營之至。

  致陳季牧 同治元年四月十五日

  前日奉複一緘,倉卒多所未盡。此間軍事,近日本屬極順,然克復之處無兵撥往戍守,而皖南、浙中群盜如毛,伺隙即入已複之地,殊難深恃。左帥雖竭力支撐,而侍、忠、輔三偽王大股終恐闌入江西、福建。餉項久缺,頃奏請抽調廣東全省之厘金,濟江浙三省之兵餉,茲將奏稿暨寄諭抄呈一覽。如此事果能辦到,則真絕處逢生矣。

  令侄以正月二十日在敝鄉成婚,三月十八日挈婦歸裡。小兒紀澤送至尊廡,一切平善。賤兄弟忝竊非分,日陟崇高,而舍間不敢盡變寒士之舊,兒女輩亦令學習勤勞。熟知賢昆仲茹蘖耐苦,動忍自立,想群從諸阮亦必能恪守家教,清儉自勵。賤軀托庇粗適,惟癬疾日增,身無完膚。以其萬無痊癒之理,亦遂不復診治。

  複李希庵中丞 同治元年四月十七日

  尊恙微發,殊不解其病源所在。日內系服何藥?養身之道,以「君逸臣勞」四字為要。省思慮、除煩惱,二者皆所以清心,「君逸」之謂也;行步常勤,筋骨常動,「臣勞」之謂也。閣下雖自命為懶人,實則懶於「臣」而不甚懶於「君」。蓋早歲褊激之處至今尚未盡化,故思慮、煩惱二者不能悉蠲。以後望全數屏絕,不輕服藥,當可漸漸奏效。

  惠解之四萬金,已派人至桐城迎接。馬榖山尚未服闋,不知可從權否?五月內必須有人接藩司印,俾賈公得交卸北行,吾二人辦事始無瞻顧,歸於一條鞭也。

  午帥中傷頗重,恐非丹藥所能解。茲將密件抄出,專人送呈台覽。午帥久苦無餉,又新因敝處劾翁之案連累嚴議,興致本極不佳,又有右手微病,似引退之志已決。敝處亦緘知,勸其見機而作,大約難以複留。而李世忠一軍,若歸午帥統下,毫無忌憚;若午帥去位,朝廷必令歸敝處調度。倘以苗交尊處、李交敝處,雖系極難之事,而亦不可不竭力擔當。蓋同是江淮禍患,早晚終須吾二人承辦,遲接手不如早接手之為愈也。尊意欲留臨淮一席,本屬穩慎有識,惟午帥難處,閣下或未盡知。茲將渠函抄呈,伏乞卓奪複示。渠要台旆至臨淮一行,想玉恙不能遽去。

  新克州縣甚多,不特無賢員往署,並劣員亦不可多得。擬會列尊銜,奏請本年新進士、新拔貢多分發十數員來皖,並各處有可諮調函調之員,亦會銜調之。略仿胡文忠法,廣為網羅。吾二人皆太冷淡,人不樂從,以後當稍變暖熱,使人易親耳。

  複李希庵中丞 同治元年四月十八日

  十七夜接十五夜惠書,知廬郡已克,欣慰無已!范守萬不可恃,鄙見相同。馮守經勝帥奏辦文案,亦自難驟履任。尊意令鶴九署廬州,鄒牧留六安,妥當之至。請即劄委前往,必有裨益。

  鄙意趁此機會,以多軍進攻九洑洲,沅軍進攻金柱關。如兩處皆克,即可進剿金陵老巢。惟沅軍除分守四城二隘外,僅可帶七千人渡江,尚嫌單薄,應請閣下酌撥一軍三四千人,由西梁山一帶南渡,會剿金陵。前此鄙人之意,本擬俟廬州克後,即請閣下親統大隊東征下游浦、六一帶。今玉體未痊,難遽遠行。而下游浦、六一律肅清,上游苗、撚糜爛,皖、鄂北防千里,處處須閣下照管,自可不必親往,只須派貴部東下會剿。若能派中、右兩營,即與閣下親行無異,且可竟令兄忠武未竟之志。計會剿金陵,八旗則多、都兩軍,湘勇則李、曾兩家,水師則楊、彭兩公。水陸三萬已不為少,惟軍事難料,恐頓兵堅城,一切尚祈熟籌示覆。即請台安。

  致左中丞 同治元年四月十九日

  久不接惠書,竟不知尊處近狀。僅於公牘中知台旆已抵開化,又于凱章稟大諮中知侍逆去衢未遠,各賊麇聚淳安、威坪、港口一帶,楊七麻亦在威坪,且遂安十分吃緊。於是粗識尊處軍勢賊情。

  弟前因惠書以青陽未克,宜派凱章一軍出嶺,即經劄調而未遽出。厥後鮑軍連克青、石、太、涇,將急攻甯國以救湖州,於是屢催凱軍出守石、太,騰出鮑軍進圍甯國。其時適聞尊處屢捷,侍逆於二十五六日退遁,故鄙意但思圍寧救湖,別無他慮也。厥後凱章出嶺,未守石、太而先破旌德,來稟請示,弟又批令凱守旌而鮑守涇。即空石、太不守,亦尚可保甯郡圍師之後路,且可兼顧歙南、威坪一帶。其時適接朱雲岩稟告淳安、威坪警急,又適搜獲楊英清偽文,知七麻不在郡城也。以目下論之,趙竹生苦守湖州,鮑軍攻甯國以救湖州,則凱軍宜守旌、太以保鮑之糧路貴軍縱橫轉戰,屏蔽數百里而不能兼顧馬金、白沙下竄江西之路,則凱軍宜回駐馬金以保江西之完善,二者皆最要之著。惟馬金在歙南,旌、太在歙北,相距甚遠,凱軍不能兩全,弟亦難以遙度。本日飛函告凱,請其自行斟酌,聽閣下一言以定行止。請閣下細審賊勢,如淳安、威坪大股銳意由濟嶺,白沙關窺江,則飛調凱章回扼馬金一帶,會剿淳、威;若賊之勢力不能由夾縫中窺竄江西,或尊處兵力足以制之,則仍留凱章在嶺外旌、太一帶,俾鮑軍得壹意圍寧以救湖。諸祈卓裁複示。廬州於十五日克復,皖北發匪將次肅清。弟有複希庵信規畫下游大局,不知當否?抄稿請並裁示。

  複李少荃中丞 同治元年四月二十日

  一、與洋人交際,其要有四語:曰言忠信,曰行篤敬,曰會防不會剿,曰先疏後親。忠者,無欺詐之心;信者,無欺詐之言;篤者,質厚;敬者,謙謹。此二語者,無論彼之或順或逆,我當常常守此而勿失。至會防不會剿一語,鄙人有複奏一疏暨複恭邸一書言之頗詳,茲抄呈台覽。先疏後親一語,則務求我之兵力足以自立,先獨剿一二處,果其嚴肅奮勇,不為洋人所笑,然後與洋人相親,尚不為晚。本此數語以行,目下雖若齗齗不合,久之必可相合相安。

  一、二十日外,先派三四千人過浦紮周浦鎮,台旆亦宜同去,住於行營之內。其說有三:閣下初當大任,宜學胡文忠五、六年初任鄙撫、左季翁初任浙撫規模,不宜學王公初蒞浙任、薛公初蒞蘇任規模;宜從學習戰事、身先士卒處下手,不宜從牢籠將領、敷衍浮文處下手,一也。湘淮各營官志氣甚好,戰守則除程學啟外皆太生疏。即閣下早歲在巢縣帶勇,亦等兒戲,難當大敵。一年之內,閣下與各營官必須形影不離,臥薪嚐膽,朝夕誥誡,俾淮勇皆成勁旅,皆有譽望。目下可使在滬、在常蘇之合肥健兒慕義歸正,將來可恃淮勇以平撚匪而定中原。閣下若與各營離開,則淮勇萬不能有成,二也。閣下自帶五千人東征西剿,留劉松岩駐滬,留湘、淮二三營交劉統轄訓練。薛部亦可酌調數營回滬,改用楚師營制營規,並交松岩訓練。數月之後,閣下帶三四千人赴鎮,松岩留滬,此其張本矣,三也。有此三者,故願閣下力為其難,自赴前敵。大難未平,吾輩當為餐冰茹蘖之勞臣,不為腸肥腦滿之達官也。

  一、洋提督何伯與閣下會敘,略節閱悉,均尚妥葉。其必欲閣下派兵會剿浦東者,意在覘楚師之強弱,察閣下之膽智耳。吾惟守「忠信篤敬」四字,不激其怒,其或會或不會,仍由閣下作主。鄙意欲私打一二處,察其可用而後與之會剿,否則不可獻醜於洋人之前。尊意如何?

  致晏彤甫 同治元年四月二十一日

  再,去歲曾接奉手示。其時弟正在祁門圍困之際,幕友俱已散去,各處知交惠書多未酬答,至今漸悚,伏希鑒宥。冬間由厲伯符處抄寄尊函一條,言女真事,謹已聆悉。弟自前歲夏間承乏兩江,直至去歲七月艱危萬狀,不料複有出險之一日。自八月至今,軍事幸托順利,惟餉項窘絀異常。若不另開生面,決裂即在意中。粵東抽厘,實屬萬不得已之舉,明知為鄰封所憎嫌,而舍此別無一籌可借。幸閣下公廉素著,又能持事理之平,或可無所鈕鐳。耆中丞奏請抽韶關、省城之厘,為由閩援浙之餉,寄諭飭閣下與弟暨勞公、耆公會商。弟意此舉以浙餉為尤急,凡粵東所得之厘,似應以五成濟浙,三成濟皖,二成濟蘇。韶關,省城兩處濟浙之五成,似應以二成半交左,二成半交耆。此外各卡則濟浙之五成,全交左處除省、韶外,各卡以四成濟浙,六成濟皖、蘇更妙。濟皖、蘇之五成,全交弟處。是否允當,敬求閣下與勞,耆核定,主稿會奏。再請彤甫仁兄年大人台安。

  致鮑春霆 同治元年四月二十一日

  頃奉諭旨,知青陽之捷,閣下又蒙天恩賞賜御用各物,慰賀慰賀!閣下當威望極隆之際,沐朝廷稠疊之恩,務當小心謹慎,謙而又謙,方是載福之道。前此曾以「花未全開月未圓」七字相勸,務望牢記勿忘。

  至麾下營頭太多,營官、哨官多系鎮將大員,管轄實屬不易。一人之精神照管不到,莫如擇一二人分統之而分管之。如宋國永、婁雲慶二員,其資格、才識皆可勝統領之任。霆字十五營中,盡可分五營與宋國永統帶,分五營與婁雲慶統帶,閣下僅親統五營。此外如仁字、禮字、峰字、春字及馬隊各營,或全歸閣下親統,或酌交宋、婁分統,亦須早早派定。譬如大樹高幹,無枝則無葉無蔭,必有大枝長條,乃有密葉濃蔭,此一定之理也。李希庵部下現分成大吉為一枝,蕭慶衍為一枝,金逸亭為一枝,梁作楫、蔣凝學、毛有銘、歐陽崇如各為一枝。多禮堂部下現分雷正綰為一枝,石清吉為一枝,楊朝林為一枝。閣下亦宜趕緊分枝,庶幾擔子漸輕,照料易周。即手下之有才者,亦宜使之獨當一面,俾得各顯手段,各建功業,庶無久居人下之怨。如近日陳由立、餘大勝舍此而逃往別處,亦因久居人下,思另尋出頭之日也。又如近日梅仁富、張遇春之在涇縣同伴開仗,亦因該處並無統領,照管不到也。閣下若再不派分統之人,則將來之逃往別處者,恐不止于陳、餘;同伴開仗者,恐不止于梅、張。可慮之至!望吾弟早計之。

  複黃南坡 同治元年四月二十四日

  十九日接初十日惠書,敬悉一切。民運米谷,勝於鄂省陳穀遠甚。委員及商人在此,曾飭局善待之,以後或不致裹足。商販自行辦米來售,價存皖台而諮回東局作抵解款,尤為兩便,望即廣為招徠。如法行之,惠利無窮。

  此間軍事尚屬順手。霆、凱暨舍弟各營連克十城五隘,多帥於十四日克復廬州,皖北已算一律肅清。惟四眼狗尚挾萬人北竄,恐為河南之患。餉項積欠日多,實難支持。前函托寄翁中丞與閣下諸君定湖南使粵辦厘之員,至今未蒙單示,難再久候,日內擬即出奏。紳士中本請玉班、鶴汀兩君一行,因少荃急盼鶴汀兄赴滬,只得專派玉兄入粵。官場中亦思派一道員而不知何人相宜。江西擬派李筱泉、蔡少彭兩觀察,廣東擬派蔣璞山觀察。以此四人為主。此外小委員中,湖南如顏及庭,江西如丁雨生日昌,潮州人。廣東如吳贊誠敝門生,與筱泉相好。翁少昆均屬相宜。勞帥與敝處不甚水乳,若得湘紳賢者一人前往聯絡,尤為妥葉。昨有寄晏彤甫星使一緘,抄送台覽。

  借運粵鹽一節,本屬有益於湘,無損於粵,然改多年經制鹽法,易於駁詰。且適值敝處奏奪粵中通省厘金,而湘省又奏奪其鹽利,二者恐有難以並舉之勢。筠、意兩兄與閣下料之,以為如何?複請台安。

  致多將軍 同治元年四月二十五日

  正封緘間,接到來信,雪琴與舍沅弟兩軍二十一日酉刻克復蕪湖縣東梁山。南岸業經得手,專待雄師進攻九洑洲,克復後即可會剿金陵。貴軍所需銀米,弟已催鄂中趕解矣。即問台安。

  致袁午橋星使 同治元年四月二十六日

  再,接奉四月十八日密件,敬聆一切。弟亦早知夫已氏處處與閣下為難,不謂其險很一至於此。讀至阻至豫省雜糧三萬暨洪貞謙持書示苗等處,令人眥裂。弟前致書時,因閣下為彼中傷甚深,念曾參既見疑於母,恐信陵將再廢于魏,是以奉商見幾而作,遂公歸養之本志。來示以舊恙增劇,烏私彌切,決計假滿即行陳情,自是權衡至當。惟日內局勢與半月前又迥不相同:廬州克復,皖北已粗就肅清,雪琴與舍弟等二十一二日連克金柱關、東梁山兩隘,太平府、蕪湖縣兩城,機勢甚為順利。弟頃緘商多公,請其留五千人守廬州,而親率萬人進攻九洑洲。如克復該州,即可會剿金陵老巢。仰托聖朝威福,或易於得手亦未可知。閣下數年冰蘖,前此與胡文忠聯絡並進之約,或此際適償素願。特再專函奉商,應請于續假滿日,暫緩陳告。待金陵果有佳音,然後陳情養志,拂衣高蹈,亦不失人臣善始善終之義。且希帥身體未痊,臨淮尚無替人,亦宜少緩須臾。設金陵難遽會攻,來複尚遙遙無期,則請待閣下與希帥會面以後,再定行止。彼之中傷雖深,然但能動曾母投杼之疑,未必遂有伯奇棄逐之事。何如何如?再問午橋仁兄台安。弟名心叩。

  致李希庵中丞 同治元年四月二十六日

  袁帥之事,尊緘所論甚為允愜。敝處今日專弁前往臨淮,作函慰留,茲將敝函與袁來函抄呈一覽。

  下游水陸連克金柱關、東梁山、蕪湖縣城,可稱極順。尚未接舍弟函牘,雪琴信則言傷亡士卒甚多。兵鋒當最銳之時,宜緩進兵,鄭重以圖。來示數語,極為切當,即當函囑舍弟遵照。惟相隔五百餘裡,亦難一一遙制。多軍進攻九洑洲一著,似不可緩。昨夜已函商之矣。

  貴部以鄂、皖北防太寬,難再分撥,自是正辦。然鄙意湘勇之興,賢昆仲勳勞最大,若會剿金陵,尚望籌撥勁旅同去。倘慮頓兵堅城,則少撥亦可。藩司印系張君署理,則賈公但得接守潁州之人,即可脫然歸去。潘四近日行徑何如?尚不顯然與尊處觸犯否?皖省州縣人才太少,不可不廣其途以羅之。吾輩冷淡之處,亦宜略改,使人易親。

  複彭雪琴侍郎 同治元年四月二十六日

  惠書敬悉蕪湖、東梁一同克復,並知二十及二十一日戰事之詳,欣慰無既。計青弋、水陽各江,固城南漪丹陽、石臼各湖,我水師皆可遍搜。惟每次大捷之後,弁勇不免疏忽之意。此次務囑加倍小心。恐偽忠王、偽侍王、偽輔王來援,以疏忽之卒,禦拚死之寇,最易吃虧。求閣下格外儆戒維持,至要至要!

  太平去秣陵關不遠,本可乘勢進攻金陵,惟北岸多軍尚未到九洑洲,南岸鮑軍尚未圍甯國府,閣下與舍弟陸師宜暫緩前進。俟鮑軍至甯國紮定、多軍攻破九洑洲後,再行會剿金陵,方為穩重。水師各營官應如何優保,想已開單在途矣。複問台安。

  致張凱章 同治元年四月十七日

  昨接來牘,知十九日一函尚未達覽。據朱、唐稟,淳安、威坪之賊全數竄回甯國,則徽境已可無慮。惟浙境之賊,青涇、石、太之賊,南繁、蕪湖之賊全數竄入甯國,計為數在十萬以外,必拚命與官軍苦戰。鮑軍屢捷之餘,難免驕矜,又所撥他處劣營歸入統下者甚多,尤覺散漫。國藩深以為慮。

  貴軍現守石、太,百物蕩盡,苦況可知。務求訓飭諸將弁靜鎮耐苦,養精蓄銳,不必急求會剿前途,但求力保後路。萬一鮑軍小有挫失,全靠貴軍為後面長城。韋軍守青陽,國藩尤不放心。乞閣下時時派人至前敵探聽消息,而以屏蔽徽、池為己任。至禱至禱!順問台安。

  複彭雪琴侍郎 同治元年四月二十九日

  內江水師當照來示保奏,淮揚水師已由昌岐保來矣。東壩暫不必打,只要太平關、蕪湖守得堅穩,則全題在握。探驪得珠,著著皆活,節節易破,不必急於進兵也。望與舍弟等妥籌。大通、荻港賑米,即日解去。順問台安。

  複郭意城 同治元年五月初一日

  此間軍事近頗順利。多公克廬州後,聞狗逆往投壽州,被苗黨縛獻勝營,現尚未見明文。雪琴與舍弟等於二十一二日連克太平、金柱關、東梁山、蕪湖等處。鮑公二十四日進攻甯國,計該城亦已孤立無援,倘能迅速得手,進救湖州,拔趙竹生於九死之中,則大幸也。

  少荃至上海後,軍勢日穩。二十一日薛公所派李慶琛之六千人者,敗於太倉。聞其全數覆沒,滬上為之一震。中外並力防守,當可無虞。少荃急求筠公以自輔,茲將渠來信並片稿寄閱,似宜強起一行。縱不欲遽爾蒞官,亦可來皖、吳、淞、滬遨遊一周。輪舟來往,騰雲駕霧,往返不過十日,亦天下之至快也!如其賁然肯來,俟台旆至漢口時,當放敝處所購輪舟威林密者前往迎迓,敬候複示。順請台安。

  複李少荃中丞 同治元年五月初二日

  湘、淮六千五百人,宜合而不宜分,即分亦不宜過四十裡,分為頭幫、二幫聯絡駐紮。頭幫打仗,二幫或可馳往援應;頭幫受傷,二幫亦可遞換休息。法提督卜公殉節,尊處宜厚為賻恤。西兵危險之際,我軍亦宜妥為救護。進剿則邀約而不會,救護則不約而往會,西人必漸亮我之信義無他腸矣。

  複奏大疏甚好,奏調筠公片並來緘已寄去。此間雪、沅等於二十日克太平府,二十一日克金柱關、東梁、蕪湖,鮑公於二十四日往圍甯國。狗逆被苗黨捆送勝帥大營,皖北自是少安矣。複請台安。

  複左中丞 同治元年五月初三日

  風眩搐掣,貴恙當已全愈。尊體在輩流中最為強實,此當為有餘之症。鄙人則日形衰疲,未、申以後,茶然若不能語言者。醫者以為脈象極弱,而鑒於潤帥之多藥,不敢常服補劑。希庵亦恒發吐血之病,均嘆羨閣下鐵石人也。

  鮑軍二十四日拔赴甯國,抵防後尚無信來。趙竹生十四日尚有信出城,湖州巋然無恙,可敬可憐!雪、沅於二十二日克復蕪湖、東梁山,克後尚未進兵。水師急欲攻九洑洲,而多公陸軍不能遽至。沅甫徇耕者之請,將紮至秣陵關一帶。弟囑其待鮑軍穩固,多軍至九洑洲後,再行會進。狗逆被苗黨縛送勝營,此近事之最可賀者,附告一慰。順問台安。

  複沈中丞 同治元年五月初五日

  一、信防以劉守郡,以顧守玉,以段守豐,局勢既定,則此後不輕更張。屈、王二營,王宜早撤,屈可少緩。屈所部之士卒,近歲有功績而無過犯;屈觀察亦正人而有血性者,且於統領信防任內,屢經艱險,均無貽誤。該營若撤,須將欠餉全數發給,不可蒂欠。前年撤普軍時,每勇僅給六兩,系因其誤事太大,擾民太甚,故不足惜。近日遣撤升字營,照遣普勇之例,已不足服將卒之心。左帥撤次青之勇,僅給一月,並不滿六兩,何能帖服?閣下借銀一萬,調處熨貼,甚善甚善!將來撤屈營時,應請主持全發欠餉。江西自鄧、耆為政以來,除一二私營外,類皆視將領如寇仇,視士卒如草芥,處處堤防,故客兵、主兵皆不樂為江西用。輔堂雖無私營,而處處堤防之風未改。閣下素為軍士所歸仰,更望漸革此風。以君子之道待人,或人才自此日興。

  一、九江、湖口終不宜久于空虛,應請於台旆旋省之時,仍調萬鎮還潯。可否?求酌。

  一、外間鎮將頗言左帥獎本部將領譽之過情,待他部將領持論過刻,臺端亦聞此說否?來示前函諸將入浙,似作罷論,後函劉、韓、王、屈並令前去,想尚無定議。鄙意劉決守郡,王決遣撤,均可不往,似宜另議往浙學戰之人。

  一、丁漕各屬不能一律,猶巨屨小屨不能同價,眾論僉同,已無疑義。大約廣信漕以五千為率,各屬仍以三千為率,其他處小有參差。銀價時有漲落,以及知府之酌盈劑虛,佐雜之漕規換名,均請閣下與方伯裁定見示。永章雖待九月下劄出示,而大致不可不早定,使牧令有所適從。

  一、興築鄉堡,堅壁清野,此乃團練之本義也。今河南處處築寨防撚,每寨有一寨主。寨主有強有弱,撚至之時,有堅守者,有委而去之者。信屬築堡,亦必各立堡主。寇至之時,亦必有堅守者,有委而去之者,斷不能堡堡皆完守無恙也。閣下核議章程,必極精當。鄙意尚以擇堡主為第一要義。蓋主非其人,委而去之,全堡之受害甚大;若不立堡主,更不能守。是否有當?伏候採擇。敬請台安,並賀節喜。

  致鮑春霆 同治元年五月初六日

  日來未接惠緘,不知台旆已抵寧郡城外否?聞楊七麻在城內,又聞青、石、蕪、太等處敗賊、浙江援賊萃於該府,數必不少,務望閣下穩慎圖之,不可因屢勝而輕敵,或至疏失。

  湖州危急日甚。趙竹生於四月二十一日有信出來,言城內草根樹皮皆已食盡,望援如望救焚。閣下如在甯國紮定,即祈分兵援湖,至要至懇!

  前任皖南道福鹹,系工部尚書倭艮峰先生之少君。福觀察於十年七月在甯國殉節,艮峰先生派家丁二名楊春、宋林來南尋收遺骸,在敝處已住五個月。茲特赴甯國,以便破城時收覓忠骨,求閣下加意照拂為荷。順候台安。

  複彭雪琴侍郎 同治元年五月初十日

  江心洲、蒲包洲既為我有,自不能不竭力堅守。惟距賊太近,營頭太多,切不可擁擠一處,致有疏失。四年冬湖口之失,亦因營多地窄,佈置不清之故。厥後攻九江,老營離城三十裡,行營距城亦八九裡;攻安慶,老營在黃石磯,距城三十裡,行營在鹽河一帶,離城較近。今進攻金陵,老營與行營務須分為兩幫,老營亦宜在上游二三十裡,不可因屢勝而稍或疏忽。望與王柱堂熟商,自蕪、魯以至金柱關,則交與吾八營分防;自太平以下,則由閣下與柱堂派防。湘新後、祥後兩營,宜仍守蕪湖,不可調過針魚嘴。至要至要!即請台安。

  複李少荃中丞 同治元年五月初十日

  薛部太倉之覆,洋兵嘉定之退,雖若有礙大局,然潘、劉留防浦東,各營收保滬城,佈置甚妥,應無他慮。潘、劉二人志定而氣充,若時時以嘉言浸灌,擴其識量,堅其趨向,將來滬上防務,當可令渠二人留守。閣下秋間出江,駐紮潤城可也。

  此間軍事,鮑春霆進圍甯國,初四日獲一勝仗。舍弟已進至雨花臺,距金陵僅數裡,孤軍深入,後路空虛,深為可慮。多帥一軍,鄙人欲其進九洑洲,會攻金陵,官帥欲其留防皖、鄂,兼援秦、豫,尚無定議。黃昌岐稟初八日定赴九洑洲以下至滬,本日又照會催之矣批件抄閱,黃署挺督司,由敝處奏以奉旨飭派也。來示暨諮到各奏稿,辦理均尚妥善。惟責成吳方伯支應全軍一片,猶不脫官場遠患防身之習,匪賢者全綱獨攬之道。

  複左中丞 同治元年五月十二日

  楊七麻既回甯國,忠逆方以全力在松、滬與洋人為難,又分餘力守蘇攻湖。衢、嚴一帶僅有侍逆一股,久已畏公如虎。又新得劉竺亭一軍,兵力漸厚,當可控制如意。

  此間近狀,雪琴率各水師于初三日掃平金陵城外之江心洲、蒲包洲各賊壘二十餘座,長三十餘裡。九洑洲尚在北岸下游,必須陸兵會剿乃可下也。九舍弟亦破秣陵關等處賊壘,初四日進逼雨花臺,距城根僅四五裡。賊寂處堅伏不動,大約又成持久之局。前約多公下攻九洑洲,近聞陝西警急,官帥奏請多軍援秦。此軍若去,金陵地勢太大,兵少賊多,其何能濟!春霆攻甯之師,初四日在城外四十裡寒亭地方獲一勝仗,初九、十當可圍逼城下。惟聞賊數實在十萬以外,霆軍以能穩紮穩打為幸,更無餘力分援湖州。趙公忠貞蓋世,竟無保全之法,疚憾曷極!

  上海三月間華、洋連獲勝仗,氣勢頗壯。自四月二十日薛部之攻太倉者覆沒六千人,於是賊焰日熾。洋兵守嘉定,亦不戰而自退。少泉以新兵當此巨寇,心以為慮。

  敝處餉項太絀,各軍窘迫異常。現擬將皖南茶厘、茶捐歸併一處抽收,以濟眉急。惟稍有損於尊處及雪琴,即日專諮奉商,伏乞鑒亮。順問台安。

  複李希庵中丞 同治元年五月十二日

  閣下若不于五月旋省,即當遲至八月。酷暑遄征,非尊體所宜。

  厚庵到皖,如不赴六安一行,即當請其速往金陵察看大勢。如一年之內可望克復,當請厚庵久駐金陵,主持一切;若克復遙遙無期,又成昔年向、和局勢,則厚帥或改帶陸軍,或肅清淮河,再當與之面商。惟長淮千里,除壽州、正陽外,一律蕩平。苗黨本無水師,且在可剿可撫之間,割雞或無煩于牛刀耳。

  恪守冷淡之懷,鄙人何敢相強。惟近日皖省州縣出缺太多,無員委署。如敝處前次派委巢縣之李、青陽之王、石埭之林、含山之侯,皆不愜物望,且有浮言。和州之方,亦不滿人意。近日派委者,惟蕪湖劉令較優,南陵之張亦不愜意。尊處派留者,如六安之鄒、霍邱之任,亦非稱意之選。潤、季、霞三公之熱,雖不能真得賢士,而尚可網羅中材。皖省則並中材而無之,亦吾二人之恥也。大約上等賢哲,當以天緣遇之,中等人才,可以人力求之。閣下眼界過高,將來恐全無中彀之人。程子告司馬溫公雲:「願相公甯百受人欺,不可使好賢之心,自此而隳。」乞閣下味此二語,庶幾懸格漸低,取士漸廣。國藩褊衷與公相近,邇年常自箴砭,略變冷淡之素。擬開一單奉商,商定後,分別奏調,諮調、劄調,會銜速辦。可否?仍祈複示。即問台安。

  致官中堂 同治元年五月十八日

  四月二十五日奉寄一緘,商多軍攻九洑洲之事,想入荃鑒。厥後舍弟一軍進逼金陵,屯駐雨花臺畔。該逆堅守不出,官軍仰攻,則槍炮雨下。金陵地勢宏闊,往年以七萬人圍攻數載,此次僅萬余兵駐于南隅,洪逆見慣不驚,了無懼色。

  自軍興以來,惟此次三、四兩月氣勢最好。鄙意欲請多軍會剿金陵,合圍西北,當可得手。頃讀大疏,奏以多帥援秦。秦中完善之區,本應力保,惟聞入秦之賊人數不滿三千,又皆殘敗之餘,團練擊之,業經卻退省城,斷無有害。閣下前奏以雷鎮西援,應可了事。多公全軍入關,威名太盛,賊知不敵,恐逼竄南山老林之中,多公進追則疲於奔命,既有牛刀割雞之喻,不窮追則未能蕆事,又成進退兩難之象。揆情度勢,似不如雷鎮西行最為合宜。

  江南賊數之多,比秦何止百倍;財賦之盛,比秦何止十倍。若以多帥勁旅南渡會剿,縱不能遽克金陵,必可為遊擊之師,攻克旁近十餘州縣,明春即可辦漕百余萬石解京。若閣下不以全力助弟,則敝處之力,明歲斷不能辦多漕解京,不過仍如近兩年二十萬石上下。蓋舍弟圍攻南城,僅能屏蔽太平、蕪湖一路,不能遊擊東北。都軍太弱,李軍擾民,弟不願調其遊擊腹地也。特此飛商,求閣下與渭帥、義、丹諸君熟籌。如以芻言為然,則趁此數日多軍啟行未遠,尚在可東可西之間。

  敝處昨日奏片亦略提數語,未敢暢言。蓋楚軍向來和衷之道重在函商,不重在奏請也。諸祈心鑒,速賜複示。順問台安,不具。

  複李少荃中丞 同治元年五月十九日

  接初七日未刻信並公牘各件,知南匯得手,浦東肅清,雖松江危急,大局當可支持。惟湖州于初三日失守,日內必且添賊至滬,殊以為慮。

  洋兵近狀何如?與他軍相處,惟勝則讓功、敗則救急二事,最足結人歡心。處洋兵尤宜在此等處加意。密件此際只可秘而不宣。滬薇一席,繼者殊難其人,閣下且當隱其短而用其長。嘉定退兵一案,尊疏似推崇薛部而詆斥西兵。鄙意薛部似亦非能堅守者,懼因此失歡也。

  此間諸事平順。惟多公全軍援秦,不克由九洑洲會攻金陵,所關甚大。舍弟兵僅逾萬,前逼城賊,後禦援賊,單薄可慮。鮑公初四日獲勝後,步步進紮。楊七麻兄弟共三偽王部眾二十萬之多,聞鮑公之力足以制之。蕪湖空虛,已撥王可陞一軍防守。

  蔡少彭來皖住八日,果賢明司道,其嗜好亦已淨絕,已囑其迅速入粵。並寄語筱泉,不特不必來皖,並不必至南昌。彤翁已至滬買舟赴粵否?敞函交到否?客卿固難集事,然得黃,趙、蔡、筱四人,皆一時妙選,彤公當可無為而治。筠公授蘇松糧道,已函請其速來,黃鶴汀計已自湘起行矣。會防局費可減而不可損其體面。杜公詩雲:「高馬勿唾面,長魚勿損鱗。」旨哉言乎!複問台安。

  複陳作梅 同治元年五月十九日

  蕪、太克復,舍弟不候拙信,進兵太快,多公又不能南渡會剿,僕方深以為慮,幸聞厚庵將到,希帥全愈,複用欣慰!一至八月,決計請希帥渡江會攻金陵,不知屆時淮甸諸務料理粗畢否。金陵不宜圍攻,宜斷糧道,來示所籌乃不易之理。然非先得九洑洲,無從下手也。台旌目下尚難歸省,似宜先派人回家一問消息,已遣卒去否?

  複李希庵中丞 同治元年五月二十日

  玉恙全愈,至慰至慰!厚庵聞亦將到金陵,一出已安排,正生、正旦將出臺矣。多公援秦之舉,鄙意可不必親行,雷鎮似足了之。頃飛函與之熟商,抄稿呈覽。官相既已會奏,多公又於十五日專奏,朝廷亦深以秦、晉完善為重,此舉斷難中輟。鄙人特以大局所關,緩急之際,安危系焉,不得不一進芻言耳。

  一至八月,務求台旆南渡會攻金陵。苗練、撚党諸務,乞於六、七月摒擋就緒。天下有非常之懶,其了事必有非常之速。倘有不了者,並懇預籌替人,至要至禱!宿松桃今日買到,遠不逮前年之美,專丁送呈。桃不甚天,不知之子肯歸否?即問台安。

  複毛寄雲中丞 同治元年五月二十一日

  多軍決計援秦。九舍弟孤軍深入,前拒金陵城賊,後防蘇浙援賊,殊為可慮。陳由立逃奔河南,回湘招勇,求閣下立斥停招,派員押回敝處。參折已諮達冰案,茲將密片抄呈。此風一開,各處軍紀皆弛,所關極大,弟不能不認真嚴辦。並求閣下將鄭陽和撤營押回皖中,俾弟法令得行,至懇至懇!諸惟心鑒,順問台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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