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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文正公書劄卷十六


  複張凱章 咸豐十一年五月二十九日

  接二十一日惠書,具悉一切。歙城於二十五、六日內可以畢工,計已一律完好。某前請左軍撥三營進紮漁亭,後又請其以三千人防漁者,蓋以漁亭為徽、休糧路所必經也。頃聞德興之賊將至婺源,左軍須分剿婺源,即不能更顧漁亭。聞徽城之糧足支兩月,徽、休以婺源為後路,祁門以景鎮為後路,均有深固不搖之象。即黟、漁之防稍疏,或亦無礙全域。令弟千人調徽,聞毓中丞堅持不肯,敝處續去一諮一緘,不知果放行否。樨園若來,則貴處可守可戰;不來,則但主堅守可也。

  致姚秋浦 咸豐十一年五月二十九日

  閩賊二十三日竄陷婺源,漁亭防務吃重。大洪嶺腳有賊,柏溪防務亦重。閣下欲峰、禮、豫三營改紮漁亭,均歸朱鎮軍統領,而江軍門駐柏溪不動,亦是補救之一法。峰、禮、豫三營各有隱情:峰營有稟來自請裁遣,極言其勇不可甩;禮營楊鎮魁亦有稟來告假省親,情詞痛切;豫營屢請歸鮑軍統領,不願歸別處統轄。若此三軍移紮漁亭,人各一心,閩賊果來,必將不戰自潰。豫營久駐曆口,深溝高壘,幾費經營,尤為安土重遷,不願移動。凡此等軍中隱情,不可不細心體察。一拂其情,雖勁旅亦不得力,況劣營乎!鄙意豫營萬不可動,峰、禮在黟在漁無甚區別,介乎可動可不動之間。江軍門若移漁亭,則須全軍駐漁;若留柏溪,則須全軍駐柏。斷不可兩頭兼顧,反致誤事。鄙人向不喜言分兵,亦不喜言兼顧,亦不喜屢調屢動。此三者,望閣下時時留意。

  複左季高 咸豐十一年五月二十九日

  來示言老湘等九營即日可以到鎮,閣下親率八營前赴婺源。而此間有勇自梅村處歸,雲老湘等營將開赴祁門。豈閣下另有後命耶?敝處接祁門二十七日信,以漁亭空虛,嶺防告警,紛紛請兵。若梅村九營能開至祁門,則大慰祁、休軍民之望矣。

  來示以貴軍只可分為二支,此一定不移之理。景鎮老營,四千人斷不可少。其餘二千五百人,或赴婺源,或赴漁亭,聽閣下斟酌辦理。添勇萬人之說,閣下不敢遽辦,自是穩慎之著。此時天下大亂,吾輩行軍必須親自籌餉,不可仰食他人。籌餉以厘金為最便。如自設厘卡數處,則雖萬人而尚可敷衍;若並無親設厘卡,則雖七千五百人而終亦饑餓。錢武肅王征榷最重,而其兵甚強,其民亦不甚怨。可見征商勝於征農。閣下倘師其意,可乎?

  潤帥神采尚好,而吐血太多,委頓殊甚。日來可慮有三端:一潤帥病;二大水;三彗星。未知天意竟複何如耳。

  複胡宮保 咸豐十一年六月初五日

  專差至,接初一日青山惠書,敬知將抵桂園靜心調養,至以為慰。咳逆不止,實屬可慮。審視法書,神采奕奕,天祚國家,必佑善人,宜無他也。

  此間接鮑春霆請打宿松之信,適信狗逆勾引楊七、璋、玕、黃、撚諸賊來援之信,即將鮑稟批准,而心以失信於江西,並失信於我公為愧。旋聞三十、初一兩日安慶官軍大捷,菱湖兩岸賊壘十八座一律踏平,其破壘殺斃之賊與投誠駢誅之賊,實數近八千人。城賊糧不過十日,因子初三日照會鮑鎮,仍率全軍馳赴上游。此後狗逆再來援懷,禮、沅當足禦之。

  徽州克後,歙、休、黟、祁四縣尚屬平安,附近之績溪、旌德亦已無賊。閩、汀股匪由江西德興於五月二十三日窺陷婺源,旋即東去。左季翁日內由景鎮赴婺,順便至徽州、休寧一帶巡視形勢。徽州向不產米,本屬難守,然皖南為群盜淵藪,必須設立重鎮,多駐戍兵,庶能防賊上犯江西之路。或設戍於徽、休、祁門,或設戍于饒州、樂平。戍之遠近不同,兵之多寡則一也。容俟議定,再行詳告。

  複楊厚庵 咸豐十一年六月初八日

  台旌親統各營攻破神塘河賊壘,直搗無為州城,兼攻青陽,聲威大震,賊膽日寒。劉官方一股自鄱陽境內折回後,至建德、張家灘均未住足,想系回救池州、青陽之故。

  貴部餉絀異常,鄙人深以為慮。尊意擬在荻港設立厘卡,並抽荻港舊縣三山坐厘,事屬可行。目下敞處無妥員可委,候即劄飭王訓導壽祺前往抽收,按月解至尊處,老營由吳貞階兄轉交王、李二鎮。閣下如遵旨歸省,貞階兄斷不可同行。至囑!至禱!兵事由王、李二鎮經理,餉事由貞階兄經理,鄙人粗持大綱,或可不致隕越。

  洋船過境,勸其不必裝米,婉言開導當可順從。從前劉麗川作亂,佔據上海縣城,官軍圍攻不下,亦系洋船接濟米糧。厥後以銀四萬賂洋商,洋商轉為我用。上海賊糧盡斷,遂于咸豐五年正月元旦克復。洋人最愛財利,最講交情。凡有洋船在舊縣等處經過,請囑貴部各營好好款接。禮節宜謙恭,酒席宜豐厚,即有饋送水禮,亦不可過於菲薄。茲先由敝處付銀五百兩,請閣下轉交荻港各營,專為款接洋船零用之公項,如少再補。平日感之以厚情,歆之以小惠,並不提起安慶城賊之事。若探明洋船有米,恐其接濟,然後以好言勸之,以正言阻之。如再不聽,然後以重利啖之。彼買米與安慶城賊,每米一石,發賊可出價五兩者,吾亦出五兩買之;發賊可出價十兩者,吾亦出十兩買之。彼平日感我厚情,臨時貪我厚利,自無不允之理。目下安慶未克,斷不可與洋船構釁。一經構釁,後患方長,閣下亦不能回籍矣。

  彭九峰昨至九江,言萬護鎮泰辦理防務極為周妥,潯城賴以保障。現在南而瑞州、奉新,北而黃梅、宿松,處處皆賊,萬泰辦理妥善,正資熟手,自不可遽議更換。

  複左季高 咸豐十一年六月初八日

  大旆進駐婺源,徽、休恃為泰山之靠;貴部留防景鎮,祁門亦無糧阻之虞。極慰極感!貴軍僅七千人,而經略徽、廣、饒三府二十一縣之地,往來策應,其功極廣,其事極勞,豈複能赴援浙省?本日具折複奏,與大諮不謀而合。茲將折稿鈔呈台覽。

  尊處而欠餉過多,鄙人且憂且愧。前許解枚村之五千兩,日內即行啟解,仍請尊處由景鎮派勇夫至中途迎接。古人謂天下之患,有土崩,有瓦解。鄙人竊謂軍營缺餉,其拖欠者,亦土崩也;其頓斷者,亦瓦解也。若貴軍能自設厘卡幾處,縱無補於土崩之患,猶可稍救瓦解之急。

  團練之不可用,鄙人持議頗堅,今感公意諄諄,當稍變前說。擬令李濟元募勇五百人隨同楚軍打仗,一切口糧、軍械由糧台發給。團練本民捐民辦之事,李濟元之位望,不能令建德人出資供之,故仍由糧台給之也。潤帥初一日有信見寄,字畫尚有精采。茲付寄一閱,以慰懸系。

  安慶官軍三十、初一兩日將菱湖兩岸賊壘十八座一律踏平。破壘殺斃之賊與投誠駢誅之賊,實數近八千人,較之剿赤岡嶺賊壘尤為痛快。聞四眼狗邀同楊七麻、黃文金及撚匪等大舉來援,專與掛車河多軍為難,多公健者,當足禦之。舍弟自攻破菱湖賊壘後,已將長濠縮入。汛地愈短,城賊愈衰。萬一援賊再至集賢關,官軍專顧外濠,內濠防務稍松,或無他虞。彗星在太微垣、北斗之間逐日南退,現已退出搖光右樞之外,當不足為患矣。

  複萬篪軒 咸豐十一年六月十一日

  春間蒙惠手緘並賜參枝珍藥,少荃於四月之杪乃行寄到。旋又以蒲節遠辱瑤簡見逮,闕然不報,內疚無似。蓋不欲以記室泛辭上塵清聽,而賤軀為濕熱瘡疥所困,終日奇蛘,不克執筆。公私廢閣,彌月於茲。

  自今春以來,艱難萬狀。逆黨之救援安慶,其取勢乃在千里以外。江西被陷一郡五屬,湖北被陷二郡十一屬,皆所以掣官軍之勢,解安慶之圍。論者多思撤皖圍之兵,回顧腹地之急;又有謂宜棄皖南祁、黟等縣,斂兵退保江境者。鄙意皖圍弛,則江北之賊一意上犯鄂境;祁、黟退,則江南之賊一意內犯撫、建,故始終仍守原議。今幸徽州已複,安慶賊糧垂盡,可望得手。惟瑞、奉、武、義毗連,鄂南諸縣一片逆氛,生民塗炭。鮑軍人援,屢催不到,水深火熱,慚無以對珂鄉父老耳。

  複楊厚庵 咸豐十一年六月十二日

  韋部隨同春霆打行仗之說,前此面訂,系為春霆在下游打援賊言之。在桐、懷、潛、太、舒、廬一帶則可,至上游瑞州、興、冶、武、義一帶則不相宜。蓋韋部本不免於騷擾,而霆軍亦略有擾民之處。近日擄民船千餘號,無分有貨無貨,有眷無眷,一概強擄,幾於人怨神怒,聲名狼籍。春霆之才,善於戰守而不善於料理外事;慣于平原而不慣于深山窮穀;宜於坐營而不宜於屢次移動。此次赴瑞州一帶,戰守少而外事多,平原少而山谷多,坐營少而移動多,鄙人深慮其騷擾百姓,大損聲名。若令韋部同去,則騷擾更甚。聞薛金榜一營到今尚不脫長髮習氣,去年經過祁門、徽州一帶,徽民痛恨。此次若隨入瑞州等處,恐不為腹地之福,轉為春霆之累。且霆軍已擄船千餘號,若韋部再擄,則怨聲更甚;不擄則難於同行。特此飛商,請閣下飭韋部仍紮樅陽不動,待將來攻剿舒、廬等處,再附鮑軍可也。

  複胡宮保 咸豐十一年六月十二日

  惠緘,敬悉玉恙稍平。希、雪皆在尊署相依,當可日有起色。此間占卦者亦屢言尊體無虞也。

  安慶自破菱湖賊壘十八座後,將西北營盤紮近,汛地較短,防守較易。援賊若再至後濠之外,或足禦之。狗、輔久至桐城而未尋多公開仗,不知何故?春霆擄民船千餘,怨聲載道。自初六在宿松拔行,連日未遇順風,尚在徐家橋一帶。鄂之西南有何紹彩一軍,東南有成大吉一軍,或足了事。鮑軍即由武穴之對岸登陸,由瑞昌、武寧打至瑞州,亦可與成軍互為聲援。侍即日函告春霆,如閣下以為可,亦望告之也。左軍半紮景德鎮,半紮婺源,徽、休、祁門一帶尚屬安靜。建德、張家灘現亦無賊。惟餉項太絀,殊無良策。

  侍瘡疾略愈,手不敷藥,能作字已三日矣。李少荃、梅小岩均來,積閣塵牘當可漸漸清厘。作梅已自益陽北旋否?大阡已徙葬否?書院興工否?便中乞示及一二。數事就緒,尊恙益霍然矣。

  致鮑春霆 咸豐十一年六月十二日

  昨接潤帥信,鄂中派成武臣六千人由金牛進剿興冶一帶,派何紹彩三千人由成寧進剿崇、蒲一帶。閣下此時馳赴上游,不必再走蘭溪等處,應即在九江登陸,由瑞昌、武寧打至瑞州,乃為妥善。瑞昌、武寧二縣均與興國接壤,貴軍與成武臣軍自可互為聲援。賊之悍党在鄂境,其老巢在瑞州,中間必以武甯、義寧為樞紐;興、冶一路之賊,其樞紐在武寧;崇、蒲一路之賊,其樞紐在義寧。成武臣打興、冶,貴軍打武寧,則樞紐斷而瑞州之老巢可破矣。不可從九江直進瑞州,恐先遏歸路,鄂賊不得回瑞州,反為鄂、湘之累,且貽袁、臨之害也。

  貴軍餉項極絀,一至九江,即由江西藩庫解銀四萬濟之。聞毓中丞亦久有此意,但患貴軍入江境太遲耳。婁、熊二營近日已歸併尊處否?貴部此次擄船太多,聲名大損。一至九江登陸之後,務須約束嚴肅,禁止騷擾。至要!至囑!

  與易昀荄 咸豐十一年

  行兵最宜講主、客、勞、逸之分。為主而逸者,常勝;為客而勞者,常敗。祁門出隊至白茅嶺、漳嶺等處,路遠天熱,反主為客,未免太勞。以後北路但救援柏溪,西路但救援曆口,此外賊雖日日犯嶺,不必理他。

  祁營種菜茂盛否?喂豬肥大否?有青菜,有豬油,糧台有米可領,則此外花錢無多矣。不可視屯圃為緩圖也。至囑!

  複張凱章 咸豐十一年六月十五日

  安慶近日平安。偽輔諸王分由霍山、太湖兩路上犯,冀抄官軍之後,以解安慶之圍,蓋不敢直尋多公開仗也。瑞昌之賊竄陷建昌縣,去江西省僅百二十裡。現催鮑公往援,大約十六、七日可到。鮑至建昌,毓中丞必可放令弟樨園赴徽。否則縱有屢函諮,仍亦堅不肯行。令弟新募之勇,聞省城發餉稍勝於徽,差足慰耳。

  徽城聞已修好,至以為慰。雨洗香熏,臭氣日減。仍請多食蔬菜,少食油葷,庶免疫病。凡種田種菜,有一種土氣生氣,故鄉間少疫。城市多疫,以無土氣,即無生氣也。屯圃之法,請認真課之。

  複李希庵中丞 咸豐十一年六月十六日

  頃聞英、輔、璋、玕四偽王援賊大動,分犯太湖、霍山兩路,舍弟頗望鮑軍回顧懷、桐,潤帥意亦如此。鄙人實不能再調,令仍回北岸。一則鮑軍缺餉,須就食於南昌,不宜再三改調;一則賊距江西太近,不宜再三失信也。英、輔等逆若由潛、太抄懷、桐之後路,趙、沈當能堅守,多公當能力戰;若由英、霍上犯,請閣下籌保漢口、漢陽,蘄、黃則暫置不顧可也。以理揆之,恐賊並力潛、太,而英、霍特虛聲耳。

  潤帥病可全愈,大慰,大慰!天祚聖朝,必壽此人。敝瘡亦小愈,然手不停搔,頗以為苦。鄭板橋有言:「隔靴搔癢,贊亦可厭;入木三分,罵亦可感。」閣下既吝此「隔靴」之贊,鄙人當自為「入木」之爬。何如,何如?

  複李小泉 咸豐十一年六月二十日

  去歲分手時,請將牧令賢否密紙見示,此次來示有舉無劾,豈畏人蹤跡,繒繳之所自來耶?敝處近亦不暇毛舉細故,但耳目不可不略廣耳。承解餉兩批,恰濟眉急,此後尚望設法籌解。欠餉太久,實難支持。所欠較丙辰年更多,幸軍心不渙,足慰。

  複彭雪琴 咸豐十一年六月二十二日

  潤帥之病,希庵謂其神清而志不懈;來示謂去汙乃能生新。大局似可無礙。然總求早一日止血,乃早一日放心。此番援賊偽璋、偽輔等由英山上犯,二漢已有準備否?德、隨兩軍站得住否?總望各處穩慎,潤帥不因鬱增病,庶日有轉機耳。

  複左季高 咸豐十一年六月二十五日

  玉體小有不適,至以為念。日來已大愈否?士卒病者次第就痊否?祁門疫氣流行,婺源尚無此否?鄂之南岸八屬已無一賊,成、蔣等又可北援,或足支持。安義、建昌失守,養素敗挫,江西省城震動。弟檄鮑軍援江,十九日已抵潯城。因往返請示耽閣,二十四日當可進兵。鄂賊全回江境,勢頗浩大,不知春霆能料理肅清否?

  金、鉛、貴,弋一片逆氛,玉山又已被圍,省城及屈、鐘屢請貴軍撥援。弟以貴軍春夏太勞,欲且休息五、六、七三個月,待至秋高鷹起,乃始作勢一擊,故諮批皆未允准。請閣下趁此無事之時,將新者募足萬人,舊者加意將養。如天之福,事機順利,鮑公能將忠逆一股驅至贛水以東,由撫、信歸併皖、浙,則霆軍當在信屬休息,而貴軍可由廣德州東出。若義旗能先指蘇境,則弟稍可對吳人,而公亦不辜海內之望。若忠逆一股不清,則貴軍仍當回翔於二十一縣之間耳。安慶賊仍無走意,不知有他變否。

  致胡宮保 咸豐十一年六月二十七日

  昨日奉呈一函後,即謹纂《箴言書院記》,今日始就。久疏筆墨,機軸太生,殊無是處,只辜盛命,另紙錄呈。日內仍當以行書繕寫寄政書院。「條約」以鄙意簽改數則奉繳。

  春霆以昨日到東流,備言不剿江西而赴下游,系奉尊函令紮集賢之故;又與舍沅弟情誼甚篤,不忍令其吃虧;又多帥商援掛車,孫守求援太湖,皆盛言賊勢浩大,情詞迫切云云。侍因懷、桐無事,已令其捩舵回潯,今日全部行矣。

  尊恙少愈否?既請開缺,總求無以時艱縈念。敝恙雖末疾,然遍身無一完膚,亦大苦事。徽州克復月余,而全無居民買賣,恐不易守。

  複李希庵中丞 咸豐十一年六月二十九日

  鄂之南岸一律肅清;北岸得金、劉圍攻于上,成、蔣雕剿于下,應可漸殄逆氛。潤帥病勢未愈,至為繫念。江、楚、皖、豫諸將帥,惟潤帥能調和一氣,聯合一家。鄙人雖有聯絡之志,苦於才短性懶,書問太疏,遂不能聯眾志以勤王事,合群力以貫金石。至於察吏理財,拙才更遜百倍矣。萬一有它,四省大局,實虞其散。

  《箴言書院記》昨已勉為纂就,二十七日交潤帥來丁帶去。本欲將胡氏父子育材肫肫之意寫出,奈久疏文字,機軸太生,不足以副潤帥之望。

  複劉印渠中丞 咸豐十一年六月二十九日

  來函又欲另易二字,有似於降捐者。雖不敢議君子之不誠,而頗疑賢者之不恕。自處於謙而長人之傲,其誰服之?以後仍祈四字並捐。如有善政,彼此互相師友;如有過失,互相規誡。去稱謂之浮文,求切磋之實益,何如?何如?

  此間軍事,近日無大變動。茲將六月十八日一折一片,抄呈台覽,便可得其梗概。目下四眼狗糾合偽輔王、璋王、玕王暨撚匪等,由舒城、霍山竄至蘄州之張家螃,或再至黃州、德安蹂躪善地,或折回宿松、太湖,再由集賢關以援安慶,尚未可定。要之,鄂南八屬一律肅清,湖北兵力已少紓矣。江西境內現有賊兩大股:贛水以西為偽忠王股匪,蔓延瑞州、奉、靖、武寧等處;鮑軍往剿,七月初當可接仗。贛水以東為朱衣點股匪,游奕金溪、弋、貴、鉛山等處,無專支官兵往剿。薌泉若來,只須帶勇三千,先與左帥合軍。如辦理得手,再令添兵獨當一面可也。今歲欠餉極巨,水陸各軍皆欠至六個月有奇。幸一律同缺,尚無苦樂不均之患耳。

  複左季高 咸豐十一年七月初四日

  貴部病者未愈,而悍賊遽來,軍無見糧,旁無援應,至以為慮。幸大才應變無窮,當無他虞。

  厘金告示及章程讀悉。屯溪亦擬於日內興辦,由皖南姚道會同祁門糧台作主。秋浦正派而有血性,志欲補救時艱,于臺端向慕尤殷。諸事有相交涉者,望閣下扶翊而玉成之。歙縣有街口、深渡兩卡,績溪有臨溪一卡,即由凱章委員抽厘,專濟渠軍。它營皆欠餉五、六個月,老湘營獨欠八個月,因湖南該兩月未補也。凱放福建臬司,即當奏留。

  四眼狗挾楊、黃、璋、玕諸賊上竄,由蘄州境折而下行。二十九日圍撲太湖,初一解去,日內必再至集賢關,或分撲掛車河。只望懷、桐兩軍堅守半月,城賊之糧斷難再支矣。潤帥病日危殆,閣下前函恐交秋前後有變,自鄂來者,皆與尊說相類。斯人關係極大,聯眾同志而合為骨肉,設有不虞,吾黨為之短氣。閣下補太常寺卿,必須專折謝恩,或由尊處專差,或交敝處附馹,不可代奏也。

  複毓中丞 咸豐十一年七月初六日

  賊竄生米等處,省垣警急,飛催鮑軍人援。弟于鮑鎮軍來東流時,力斥其東來之失,囑令迅速反棹,日夜趕行,聞初三已至九江,初六自潯拔營晉省,計數日內即可接仗。

  霆軍馳驅太久,欠餉太多,士卒太勞。疲病之餘,酷暑進兵,弟極不放心。務乞閣下加意體恤,飭局台再解銀二萬以濟眉急。行兵之或遲或速,聽渠自主,不必過於催促。至懇!至懇!

  複胡宮保 咸豐十一年七月初十日

  久未得信,正切懸系。接奉初三日惠書,內有親筆數行,曷勝欣慰。服冰如方,而血稍止吐,日來自必接服奏效。此間諸友多以三七、熟地、二冬等藥為非宜。特以醫理精微難明,且遠隔千里,未知近日脈象何如,亦未敢昌言之也。今得來示印證,似無疑義。要之,吐血多者皆非險症,則聞之稔,亦見之貫矣。

  複毛寄雲中丞 咸豐十一年七月十四日

  來緘稱謂太謙,萬不敢當。謹將大柬璧還,以後萬弗再施,重弟之過。

  閣下撫湘,敝省億兆之福,其為久局無疑。蘇藩雖未開缺,乃聖主萬幾偶爾忘之,切勿因此而存形跡,至懇!至懇!湘中統將多宣力於外省,本境反有乏才之歎,不特閣下用此為慮,鄙人亦增內顧之憂。仍當物色數人,于閒暇之時招募數營在省訓練,漸成規模。本省有事則調出防剿,不至如九年春間之朝募夕戰;本省無事則擇鄰氛之稍近者出境協剿。兵事以磨練而成,欲求將才之輩出,不能不為未雨之綢繆。往年敝鄉人多持此論者,因經費太絀而止。目下稍足支展否?望閣下與南、玉、意暨總局諸君子商酌。

  此間竭蹶已閱半年,安慶果克復,當有轉機。餉項支絀異常,近得東征局兩次九萬八千之數,真如大旱甘霖,稍定軍心,足慰仁注。

  複左季高 咸豐十一年七日十六日

  章門初一、二日人心大震,賊蹤去省二、三十裡不等。初三日聞鮑軍折回,為之一定,賊亦竄回瑞州一帶。春霆聲威極好,弟特慮其非用眾之才,又無可往相助之人,懸系無已。

  狗、輔等往援安慶,初四日已至石牌,十四尚未至集賢。遲遲不進,不解何意。城外石壘又於初十、十二等日被官軍破其四座,殺賊千餘。多公亦於十二在桐城獲一大勝。若十日之內援賊不能與城賊通氣,則克復可必矣。各股既盡懷、桐,則上游德安必可得手。

  潤帥之病,初三日尚有親筆信來,吐血已停止六日。頃有人十一日自漢口來,聞諸市人,道近日略好,特未接渠信耳。黃子春殉節,蜀事必日棘手。但祝鄂事早好,則弟與閣下尚可支持。尊營勇夫病少愈否?今夏歇伏,不過勞苦,秋間應易調理。

  複彭雪琴 咸豐十一年七月十七日

  接十三日德安捷書,至欣至慰!潤帥病勢反復,得此信略愈否?此公一身,關係全域安危太大。近日皖北事事呼應不靈,脈絡不通,恐誤大事。若潤帥不病,縱在鄂垣,而皖、江兩岸處處血脈貫通也。厚庵奉旨後必迅速求歸,務望閣下速來東流等處,幫我照料一切,至要!至要!

  複黃南坡 咸豐十一年七月二十三日

  接奉惠書並解二萬八千之款。此次與前次七萬一批,正如大旱之雨,嚴雪之炭。過此極艱危困窘之時,以後江西或稍肅清,又可漸人亨途矣。感賴何極!

  援賊之至懷、桐者,以少半與多公軍相牽綴,以強半拊安慶官軍之背。幸濠塹寬深,現已相拒六日,尚能堅守不搖。若再相持十日半月,城賊必難久支,或可竟奏克復之功,則大幸也。

  提餉炮船自五月十三以後,每月十三皆有船攜文回湘守提。文皆載定三萬之數。以月有衰旺,收有豐歉,酌以三萬,則雖衰月亦尚易湊足,賒望則不止此。閣下酌劑盈虛,隨時添解可也。目下左軍有婺源、景鎮兩卡,凱章有街口一卡,舍弟有大通一卡,縱無銀錢,米糧必不至缺乏。惟鮑軍較苦,而聲名最盛。來示詢及,軍心尚有穩固不搖之象。惟徽防各營習氣已深,緩急斷難得力。但求安慶早克,尚當另謀一軍,將徽營以次沙汰。

  複毓中丞 咸豐十一年七月二十五日

  聞偽忠一股業已全渡贛江以東,其必由廣信東歸吳、皖老巢,已無疑義。但不知過撫、建等城,仍圍攻停留乎?抑長驅不顧乎?

  狗、輔等偽五王救援安慶,乃萃傾國之師全力上犯,較之四月之役,兇悍倍之,人眾蓰之。二十、二十一日攻撲後濠,均已擊退。二十二自巳刻至五更,猛撲一晝夜。雖經竭力擊退,而危險萬狀,思之心悸。計月黑雨夜更有數番猛撲。多都護一軍糧路已斷,尤屬可慮。湖北自潤帥病篤,盡留李部專顧上游,不復下援皖北。眾論皆求鮑軍回援安慶,弟以鮑公甫抵瑞州,尚未見仗,不宜遽調。且恐忠逆徘徊撫、建,回竄瑞、臨,故屢信令鮑公暫駐臨江,未遽檄調也。惟多公糧斷,恐難久支,多危則舍弟一軍尤孤。俟忠賦去蹤稍遠,不能不調鮑回援。安慶實關東南全域,非官、胡之責,非閣下之責,亦尚非弟之專責;而弟等四人皆不能不力任其責者也。

  複胡宮保 咸豐十一年七月二十五日

  接二十日惠書,又見所與季帥書中親筆數行,知尊恙血止而咳加,夜不成寐。始意立秋前後痊減,必可日起有功,今沉綿若此,遠近廑系。援賊於二十、二十一日撲安慶後濠,均經擊退。

  此間擬調鮑軍援皖,因瑞賊甫渡贛水以東,恐其徘徊撫、建,回竄瑞、臨,則為害更烈。不得不留鮑久駐臨江、樟樹等處,以待忠逆之遠揚,然後調霆回皖。緩急節奏似不得不如此。前函請希公東來,今聞尊體未愈,又不作是望矣。

  複左季高 咸豐十一年七月二十六日

  頃接惠書並謝恩折稿,即發人代繕,只改去「附驛」字樣,以二十八日專差拜發。

  狗、輔諸賊援安慶,二十、二十一日猛撲後濠,均經擊退。二十二日自巳刻至五更撲攻一晝夜,兇悍異常。雖經竭力擊退,而思之心悸。聞賊計乘雨乘夜再撲數次,不知能終禦卻之否。多公為桐賊所牽,不能援懷;金逸亭克德安後會剿隨州;成大吉等七千人剿黃州掠野之賊,不克東下。四顧各路,終不能不調鮑軍回援懷、桐。應俟忠逆遠揚,撫、建無再犯之虞,瑞、臨無回竄之患,然後調霆軍回皖耳。

  論者皆欲借貴部一破狗、輔。弟以景,婺不可撤防,且妄思閣下伺隙入吳,故未徇眾議。姚君二字之短良確,然在時流中已極難得,祈閣下獎借成之。潤帥病極可危,奈何!

  與王子懷 咸豐十一年七月二十七日

  宋滋九侍講樸實耐勞,好善若渴,實為朋輩不可多得之才,亦為珂鄉培裨風氣之彥。國藩去年得與共事,常以務實相切磋。不謂傷痊未久,疾疫相纏,哲人淪逝,而其家亦死喪頻仍。不獨人琴愴懷,實于皖南人才風俗均有關係,想閣下亦聞而哀感也。

  汪、方兩農部與柯小泉同來一晤,已於七月中旬同返徽州,將料理家事再來東流營次。徽城克復已近三月,而居民寥寥,疾疫流行,道殣相望。即徽籍之轉徙他處者,亦複或病或故,凶問不絕。豈兵後孑黎劫數尚未滿耶?幸年谷豐熟,秋後歸裡,稍有資藉,足慰仁廑。滋九現擬照傷後病故奏請議恤,然不足以答其勞,表其志也。

  致何願船 咸豐十一年七月二十七日

  陳心泉太守本經李希庵中丞奏調皖營,鄙意則欲其留官江西,振式浮靡,俾吏治日有起色。現諮商毓中丞會銜奏留,計日當可入告。希庵求賢若渴,專函來商請以心泉畀皖。大約以心泉為守兼優,無論在江在皖,在營在官,決不至不得行其志也。

  《朔方備乘》前聞周志甫略述端緒,茲讀凡例,益得仰窺纂述之精。意重繕一通,紙本工資所費不乏。又張君《遊牧》、《地形》二記,刻資無以取給,茲特寄百金稍助繕刻之需,惟希存納。其《朔方備乘》之表七卷、圖說一卷,國藩思鈔一分以啟蒙昧。可否分手另鈔,覓便寄南?其寫人之資,容日寄京。周志甫及莫君子偲現寓此間,朋游尚不寂寥。惟俗務紛繁,無暇一理舊業,日就荒蕪,用為內疚。

  與何鏡芝 咸豐十一年七月二十七日

  聞近日熱河夏間亦酷熱異常,果否?又聞聖躬欠安,常服藥否?自到承德後,較之在圓明園時聖躬康勝若何?祈示及一二,以慰私忱。德安克復,隨州、黃州當亦不能久踞,鄂中可望肅清。安慶之賊堅忍迥異尋常,不知何日果能告捷也。

  與李篁仙 咸豐十一年七月

  自去秋八月之變,意謂尊事久已了結,不料遷延至今,念之憤鬱不可為懷。又家庭骨肉亂離多故,亦人情所極不堪者。而閣下處之裕如,惟以義命自安,佩慰曷既!但此案終有了期,究以何時可脫然也?軍興以來,法家、賢士破亡者多矣。尚冀珍重保衛,樂道忘憂,千萬!千萬!

  與李輔堂 咸豐十一年八月初一日

  兩次惠緘,欣悉鮑軍于豐城西岸大獲勝仗,擒斬極多。適接鮑公來牘,亦報殺賊實數八千以外。敝處戈什哈在豐歸來,亦雲斬獲良多,不用虛飾。有此一捷,不特西岸一律肅清,即撫州之賊或亦無心戀戰,即當回竄皖、浙,東歸老巢。誠堪慰幸。

  惟狗逆糾合輔、璋、玕、黃各酋力救安慶,多軍糧斷,恐難持久。弟于二十九日專檄調鮑軍回援安慶。如豐、清、南、新並臨川五縣無賊,則請閣下稟明中丞,代催鮑軍星夜回潯援皖。如臨川尚未肅清,或成相持之局,弟當函請左公馳赴撫州,接辦忠逆一股,亦調鮑公還援安慶。先此奉布,俟一、二日,續得豐、清確音,弟再有函牘達中丞處也。

  致官中堂胡宮保李中丞公函 咸豐十一年八月初二日

  啟者:

  安慶於八月初一日卯刻克復,除老幼婦女現在擒縛待訊外,餘並無一名漏網,差快人心。回憶九年八月國藩行抵黃州時,老前輩執地圖見贈,指畫進兵之路,擊援之法,添兵籌餉之計,忽忽已逾兩年。今名城告克,仍不出老前輩初定規模。本年援賊大犯鄂疆,幾至因皖事而詒誤。楚境幸中堂堅守,親家厚援,不因鄂境極險之症,遽弛安慶垂成之功,危疑震撼,不少搖奪,卒得克此一城,裨益三省。是日卯刻恰值日月合璧,五星聯珠,國家中興之幾庶有冀乎!國藩已將大概人告,其詳細情形務懇三銜會奏,不挈賤名,至懇!至要!請中堂主稿,曲諒鄙意為幸。

  狗、輔諸援賊聞有再犯鄂疆之說,務望早為防備。或將金軍歸併成、蔣,厚積黃州之力,何如?

  致胡宮保 咸豐十一年八月初二日

  正封發公緘間,接二十四日惠函。敬悉玉恙日劇,頗有論不應投清涼之劑者。以後概用溫品,可否?安慶已克,成、蔣、毛不特不宜舍蘄、黃而下,且應添兵助之。如狗、輔大舉犯鄂,即多軍亦可上援。春霆二十四大捷,江事已有轉機。無論撫州能守與否,忠賊總可驅除耳。

  致李希庵中丞 咸豐十一年八月初二日

  正封發公緘間,接奉二十五日惠書,敬悉一切。成鎮等一意保全鄂北秋收,卓見極穩極是。其論多軍素工積儲,悍賊不能窺伺其營,尤為精確。目下安慶既克,江、鄂兩省亦有漸可肅清之勢。只求潤帥病有轉機,則大局尚可勉支。尊恙服藥否?稍痊否?台旆本應速返皖疆,但因潤帥病而留,則至理至情耳。

  致毓中丞 咸豐十一年八月初四日

  春霆軍門一軍,本擬至金溪後即請左軍接辦,繼思左軍必難遽到,霆軍追剿得手之時,不可中道停止,使賊喘息再定,又複徘徊不去。因改檄鮑軍直追至河口等處,將忠逆及湖、坊二股驅出江境,亦已諮達冰案。惟鮑公積勞太久,請閣下慰勞而贍給之。

  致季俊梅 咸豐十一年八月初五日

  軍事倥傯,日處危機駭浪之中,久疏箋敬,悚仄萬狀。五月中閱邸鈔,慘悉夫子大人錦堂棄養。世兄純孝性成,想哀毀柴立;又值亂離播蕩之際,致情一慟,殆慮危身。比來窀穸大事已畢否?瀛眷寓何處?哲嗣是否入京?烽火關山,音問阻絕。去秋七月奉呈一書後,久乏便羽。冬間,金雲香世兄從事敝處,日謀與尊府通訊,且擬專足一行,以軍事無利,處處道梗,卒亦不果。

  自十一月至今春三月,環祁門之前後左右,常有十余萬賊,幾于無日不戰,無路不梗,自度殆無保全之理。祁、徽甫定,而援賊麕集安慶。弟移駐東流,就近調度,相持數月,頃幸於八月一日克復安慶。痛定思痛,如慶更生。自承乏兩江,久無一旅人吳,眾議相訾,內省亦疚,實力之有不逮,非志之敢或遺也。一俟江西、湖北各股稍清,即當力謀東征,先圖白下。茲因金眉生都轉專員附輪船來至敝處,即托委員回滬之便,敬達蕪函,奉唁孝履。外托薛中丞代致束芻,不知可果達否?

  複鮑春霆 咸豐十一年八月初八日

  二十七日雄師可渡河追剿忠賊,刻下想已追過撫州矣。國藩於初五日赴安慶,此間一切平順。初三日申刻多軍克復桐城,初四日水軍克復池州府城。閣下在內地辦事盡可放心,不必掛念江邊之事。俟貴軍追至河口,將忠逆及湖、坊兩股盡行驅逐後,必須大為歇息,乃可另剿他處,以閣下盛暑行兵過於勞苦也。

  複左季高 咸豐十一年八月初九日

  日來欲請貴部接辦忠逆一股,紛紛正無定計,幸閣下素有特識,或不致搖惑莫決。此間自安慶克復,多軍于初三日克復桐城,水師於初四日克復池州府,皆不戰而自潰。大約北岸之廬江、無為州,南岸之青陽、銅陵,皆有瓦解之勢,惜兵力不能遽及耳。

  至於南岸大局,池州既克,無論攻甯國,攻蕪湖,皆有進兵之路。惟侍、忠二逆及閩、汀數股皆在金、衢,信,饒一帶,江西之後患方長。閣下與鮑軍肅清信屬,驅賊出境後,應令鮑軍仍來江濱,而雄師屯駐廣信附近,保河口之厘金,固江西之腹地。且俟餉源有著,積欠稍清,再圖進取。尊意以為何如?

  複李希庵中丞 咸豐十一年八月十二日

  四眼狗上竄鄂疆之說,此間不甚得確耗。黃州有成、蔣、毛等萬餘勁旅,又撥彭星占等十營,大諮又有初旬親率東來之說,必足破賊無疑。聞多軍追賊,擒斬至三四千之多;楊七麻一股已由潛山分支下去。若貴軍與多軍上下夾擊,狗可屠也。

  池州既複,石埭、太平等處紛紛薙發投誠。南北兩岸事機正順,滿擬天心大轉,而忽聞鼎湖弓劍之痛,不知中外臣民何以無福若此!現以哀詔未到,難遽設次成禮。國藩以初七至安慶,將即在城中列幕為位也。

  來示安慶府事主稿入告,僕意孫君尚是鄂員,不如即調陳心泉太守來署斯篆。陳君寒士,在京負債未清,急思得缺,沾升鬥之祿,以清積累。前此敝處諮商之件,非我與閣下爭賢才也,乃為心泉謀一實缺,暫緩入營也。茲令其署安慶府,則不背閣下之原奏,又不拂諸君子之雅托,似屬面面俱到。

  複毛寄雲中丞 咸豐十一年八月十四日

  接奉惠書並寄示疏稿,敬承一切。閣下于敝處二、三賢者闡揚不遺餘力,具此好善之誠,終收得人之報。梓裡何福,備蒙洪鈞樂育,感佩無量。

  安慶克後,弟于初七日來皖犒師。池州府城亦於初四克復,桐城、銅陵等縣先後告克,捷書絡繹。方幸化險為夷,大局可轉,乃十一早忽聞鼎湖弓劍之痛,中外民生無福,遘此大變,天崩地坼,攀號莫及。念我大行皇帝即位一紀,備曆多難,無日不在憂危之中。去歲避狄遷岐,含悲忍辱。憂能傷人,遂損聖壽。此蓋臣子之隱憾,敷天之至痛。現於皖省設立帳殿,俟奉到哀詔,即行成禮。

  此間各軍欠餉極巨,又初克數城,諸務紛繁。以國恤重典,未遑料檢庶事。弟離京日久,思北上一修壤奠,又奉文停止叩謁。傍徨震越,若迷所從。知愛如君,何以惠示?

  複胡宮保 咸豐十一年八月十七日

  戈什哈歸,接複書,敬悉玉體未愈,業經奏請開缺。本擬請筱岑兄赴鄂診視,乃日內北風大作,侍在安慶不能得東流老營一信。議定在安慶省城舉行大喪典禮,而一切供帳、布匹、器具均不能來,文武員弁、書吏、關防亦屢催未到,遺詔、部文亦尚未奉到。

  安慶撥人進攻廬江、無為州,亦以無餉不能成行,諸用焦悶。日內尊疾少減否?總祝天相吉人,神佑勞臣。希庵縱接鄂席,仍仗我公臥護鄂事,希帥出剿皖境,東南大局乃有可為耳。

  國藩瘡癬久不愈,宵無佳眠,晝輒廢事。祁、徽及安慶各軍欠餉過多,鮑軍亦欠六個半月,實不知所以善其後。遏密之變,時艱愈亟,果能上法世、聖兩廟,髫齡踐祚,匕鬯無驚,則猶不幸中之幸也。

  複左季高 咸豐十一年八月二十一日

  弟以初七日來安慶,十一日驚聞鼎湖弓劍之痛。因東流太窄,即在安慶省城設次成劄,一面掃除帳殿,一面飭東流文武均來安慶齊集哭臨。乃北風大作,八日無一來者,而帷幕初就,弟甫於今日成服。擬在城內則用地方官禮制,一出城則用軍營禮制。奉旨停止叩謁梓宮,擬專差進京具折恭慰聖孝,並代兄辦一折。前後所奉部文及新主寄諭,茲專人送上。八輔贊政,時事彌艱,而吾輩適當重任,深用惶懼。但祝如世、聖兩廟,沖齡踐祚,匕鬯無驚,則中外蒙福耳。

  潤帥病,聞有轉機,二十六日奏請開缺,聞大喪,頗悔之。黃梅、宿松、廣濟、二蘄次第克復,黃、隨兩城必可速下,此近日可欣之事。浙事日棘,力薄實難兼顧。廣信、河口之間必無寧日,恐須貴部留二千于景鎮,而閣下親率八千開重鎮於河口附近,乃能屏蔽江西,劉璈已來,余須閣下招足。鮑軍非不強勁,微嫌騷擾,於河口腹地不宜,擬令其由池州進規寧郡;而凱章分三營兼守婺源。是否穩妥?即祈詳示。順請台安,諸維心鑒。

  正封緘間,又接中秋日複書,具承所示。敝處六十日不接鮑公信,屢次函牘令其追賊至河口、廣信,肅清江西,不知渠接照辦否。來示「停頓蓄勢,重與整理更換,然後制勝有本」,至當之論,謹當遵循。「不援浙江,不能並力一向,終無了日」,亦至當之論,惟目下力量實做不到。南岸須兩枝大兵:一鎮駐廣信、河口一帶,專備忠、侍及閩逆三股,以保障江西之東北;一由池州進規甯國,專備楊、黃文金、劉官方三股,以作徽、休、景鎮之聲援。而合安慶、池州之局勢,兩路大兵決不可少,且不可薄。現擬以鮑赴池、寧,不知何日可到。請公鎮駐廣信、河口,甚虞單薄;若蔣、魏皆來,公力日厚,或可分兵援浙,目前實有未遑。承示明論,具仰公忠。鄙見有難遽從之處,請再反復商榷,務歸至是。

  致吳竹如 咸豐十一年八月二十七日

  弟自移駐祁門,無日不在驚濤駭浪之中。徽、寧失後,環祁之四面常有十余萬賊圍繞,更番互進,扼我糧道,幾于無日不戰,無路不梗。又別有數支竄擾江西,連陷二府十餘縣;竄擾湖北者,連陷二府十餘縣。三省震驚,餉源盡絕,自問大局決裂,無複幸全之望。惟堅持初議,不肯弛安慶之圍,以與該逆力爭此關。仰托聖主威福,五月間賊調悍黨救援北岸,乘勢克復徽州,而事機遂轉。七、八兩月連克安慶、池州、桐、舒、廬江、銅陵等城,湖北僅剩一城未複,江西亦將全數肅清。于極危之後,得此極順之機,方深慶倖,不意鼎湖弓墮,地坼天崩,不知中外臣民何以無福若此?東南慘劫,恐無了日。本擬北進廬州,南規甯國,因大喪之變,又值餉項太絀,胡帥病重,難遽進兵。只求根本重地匕鬯無驚,江介諸軍自不敢不努力以圖之耳。

  複倭艮峰尚書 咸豐十一年八月二十七日

  七月初奉到十年冬月惠書,不知何以遲滯若此。甯國之失,奏中所請優恤之員,厥後查出尚有未果殉難偷活草間者。惟世兄定計已早,大義凜然。當城破之時,雖未接敝處調赴祁門之劄,而業已得皖南道缺,另放有人之信;乃不急求卸事出城幸全,甘蹈白刃,以完名節,既無愧於庭訓,彌有光於國史。可敬!可法!老前輩其可以無憾矣。

  自徽、寧並失,皖事大壞,江、楚亦危。祁門四面常有數十萬賊耽耽環繞,又分數支上竄江西、湖北,凡陷四府二十餘州縣。自去冬至今夏,幾于無日不戰,無路不梗。幸堅持初議,不弛安慶之圍,五月克復徽州後,事機漸轉。八月間連克安慶、池州、桐、舒、銅陵各城,而江、楚所失府縣亦次第收復。大局正有起色,方深慶倖,忽聞鼎湖弓墮之變,中外痛駭,豈天心尚未厭亂耶?但求根本之地匕鬯無驚,江介諸軍自當努力以圖。甯國若克,當先覓世兄忠骸,專函奉報。

  批楊芋庵稟 咸豐十一年

  此緘出於至誠,當不復相強,以遂其志。凡道理不可說得太高,太高則近於矯,近於偽。吾與僚友相勉,但求其不晏起、不撒謊二事,雖最淺近,而已大有益於身心矣。

  複胡宮保 咸豐十一年八月二十八日

  得惠書,知得張帥處佳桂服之有效,至以為慰。二十八日得惠書,調多軍上擊援賊,並商下游城守之事。侍於初七日到安慶,即令舍弟函商多公由安慶撥兵往守桐城,以便多部全數上剿狗、輔諸賊。旋接多公復函,渠之輜重、米糧、子藥全在桐城,應自留數營守桐,而親率馬步大隊回援楚疆云云。桐城既歸多部留守,舒城本可不守,惟廬江急須駐守,無為急須進攻。舍弟因欠餉太多不能拔營,實深焦灼。頃得鄂解一萬,江解三萬,定于初一日成行。二日內雨大泥深,不知朔日能少止否。小岑兄赴鄂診視尊恙,亦因雨阻,朔日始成行也。

  複李筱泉 咸豐十一年八月二十八日

  委員到,接八月初六日一緘,二十八日又接十四日惠書,具悉一切。餉銀三萬恰濟眉急。軍士將進廬江、無為,不能成行,得此款可以拔營矣。

  安慶克復,池州、廬江、桐城、舒城以次收復。下游北岸惟廬州、無為、巢縣有賊,南岸惟青陽、石埭有賊,聞均不甚多。上游宿松、黃梅、廣濟、二蘄皆已克復,黃州水陸合圍,指日可下。

  東南之事方有轉機,乃聞鼎湖弓劍之變,不知中外臣民何以無福若此!我大行皇帝臨禦十二年,無日不在艱難危厲之中。即安慶捷報,竟不及早到甘泉,博玉幾末命之歡。此先皇之遺憾,亦臣子之至痛。現擬俟鮑軍肅清江西後即行進攻甯國,多軍肅清湖北後即行進攻廬州,不知餉項果能接濟,不誤師行否。

  致胡宮保 咸豐十一年九月初一日

  聞成武臣軍實於十八等日擊敗狗党于上巴河,而雪琴二十四黃州來書尚未說及,鄂垣亦迄無明文,殊不可解。江西之賊,鮑公自解撫州圍後,跟蹤追剿,二十二、三兩日,將貴溪、弋陽、湖坊、雙港、河口等處賊壘七十餘座一律踏平,殺賊萬餘,廣信之圍亦解。江西指日可肅清矣。公自去夏惠撥霆軍助剿南岸,正月之破黃逆巨股,七、八月之破李逆等股,公之福江、皖生靈,豈可以數計哉!

  筱岑兄今日赴鄂診視尊恙,有趙君惠甫烈文,常州恭毅公之後,學問閎通,文辭雅贍,尤精于黃氏之醫說。筱岑兄要之同行,侍亦浼其並診玉體,渠亦亟思瞻對大賢光儀,重陽前後當可奉謁左右也。

  致李希庵中丞 咸豐十一年九月初一日

  聞黃州於二十四日克復,欣慰無似。隨州孤城,計亦即日可下。鄂疆肅清,不出重陽前後。江西肅清,亦在此數日內。潤帥聞此,或者一笑解顏,霍然病已,則閣下可放心東來,共展良覿。不知天從人願,果使潤帥占勿藥之喜否。

  陳心泉太守今日來安慶相見,渠與李少荃同年至交。少荃因有妻喪,新回江西料理家事。國藩囑心泉小住半月,一待閣下覆信,一待少荃來面商,總期位置得宜,俾展所長也。

  複左季高 咸豐十一年九月初三日

  大喪典禮,軍中僅大員素服三日,尚須于營外設次。其弁勇則照常辦事,不素服,不藍印,不蓄髮。弟因現住省城,與學使、府縣等官相處,故參用地方官儀制。公則以九卿治軍於外,宜全用軍營儀制也。

  鮑軍掃清湖坊、河口一帶,解廣信之圍。江西腹地肅清,此後餉源當稍寬裕。浙賊太多,回竄江西乃意中之事,必至之勢。廣信、河口一帶,不得不煩閣下鎮駐其間。霆軍紀律不嚴,若久駐腹地,恐商賈不願出其途,反於厘餉有損,故惟貴軍最宜耳。弋陽距鉛山、貴溪、興安,皆在數十裡之內,距雙港、河口、湖坊、港口,亦不出數十裡,與廣信呼吸相通,似是適中之地。大纛是否應駐弋陽,乞裁示。薌泉到後,尊處即可分兵援浙矣。目下且保全江西善地,壹意與民休息。俾丁、漕、厘務三者皆大有起色,次第清償欠餉,庶收士馬飽騰,毛羽豐滿之效。黃州於二十四日克復,隨州亦必速下。湖北肅清後,亦宜息民裕餉,以清積欠。

  潤帥久無信來,不知迭聞捷音,病可少減否。

  複周壽山文任吾 咸豐十一年九月初四日

  頃接來緘,知胡宮保於二十六亥刻仙逝,痛心之至!憂國之誠,進德之猛,好賢之篤,馭將之厚,察吏之嚴,理財之精,何美不備?何日不新?天下寧複有逮斯人者耶?附身附棺,得閣下妥為料理,自必誠信弗悔。此外諸事,亦不必過於耗費,以符潤帥晚年醇樸之指。外間奠金概存積為箴言書院之用。書院諸事,鄙人當與希庵中丞主持一切。倘有餘資,則惠及胡氏宗族,以佐書院所不逮。國藩前批書院條約時,亦曾略引其端,不識潤帥曾別有佈置否。

  靈柩還湘,應請兩君護送。如族黨有更須澤潤之處,即早為籌及。在鄂預定一切,到益陽後,兩君自措置裕如矣。

  複李輔堂 咸豐十一年九月初五日

  接八月二十五日密緘並二冊三單,敬悉一切。丁漕減收一案,敬悉條理之精密,斤斧之宏豁,深合龕亂更始之道。鄙人去歲建議,初願不到此,佩仰無既。劄稿悉依原本,示稿略為刪改,期於簡明。末參活筆,亦從其舊。抄稿附覽。三單中,其大單輒核定,批數字奉還。此件暫未發出,故未另抄,閱後仍求寄歸敝處。惟此事利於民而不利於官。民有停捐之樂,又得減價之惠,或可踴躍輸將;官不以停攤款為德,而但以減丁漕為怨,必且多方撓阻。請閣下于攤捐、節壽、漕規等項,嚴行禁止,俾大利歸於州縣。而敝處於抗違新章,征解不力者,參劾一?二員仍請尊處密示。立法之初,不能不懲究異議梗令之人,則事不勞而自集矣。先此密複,容日再有公緘奉達左右,與劄件同往也。津貼之項,自以防兵徵兵各半為妥。

  日內聞國制與胡宮保之喪,意緒慘栗,或徹夜不能成寐。幕中又無一友相助,諸事停閣,寸心歉仄。

  複李少荃 咸豐十一年九月初五日

  胡宮保竟於八月二十六日亥刻棄世,實堪傷痛!憂國之誠,進德之猛,好賢之篤,馭將之厚,吏治之精,無美不備,無日不新。同時輩流固無其匹,即求之古人中亦不多得。人琴並亡,可勝悼歎!

  馮竹漁精細耐勞,如此苦心經營,天下有何不可辦之事!尊府喪事粗畢否?務望速裝東來。此間諸事積閣,乃無一友幫辦。尚裔抱西河之戚,亦未來也。

  複李希庵中丞 咸豐十一年九月初五日

  得潤帥仙逝之信。此間予初三日接任吾、壽山信,傷痛不能自已。憂國之誠,進德之猛,好賢之篤,局量之宏,吏才之精,不特為同時輩流所不逮,即求之古人,實亦不可多得。國藩自聞國恤,獨居慘栗,怒焉如搗。重以潤帥淪謝,惘惘如有所失。

  身後之事,除附身附棺必誠必信外,似不必過於侈費。箴言書院未竟之事,國藩與閣下當代為主持一切。仍請任吾、壽山送回益陽,綜理密微。所可為潤帥慰,且為吾黨共慰者,渠於九年秋建議攻剿安慶,猶及目擊皖城之下;本年鄂疆連陷二府十餘州縣,猶及見其一律收復;族党皆沾其惠,書院澤及一邑;所薦閣下暨丹初廉訪忠亮宏濟,義渠亦廉正君子。付託得人,有古大臣德被數世之風。逝者有知,應無遺憾。閣下料理鄂事就緒後,仍望東來會商一切。國藩意緒蕭瑟,體日孱弱,實難獨支。

  複彭雪琴 咸豐十一年九月初五日

  黃州已克復,殺賊極多。方以鄂疆肅清為喜,乃是日又聞潤帥滄謝之信,傷痛之至!箴言書院未了之事,國藩當與希庵代為主持。靈柩回湘,請文任吾、周壽山送至益陽,綜理瑣細。在鄂護持喪事,請閣下照料一切。鄙人羈身皖、江,相隔太遠,請閣下代我經紀,略表歉忱。

  致毓中丞 咸豐十一年九月初六日

  昨奉複一緘,言左軍宜駐廣信、河口一帶,以固東北藩籬,亮邀鑒照。近日各軍索餉紛紛,啼饑號寒。安慶一軍進攻無為州,士卒以無衣為訴;徽、祁各軍因饒厘不敷買米之用,並以無食為訴。鮑軍相距過遠,弟不暇照顧,立有決裂之虞。江西蹂躪太廣,厘捐固難暢旺,丁漕亦多請蠲緩。看此光景,徵收斷不能踴躍。計惟有減價徵收,一新百姓之耳目,或可迅速征解,稍濟眉急。輒擬雙銜劄稿一件,告示稿一件,並刻印告示,專差齎呈。即祈閣下會印後,發交司道,檄屬張貼。

  咸豐六年餉絀異常,七月間議減南昌之漕,每石價三千文。其後,八月一月輸將極為踴躍。今漕價仍照南昌六年之例,地丁一正一耗,定為二千四百文。在百姓雖所減無多,亦必感激樂輸;在州縣則所得較少,或者觀望沮撓。求閣下一力主持,嚴懲梗令之人。弟亦擬參劾一、一,以為奉行不力者戒。聞今年賊過之處,搜括甚於往年,即減價收課,尚恐艱於完納,請閣下飭藩司大張告示,將捐輸一概停止,稍寬民間之力,並請停止攤捐漕規等項,稍寬州縣之力。庶幾用其一,緩其二,今歲丁漕不至竟歸無著也。

  複張凱章 咸豐十一年九月初六日

  頃承專差一緘,敬悉尊體違和,口鼻失血,聞之實深焦慮。閣下數負過人之秉,強健有恆,不近醫藥。今忽得此症,殊不解其致此之由。日來稍就痊可否?營中固難以靜攝。即長途跋涉,露宿風餐,亦豈病軀所宜?鄙意欲請台旆來安慶養病,一則路程不滿五百里,敝處可派船至建德迎接;一則離開本營,則公事可全不理會,所謂耳不聽,心不煩也。不知尊意與令弟之意如何?

  複王霞軒 咸豐十一年九月初九日

  鮑公信,已由廣信回省,將至江濱休息。江西業已肅清。此後左軍駐防河口一帶,屏障東北,腹地或可少安乎?

  內河之船不克下江,是一極可慮之端。頃得黼堂兄信,將於湖口設轉運局,以後或較順手。現於安慶設立子藥、槍炮等局,仿照江西規模,今冬當有頭緒。明春以後,江西專解銀錢,不解子藥,則豫章之力少紓矣。

  餉項目下大絀,昨不得已為丁漕減價之舉,已函商中丞及司道。閣下為我遍告寅僚,妥為奉行。目下可濟饑軍,將來永惠花戶,則至幸也。

  複李希庵中丞 咸豐十一年九月初九日

  潤帥之逝,中外知與不知,同一感愴!而閣下與鄙人悲慟尤深,殆以共事最久,甘苦曲折,動忍困橫之故。相喻有獨微者耶?

  來示所陳三端,切當不易。台旆若不共圖東征,不特鄙人孱弱,難支此艱大之局,亦非潤帥夙昔之意。惟舉人接手一節,則斷不可以太驟。似應仿潤帥之例,握鄂撫之篆,剿皖城之賊,暫駐英山、太湖等處,遣將分道進取。待廬州克復後,台旆東下,再行薦舉替人,尚不為遲。不審卓裁以為何如?此間為無餉所苦,五萬餘人僅恃江西厘金,實難久支耳。

  複官中堂 咸豐十一年九月初九日

  胡宮保仙逝。傷哉斯人,大星遽殞!愛國之誠,進德之勇,好賢之篤,治事之敏,用兵之精,理財之密,不特為時輩所罕見,即求之古人,恐亦不可多得。閣下與之親如手足,和如球,不知傷痛奚似!告終之疏,想早拜發。此間亦擬另進一疏,俟得讀尊處折稿,乃就其未及者而拾遺呈之也。

  安慶各營已進廬江。聞無為州與三河守禦甚固,現派陸兵坐船同水師進攻泥汊。如該處能破,庶無為糧路可通。否則,難遽薄州城之下。多軍回桐後,宜由舒城進攻廬郡。南有無為一路剿兵,中有舒、廬一路剿兵。閣下與希帥須另籌英、霍一路防兵,然後皖之氣勢可振,鄂之藩籬可固。諸祈卓奪。餉項日內大絀。安慶各營以無衣為訴,徽、祁各營並以無食為訴,良不知所以善其後。

  複汪枚村 咸豐十一年九月初九日

  鄉團實不足禦大股之賊,其紳董之為團總者,尤難其選。賢者吃盡辛苦,終不足以制賊,則費力而不討好;不賢者則借團以斂費擾民,把持公事。以敝處選營官、統領之難,知他處選團總之尤難也。貴縣此後辦團,鄙人不敢主持,亦以無人之故。

  複毛寄雲中丞 咸豐十一年九月十一日

  此間自克復安慶後,連克池州、銅陵、桐城、舒城、廬江等郡縣。而湖北、江西兩省除隨州一城外,一律肅清。可謂至幸!而乃遘鼎湖弓劍之悲,又值潤帥人琴之感,近事之可欣可慰者,不足為喜,而反足以增無窮之愴痛。

  念我大行皇帝臨禦寰宇十有二年,無日不在艱難危懼之中。今事機甫轉,而安慶捷音不能早達甘泉,博天顏之一喜,此先皇之隱憾,亦臣子之至慟!

  胡帥用一糜爛眾棄之鄂,締造支持,變為富強可宗之鄂。即謀皖之舉,亦自胡帥出謀發慮。今皖事稍有基緒,而斯人雲亡,藎臣苦心,或不盡白。撫今追昔,能不怛傷?現請文任吾、周壽山兩君送回益陽,料理一切,仍求閣下飭屬沿途照料。其箴言書院未竟之事,弟當與希庵二人代為主持。

  潤帥之整飭吏治,全在「破除情面,著誠去偽」八字。側聞閣下新政不動聲色,移宮換羽,力量不減潤帥,而關係尤為重大。來示「浮偽便佞,名實兼收」二語,蓋亦鄙人夙昔所深惡,曾于作《林秀山殉難碑》中微露其端。今幸千里合轍,其符契又不止如席、鄧兩營未雨綢繆之說也。

  惲方伯會辦東征局務,茲已備劄寄去,並諮達冰案。接部文;知閣下已真除湘撫。為敝鄉幸,為同譜慶,即為東南大局稱賀。

  舍弟于初二日進兵,先紮廬江以固安慶藩籬。其無為州、三河等處,該逆守禦已固,恐難猝得。待多軍進攻廬郡,或須另辦船隻先清巢湖水面,乃可克傍湖三城耳。

  複郭筠仙 咸豐十一年九月十一日

  近日軍務,捷書頻仍,本屬數年所未有。無如甫遭國恤,旋值胡帥淪謝之耗,可欣可慰之事,皆變為可悲可慟之端。往年謂劉茮雲于學問有大志,近見潤帥于經濟有大志。之精力不足副其願,潤之才德足以發其志。中道棄捐,豈獨吾黨之不幸?

  希庵接綰鄂篆,疆事有賴。惟下游太廣,決非孱薄所能獨支。舍弟現進廬江、無為一路,多公當進舒城、廬郡,惟六安一路尚覺空虛。南岸調度,另有一公牘抄呈,是否有當?乞裁示。

  與唐桂生 咸豐十一年

  多軍克復宿松、黃梅,水師克復蘄州,蔣道、毛守克復黃州,鄂省一律肅清。惟隨州有賊二、三千,已四面合圍矣。江西廣信一帶全行肅清,現請左寺堂移駐河口、弋陽等處,防浙賊之回竄江西。婺源、興安既有官兵,賊必不由馬金嶺竄徽,蓋恐左軍擊其後,張軍、貴軍擊其前也。徽、休所慮者,嚴州之賊由街口上竄耳。然徽、休無米,浙賊亦未必再貪該處。目下當無仗可打,但不可一日稍弛防務。新招勇夫既到,仰認真操演,以成勁旅。至囑!至囑!

  致毓中丞 咸豐十一年九月十二日

  前議丁漕減收事,想蒙偉照。茲又專送告示六千張,內板大者二千張,板小者四千張,敬求尊處會印後,即日發交藩司,轉發各屬遍行張貼。今年百姓完納國課,遲疑觀望乃意中之事。一律減價,改頭換面,與民更新,而輸將之踴躍與否,尚不敢必,舍是則更無良法矣。

  目下營中欠餉愈久,實難再支。敬求閣下一力主持,撐此危局。至感!至感!

  複多禮堂都護 咸豐十一年九月十三日

  貴部追剿竄賊,奔馳千餘裡,酷暑驟雨,辛苦迥異尋常。閣下藎勞過久,又加潤帥仙逝,傷悼之餘,玉體違和,尤深廑系。應請加意調攝,珍重柱石之身,以肩艱大之任。貴部士卒亦應大為休息,傷者病者次第換補,庶幾銳氣常新。

  桐城、舒城是楚省最近之門戶,亦是皖北必爭之要區。四營、六營附守之兵,已嫌其薄,此外進剿之兵尤覺太單。應請暫不進兵,以數營駐防舒城,其餘全軍皆駐桐城。如或舒城有急,可以策應。即舍弟廬江有急,亦求閣下就近策應。上游如成武臣上巴河一軍,蔣之純黃州一軍,應以一軍防守英、霍一路,以一軍進駐桐城、舒城,騰出閣下兵力進攻廬郡。若桐城別無替防兵到,貴部不宜遽動。鄙見如此,閣下亦以為然,則即日函官、李兩帥,請于成、蔣中抽一軍來桐、舒也。

  來示以潤帥長逝,貴軍俱形掣肘,似不必慮。閣下勞苦功大,倍於他將,遠近所共知,不特官、李二公欽佩有素,必不忍閣下掣肘。即國藩目睹時事之艱,思與臺端同舟共濟,亦不敢不竭力護持也。

  複張凱章 咸豐十一年九月十四日

  玉體漸次痊複,欣慰何可言喻?街口、臨溪厘務雖次第興辦,嚴、蘭逆氛未靖,商賈終不踴躍。

  七月十七日大行皇帝龍馭上賓。此間接到部文,即劄行貴處,不知何以尚未接到。定例:軍營弁勇不縞素,不蓄髮,不用藍印,照常辦事,僅統兵大員在營外摘纓素服三日而已。閣下系兩司大員,應摘纓素服三日,第四日後仍照常辦事。不蓄髮,不用藍印,以符軍中儀制。嚴州近日賊勢何如?便中尚乞詳示。

  複彭雪琴 咸豐十一年九月十四日

  皖撫一席,此間各營及委員均願臺端簡擢,以期水乳交融。閣下塵視軒冕,夙具雖有榮觀燕處超然之致,本國藩所深知。第天下滔滔,並無清淨之境可以枕流漱石,苟藉尺寸之柄,可少行救民之政,似亦不必固謝。待台旆到皖奉到諭旨後,再行熟商一切。

  九舍弟于重陽日抵廬江,擬出江邊打破泥汊賊牆,再進攻無為州。季舍弟守樅陽,今日回皖,病新瘥也。春霆肅清江西全境,仍回省垣,擬調令由池州進攻甯國。狗逆初七日已至三河,恐廬江近日或有戰事。

  複閻丹初 咸豐十一年九月十五日

  自安慶克復之後,南北兩岸連克數城。又兼江西、鄂省先後肅清,事機可謂極順。乃鼎湖弓墮,方切敷天之痛,而胡宮保複攀髯從去,追隨先帝在天之靈。可欣可慰之端,變而為無窮之感愴。時局彌艱,天心難測,可勝悵惘?

  舍弟一軍進駐廬江後,四眼狗已於初七日至三河,與廬僅隔六十裡。其巢縣、無為並有大股踞守,前途無米可買,須由安慶運去。弟囑此軍且緩進無為,虞三河等賊之抄我後也。多公一軍分守桐、舒兩城,則進剿之師太單,頃亦囑其緩進,俟成、蔣兩軍有續到者,再議規取廬郡。銅碾一件,即依尊議停辦。此間餉項極絀,不知鄂中稍裕否?

  複多禮堂都護 咸豐十一年九月十五日

  惠書,敬承一切。貴軍進規廬郡,則後面守桐、舒者自易為力。至北路進剿一枝,則實不易易。北路者,即英、霍、六安州一路也。該處崇山峻嶺,並無田禾,且無人煙。轉運米糧,險而且遠,殊不易辦。鄙意請希帥駐紮英山,派勁旅萬人駐防霍山,專防該逆由此路犯鄂,尋今春之故轍。以希帥之智勇,前顧霍山,後顧黃州、德安,自必綽有餘裕。鄂疆既固,閣下專攻廬州,無複後顧之憂,亦必遊刃有餘。敝處設法將水師駛入巢湖,為貴部水陸聲援,春水盛漲之時,或尚可辦得到。若必令北路一枝由霍山、六安直攻廬郡,則山路太遠,米糧太艱。既辦桐、舒一路轉運,又辦霍、六一路轉運,恐鄂省力不能給。特此再商,敬求詳示。

  複毓中丞 咸豐十一年九月十六日

  鮑軍此次入江,馳驅甚勞,功績甚偉。而閣下與司道諸君子供億甚厚,情文甚周,足以感動將士之心。不特春霆軍門心暢情怡,即弟此後凡有調度,亦更能指揮如意矣。

  左太常以七、八千人駐防河口一帶,與廣信、玉、豐等三城為犄角之勢,當可固東路之藩籬。但求今冬與明年江西全省常得安謐,清積欠以作士氣,薄征斂以養民力,則東南大局當尚可支耳。

  丁漕減價告示今日又專丁送小板七百張,大板三千張,請會印交司轉發。前後共送去萬張,如再不敷,即飭司道代刊代印可也。

  複官中堂 咸豐十一年九月十六日

  頃奉惠書,以弟忝附驥尾,晉秩宮銜,遠辱獎飾,只增慚悚。舍弟謬邀殊恩,則由大疏夾片宏獎異常,以致叨竊非分,尤深惶懼。

  壽州危急,欽奉寄諭,本應撥兵往援,以全大局。惟此間各軍:舍弟廬江一軍,現與四眼狗三河巨股相持,僅隔六十裡,又有無為、巢縣之賊兩面窺伺;多公桐城一軍,擬以全力進規廬州,為合圖金陵之地,均難分撥。上游黃州、巴河各軍如何分合,弟不深知。惟就鄂省藩籬言之,襄、樊須有一大支以防撚匪;德安須有一小支以防信、羅;英、霍須有一大支以防六安;桐、舒須有一小支扼守門戶,俾多軍得以放心前進。計現在鄂中兵力籌此四支,尚可敷衍。若進六安,力已似有不足,若進三河尖及壽州,力則更有不足。弟昨與多都護往返兩信,已言鄂兵難赴六安。茲抄呈閣下與希帥一閱,即請二公議定:如鄂中能籌出一支勁旅,由霍山直出六安,則既與寄諭之指相符,又與多公之信相合,上之上者也;如其不能,霍山一支亦不可少,且須善守之將,免蹈餘際昌覆轍。並請由尊處主稿,挈列敝銜複奏。至懇至懇!

  複左季高 咸豐十一年九月十九日

  援浙之兵不可少,弟雖至愚,亦自深知此義。惟敝處別無多軍,公所知也。鮑公能戰而方略實非所長,亦公所知也。春霆未赴江西之先,已與我訂定只能救援南昌省城一帶,即求仍調回江濱。弟與之約:極遠不過打至河口而止。故渠至河口後,不待調檄之至,即逕自引師回省。在春霆之意,蓋慮一入浙境,則銀錢、子藥、米糧均無人應付也;冒暑奔馳,傷病太多,宜急回休息也;積欠太久,兵勇窮苦,宜急回索餉也;各營皆有船隻在江,歷年轉運如意,且多有家眷,公私兩便也。在國藩之意,即慮春霆一人浙境,面面皆賊,全無方略,四顧失措,不足救浙,適足害鮑也。故弟之調霆軍由池州進甯國者,俯順鮑意,水次轉運者四分;保全江西,屏蔽饒、景者四分;進至甯國,掣分浙賊之勢者,亦二分也。鮑既不能由衢州入浙,則東隅僅有閣下一軍,僅此七、八千人,援浙保江不可得兼。故弟為舍浙守江之陋策,請閣下開重鎮于廣信、河口之間,極知以浙委賊之非計,特無可如何耳。若大力能毅然援浙,而又不至逼賊回竄江西,則請台旆竟為浙中之行,仍求蔽護廣信、撫、建一路。若江西再遭蹂躪,則弟與閣下之餉源斷矣。敬乞卓奪施行。婺源不撤防,景鎮不留兵,所見自勝於弟。萬余兩之商,日內當報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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