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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文正公書劄卷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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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劉霞仙 咸豐三年十一月初一日 璞山募勇之事,國藩蓋時時繫念。前此為赴鄂救援之行,不妨倉卒成軍,近日為東下討賊之計,必須簡練慎出。若不教之卒,窳敗之械,則何地無之,而必遠求之湖南,等於遼東自詡之豕,仍同灞上兒戲之軍哉!故此行不可不精選,不可不久練,無愚智皆知之,豈以足下與璞山之賢而反不知乎?選貴精,則璞山新招之卒,其可汰者必多;練貴久,則未出之前,與成行之後,其口糧須早為計劃。現在江達川新招之千人,僕擬先發安徽,助岷樵之急需矣。其餘五千,今冬須備兩月坐糧,明春須兩月行糧,計其所費,良複不貲,止得選備十營,合長夫為五千人,或可勉強支持。是以昨複中丞一書,將各勇通盤核算。璞山新舊之勇,多不過留四營。茲將原書抄呈足下與璞山,覽之可得其詳也。 湘勇佳處有二:一則性質尚馴,可以理喻情感;一則齊心相顧,不肯輕棄伴侶。其不佳處亦有二:一則鄉思極切,無長征久戰之志;一則體質薄脆,不耐勞苦,動多疾病。以此四者參觀,大抵征本省之土匪則利,禦江南之粵寇則怯。朱石樵歸來,必有一番閱歷篤論也。 至於練勇之道,必須營官晝夜從事,乃可漸幾於熟,如雞伏卵,如爐練丹,未宜須臾稍離。前與璞山面議,每營須有文武兼備之營官,始克照料一切,不知璞山已覓有賢者幾人,果能當此一席否。僕極不放心。今年援江之舉,以營官未暇詳擇,至今懊悔。望足下與璞山將四營之眾營官伊誰,幫辦伊誰,即日飛示,至要至要! 複林秀山 咸豐三年十一月初一日 接到惠函,並地圖練勇說,藉悉一切。 地圖莫精於康熙內府圖,其准望勾弦,皆命星官親至各處,按諸天度測量裡差。乾隆內府圖,又拓而大之,亦甚精當。蓋出齊次風宗伯之手。近時陽湖董孝廉方正,依次二圖,定為一本,李申耆先生付諸剞劂,外間傳本莫善於此。洪稚存太史圖,紙幅太隘,考究亦粗,即東西易位,在所不免,未可據以為行軍之指南也。 團練須合數州縣通力合辦,尊論誠不為見。然鄉里孱民,無事則歡聚技擊;有事則驚顧獸散,微特不能當粵寇,即土匪猝起,亦當難於驅除。必得明幹之州縣,公正之紳耆,擇富饒之地,苦心舉行,或可有濟。然安得許多賢有司,都都相望,邑邑相屬,盡足以辨此者哉?法豈可恃?亦視乎人耳。 三疊槍陣法、撒星陣法,皆本之李穆堂侍郎。自為破賊妙法,特操演不熟,則臨事仍歸散亂。古法可用者多,總在平日習慣,臨陣不盡棄去,斯為有補也。 前者鄂垣警急,諭旨命鄙人督勇往援,以賊船下竄,武昌解嚴,無庸赴援,業經具折複奏。惟念天下紛紛,群盜如毛,江南之三城不收,固為心腹之疾。即使北省澄清,三城克復,而群盜四散,亦成流賊之象。現在大營所調之兵,東抽一百,西撥五十;卒與卒不習,將與將不和;彼營敗走,此營不救;此營欲行,彼營願止。離心離德,斷不足以滅劇賊而成大功。鄙意欲募勇六千人,苦心精練,合成一支勁旅,破釜沉舟,出而圖事。其帶勇之人,概求吾黨血性男子,有忠義之氣,而兼嫻韜鈐之秘者,與之共謀。方擬專函密告足下,而足下專使適至,乃與鄙意不謀而合。針芥之契,若有神助。此中之契機,殆未可以言語罄也。第劍戟不利,不可以斷割;毛羽不豐,不可以高飛。若倉皇一出,比於遼東自詡之豕,又同灞上兒戲之師,則徒見笑大方耳。必須練百金精強之卒,制十分堅致之械,轉戰數年,曾無餒志,乃可出而一試。祈足下於此二月內,晝夜磨練,講求操兵、造械之法,至臘底奏聞劄調來省,春初即可整軍東下。所有應辦事宜,另單開列,祈斟酌遵行。如有不當,再以書告。 複駱中丞 咸豐三年十一月初二日 會剿之事固須趕辦,然不練之兵斷不可用。侍今在省練過三營,雖不足當大寇,然猶可以一戰。六月援江之役,新集之卒未經一日訓練,在江曾不得力,至今懊悔。侍本欲陸續招勇,認真苦練,自成勁旅,不料岷樵遂以入奏,遂至不能久練。然今年冬臘兩月,斷不可以遽出,必須切實講求一番。在省之勇,求老前輩日日催督,轉瞬又屆新年,若仍是兒戲之軍,一戰獸散,則真可大笑耳。 複夏憩亭 咸豐三年十一月初三日 國藩前奉督勇援鄂之命,複有募勇六千之旨。今賊船下竄,鄂中之行業已奏請停止。募勇之舉,自須欽遵趕辦。然來示謂兵行貴速,則有不儘然者。金陵三城若能克復,則分股狂奔,水陸四竄,必成流賊之象。此次募勇,成軍以出,要須臥薪嚐膽,勤操苦練,養成艱難百戰之卒,預為東征不歸之計。若草率從事,驅不教之士,執蠱脆之器,行三千里之遠,以當虎狼百萬之賊,未與交鋒而軍士之氣固已餒矣。雖有一二主者忠義奮發,亦無以作其眾而貞於久也。故鄙意欲竭此兩月之力,晝夜訓練。凡局中窳苦之器,概與講求而別為製造,庶幾與此劇賊一決死戰。斷不敢招集烏合,倉卒成行,又蹈六月援江之故轍。雖蒙糜餉之譏,獲逗留之咎,亦不敢辭。昨已將明春成行之說,諮達中丞,並關省局矣。惟期限雖寬以兩月,而訓練之事多不易講,大約練伍練膽與耳目,尚可以一月粗定規模,至予練技練陣,則一二月豈能奏效?而各項器件,如鳥槍、帳房、旗幟之類,皆澆脆不堪遠征。國藩在此,日夜焦思,諸友皆遠別,無人熟商,每用深歎。如口糧賞項之多寡,軍器之應換應留,技藝行陣之繁簡,皆思定一清單,使人人易知易從。石樵、璞山諸君,皆難遽來;季高、筠仙,弟有書招之,亦恐未必來;竹莊、閬青,亦屢期其至而不果至,徒終日繞室彷徨。轉瞬之間,又已卒歲,當遂成行,不復可遲延矣。 目下在衡之勇,訓練方有頭緒,適有常寧之役,遣之出征,前功又以荒廢。在省之勇,以汰留未定,亦不暇精練,尤用為慮。岷樵在皖,兵力單薄,誠如來示所雲。頃已商遣江達川率勇一千先往。至於璞山近以微瑕,偶招謗議,外人不察,疑汰勇,或職是之由。國藩立朝有年,更事孔多,曾不能以泛悠之毀譽,定倫類之優劣。豈有軍務所關,不揆事理之當否,而徒貴耳賤目,逞我私臆乎?璞山之勇,號召太速,良楛雜進,則有宜汰之理。額數已滿,起行尚早,口糧無出,則有不得不汰之勢,想知者必能洞鑒也。求閣下告璞山,急急沙汰,擇其尤精者,簡為四營。四營既定,酌分兩營,交竹莊帶至衡城訓練。國藩比招得獵戶二十人為火槍之教師:招得李氏之徒二十人,為刀矛之教師,懇璞山飭諸新勇星馳前來學習。若璞山諸務摒擋已畢,或惠然前來更妙。或待石樵兄歸日同來,弟亦不為遙定。所懷千百紙墨,豈罄其不及詳?閣下當能揣測得之,並懇與璞山、霞仙、竹莊共閱。石樵、季高、筠仙倘到會城,亦祈共一流覽,且促其速來蒸左也。誠能合諸君子之忠謀至計,講明練兵之道,使此勇一出,不復有灞上兒戲之誚,豈特為惠于國藩者至大,抑天下蒼生實賴休德。不能一一函告,蓋蒙原諒。 複吳甄甫制軍 咸豐三年十一月初三日 張守、王丞帶湘勇援鄂,已飭停止。兩次奉諮,想比已接到。惟鄂中之行雖停,而岷樵複有請國藩募勇六千駛赴下游之奏,業奉寄諭飭行,自應欽遵辦理。此議本發自國藩,去函未複,端緒未舉,而岷樵遽以入奏,殊與鄙人之初志少乖。 日來講求練兵之法,苦心訓誡,粗得門徑,而又有常寧之變,發在衡之勇,悉往痛剿,又荒廢訓練之事矣。常甯南鄉洋泉崗、杉木崗等處,會匪極多,發牌吊碼,逼脅良民,嘯聚日眾,蠢蠢欲動。祥令二十日拿獲八人正法,六名不知其將出而為亂,具稟尚未請兵,至二十五日續行往拿,賊眾抗拒,鄉勇數百同時奔潰,祥令僅以身免,乃令其幕友專馬來衡請兵,二十六日午刻到郡。國藩即以是日酉刻,發周鳳山千總帶勇四百往剿;而該匪已子二十七日入陷縣城矣。把總、典史並皆被害,周千總是夜宿離城四十裡之柏坊。該匪聞知,三更棄城而逃。國藩聞之,又令舍弟率四百人繼往。周千總於二十八早在常寧城外追殺二十餘人,旋偕舍弟同至洋泉。初一早賊來撲營,官兵得一勝仗,斬擒七十餘人。該匪退保山崗。現又在衡添兵進剿,並令張榮組帶勇,由新田、甯遠堵截南路,蓋三縣交界之區,峒深徑險,會匪巢穴卵翼已久。如南山老林,教匪出沒,外人不能測其閫奧。是以發勇至千五百之多,冀得殲除淨盡,不留餘孽。 岷樵赴皖,正值萬難措手之秋,其弟江忠濬帶勇一千在長沙。國藩商之中丞,令其即日往皖,以備廬州緩急之用。此外五千人,必須認真訓練一番,乃可驅之遠征;不然,則不教之勇,窳楛之械,何省不可猝辦,而必奏明遠求湖南,多費數月之餉,不亦勞哉!若簡練勁旅,別制軍械,則今冬不克成行。勞氏子之事,即日飭縣解鄂,昨已諮複。池州失陷,岱雲恐遂捐生。此君與國藩同門至好,重以婚姻,實剛正君子也。 與劉霞仙 咸豐三年十一月初六日 屢次致書,其精要處,皆未敢暢言,以省城易於傳播,事未一集而已譁然矣,故稍秘之也。茲恐吾弟及璞山終不達鄙意,故作一密書與璞山,求吾弟親攜示璞山,字字皆心血結成,璞山能如吾之約,則一一照辦,破釜沉舟,以圖一舉;若璞山必不肯從吾之約,則璞山當自成一軍,而吾當補招三四營,別為一軍。務乞熟商,示我複音。至要至要! 與王璞山 咸豐三年十一月初六日 近日在敝處攻足下之短者甚多,其來尊處言僕之輕信讒謗、棄君如遺者,亦必不少。要之兩心炯炯,各有深信之處,為非毀所不能入,金石所不能穿者,別自有在。今欲多言,則反以晦真至之情,古人所謂窗櫺愈多,則愈蔽明者也。特書與足下約,計必從鄙意而不可改者五條,不必從僕,聽足下自為屈伸主張者三條,僕自密辦,而不遽以書告足下者二條,並具于左: 一、必從鄙意,而不可改者五: 各勇宜操練兩個月,體弱者,藝低者,油滑者,陸續嚴汰,明春始行遠出。 每營必須擇一營官,必劃然分出營數,此時即將全數交付與他,不必由足下一手經理。任人則逸,獨任則勞。此後必成流賊,股數甚多,吾須分投與之楣逐。若平日由足下一人統帶,臨陣始分股逐賊,則差之毫釐,謬以千里矣。幫辦者,每營須四五人,必須博求賢俊,不盡取之湘鄉。萬一營官有病,則幫辦即可統領,斷不可草率。足下現物色得幫辦者幾人?祈開單見示。 器械必趕緊制辦,局中窳脆之件,概不可用。伯韓所造抬槍甚好,不知鳥槍已成若干?石樵言帳房宜用夾的,是否屬實,祈複示。如必須改的,此時尚可趕辦。鄒嶽屏所捐錨杆亦不好,竟須另覓硬木圓身,未經鋸破者。如有一械未精,不可輕出。 戰船能多更妙,縱使不能,亦當雇民船百餘號,與陸路之兵同宿同行,夾江而下。凡米、煤、油、鹽、布匹、幹肉、錢項、鐵鉛、竹木之類,百物皆備,匠工皆全。 凡兵勇紮營,即以船為市。所發之餉,即換吾船之錢。所換之錢,即買吾船之貨。如此展轉灌輸,銀錢總不外散,而兵勇無米鹽斷缺之患,無數倍昂貴之患。 一、不必從僕,聽足下自為屈伸主張者三: 鄙意定為十營,合長夫計之,得五千人。非不知其太少,實恐口糧無出也。已由公牘劄飭足下僅留四營,如足下能設法勸捐,多留一營亦可。 鄙意欲足下來衡州合操,若憚於往返,即在省別操亦可。竹莊可帶一營,可囑其管帶來衡。石樵歸時,必來銜商議大局。足下倘不同來,必須開一單,與石樵粗定規模,再由敝處核定。 陣法原無一定,然以一隊言之,則以鴛鴦、三才二陣為要。以一營言之,則一正兩奇,一接應,一設伏,四者斷不可缺一。此外,聽足下自為變化。將多人以禦劇寇,斷不可無陣法也。 一、自為密辦而不遽以書奉告者二: 有人願帶五百人隨同遠征,已許之矣。 船戶已請多人去邀集,未知果有成否?足下亦有相契之船否?祈示。 以上各條,皆切要之語,務求迅速回示。盼切,盼切! 複駱中丞 咸豐三年十一月初九日 賊船上竄陽邏,武昌又須戒嚴。此賊一去一來,南北兩省所費殆逾二十萬。若果圍鄂省,侍即當仍遵前旨,帶勇前往救援,即日當以信至甄師處一問。若侍去宜急,則舟師毫無成就,仍是專由陸路往援,不過守一孤城而已。侍日內心緒極為煩惱,然勉強支持,猶可冀諸事日有起色。今若舍此他去,則諸事瓦解,極難放心,請為閣下略述一二。 初意造排止為湘水之計,厥後欲用以駛出江湖,則短小笨滯,止成兒戲。所造樣船,亦因匠生木脆,不成規模。又天雨不息,無處興工,無地操勇。此其煩惱者一也。 省城各事,間未檢點。如初四接尊處保舉一單,初五日接倉少平百二十千錢捐從九一函,初六日諸殿元回衡未領得火藥,皆於鄙心不無介介。此其煩惱者二也。 王璞山本是侍所器倚之人,今年於各處表襮其賢,蓋亦口疲於讚揚,手倦於書寫。其寄我一函,曾抄示師友至十余處。近時人有向餘譏彈璞山者,亦與之剖雪爭辨,而璞山不諒我心,頗生猜嫌,侍所與之劄,飭言撤勇事者,概不回答。既無公牘,又無私書,曾未同涉風波之險,已有不受節制之意。同舟而樹敵國,肝膽而變楚越。將來侍若外出,恐不能不另行招募,重費錢財,事機之歧,巧相錯迕。此其煩惱者三也。 新化勇一營,省城已撤遣矣。侍複與招回操練,頗有可觀。而其中有刁抗者數人,外間又有唆訟者數人,屢構事端,訴牒紛紛,帶勇之官數易,幫辦之員鮮賢,至令侍親自鞫訊二次,欲撤則費已在前,欲留則患方在後。此其煩惱者四也。 常寧會匪不下四五千人,此次殺戮僅二百余人,其餘聚則為匪,散則為民。如洋泉、杉木等處紳庶,見賊勝則戈矛以助賊勢;見官兵勝則簞壺以犒王師。昨初一以後,送米,送牲來大營者,紛紛皆不可恃者也。其總頭何仁義,即道州何賤苟。據稱,其下近三千人,實與太平賊相通,此人不獲,衡、永、郴、桂之禍蓋無了日。又侍近在衡陽四十都一帶,拿獲齊匪七八人,熬審數夜,始吐真供。此起亦各處蔓延,將來必釀巨案。若不趁其未發,認真搜捕,則後日更為費手。侍若有鄂中之行,思留周鳳山一營在衡,以資剿捕。然常寧之會匪,衡陽之齊匪,何賤苟之黨羽,實非周鳳山所能了。此其極不放心者一也。 樣船造成之後,匠工稍有知識。成名標來衡,又有一番講求,改造船隻略得頭緒,即價雇備民船,亦經廣倩友朋善為料理。侍若果有援鄂之行,則紳士、匠工無所秉承,另委一人,則意不相屬。至各項軍器,如藤牌、鐵彈之類,皆在遠處購辦,一經他出,百務皆廢。此其不放心者二也。 捐輸一事,所托之友,所發之書,蓋已不少。據稱待至歲暮,某處一千,某處五百,俱可按籍而索。事雖同乎水中之月,猶冀得乎十分之五,一經動搖,則全域皆空。此其不放心者三也。 由前四者,則知侍心緒之惡;由後三者,則知動搖之有損而無益。是以致書鄂垣,專候甄師回信。權其緩急,再定行止耳。 複朱石樵 咸豐三年十一月初十日 台旆尚滯鄂垣,為吾甄師所留;又聞賊舟回竄,黃州再陷,天下紛紛,何日始得廓清! 屢次來示,以為必須大興義旅,別開生面,誠為今日至當不易之論。第統籌全域,總須以辦船為先務;而辦船一事,若在武昌或岳、常興工,則恐修造未畢,賊舟上竄,則木料有焚掠一空之患,而工匠有遷徙無定之苦,故在衡城興辦,地方稍偏,可免驚徙之慮,又無甚遠之虞。鄙意須改造戰船二百號,定雇民船少則五百,多或八百號,水勇四千,陸勇六千,乃足以壯聲勢。私擬如此,不知能行得萬分之一否。日夜望閣下歸來,與定大局而商細務。南省諸君子,筠仙、季高居山中,不肯複出,憩亭亦以官事冗羈,未嘗專謀斯舉。惟璞山血性過人,日內以招勇煞費苦心,又以汰勇之故,與國藩小有齕。霞仙雅善調停,而性差遷緩,每思此舉,如搏沙之不可以成飯,真悶人也。務望閣下星速歸湘,同來衡城一商,或成或否,亦終有定議耳。 複吳甄甫制軍 咸豐三年十一月初十日 逆船近複上竄,黃州再陷,伍太守殉難。並聞前隊已上至陽邏等語。賊情飄忽如此,時時戒嚴,餉項何以克支!國藩前複奏一折,言賊舟若仍回竄,即當隨時斟酌,或專由陸路星馳往救。其折已諮達函丈矣。此次賊艘回竄,多寡若何,究須南省往援否?或須國藩自行救援,或酌派兵勇數千往援,或北省留兵足敷防守,南省無庸派往?概求吾師飛速示知。 國藩愚見,現在禦賊不難於陸,而難於水;不難於兵,而難於餉。鄂省之餉項空虛,倍甚於湘省;如使城內守垛遊擊之兵,能滿五千之數,城外紮一二營盤能滿三千之數,尚可以嚴防堅守。若調兵勇太多,一旦無餉,勢必內潰,尤為可慮。至於江面堵剿,必須船多炮富,如來諭所雲,六七百隻始可上陣;否則,大海簸豆,黑子著面,止兒戲耳。 國藩前在衡城造排之說,只為湘水架炮權宜倉卒之計,若放之江湖,則難禦風濤;用之鏖戰,亦苦其笨滯。來諭所指,極為切當。近日以來,敝處專辦船隻,已屢造樣牌。濕木新制,恐難堅實,決意買釣鉤小般改造,但於兩旁幫以大木,上鋪厚板,前出長唇,旁施闊橋,即可施放巨炮,不至震撼。惟所截之餉四萬,至今省城未解來衡,買船之事,無從措手。又此間木料缺少,匠工笨拙,天雨不息,日夜焦灼。所幸有水師守備成名標新來衡城,人尚明白,足資差遣。又聞廣西右江道張敬修前經岷樵保奏,專辦炮船,已由廣東帶來炮千尊,艙匠二百、水勇二千,不日當自來河下出湘中。國藩擬即留在衡台辦此事,大約改成可在江中鏖戰之船,須二百號。其餘雇備民船,隨助聲勢者,須八百號。戰船之中,每號配水勇二十人;民船之中,凡煤、米、油、鹽百貨之需,無不裝載,技藝工匠雜流之人,無不備具。船行中流,兩岸陸兵夾江而下。兵勇所得之銀,即渙舟中之錢;所用之錢,即買舟中之貨。庶兵勇所至,無米鹽缺乏之患,無昂貴數倍之苦。而展轉灌輸,其銀錢仍不出乎水陸兩營之內。統計陸勇六千,水勇四千,聲威即以大壯。特民船八百,裝載百貨者,不在此內耳。然民船間亦可予以小炮、抬槍之類,不時施放,以助聲勢。編聯字號,普造旌旗,以耀軍容。國藩私心所擬,大概規模如此,不識吾師以為然否。若吾師不以為大謬,則此間一面改造戰船,一面雇定民船。 尚有數事求吾師者,一則飛速劄知右江道張德圃敬修,即將所帶炮位,匠勇暫留衡城,幫辦一切,無庸前赴長沙、武昌;一則廣東應解鄂省之二十萬,尚未解到,宜飛速諮催;一則鄂省目下改造船隻,竟可不必多費,恐無偏僻之地,水次修造未畢,又被賊來擄掠。三者均祈吾師留意焉。國藩雖如此謀議,尚未蔔能行得一二分否。然國藩現為局外之人,又處偏隅之地,若能認真興辦,較為清淨耳。惟不遽離衡城,則漸有頭緒,不特辦船一事,即勸捐之件、常寧之案,亦須留此。昨夕與中丞書,言有三不放心,茲附呈一覽。鄂省之應否赴援,專候複示。 與羅羅山 咸豐三年十一月十六日 頃聞大旆還湘,至幸至慰!六月霖雨行役之苦,七月二十四戰陣之險,至今言之傷心。自移旌吉安,屢捷之音,至仁之聲,日盈吾耳。弟在此間,百無一諧,所欲與閣下言者,非萬言莫能罄。茲分條布錄于後,閣下覽之,可以得其大凡。若心之精微,則有不盡於此者。 一、此次援江,仰賴閣下及憩、筠諸君,尚覺始終完善。惟陣亡各勇,恤銀有每人六十兩之說,不知已帶歸否?各勇家屬多來敝處呈請,如已帶歸,乞閣下領回湘鄉縣城,逐一查明。請縣主告示張貼一榜,載明勇名,何都、何區、營官何人,哨長何人,一一注明,令其家屬當堂具領。否則,未亡之家,有冒領之弊,已亡之家,有向隅之苦,而閣下及石樵、雲浦諸君,雖數月一年以後,猶有以此項來相瀆擾者,不可不大張示諭,趁今歲年內辦畢也。 一、募勇六千,約同志君子大興義旅之舉,始于國藩與璞山往來一函。而岷樵、石樵極贊其善,慫恿以成斯舉。岷樵書來,囑國藩與之會銜具奏。又書中極佩閣下與璞山,求其出而相助。弟思閣下抱道自篤,又親闈已老,不知肯出而共此艱難否?今年援江之行,系弟再三勸浼。此次破釜東征,未知肯惠然一出否?岷樵另有書至尊處奉約否?閣下之行止,於此事極有關係,乞早為定計,以書見告,以便弟入奏,並複告岷樵也。閣下縱不去,亦乞為我料理一切,斷不可置身局外。石樵、筠仙想近日可到省,乞閣下與熟商大局。 一、此次成軍以出,宜作三年東征之計,斷不可苟且成行。鄙意買船二百號,其大自五百石以至千余石不等,所裝炮自二百斤至三千斤不等,多買釣鉤改造。每船約住二十名水勇,通計水師四千人。戰船之後,又須多雇民船隨行,銀錢、米、鹽、油、炭百物之需無不備,醫蔔、雜流、匠工諸色之人無不載,須雇七八百號之多。雖非可戰之船,而金鼓旌旗,一律編號束隊,與戰船之二百號,初無少異。兩岸陸路之勇,夾江而下。兵勇所得之口糧、銀兩,即換舟中之錢。所用之錢,即買舟中之貨。庶無米鹽缺乏之患,無昂貴數倍之苦,而銀錢展轉灌輸,仍不出水路兩營之外;否則陸勇數千,貿然一行,九江以下,千里蕭條,無食可買,無錢可換,雖有忠憤淩霄,亦只得向江水而痛哭耳。是以國藩私計,總須舟載食物,水陸並進。雖所擬之條,不能一一辦到,然大概規模,竟不能不如此。求閣下與憩、石、霞、璞諸君熟商之。 一、璞山與弟談此事,本有同志。後因中丞調之防省,制軍調之援鄂,或多或少,忽添忽減,遂使璞山一腔熱血,頻受磨折。璞昨與弟書中,有不平之意。其實弟與璞山見解不符,只有數端;璞欲率師急行,專由陸路;弟欲明春始發,水陸並備,一也;璞欲統帶三千,一手經理;弟欲劃開數營,各立營官,二也;弟疑新招之卒,多有可汰,璞意業經親選,無可再揀,三也;璞欲因援鄂之行,乘勢東下,一氣呵成;弟則以援鄂之暫局與此後之長征,截分兩事,四也。求閣下細察四者不合之故,而必求此後諸事合一之道,幸與霞、筠、璞老細商,匡我不逮。 一、閣下帶中營湘勇已逾一年,曾經戰陣,自可率之遠征。李迪庵所帶一營,如有材藝出眾者,望為挑選,以換中營贏弱之缺,閣下縱不偕出,亦祈極力簡練。若閣下能慷慨長征,則不特慰岷樵饑渴之望,亦天下之公幸也。 一、寶勇兩營,弟向見其強悍,故昨與璞山及塔智亭劄,均盲以寶勇並為一營。而中丞書來,言寶勇難期得力。求閣下與智、璞、霞將寶勇認真校閱一次,究竟勝於新招之湘勇乎?抑尚不及乎?懇飛函告我。 一、謝、易諸君到江以後,喘息未定,遽殉大難,良可慘傷。現定于南門建忠義祠,請朱堯階經手,弟當作一碑,請閣下作合傳一首。 以上諸條,祈逐一見複,不勝企佇。 與李少荃 咸豐三年十一月十七日 久疏音敬,想企為勞。時從令兄處得見家書,知吾弟統領練勇,馳驅戎馬,懋勳令望,實用慰仰。 今日兵事最堪痛哭者,莫大於「敗不相救」四字。當其調兵之時,東抽一百,西撥五十,或此兵而管以彼弁,或楚弁而轄以黔鎮,雖此軍大敗奔北,流血成淵,彼軍袖手而旁觀,哆口而微笑。此種積習,深入膏肓,牢不可破。秋間僕與岷樵中丞書道及此弊,以為須盡募新勇,不雜一兵,不濫收一弁,掃除陳跡,特開生面,赤地新立,庶收寸效。今岷樵開府貴鄉,知必以此意與足下熟計。 目今逆舟滿萬,橫行大江。皖、楚、江西,禍無息日。欲為四省合防之計,亦宜各練精勇,以剿為堵。僕前有募勇六千東下討賊之議,岷樵業經入奏。聞足下所帶之勇,精悍而有紀律,務望更加訓練,束以戚氏之法。明年楚勇過皖,即與尊麾合成一軍,將士一氣,萬眾一心,一洗向日營伍之陋習。縱不能遽立勳績,亦聊欲稍變氣象,一泄積憤也。 岷樵到廬,求賢孔殷。足下及鶴翁、午翁,如有所知,幸盡告之。莊牧庵先生天下奇士,不知能延致否?陳作梅近在何處?能邀之人幕否?淮安有魯通父一同,足下知其蹤否?無惜為岷君廣求之。 複吳甄甫制軍 咸豐三年十一月十七日 示及大船須能架二三千斤大炮,縱少亦須辦五六十號,自是諦當不易之論。此間擬辦大者亦以此數為率,即買湘鄉釣鉤,衡州小般兩種改造,大約能裝米七八百石者,即可架千餘斤之炮,能裝米千余石者,即可架二三千斤之炮。不過前加長唇,上鋪厚板,旁添長橋,即可無虞震撼。若另造拖罟等船,須張觀察到,帶有粵東艌匠,或優為之。此間匠拙不辦也。頃已專差至宜、郴一帶,迎接張君矣。自大船而外,又須有二等、三等船二百號。自戰船而外,又須有載貨民船七八百號。旌旗金鼓,都與戰船無少殊異。前書業已奉聞。炮位一節,聞張觀察帶千尊,二三千斤者亦多。此間前恐無炮,將粵西解到之二百尊,僅分五十尊運鄂,不知更須補解否?然船未辦成,亦自不須多炮也。鄂中銅斤尚多,盡可為造炮之用。太大亦嫌笨滯,如能打千斤熟銅之炮,千錘萬煉,膛光身勻,與三四千斤之炮比較,其遠近蓋亦相等,但不知鄂中有好匠工否? 水勇佳者難得,然不難於放炮,而難於蕩槳使舵。國藩之意,擬即專雇水手。蓋水師不可遽學為水手,水手卻能即學為水師。張觀察帶來之水勇二千,想是熟習,但恐剽悍難以馴服。水路有戰船,必須兩岸勁兵夾江護行。來諭到一處,即用彼處現有之兵勇,恐難得力。辦船費資,粵東本有應解鄂省之二十萬,不知張觀察來能帶數萬金否。此間截留四萬,實屬不敷。敬求吾師飛諮粵東,將前項星速解到,或飭南司再委一員往粵守提,伏候鴻裁。 複江岷樵中丞 咸豐三年十一月十八日 來示論兵勇短長,最為切當。僕於二月間,複魁太守書有雲:岳王複生,或可換孱兵之筋骨;孔子複生,難遽變營伍之習氣。雖語涉諧謔,實痛切之言也。今欲圖謀大局,萬眾一心,自須別開生面,嶄新日月,專用新招之勇,求忠義之士將之,不雜入營稍久之兵,不用守備以上之將。國藩之意蓋與閣下若符契耳。 添勇六千之說,昨因令弟達川帶勇一千進省,即令其先將此勇趕緊赴皖,以備閣下爪牙之需。其餘五千須俟船炮辦齊,水陸並進,乃可有濟。省中諸友及璞山之意,皆欲急急成軍以出。國藩思此次由楚省招勇東下,一以為四省合防之計,一以助閣下澄清之用,必須選百練之卒,備精堅之械。舟師則船炮並富,陸路則將卒並憤,作三年不歸之想,為百戰艱難之行,豈可兒戲成軍,倉卒一出!人盡烏合,器多苦窳,船不滿二百,炮不滿五百,如大海簸豆,黑子著面,縱能迅達皖省,究竟于事何補?是以鄙人愚見,總須備戰艦二百號,又輔以民船載貨者七八百,大小炮千余位,水勇四千,陸勇六千,夾江而下,明春成行,與麾下相遇於九江小孤之間,方始略成氣候。否則名為大興義旅,實等矮人觀場,不值方家一哂耳。明知閣下盼望此勇甚切,然速而無益,不如遲而有備。且閣下初到廬江,亦宜將吏治、民事略為整頓。即陸路堵禦,本境剿匪,有隨身帶往之勇,有達川續往之勇,有李少荃舊練之勇,亦尚足資捍衛,想卓裁定以為然也。 閣下奏保辦理舟師之張觀察敬修,頃聞由郴州北來,日內可抵衡州。此間辦法,有與制軍書、與羅山書,抄稿呈覽,可以得其大凡。羅山新自吉安歸省,聞有不願長征之意,未卜能強之一出否?璞山以汰勇之故,頗致怨于國藩,尚須徐徐開譬。叔績學術浩博,天下共知;其宏識遠略,可謀大事,則獨國藩與閣下知之。今年並力援江,實與伊定議也。 安徽紳士,國藩所知之,自呂鶴田、吳竹如、李少荃外,又有何慎修子永、塗宗瀛閬仙。其去安徽最近者,又有宿遷之莊牧庵,淮安之魯通甫,皆碩學鴻才。桐城戴存莊,雖文學之士而有血性。官場自岱雲外,袁午橋最為結實,才氣亦足以包舉大事。國藩去年經過州縣,見宿州郭刺史尚淳實,有賢聲。此外聞呂鶴翁、李少荃當不差謬。季高、筠仙,僕寄書山中,屬其來衡練兵,遠付皖中,助閣下一臂之力,現皆未來。霞仙諸君,不知可出佐閣下否?伯韓必宜送往幕府,但須船成之後,與大隊偕行耳。承示致周敬修先生書,不特規畫大局,有陳同父一流人氣象,即文義之美,亦殊非近時所有。此老與國藩會晤雖淺,結契頗深,實能脫去世俗仕宦町畦。近聞其遂作古人,不知果否?其世兄亦自可用。 安徽利源,惟淮北鹽務當有可圖。洪湖以西,尚無阻滯,北可以侵河東之引地,西可以侵淮南之引地,署運使者為舍親郭雨三。閣下能與鶴翁謀在此間圖生活否?否則專恃捐輸,斷不可恃。此間設局開捐,足音跫然,涸轍之勢,即在目前。奈何奈何! 與陳岱雲 咸豐三年十一月十八日 賊氛蹂躪數千里,殘破郡縣以百計,而吾親家屢膺斯厄。計自癸卯至今十年,吾親家未嘗得一日之歡娛,中間僅廣信養志半年,差為順境。而國藩謬托遺蔭,常享庸人之福。即今歲在憂戚之中,而梓裡猶稱安樂之域。以此間之苟安,愈念尊處之艱迫,非人世所能堪,極憫傷也。岷樵遂得開府,蓋吾黨一慶倖事。吾親家想可渡江與之相見,痛陳身世之遭、生民之苦。惟岷樵有幫辦軍務之責,恐不得久住廬江,盡心吏事,行當出入鋒鏑,席無刻暖,蓋勳望日彰,賢勞亦彌劇耳。 自金陵三城淪為異域,如人之喉舌橫被哽塞,不特北南不相兼顧,即南中數省,如兩湖、江、皖,兩星使亦已置之度外。目今局勢自須為四省合防之謀,且須籌以剿為堵之計。粵逆以舟楫為巢穴,千舸百艘,遊弋往來,支湖小汊,橫行無忌。自六月以來,諭旨屢命各省辦船,而洎今尚未辦有頭緒。鄂省略有佈置,而田鎮一破,蕩然無存。國藩昨奉命帶勇援鄂,因複奏鄂中賊退,無庸往援,而辦船一節,萬不可以刻緩。自請截留粵餉四萬,即在衡州試行趕辦,價買民船,重與改造,添置炮位,召練水勇。若稍能修船一二百號,則配以陸勇六千,遣之東下,亦或有補萬分之一。特恐截餉太少,捐輸不繼,匠工稽延,下游警急,則終不能助岷樵一臂之力耳。 國藩在省半年,與地方官吏尚屬相得。惟見仁見智,識解攸殊,齕之端,間亦不免。自八月移駐衡州,日以勸捐為務。近乃兼營船事,閱歷太少,動多不合。所幸家嚴強健,舍間大小平安,足慰綺廑。四舍弟及季弟,俱隨在衡。樹堂前亦來衡,嗣以鄂省警報,倉皇歸去。筠仙自在黃陂與岷樵分手歸來,國藩屢書招之,不肯出矣。並以奉聞。 複駱中丞 咸豐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安徽情形萬緊,江岷樵、李少荃、袁午橋、陳岱雲諸君,俱甚可危。數君與侍親友至好,昨奉帶勇赴皖之命,本思星馳往援,惟念侍去之後,水師又恃何人承辦?何人督帶?且兩次成行,前後之相去無幾,而彼此皆不能成軍,而湖南兩次遣軍以出,興發重疊,所費更多,是以複奏明春起行,已諮達冰案。 藍山、嘉禾之事,待儲、周到後,必有一稟前來。如須添調省城兵勇,再行飛諮。 成名標甚好,侍辦船全靠此人。陳鑒源來衡一見,其人有血性,且能耐勞也。 複嚴仙舫 咸豐三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岷樵帶勇六千之奏,系國藩前與以一書,言渠處現有楚勇四千人,更當添募六千付之為澄清掃蕩之具。岷老以此人奏,言求僕代為選募,非欲僕率之以出。適會武昌事急,諭旨遂命國藩率以援鄂;既而鄂中賊退,已為複奏停止前往矣。而省中人言藉藉,謂僕當率師東下,肅清江面,僕方付諸一笑,以謂訛言之興,只坐讀寄諭不分明耳。閣下聞國藩當督舟師往皖,蓋亦得長沙之訛言。不竟昨二十三日奉到寄諭,果飭國藩趕緊援皖,外間之浮言,亦若有契機相感也者。皖省自十月以來,進賢關已破,桐城、舒城相繼淪陷,呂鶴田少空殉難,江岷樵自江北間道前赴新任,隨身楚勇,皆為鄂城所堅留,僅攜一二千人以行,臥病六安,不能前進,廬州會城,危於累卵。大江自巴河以下,直達於海,皆已為賊所有。弟本庸陋,又居憂戚,原可陳情辭謝,第念此等局勢,南中數省,殆將不忍設想,亦只得竭誠效命,利鈍得失,置之度外而已。 來示謂改造民船與不及千斤之炮,勢力太覺不侔。現在此間亦造快蟹船,使粵中艌匠為主,而本地匠工襄辦,炮須千餘斤,或數千斤。勞辛翁複奏中已暢言之。張德圃觀察回籍辦炮,應能多購大者,專候此項炮位到楚,乃可成行。惟炮雖敷用,而船與水勇終嫌少弱。欲稍為恢張,又以餉項支絀,不能放手。部撥、鄰濟、民捐,三者俱無可恃。雖有能者,且將閣筆,況如弟之短淺乎? 複駱中丞 咸豐三年十二月初一日 嘉禾、藍田之賊,經儲玫躬二十四開仗兩次,殺斃至六七百人之多,獲馬至二十一匹之多,大黃旗至四五十面,槍炮至數十件,實為快慰之至。今年剿辦土匪,此次功為最大,日內侍為此事焦灼之至。 若非儲教諭,競不知糜爛若何。現在寧遠、道州一帶,聞尚有會匪竊發,若能再剿洗一二次,應可少就肅清。 羅羅山既經膏秣起行,望尊處無令其停止。蓋趁侍在此,能將各縣搜剿,亦上四屬之幸也。造船之事,遲鈍之至,奈何奈何!明日擬遣人至湘潭開局另造。 複吳甄甫制軍 咸豐三年十二月初四日 接奉鈞諭,敬悉一切。事件繁多,謹一一為吾師複陳之: 一、拖罟船決計不造,以純用風帆,不利江行也。此間現造快蟹船,已有十隻,每船可載八十人,可安二千斤大飽。擬再在衡造快蟹二十只,又分局在湘潭造十隻,合為四十只,即我師來示所謂較大較堅者也。將來分前、後、左、右、中五營,每營八隻。又別造長龍船四十只,其船堅而小,以便駛入港汊,以輔快蟹之不足,亦每營八隻。每行走時,一大一小,寸步不離。其釣鉤船,擬改百二十號,亦分五營。 一、艙匠二百人,水勇二千人。張道自廣東帶來之說,國藩系聞之勞辛翁之世兄,並未見諸公文。前函奉告吾師,後細究之,恐勞世兄之言不可信。現在衡州、湘潭二局,皆用本地匠工,如廣東遣工匠多人來楚,即照來示酌遣回去。至水勇二千,吾師及龠翁皆有諮至廣督處,止其前來敝處,即不必再諮;若業已前來,俟到衡時,國藩留心察看,無論或二千,或數百,皆照來示分別酌留、遣回,然終以全數遣回為妥。 一、葉崑翁奏諮,派提標兵丁四十名、碣石陽江兵丁二百名來楚。頃提標兵四十名已到衡矣。國藩即截留在此教習。吾師又諮廣督續派兵四五百名前來。廣兵與廣勇較易馴伏,然其與楚勇不能水乳則一耳。國藩數年以來,痛恨軍營習氣,武弁自守備以上,無一人不喪盡天良,故決計不用營兵,不用鎮將。吾師欲將省城現有之兵移之於船,卻與國藩初志不甚符合。此間擬盡招水手,令其學放炮而已。不特兵不可用,即陸勇亦不可移用,不知吾師以為然否?又不知續派廣兵四五百,宜止調否?敬求訓示。 一、陸勇已備有六千,皆頗經訓練,尚有幾分可靠。昨二十四日藍山一仗,以三百餘勇打滅會匪六七百人,奪馬至二十餘匹,旗至四十餘面,差為痛快。將來各勇全行帶出,上四府亦可放心。陸路若無可靠之勇,船亦難得力,水糧台亦恐難守也。 一、此間買船皆七八丈長之釣鉤,價在二百千外,惟改造實不容易,總須正月底乃能全,奈何奈何! 一、此間委員有岳州水師守備成名標,辦船甚為得力;又有廣西奏明來楚之委員褚太守汝航,亦尚明白,昨已劄飭至湘潭分局辦船。此外水師員弁太少,張道所帶之十三人,到衡想不能早,大約與國藩同來,如不堪用者,即在衡遣去。 一、此時局勢,南北兩省皆以堅守省會為主,不必輕言剿之一字,須俟各船已齊,粵炮已到,正月之季,水陸並進,順風順水,乃可以言進剿。此意惟國藩與吾師最相吻合,南省僚友多責國藩何不急急進剿,聞北省亦有此等議論,實難與之分辨,想吾師間有奏牘,必與敝處所奏不謀而合,因來示有「三則私意起而反惑矣」之諭,故附及之。 一、敝處擬造長龍船,兩邊宜置小炮,求鄂局鑄四十斤至八十斤不等之小銅炮五六十位,最為得力。 以上各條,伏乞一一查照,如有不妥葉之處,恭求訓示。 與徐君青 咸豐三年十二月初二日 弟在此辦船,日內粗得端緒。粵中所繪拖罟、快蟹二式,茲照造快蟹一種,又別造粵中長龍船樣。匠拙人少,計非燈節前後不能蕆事。明知其過於遲鈍,在皖省有救焚拯溺之望,而在吾省有老師費財之患。然不及此略為具辦,則漢口以下,長江浩渺,我軍不特不能與賊相搏於狂風駭浪之中,即陸勇欲由北岸渡至南岸,亦不可得。且廣東購辦之炮,張觀察帶來之工匠、炮勇,弟若不俟其來楚,督之同行,則七零八落,皆不能以成軍。且弟此次一出之後,更無繼此而辦水師者,不敢不統籌而慎出之。尊兄成竹在胸,如有不謂為然之處,望無惜指示。大凡糧台,擬即設於舟次。為萬人一年之儲,計須米三萬石、煤三萬石、鹽四萬斤、油二萬斤,即銀錢缺乏,尚可不至遽潰。子、藥二件,所需尤多,不知省局尚存若干?昨已備公牘奉達,如有不敷,務懇閣下為我設法添補。至要至要! 日前諸備請領子藥一事,蒙垂詢顛末,水落石出,實事求是。昨裕丞信來,具言局員之誤,實由聞弟指日旋省,以致歧失。而諸備事有專責,厥咎尤多。以十分不是分剖之,諸備蓋占其四,局員占其三,弟分其二,閣下亦與其一。若必推尋毫釐,予以懲譴,不特弟發難之人,為物論所不許,即閣下之德望,蓋亦不無少損。生平憎晚明人棄置國是,專競意氣,不謂鄙人登場,遽爾躬蹈,尚須涵鑒。 複朱堯階 咸豐三年十二月初四日 胡君維峰到衡,具道閣下勤勞公事,良深感仰。茲有數事,既與胡君面商,又以書為閣下一一陳之: 一、買船一事,蒙閣下已買四隻,胡家及左家已買三十四隻,更須添買六十二隻,合成百隻之數。其大自三百石以至七八百石不等,總以能行大江為度,如價錢不貴,買至百二十只更妙。但大船不宜過二百四十千,小者則聽隨時講定。 一、雇水手一事,昨弟有信託左家雇一千來衡,未說價。細思水手操水戰,每日總須二百文,乃能踴躍。望閣下與胡君及左家商定,為我雇水手二千,統於年內到衡操演。至要至要! 一、捐輸一事,聞湘潭願捐從九者多;然此地實收發至湘潭,終為不妥。各縣在此請實收勸捐者甚多,皆未嘗發往也。請閣下即在湘潭勸捐,收到錢文者,寫一信,專人來衡請發實收。每次專人來往不過千余文錢而已。即每日專人一次,所費亦屬無幾,又可通書信,又可領實收,豈不大好?茲發去護牌三十張。貴處專人來衡,又有護牌,又有信函,即刻發實收矣。 一、雇船一事,須雇百餘號湘幫船,多至二百號為止。裝載媒、米等項,雇至漢口交卸。大船每日給錢一千文,小船聽閣下議價,均於今年雇定,先給定錢。明年從裝貨之日起,每日給錢一千。 一、另有一密事,胡君面告閣下,務懇今冬辦妥。明年正月初二日,即先坐船下去。今冬須先來見我一次。 以上各條,求閣下一一照辦,不勝感荷。 與黃南坡 咸豐三年十二月初五日 田家鎮之破,兩湖即失藩籬,日日皆在憂危之中。譬若幕巢漏船,無可少安。比聞黃州業被竄踞,巴河新築堅壘,此下如九江、安慶、蕪湖、太平,傍水名城,並為賊巢,長江之險,非複我有。呂鶴田業經殉難,江岷樵抱病六安,不能前赴新任。東南局勢,真堪痛哭! 弟奉命帶勇赴皖會剿,在衡興辦戰艦,已近一月,毫無頭緒。頃又分局在湘潭修造,董其事者,為廣西委員褚太守汝航。大約分為三宗:一造快蟹船,一造長龍船,一改釣鉤船。鄙人才智短淺,又乏閱歷,即委員任事者,亦未知果否適用?閣下于水師事宜,講求有素。現雖賦閑家居,而國家大事未嘗須臾去懷。敢乞閣下即日翩然命駕,至湘潭船廠,就褚太守一商辦船始末曲折。如能乘興一過衡州,使弟得諮諏一切,尤所企望。禱切盼切! 與李次青 咸豐三年十二月初七日 執別數月,相思饑渴。以僕之拳拳於左右,知閣下亦必不能忘情於僕。感應通神之理,自古無或爽也。 自田家鎮失防以來,吾楚局勢益不可問。比聞黃州亦為賊踞,且複窟穴于武昌之邑,增壘于巴河之市,下而九江、安慶、太平、蕪湖,傍水縣郡,悉為賊巢,長江之險,非複我有。 假令鄂垣稍有疏虞,則大湖以南,遂將隔為異域。中夜以思,但有痛哭。頃奉諭旨,飭國藩籌備船炮,前往皖中會剿。當此艱難呼吸之際,下走食祿有年,心肝奉於至尊,膏血潤于野草,尚複何辭!惟才力短淺,枉耗神智,無益毫末。乃者,閣下前所條陳數事,自托于羅江布衣之辭,雲願執鞭鐙以效馳驅,斷不思紙上空談,置身事外。僕嘗從容自笑相存,息壤在彼,想閣下必不忍背無形之盟也。貴邑侯林君秀三,慷慨請纓,願隨鄙人率師東下。僕令其精練平江勇五百人,於正月節後會師長沙。尤望閣下仗鄧氏之劍,著祖生之鞭,幡然一出,導我機宜。又聞有君家擴夫及何君忠駿,皆膽識絕人,吾鄉之英,亦望閣下拔茅匯引,同為東征之役。不鄙下走為不足與謀,而以天下為分內之憂,以桑梓為切膚之痛,此固藩所重賴于二三君子,而亦諸君子冰霜拔秀,澄清自許之會也。 複倉少平 咸豐三年十二月初九日 逆匪竄居黃州、巴河一帶,修壘浚壕,勢逼處此,若非水陸並進,痛與攻剿,則兩湖局勢豈複可問! 甄師自到鄂垣,即住城樓,洎今已逾三月。聞夜皆和衣假寐,並未解帶,焦灼之情,見諸書函者,如聞太息之聲。岷樵自入皖境,已成麇爛,護身無數百之卒,環圍有盈萬之賊。弟北望君門,東望師友,恨不插翅奮飛,一赴水火之援。而船炮兩事,實不能倉卒立就。廣東解到之炮,現僅到頭起八十位,餘皆渺無消息。今日專弁至韶關以南迎催,若不待此千炮前來,則水路不足以成軍。甄師處需炮孔急,囑弟解三百位赴鄂,因思前遣楊恩植解省之粵炮五十位,長沙現可無須,求兄派員飛速解送。又配以局制新炮五十位,以濟北省之急。 辦船一事,此間擬定備戰艦二百號,輜重船二百號,甄師處亦備有四百號,差足以成隊伍。惟水勇未經操練,恐不可恃;帶水勇者尤無一妥員。弟日夜焦慮以此,甄師處所缺亦在此。 漕米一事,來示籌畫極周。惟弟所以多載米鹽,實為安定兵勇之心,即運費太多,亦所不恤。筱泉書來,言安省米價極賤,鹽亦前路不缺。鄙意陽邏以下,即恐無市可買。且武昌亦較昂貴,此時局面又與九、十月間大異矣。聞多備氣筩,無虞黴變。輜重船上亦有炮火,又守以戰船,衛以陸勇,亦可無虞疏失。鄙見如此,若非設此活糧台,則陸路糧台尤為可慮。求兄飭各縣,總以米色於壯為要。 兄前函實忠言,第二函尤懇摯曉暢,敬謹拜嘉。久欲為書謝,過忙冗,遂遲至今。 複吳甄甫制軍 咸豐三年十二月十二日 接奉手諭,敬悉一切。 船上安炮,詢之廣東弁兵,鹹以為大者不過千餘斤,至二千斤而止,雖廣艇亦難用三千斤之炮。此次張道所帶各炮來楚者,雲僅至九百斤而止,不知此信究竟確否。張道招廣東水勇二千之說,本聞自勞世兄。頃廣中帶艙匠八人來衡,亦稱該道在粵雇募水勇,且雲自十一月十五起始行召募。果爾,則其來楚尚早,不知今冬及正初可到楚否。此間專候該道解炮來到,乃可成行。前差人至郴州迎候,頃又以人至粵東催迎;如該道不到,而所解之炮分為十起者,果迅速來到,國藩猶可起行;若待至正月初間,炮位尚未到一半,則恐正月尚不能起行。真焦灼難狀也。 大約戰船每號載三炮,輜重船每船須一炮,此萬不可少者。國藩現在籌畫一切,決定在正月之末成軍以出,張道之能到與否,尚不甚要緊,但須炮位滿八百之數耳。 來諭命解炮三百尊。此間所留粵西炮位二百尊,前已解五十尊到長沙,屬其委員轉解至鄂。此外廣東解到之炮,僅八十尊。國藩恐全數解鄂,明春南省舟師,不敷分配,又恐舟載三百之炮,過洞庭而北,或為賊舟所伺,又致偶有疏失,故不敢盡遵來示辦理。已函致長沙,請解炮百尊至鄂,即前粵西分去之五十位,而添以省局新鑄之炮五十位。計其抵鄂,與國藩之抵北,先後相去月餘耳。 載貨之船,甚難雇妥,將來多不過雇二百號,實無錢可發也。然敝處有戰船二百號,輜重二百號。尊處有船四百號,亦自足以成隊伍。惟口糧一事,萬難為繼。目下專望廣東之九萬金來,為起行之資,未審吾師飛諮屢催否?即使九萬金解到,亦僅支一月有餘。若國藩之師能至武昌,與吾師會合,則鄂、湘兩省防堵,俱可撤去大半,一月可節省各二萬有奇,或者稍資接濟。然焦爛之餘,雖節省亦無所見耳三靜思天下大局,不知何法可就澄清,但有浩歎。 複劉霞仙 咸豐三年十二月十三日 奉到手書,並紉摯誼。石樵、筠仙兩君來此,又頗述尊旨之一二。 此間船事,計春初可了;而解炮之張道,尚不知何日可到。又無軍餉可恃,細思真愁人也。 總營官之說,有難盡行。如塔智亭所帶之邵陽勇,林秀三所帶之平江勇,楊名聲所帶之新化勇,周鳳山所帶之道州勇,其勢只能直隸鄙人麾下,未可又以一人轄之。即舍弟輩所帶之湘勇,亦各有自樹一幟之風。物之不齊,物之情也。日內正與石樵、羅山、筠仙諸君平章此事。頃已為書招璞山來衡,亦為此等處宜安置妥帖。足下幸與同來,日內計亦可解館矣。 複朱堯階 咸豐三年十二月十四日 一、輜重船現在難雇,候至新年再雇。弟擬回家過年,請閣下正月初二日來舍議雇船事。 一、輜重船須用熟於買賣行中之人經理,又須誠實可靠者。米須三人經管。鹽須二人經管。油須一人經管。煤須一人經管。又須有開錢店者二人,開藥店者二三人。其貨物皆須敝處辦的,特以重價,請人管之,請胡維峰與左菊農總其成,即請渠二人物色各買賣人,分理諸務。 一、水手須招至四千人,皆須湘鄉人,不參用外縣的。蓋同縣之人,易於合心故也。 一、改舊船,有要法三端:一則船頭上宜抬平,以架頭炮。二則前半宜用厚板鋪平,以架中炮。三則大船安六櫓,中號安四櫓,以利速行。戰船無他謬巧,愈快愈妙耳。 一、買釣鉤船,前訂買一百號,茲又須添買二十號,足成一百二十之數,如甚便宜,買一百四五十號亦可;貴則不要。其船不可太大,亦不可太小。太大則笨重不行,太小則難受風浪也。買定之後,望合前數共解七十號來衡,以便操習。即用新招之水手解來,最為方便,其餘五十號,即在湘潭改造。改成之後,湘潭改者送二隻來衡州一看,衡州改造者送二隻往湘潭一看,彼此互相考證,以便明春改全也。 複夏憩亭 咸豐三年十二月十四日 選將之道,誠為至要。惟僕所用之人,如塔智亭帶邵陽勇,林秀三帶平江勇,周鳳山帶道州勇,楊名聲帶新化勇,即舍弟輩之帶湘勇,皆有各樹一幟之風,止可直隸鄙人麾下,未便又立總統之名,貌為相轄,實不相降。江汝舟自回楚後,並未與弟通書問。羅山到此,有不願長征之意。璞山之志,久不樂為弟用,且觀其過自矜許,亦似宜於剿土匪,而不宜於當大寇。惟伯韓近日來衡,弟當與之熟商一切耳。 戰艦一事,近已分局湘潭,均刻期燈節前後畢工。惟張觀察購辦之夷炮、廣炮,到楚尚無確耗,若不俟之以行,則彼此皆不能成軍。弟北望君門,東望皖、江,寸心焦灼,豈敢片刻安處!而籌辦各件,俱非倉卒所能遽就;且即使成軍以出,亦當于黃州、巴河、九江等處先謀收復,又不能遽赴吾岷老之急。大局所在,只論地形之要害,不得顧友朋之私誼,即君父諭旨所指示,亦有時而不敢盡泥也。 弟以菲材,謬與戎事,蚊虻負山,自知不勝。往在京師,頗好與勝己者往還,或有所圖,則招以共事。此次膺斯重責,豈不知博求豪俊,救我不逮?惟念兵凶戰危,以萬眾而托命于鄙人,苟非慨然相許,即亦不敢相強。閣下珊綱之訓,謹當感佩。然幾幾誠求,又幾幾不為強求,此亦自有苦衷,閣下應能曲諒之也。 複吳甄甫制軍 咸豐三年十二月十五日 奉到手諭,並出省至黃州剿賊大諮折稿,敬悉一切。 國藩屢次上書函丈,皆言鄂省目前但當堅守會垣,不必輕言進剿,待明春二月,國藩率南省之勇水陸並下,然後與鄂省之師會合進剿云云。屢接來諭,極為符合。不謂以此獲戾,反被參劾。竊念吾師之進退,系南北兩湖之安危,即系天下之利害。此時以極小之船,易炸之炮,不練之勇,輕於進剿,不特「剿」之一字毫無把握,即鄂垣城守,亦覺單薄可慮。雖有嚴旨切責,吾師尚當剴切痛陳,備言進剿之不能得力,徒挫聲威;省會防守之不可忽,船炮湊辦之不易集,湘省之辦船,粵東之購炮,皆系奉肅清江面之旨而來,只可並為一氣,協力進攻,不可七零八落,彼此無成。逐層奏明,宜蒙俞允。即以此獲咎,而于吾師忠直之素,謀事之臧,固亦可坦然共白於天下。刻下旌從已成行否?如尚未起行,伏望審慎三思,仍駐鄂垣,專重防守。 此間料理諸務,總須正月之末乃能出師。張道之粵炮,尚不知正月能到齊否。如其不到,亦不復停候矣。 複駱中丞 咸豐三年十二月十五日 崇中丞奏劾甄師,實不可解。侍于甄師,雖系門下士,而向來書問極疏,近兩月間商議船炮事件,往返書函遂多。竊見其規劃大局,確有定見,又於船之尺寸,炮之輕重,人之生熟,再四商酌,動逾千言,憂國之心,進露紙上,不勝欽服,而竊慮其過勞,或致憂損。至於黃州、巴河一帶,愚人亦知其當剿,而船皆小艇,如同飄萍;炮數無多,有似兒戲;兵皆屢逃之卒,勇無一日之練,以此進剿,坐見其潰。崇公以此責甄師,實為見事不明。侍屢次寄書甄師,言目下但宜堅守武昌省城,切不可輕言進剿。待至明春二月,南省水陸之師並下,乃與鄂省兵勇會合進攻云云。甄師複書,亦以為然,不謂以此獲戾。侍當即遵來示,亦寄函甄師,請其無遽出省,或致挫衄。但業經奏定,恐已成行耳。 省庫僅存五竿,實為可慮。此間可以敷衍,不必再解銀來,昨已奉告矣。閣下尊體違和,望慎為調攝,時事如此,若非同心協力,勉強支撐,愈不可問。 四廣橋之匪,初八日一戰,又未剿淨。來示言侍起行後,須留好勇鎮守上四屬,此自一定之理,與鄙見正相符合。惟鎮守衡州之人,侍現尚未定妥,一時實難其選。前侍拿獲會匪七八人,今又在本城拿獲會匪四五人,實與粵匪相通,與常寧、道州會匪皆相聯屬。此間若不得賢幹之員,精悍之勇,內難尚無已時,思之極焦灼也。 複龍翰臣 咸豐三年十二月十六日 頃奉惠函,伏審動止康勝,德業益懋,至以為慰! 諭及陳告民瘼一節,實有萬不得已,具征仁人君子之用心。二三十年來,士大夫習于優容苟安,榆修袂而養姁步,昌為一種不白不黑、不痛不癢之風。見有慷慨感激以鳴不平者,則相與議其後,以為是不更事,輕淺而好自見。國藩昔廁六曹,目擊此等風味,蓋已痛恨次骨。今年承乏團務,見一二當軸者,自藩彌善,深閉固拒,若惟恐人之攘臂而與其間也者。欲固執謙德,則於事無濟,而於心亦多不可耐,於是攘臂越俎,誅斬匪徒,處分重案,不復以相關白。方今主憂國弱,僕以近臣,而與聞四方之事,苟利民人,即先部治而後上聞,豈為一己自專威福?所以尊朝廷也。來示之指,殆與鄙衷若合符契。 近日大局益不可問,江岷樵至廬以後,即被逆賊圍逼。其戚劉君長佑帶楚勇千余,自鄂繼往;其胞弟又帶楚勇千餘,自湘繼往,皆未知能果至救援否。黃州既為賊據,修壘浚壕,儼然隅負;巴河以下,賊舟櫛比鱗次,動盈百里,湖北船炮,皆無可恃。而崇中丞參劾吳制軍閉城株守,不圖進剿。諭旨切責。頃制軍奏明出省至黃州一帶督戰,極小之舟,無幾之炮,未練之勇,屢逃之兵,驅之赴敵,至則潰耳。崇公既不知事理,而冒昧一劾;制軍亦宜據理複陳,不宜輕於一進。此行關係鄂省之安危,即南北之大局所系也。國藩奉命赴皖援剿,救焚拯溺,豈敢少緩?只以辦船之事,非倉卒所能畢工,而張德圃觀察回東購炮,至今尚無確耗,此間專候此項炮位,庶足稍壯聲威。計起行之期,當在正月之末耳。 與鄒叔明 咸豐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前者台旌過衡之時,國藩與談及明歲東征之計,請閣下回裡招善水者二三十人,又訂待十二月二十日內再有信到。厥後伯韓來此,請其為竹報奉達,言前項善水人,無須再招,想蒙鑒照。伯韓于二十二旋歸,而弟日內與霞仙、香海諸兄熟商,既號召全楚忠義君子以興義旅,而所招水軍,但取湘鄉一縣人,其途無乃過隘,適示天下以不廣乎?因定議招新化水勇一營,求吾兄將之。水師之不講久矣,弟所為船,仿廣東內河水師之制,照湖廣、江南諸營則差過之,照賊船之擄民船為戰船者,則似遠勝。惟帶勇諸營官,多忠勇奮發之士,少閎通講求之素,須得閣下精思毅氣,細與體究一番,乃足與此賊相決於狂風駭浪之中。周郎赤壁之場,韓王黃天之蕩,往跡未沫,閣下倘有意乎?茲專勇送書,求閣下正月初三四起,即行選募水手、舵工滿四百八十人。鄙人所定營制,附呈一紙,伏乞察照。又恐經費無出,已交銀二百兩,托香海兄帶呈。如其不敷,求伯韓代出少許。過衡時以奉趙也。 伯韓握別時,國藩托招鐵匠一二十人。頃敝縣新來鄉勇一千名,其中乃有鐵匠四五十人,挖煤者三百餘人,此二項人已不須別招矣。伯韓所貫用之鐵匠,如有巧思,善制火器者,可仍帶數人來,若尋常鐵手,則不必耳。 複黃子春 咸豐三年 劉君霞仙來衡,盛道閣下鶴骨松心,通曉治體,不復踐踏尋常仕宦町畦。郭君筠仙亦稱道不容口,比又得夏觀察書,尤以推轂津津。三君子者,皆與鄙人金石至交,許與不妄,用知閣下之風格,不似世間桔槔故態,隨人俯仰者也。國藩從宦有年,飽閱京洛風塵,達官貴人,優容養望,與在下者軟熟和同之象,蓋已稔知之,而慣常之積不能平,乃變而為慷慨激烈,斬爽肮髒之一途,思欲稍易三四十年來不白不黑、不痛不癢、牢不可破之習,而矯枉過正,或不免流於意氣之偏,以是屢蹈愆尤,叢譏取戾,而仁人君子固不當責以中庸之道,且當憐其有所激而矯之之苦衷也。 頃間奉到寄諭,命國藩赴皖援剿。自維才智短淺,無能為役,而興辦船隻,選練義勇,擬以水陸萬數千人夾江而下,規模亦已粗備,但求宏才偉識,共濟時艱。閣下若不棄鄙人為不足與謀,尚祈岸幘棹舟,翩然過我,其有不逮,面為指陳。至幸至幸!又聞貴邑有江鼎臣孝廉,尤豪俠,堪倚任,亦望閣下以尺一致之,囑其在鄱陽、宮亭之間,招集漁戶,早為部勒,以待湖南、北兩省之師過湖口時,一相氣合。其所須經費,即乞與憩亭兄熟商,必有方略,可資集用。若能予漁舟之外,更謀雇買民船,改修戰艦,可置炮位,尤足以壯聲勢。若二者俱不能,則陰求血性男子,召募義旅五百人,與此間陸路之兵聯為一氣,亦足以別開生面,飛揚旌旆。國藩智小謀大,不無見哂方家。然大局糜爛至此,志士仁人,又豈宜晏然袖視,坐聽狂賊之屠戮生靈,而不一省顧耶? 複駱中丞 咸豐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璞山帶勇二千,當此吃緊之際,老前輩不令其告假出省,自是正辦。侍日內當以一書與之。其有營制等事,不相符合者,當講求而歸於一是。嶽州探報,制軍於十五日長行。侍與尊處尼行之信,俱趕不到。甄師此出,實大可慮。侍思飛速往援,而新船未齊,水勇招集實難。帶水勇者無一可靠之人。昨日、今日又大雨,不能辦一事,真愁人也。 省庫收錢糧有起色,是大好事。侍明年出征需一鉅款,閣下焦思至不成寐,仰見公忠藎憂國之忱。侍亦極慮此事,幾至束手無策。此間十二月發陸勇二千餘人,正月發水陸勇六千餘人口糧,加以辦船置械之費,實為不貲。若正月捐項踴躍,衡州能自為敷衍,不必由省解銀來衡,即是大幸之事。然起行之日,總須省庫發一月之口糧,已須八萬之多,省庫安得此鉅款耶? 複駱中丞 咸豐三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侍明日回家一省嚴親,住三五日即來,尚有數事,須與閣下商者,條列于左: 一、永興王令,前聞地方風聲不好,將所收餉項錢四千串,送交敝處。昨十五日賊眾入城,搶劫一空,闔城官員,無衣無被,相對痛哭。現在該員力求交卸,此等殘破之區,他人亦難接手。向來兵過之境,常飭大吏撫恤難民,鄙意此時競須撫恤難官矣。求閣下與君青翁商議,可否于渠交來之錢四千串內,酌提若干,交該縣為修造衙署、監獄之資,將來作正開銷,俾得稍資潤澤,以圖存活。該縣前屢稟請修理公廨,侍曾批准,令其勸捐從九品十餘名,業經諮達冰案。此項錢文,若非該縣見機搬運至衡,亦為賊所有耳。 一、羅山帶勇,若駐紮衡州剿辦上四屬土匪,實為司靠,侍擬即留之在此。惟渠穩重,足服眾心,從侍外出之人,多願扯之同赴下游者。待渠回衡,正月初五六即定矣。 一、張潤農實不可恃,尊處前有一劄,撤去其勇,極是。周鳳山在常寧、道州兩次逗留,侍極惡之。然細思武弁中似此人者,尚不多得也。留羅山在衡,尚嫌其少,恐須添周鳳山在寧遠、道州一帶。 一、衡、清保甲專收錢糧,實是一大弊政。在省時,曾與閣下言之;至衡以來,細細訪求,無論賢愚、貧富、老少,皆以為不平之事。今年六月,衡陽生監來敝處具控,侍批令仍歸差催,不歸保甲。本年衡陽正餉,已收十分之六,漕米已收十分之九,頗稱踴躍。清泉,侍未加批,嚴比保甲,而反不如衡陽之催征有起色。可見錢漕之是否速完,並不因保甲而始有著也。明明有抗欠之戶,反令其逍遙法外,乃於無辜之保甲嚴刑追比,鞭撻千百,血肉狼藉,此豈得其平乎?衡、清齋匪、會匪極多,保甲、團總,俱須認真稽查一番。其催征錢糧,即應改還舊章,永歸差催。侍昨已附片奏聞,容當詳細諮達。此事侍與閣下意見不甚吻合,然侍實再四周訪,如果利於私而不利於公,宜於民而不宜於官,侍斷不敢輕有陳說,想閣下亦當曲諒鄙衷耳。鬼神可質,吾不為私徇也。 複夏憩亭 咸豐三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奉惠書,伏承摯愛殷拳,所以為不才謀者,至周且篤,不啻躬膺其責,反復圖畫。金石至誼,感荷曷既! 林秀三今年屢上書敝處,有請纓自效之志。其書洋洋巨幅,動逾千言,頗複究心輿圖,講求陣法。十月間,聞弟有援鄂之行,專差來此,願捐資募勇,執殳前驅。弟比已複書,慨然允許帶勇,果否勝任,尚未深知。而岷樵常稱其征義堂一案,平江防堵最善;本年通城一案,渠所稟行軍險隘,亦多合機宜。弟是以令其督將一營。周鳳山身材驍勇,軍械甚精,好利之說,似不甚確。近來兩次逗留,弟亦惡之。閣下既以規阻,弟擬即不與偕。然此人在武弁中,猶為矯矯錚錚,將來令駐防永州南路,或尚勝任。羅山來此,與弟暢談一切,隨弟長征,亦所不辭。此君德氣深厚,弟極欽佩,若朝夕偕行,不特可為干城腹心,而亦可為高抬貴手藥石;然鎮守衡、永四屬,環顧無愈羅兄者,刻下方躊躇也。璞山處,弟已有書往,與之謀定一切,期歸於整齊劃一。汝舟若果來衡,自當率以俱東耳。 餉銀一節,來示極為鮮明。然江省協濟,若湘中之師,能至湖口以下,始求濟于江省,則其為詞極順,而其應之必速。此時師未出境,遽爾求濟,亦恐以自治不暇為辭,無以取效於旦夕。目下起行之資,不能不取辦本省。聞龠翁、君青翁為弟起行需此鉅款,日夜焦灼,弟心感喟不安。弟在此間,極力張羅,計水陸各勇七千餘人,在衡發正月一月口糧,所費已大不貲,能不于省庫索銀解衡,即是極幸。起行途費,必向省局支取!龠翁、青翁點金無術,安得此巨項也?思之真足愁惱。 黃子春兄處,頃已為一函徵聘,不知能惠然來否?伯樂所賞,必非常櫪。此外夾袋之儲,慎無惜時時見告。前少平同年薦馬永熾,弟以詢諸筠仙,言江西極為倚重,恐難奪取,故不奏調耳,乞老兄轉達少翁也。 再,糧台須得大員經理,乃足以統攝一切。反復籌維,不能不煩老兄一行。而湖南、北及江西三省勸捐,亦非吾兄不能鼓舞。二者,兄擇取而處其一焉。弟初十外,當以入奏。糧台得兄提綱挈領,將各所分派已定,章程已熟,似台旌尚可抽身至湖北、江西等處勸捐,二者又可以一身兼也。來示不雲乎:「無論其願與不願,總須置之帷幄。」弟亦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耳。 複褚一帆 咸豐三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所造各船,聞甚堅實精緻,工價亦極相安,足見實心任事,迥異尋常。軍局興辦,動多浮費,感倚益不可勝。至商酌各事宜,有即當照行者,有現難遽定者,茲逐條複呈于左: 一、三板艇業造十隻,擬再添造七十只,自是正辦;惟時日無幾,總須燈節前一律完畢,又經費亦極支絀。閣下自度添造七十艇,日在十五以內,錢在千串以內,則如數造辦,否則少造亦自無妨。 一、前此面訂水師分為五軍。茲因船隻較多,分為十軍,五正五副。四哨為一軍,八哨為一正一副兩軍,與閣下來書八哨為一隊,每隊有將官一員,大同而小異也。 一、此時經費支絀,招勇多至五千為止,除釣鉤船一百三十只,須用二千四百人駕駛外,僅剩二千六百人為戰船之卒。大約快蟹船止可配四十人,長龍船止可配二十四人,三板艇則不配人,臨時由蟹龍船上分遣幾人可也。 一、釣鉤船,裝載輜重、分坐各項委員,五十只實嫌太少,即百二十只,尚恐不敷。每船亦須用水手二十人,乃能駛駕迅速。平時一同行走,至打仗之日,由釣鉤船上撥人至蟹、龍等船,以便槍戰,由營官自行調遣。 一、此間現造旗幟,每船有五色尾旗,五道桅尖,分色旗一道。此外將官各旗,正月即行趕造,湘潭不必造旗矣。 一、湘潭各船造成後,正月十六,即將新船全數開赴衡州,在衡整齊隊伍,一同出征。 一、勞中丞奏帶廣東炮勇數百來楚,吳制軍、駱中丞恐廣勇不易馴服,各以諮文止之。敞處恐其與楚勇不能水乳交融,亦以諮文止之。閣下熟悉水師,恐亦慣用兩粵之人,如覺勇尚可教練,則請以閣下為正營官,以夏明府為副營官。明年新正,當派勇交閣下與夏君管帶。其坐艙船長等,即由兩君選定。如閣下嫌楚勇生疏難帶,乞即日以書示覆。 一、專人送銀二千兩,交閣下為我補前船及添造三板之用。其工匠、壯丁等應領之項,即由尊處照發。閣下及夏君薪水,亦即在此支取。 複王璞山 咸豐三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方今友朋中,如足下之精心研求者,蓋不幾見。僕於此等處亦頗究心,茲將僕之營制,與所以位置諸賢人君子之助我者,逐條臚列,祈飛書複我,歸於一是。且以逆賊楊秀清,不過閭裡一偷兒,其羽黨亦鳥合嘯聚;而其官職,營制,人數之多少,旗幟之分寸,號令之森嚴,尚刊定章程,堅不可改,況吾黨奉朝廷之命,興君子之師,而可參差錯亂,彼立一幟,此更一制,不克整齊而劃一之哉?所定條款,務望遵從:即小處或有不當,亦當委曲商酌,不可遽爾違異。 一、舊制三百六十人為一營,茲添為五百人一營。每哨添火器二隊,刻有新營制一紙。足下之二千人,即可分為四營。 一、營官必須賢能之士,即幫辦亦須博求時彥。與其一手經理,或有不逮,不如求賢以自輔也。現在貴處各營官、幫辦中有朱鐵橋、鐘台州及桂東之某生。僕所倚信亦在此三君子。此外則閱歷較淺,恐未足恃。僕意足下自將一營,以朱鐵橋輔之;朱石樵將一營,以鐘台州輔之;孫閬青將一營,以桂東某生輔之;鄒伯韓將一營,以其本家元探等輔之。此三君者,皆足下平日深相契好,以之分帶足下之勇,有相成之益,無相妒之嫌。此區區位置之苦心,想足下能鑒照也。 一、陸路十二營,須有一總提調,擬以朱石樵為之。提調斷不可無兵,故令其自帶一營。又恐其不能斤斤于營中之瑣務也,故以鐘台州輔之。行軍必有智勇兼全者為先鋒,茲特立嚮導處,擬以足下為提調。又立偵探處,擬以鄒伯韓為提調。此三提調者,皆極要事也。三君子皆自帶一營,而又兼管此三事。分之,則各有專職;合之,則聯為一氣。 一、陣法初無定式,然總以《握奇經》之天地、風雲、龍虎、鳥蛇為極善。茲以五百人,定為四面相應陣;以為凡各陣法之根本,各營均須遵照,茲附去一紙。其每隊之鴛鴦陣、三才陣,前已刻式,茲亦附去一紙。 一、貴處所留之鄉勇,聞有二千四百人。分為四營外,其餘剩四百人,竟可汰去。 一、羅山往永興時,與我握別面訂曰:既不肯放我還山,則或在幕府參謀,或帶一營同行,或留守衡州,三者惟君之所位置。現在鄙意欲留羅山守衡,蓋他人難當此一面也。如羅山守衡,則尊處所剩之四百人,即交之剿辦土匪。 一、長沙丁氏兄弟,皆一時賢俊,比之新化之鄒、湘陰之郭,殆將過之。聞丁秩臣之弟號巽卿者,艱苦忠信,智勇深沈。足下若能求此人帶勇,則可師可友,望設法求之。足下忠銳絕倫,惜尚未能多求勝己者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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