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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文正公書劄卷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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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彭筱房曾香海 咸豐三年九月十七日 粵逆於八月二十二退出江西,過湖口後即分竄上下游,一破安慶,一據九江。比聞北陷黃梅,南擾興國。此時大局糜爛,即使三城克復,秦晉無驚,而流賊之勢圓已成矣。 岷樵勳望日隆,全握兵柄,是意中事。鄙意欲練勇萬人,概交岷老統帶,以為掃蕩澄清之具。近時各營之兵,東調一百,西撥五十,將與將不和,卒與卒不習,勝則相忌,敗不相救,即有十萬眾在我麾下,亦且各懷攜貳,離心離德。居今之世,用今之兵,雖諸葛複起,未必能滅此賊也。鄙意必須萬眾一心,諸將一氣,而後改弦更張,或有成功之一日。昨已為書告邑人王璞山錱,又以書告岷樵矣。璞山亦有書抵我,痛夫江西七月二十四之役,湘勇陣亡者八十餘人,又重以帶勇者四人,大興義憤,思報友仇而紓國難。茲將渠書並弟書二件,抄呈尊覽。兩人者,起意不同,而指歸則一。現擬於衡州廣募新勇,大加訓練。 前六月間,托魁太守所招之勇,邵陽各勇較勝於新化。後弟自省歸,邵勇交塔副將帶往醴陵防堵。昨在安仁剿江西土匪,一戰而蕩平者是也。新化勇則散遣歸農矣。弟來衡時,聞新勇並未散,且屢來具呈稟請赴江殺賊,是以複行招集,現存二百餘人。鄙意欲再招百五十人,合成三百六十,以符弟之營制。茲著新化勇數人回籍,令其自行招集,呼朋引類,或可得勁悍之卒,亦未可知。香海兄若素知新化健卒何處最多,或見此數人加以指蹤,無取浮滑之輩,而求土作之類,是為至要!其途費業經議定:來時不給一錢,到衡之日,每人給錢三百文而已。此事各勇自能了之,兩兄不管亦可。自新化勇而外,弟又欲招魁太守曾經訓練之邵陽勇一營,計三百六十人,以為弟之親兵。煩兩兄與蔭翁商妥,須擇其精而又精者。蔭兄無留上駟自用,而以下駟應客,至禱至感!其口糧銀數,在衡操演,每日給予一錢;出征本省土匪,每日一錢四分;征外省粵匪,每日一錢五分。其為隊長,哨長,以次雨加;養傷銀:上等三十,中等二十,下等十兩;陣亡恤銀六十兩。征本省土匪減半。弟若不出外,或交岷樵,親兵亦如之。望兩兄與諸勇晰言之也。此次初出,無所謂安家銀兩,在寶亦不能先給幾日口糧,途費亦惟到衡之日,每人給三百文而已。 抑又有請者,不難於勇,而難於帶勇之人。帶勇之人,第一要才堪治民,第二要不怕死,第三要不急急名利,第四要耐受辛苦。治民之才,不外公、明、勤三字。不公不明,則諸勇必不悅服;不勤,則營務細巨,皆廢弛不治,故第一要務在此。不怕死,則臨陣當先,士卒乃可效命,故次之。為名利而出者,保舉稍遲則怨,稍不如意則怨,與同輩爭薪水,與士卒爭毫釐,故又次之。身體羸弱者,過勞則病;精神乏短者,久用則散,故又次之。四者似過於求備,而苟闕其一,則萬不可以帶勇。故弟嘗謂帶勇須智渾勇沉之士,文經武緯之才。數月以來,夢想以求之,焚香以禱之,蓋無須臾或忘諸懷。大抵有忠義血性,則四者相從以俱至;無忠義血性,則貌似四者,終不可恃。兩兄平生物色,果有此等人否?如其有之,萬望道達鄙意,禮請以出,非弟之私好也,為天下出也。弟之汲汲,尤在於此。 與吳甄甫制軍 咸豐三年九月十七日 奉到手示,敬悉種種。動忍補救之諭,謹當書紳;委用擇人,聽言察理二語,國藩閱歷尚淺,不無迷失。然今歲在省,于武員中賞識塔將,實以今日武營習氣,退縮浮滑,恬不事事,驕蹇散漫,如搏沙者之不能成飯,太息痛恨,求如塔將之血性奮發,有志殺賊者,實為僅見,以是屢加器許。此外亦乏親信之人。至國藩所不許者,則有口同斥,千夫共指。論者或欲混黑白而顛倒之,齊巨屨小屨而一視之,則褊淺之衷,實不能平。今日天下之變,只為混淆是非,麻木不仁,遂使志士賢人撫膺短氣,奸滑機巧逍遙自得,安得侍坐函丈,痛哭而一傾吐也! 泰和股匪,初五日竄據安仁城中,初七日巳刻退出,初八日至江洲口。是夜二更,塔將督勇剿捕,一鼓蕩平,想稟報已到矣。王璞山縣丞珍於初八帶勇往剿,至彼已見撲滅,即行返衡。十六日由衡起行歸湘鄉矣。彼自興甯定計,續行募勇,為報仇起義之舉,遂陸續遣其麾下之卒還湘,若者招行健士,若者制軍器,若者備糗糧,若者歸休料理行裝,以為長征之計,業已分散四布。 來諭謂賊由富池口圍攻興國,恐由通城徑竄平江,囑調王璞山帶勇赴平江,為迎頭襲擊之師。龠翁亦飛劄飭調。國藩以璞山之勇業經四散,若倉皇喚集,非十日不能齊;調赴平江,非八日不能到;既到之後,此三百餘人者,亦無濟於事,不如聽其在湘中耽擱二十日,號召義旅,興辦一切,齊來衡城操練月余,然後成軍以出,或者猶有小補。此王縣丞之不能遽赴平江也。 來諭令張守榮組率師至平江。潤農太守所帶之兵勇本七百二十人,七月間省城防堵極緊,龠翁調回道標勇二百名。昨九月十三,其麾下守備田宗全不服潤農約束,又調回其所帶之綏靖兵二百名往省矣。現在張守僅帶勇三百名,而粵西群盜如毛,永州西南一帶不能不留兵防守,是以輾轉思維,仍令其駐防江永一路,此張守之不能遽赴平江也。 粵逆由陽辛河竄入興國,由興國至通山、通城,即無水路可通。該匪未必肯盡舍船隻,拋棄輜重。大隊踵至之事,目下尚可無虞。惟分股四竄,勾結崇陽、通城一帶亂民,攻擾南北交界各縣,是意中事。現在塔將、王同知由茶陵回省之兵勇千三百餘人,又有鄒壽璋、陳文耀在瀏陽守卡之勇四百餘,皆可調平江。自瀏自省,皆不三日而抵平也。惟自崖而返,畫疆而守,兵勇習氣皆然。來諭謂如賊未至平江,仍可往前進取,恐渠輩自嫌卑薄,不敢遠征也。 國藩回省之說,非不三思及之。惟目前與王璞山謀募練勇,興舉浩大,費用繁多。若在省城,耳目之間,動多觸礙,不如避跡偏郡,捐貲多則多募,捐貲少則少募,張弛廣狹,惟吾之所自為。且奉命辦團查匪,而必在省干預兵政,本屬越俎之謀,宜人之從而議其後,時位進退之際,亦當有其自審也。 募勇一萬,每月須費六萬金。目下岷樵統帶之楚勇、湘勇已四千矣。此間舊招新募,擬再添六千,如經費不敷,則先送四千,大抵十一月中旬乃可成行。不然,驅市人而使之戰,鮮不敗矣。 張潤農有用之才,然尚不如王璞山之結實可靠。璞山忠勇冠群,馭眾嚴明,然局量較隘,只堪裨將。以視岷樵之智勇兼全,器局閎遠,則非其倫矣。因垂詢附及一二。 與與湘潭紳士公信 咸豐三年九月二十日 國藩移駐衡城,瞬曆半月,公私平順,足紓存注。 章門解圍,是近日一快心事。岷樵、廉訪于桂林、長沙之圍,兩次保全,皆賴其力。而江右一城,四次轟陷,居然保此金湯,活一省之生靈,全東南之大局,其為功績,尤無等量。以天心之簡在,萬民之跂望,即頒給關防,全畀兵柄,蓋亦意中之事。惟是近日之兵孱劣極矣。當其調遣之時,東抽一百,西拔五十,卒與卒不習,將與將不和,及夫與賊相逼,各懷觀望,勝則相忌,敗不相救,雖以古來之名將,用今日之尷兵,亦恐無以變其習氣。擬欲募勇萬人,精練勤訓,發交岷樵處自成一軍,以為澄清掃蕩之具。而敝邑王君璞山,因聞湘勇援江之師七月二十四日之戰,帶勇官及幫辦之紳士陣亡四人,各練勇陣亡至八十一名之多,大興義憤,馳檄邑中,欲率湘中子弟同往殺賊,以報諸友之仇而紓國家之難。璞山之與鄙人,起念雖殊,而指歸則一。茲將渠來書及僕二書抄錄呈閱,諸君子觀之,亦足以見鄙志之所存。惟經費浩繁,庫項支絀,全仗吾鄉義士仁人捐輸助餉,庶幾興舉可集。 貴邑為商賈輻湊之區,巨室殷戶,甲於他鄉。諸君子義聲碩望,久為桑梓所推重。務望廣為勸諭,宣揚鄙意,保全天下大局,乃所以保衛湖南,乃所以保守吾輩之身家也。自諸君子而外,尚有賢聲著裡閭,忠肝貫金右,貴邑不乏傑人,有為國藩素所聞知,未通縞紵者,有並為國藩不及訪問者,務望道達微忱,助我一臂之力。其捐輸章程,已有簡明條例,茲抄一份奉呈。藩庫實收已帶來衡州行館,銀錢朝解則庫收朝發,夕解則夕發,毫無留難。刻已有劄催湘潭縣督辦,又有委員即日至潭守提。望諸君子善為辦理,俱在有餘之家,婉勸其奇零,中戶概不抑勒。書不十一。 與吳甄甫制軍 咸豐三年九月二十三日 此間接得探報,田家鎮於初十日又獲勝仗。左季高書來,亦言江防尚屬可恃。重以吾師之威望,或者全楚得以鞏固,逆賊知難而退,掃數東下,亦未可知。惟興國股匪,不免窺伺二通,震我巴、平,終屬可虞。日內塔副將、王同知及鄒壽璋、陳文耀之勇,計已先後行抵平江。平江令林秀三源恩忠勇奮發,膽識俱優。去年長沙、今歲南昌被圍,該縣均在四百里內外,加以征義堂之役,通城之變,兩年之內,四次防堵,均能綢繆展布,有備無患。所募之勇,亦俱訓練精強,緩急可用。夏間兩番具稟,自請捐資募勇,出省殺賊。就南省牧令論之,林君蓋有用之才,可與圖功業者也。以塔、王、鄒、陳之勇,濟以林令之佈置,賊若竟狂竄平江千山萬險之中,守禦當可得力。惟崇陽、蒲圻亦屬密邇,南勇未必越境,北省尚有兵力分守此路否?深以為念! 國藩在衡,近尚安靜。安仁餘匪,剿捕將畢,不至再有滋蔓之虞。惟粵西群盜如毛,迄無靜宇。頃龍翰臣學士修一密折,專丁送至長沙,求駱中丞轉遞入告,自是備陳賊情,與地方大吏意見不合而為之。龍君非不曉事者,亦足以見嶺南之兵難,方興未艾也。而吾永、郴南路之防,乃一日不可以少弛。國藩在此,擬壹意練勇,大之則分送岷樵營中,助渠爪牙之選;小之則備瀟湘上游不時剿捕之用,無效粵中舊轍,大股雖去,而餘波未息,亦足少分大吏之憂。第經費浩穰,鄙意不欲取之藩庫,以是彌覺其難。王璞山縣丞回湘招勇,已去八日耳,須再耽擱半月,乃可前來。渠以報仇興師,與國藩意指本別,然正可借其義憤之情,以作吾士卒之氣。第事不遽集,若賊於十月逼我楚疆,則此項人尚未可恃。十一月中旬以後,方有頭緒耳。 今歲援江之湘勇,管帶者如郭筠仙太史、朱石樵刺史、夏憩亭觀察、羅羅山教諭皆難得之才,比想皆至田鎮、興國等處。若至鄂中,吾師幸青眼視之。夏、朱本系屬吏;郭、羅則部下紳士,雖一介書生,實學識過人,可與諜軍事者也。視張潤農、王璞山皆迥出其上。 昨讀左季高書,似有決計還山之意,不審尚可縶維少留否。若其決然舍去,則幕中恐無名手,巨細皆藎籌躬親,尤以勞擾。 嶺東營守備周雲耀、桂陽千總楊名聲二人,皆湖南武弁第一流人也。 與劉韞齋 咸豐三年九月二十四日 江西圍解,逆賊上竄田鎮,江防聞已被賊攻毀。連日北風不息,鄂中情事,殆不可問。甄甫先生為當世賢者,時勢太迫,倉皇失措,如何,如何!由鄂至湘,一湖僅隔,溯流南竄,亦意中事。所幸長沙近日餉項差裕,油鹽煤米,亦有儲備。內兵外勇,尚可湊聚萬餘,堅守會垣,或足自固。惟外府州縣、恐效江西故轍,仍有分竄四裂之患。眷言桑梓,可勝長慮。閣下偉畫碩謀,久深欽企。為今之計,應如何阻截江路,俾此賊縱來會城,而沿江上下,我尚有以禦之,不能任其單舸疊艑,往來自如?賊既以船為巢,則湘潭、常德必其所垂涎之地,應如何先為佈置,保此二處?務期鴻籌密慮,開我不逮,至幸至望! 與江岷樵 咸豐三年九月二十四日 國藩現添募湘、寶二勇,擬認真訓練,大之則發交湖北,備左右之前驅;小之則留存吾鄉,剿南路之土匪。特經費不敷,藩庫既無可提用,勸捐又百無一應,以是遷延瞻顧,不得放手一辦,真所謂局促類轅下駒者也。 逆匪由富池口竄入興國州,未免窺伺二通,震我巴、平。比已派塔將帶寶勇八百,王初田同知帶道標等勇四百,又有湘勇五百,益以林秀三自帶之平勇,賊若由城來犯,守禦當可得力。田鎮江防,聞尚嚴密可恃,惟由通山竄入崇陽、咸寧一帶,為北省拊背之患,不知曾否分兵防禦?幸分股未多,未足深慮耳。賊即不擾湖北,足下帶兵東下,亦鮮可用之兵。且今日將弁習氣,自守備以上,即已驕蹇散漫,難可使用。足下威望日隆,倚畀日重,不能不常與此輩相接對,縱不惜詘身抑志,委曲求全,而滅賊之具,一無可恃。犬羊爛漫,南北四布,何日果可掃蕩而廓清也?每一念及,太息無已。 與王璞山 咸豐三年九月二十四日 新招之勇未經訓練,斷不可用。一年六月援江之師,即前車之鑒矣。足下或在大吏前言明此層,至少亦須訓練一個月。以即日帶來衡城,大練同訓為要。即十分緊急不能來衡,亦宜在本邑訓練。縱使湖北有失守之信,亦不可以不練之卒,倉皇出而應敵也。練至一月以後,即舉旗長征矣。 與駱龠門中丞 咸豐三年九月二十四日 岳州來稟,田鎮已破,鄂省十分急迫,我省也十分吃緊。然兵力既薄,將弁又怯,不如專守省城,猶有幾分把握。若再分兵禦嶽州、臨湘一帶,則我兵尚未到防,逆賊恐已上竄,陸路即能堵禦,江路仍是空虛,徒有禦賊門外之名,恐蹈內外兩失之實。再四思維,只忍心置岳州於不顧。 現在省中守城之兵,尚有四千余,銀米煤鹽,俱用敷三月及半年不等,火藥軍械猶為富饒。城外無民房、樹木遮蔽,槍炮等具易以攻防。其理其勢,俱可堅守,較之去年之長沙,今年之南昌,初基蓋有過之。至於外間援應之兵,侍在此有舍弟一營,及招回之新化勇一營,益以周鳳山、儲玫躬之勇,侍俱可帶往,共為一枝。王璞山近日回湘添募壯勇數千,可以立集。渠頃有信來,言日內走省謁見臺端,其添募之多寡,軍械之立辦,赴省之遲速,想老前輩已熟商而面諭之矣。此外兵之又一枝也。塔、王、鄒、陳之勇,現赴平江,防分股之入竄。若賊果直犯省垣,可星速召回,此又一枝也。夏、朱、郭、羅之湘勇,侍當專使往催,竟可不奉江省之令回湘赴急。即使岷樵不克分身,約計外兵亦近萬人,可將此賊痛剿一番。細籌全域,似不至遽形坐困。老前輩曾經閱歷,當益有成竹也。 田家鎮有兵勇五千,綢繆四月之久,尚不足恃,則嶽州此時競可忍心置之,不必為無益之防禦,並力守省,猶較穩實耳。事即緊急,塔、王自可即留省門,紮營城外,以保靖、永定兵,合二滕之道標勇紮一營;塔之寶勇紮一營。其營盤基址、有三處最要緊;一為蔡公墳前,鄒壽璋營址也;一為北門外東邊高坡菜園前,寶勇營址也,一為妙高峰前,舍弟營址也。此三處占住,他處無甚足慮。 與嚴仙舫 咸豐三年九月二十五日 頃奉賜函,藉悉夏杪由間道旋桂,興居康吉,調衛增綏,至以為頌! 逆賊穴踞秣陵,兼巢鎮、揚,負隅之勢,不遽棄去,凡在有識,皆所共料。獨怪其分股四出,西圍章門,北竄豫晉,連檣三千艘,飆馳二千里,眾不為不多,力不為不強。精銳既分,則江南三城,宜益寡弱。聞諸人言,見諸奏牘,皆雲南京之賊,僅存數百;揚州之賊,食盡援絕。而向、琦二帥,卒不能設法收復,此誠不可解者也。 欣老既負重名,許公亦夙嫻韜略,而半年相守,一籌莫展。揆諸事理,尤所難明。江西本無先事之備,又乏軍旅之材。岷樵先日入城,粵逆次日繼至。安危之機,冥冥者若有預為安排。頃已於二十二日解圍,岷老勳名日隆,物望攸歸,帝簡亦屬,即特頒關防,全畀兵柄,蓋亦意中之事。鄙意欲募勇萬人,勤加訓練,發交岷樵,以為掃蕩澄清之具,而變孱兵劣弁之習。愚計粗定,方擬號召健卒,興辦軍械,而連日下游消息,益無佳語。賊自南昌竄出,即據九江。金陵之賊,又分數千攻陷安慶,進舟裕溪,窺伺廬郡、新省,九江之賊,亦分千艘,由富池口入陽辛河,攻陷興國、通山、通城,及吾省之臨湘,巴,平皆為震動矣。尤可傷者,鄂省自五月以來,即於廣濟之田家鎮,嚴設江防,編木為排,橫截中流,旁列油簍,壘石為牆,上留炮眼,以施槍炮。兩岸紮營以防,陸路屯兵勇五千人以為重鎮。文武賢幹,多萃於茲,以為禦賊門外之道,冀固南北二省之防。自三十、初一、初十等日,屢次獲勝,賊多損傷,至十三日卯刻,竟被群賊攻毀,焚燒營盤,兵勇沖散,徐道、張道不知下落,岷樵及唐子方廉訪已兼程回護鄂城。 北省以全力防禦田鎮,此險一失,省城兵力極單,餉項支絀,居民及在官人役遷徙一空。張制軍以十六日赴山東任,新督吳甄甫先生初七自長沙起行,十四始抵鄂城。人地極生,撫藩又不足與謀。鄂之為鄂,豈堪設想!不特鄂也,湘之去漢,一湖僅隔,北風若利,三日可到。國藩日內既慮北省,為甄翁及岷樵憂;又慮南省,恐吾鄉複尋去秋之盟也。幸六月以來,守備粗具,餉銀足支三月,煤米等項足支半年。城內各兵四千有奇,練勇分佈各處者,尚有三千餘人。省垣有警,弟即帶勇入援。湘中尚可撐持,較北省差有把握耳。所慮水路無兵,逆艇實多,沿江上下,往來自由。或以一股擾我省會,牽我大兵,而以分股旁竄近水郡縣,如江西瑞州、饒州近事,掠其民而蹂其地,披其枝者傷其心,生民塗炭,力難兼顧,此其可為長慮者也。閣下偉略匡時,遠軼儕輩,枌榆之急,諒所憤切。倘有深謀秘計,足紓目前之難,望無惜飛書詳告,開我愚蒙,望切禱切! 與省城司道書 咸豐三年九月二十七日 奉到二十五日公函,囑弟帶勇晉省,懇摯盛意,敢不敬從。惟弟將此事規劃大局,已盡布于連日寄中丞各書矣。茲複陳其區區,求諸君子籌之焉。 省城餉項及煤米等具,尚可支持數月,城內守垛之兵及遊擊之兵,亦經早為籌備。賊匪若來,似尚可堅守無虞。弟所慮者,不難於堅守一二月,而難於驅之使去;不難於城外與之相持,而難於河下有以攻其船而奪其所恃。賊此次來湘,必于近河安紮營盤,與河下之船聯為一氣,緩則乘便進攻,急則退居水次,以舟為巢,間分數百號船遊弈沿湘上下,湘潭、常德、衡州等處,皆將分股擄掠。城外之兵勇,縱使援師日集,求與之一戰而不可得,不過三月,城內乏餉,即成坐困之勢。鄙意未曾被圍之前,先謀解圍之法,須籌其所以攻毀其船者,無使其揚帆鼓楫,來往自如,而後可冀其逐去也。刻擬趕造木排與之水戰,其法編杉為排,寬約七尺,長約丈有五尺;剡其兩頭,以便劈水疾行;前後安放兩輪,如翻水車;旁施兩槳,頭尾置柁,順逆皆可駛行;置大鐵釘於頭,以便衝擊逆船;上置帳房一架,如京師所謂西洋房子者,頂及四圍皆用夾布,每日三次澆水,以禦槍炮;彼船高仰,我排貼水,槍炮仰攻則遠而勁,俯放則子易落,其利一也。排身吃水既透、帳房亦極漬濕,賊之火彈、火球,燒我不能燃烈。我之火箭、火球,近船即可焚放,其利二也。我勇在排,退則落水;賊若登排,不得不盡力死戰,可救奔潰之積習,其利三也。每排之費不過二十兩,造排百架,工不滿一月,費不過二千,工價俱省,其利四也。每排僅雇一舵師,二槳手,餘皆用尋常兵勇,蓋排身穩實,不慮蕩搖,不必習慣之舟師,而可驅之於水戰,其利五也。 弟日來籌思,專在此事。誠使咄嗟辦此,可用火箭、火球燒其船,可用抬槍、大炮擊其人,可以轟翻小船,可以沖穿大船,但能擊破賊船數百號,彼失其所恃,或可少免近水州縣四出擄船之患,省城亦有解圍之日。愚見若此,伏求各位大公祖深思熟計,如其利一而害十,則不必興辦,即候詳示。倘或害少而利多,則求迅速示覆,俾得星夜趕辦。一月以內,弟可統領此師順流而下,必且與此酋鏖戰一場也。造辦此事,須由省中取銀三千兩,取炮六十尊,抬槍八十門,火藥一萬斤,大小槍炮子萬斤,火繩一萬盤,火罐、火箭、火球各二千件,均須於三日內運解出城。不然,恐賊到不能運送也。去年猶有外援可望,今年若來,則外省無一援兵,全恃本省之人自戰、自守、自備。陸路自備,水路自保,省城自顧,外縣皆須一一籌及。若俟賊到之後,頭痛衛頭,足痛治足,臨時枝枝節節而為之,則不特茫然無措,而省城亦終有坐困之道,此國藩所深思而長慮者也。 現在塔、王、鄒、陳之勇,保靖、永定之兵,諒已次第回省。王璞山在省,想中丞已面諭其帶勇晉省矣。此外,又有所謂張函屏、楊承義三廳之勇者,又有所謂戚少雲新招新寧之勇者,又有朱石樵援江之勇二千,弟已專差調其回湘矣,又有張潤農處,中丞亦劄令另招千人,合之儲、周及衡之勇,蓋已不下萬人。弟所慮者,不在外援之太少,而在糧餉之難繼;不慮新勇之不集,而在烏合之易潰。諸大公祖智勇深沉,未知以鄙言有當萬一否也?如其可采,則各勇到省,尚須留其精銳,汰其浮弱,乃稍可用。養勇之難,尤甚於兵,非一言之可竟。 與駱龠門中丞 咸豐三年十月初一日 岳州、湘陰、平江既紛紛請兵,而上游則郴州請兵防廣東星子之匪,茶陵請兵防江西安福之匪。目下省城兵力之單薄如此,人心之驚皇如彼,似不得不專衛省城,而他處則一切忍心置之而不問。明知此非正辦,然外鑒田鎮之覆轍,內顧弁兵之怯弱,不得不為寒乞,規模猶覺稍有把握。此侍所以屢書言嶽州宜置之不顧者也。先到荊州,後到長沙,亦賊人恫喝欺人之故智。侍策此賊回竄江西者十之六,竄長沙者十之四,荊州則未必去耳。 妙高峰地勢最好,賊若佔據,則難於攻逐;我若先占,則聯絡白沙井、蔡公墳三營為一氣,既據峻隘之地,又通接濟之路。鄙意欲令王錱、鄒壽璋合紮妙高峰、白沙井等處,而附之以新招之湘勇,令城內勇幹將弁,如塔協等帶勇紮蔡公墳,庶不致於立潰。屢書言及,不知鴻裁以為何如耳。 與駱龠門中丞 咸豐三年十月初五日 吳甄甫先生來諮,令張潤農太守、王璞山縣丞帶勇前往鄂省救援,其文雲「武漢之咽喉不通,即南北之血脈不貫;北省如此,南省勢成痞症。不得不急思拯治」,自是至當不易之論,想尊處亦必有諮兼有專函矣。侍日夜籌及援鄂一層,一則以餉項無多,一則以水路無備,故屢思與老前輩商而終不敢輕發。然細思武昌苟失,則西制荊襄之命,東固建業之根,長江三千里,遂使此賊封而有之。章奏無由上達,朝命莫能下逮,不數月間,吾輩遽恐隔置化外,豈不痛哉!以是反復籌維,又不得不出於援鄂之策。蓋鄂省存,則賊雖分竄來南,長沙猶有倖存之理;鄂省亡,則賊雖不分竄來南,長沙亦無獨存之勢,特少延數月耳。唇齒利害之間,此不待智者而知也。 侍前所謂要務三端者:城內堅守,止須四千人;城外紮營,亦止須四千人,非謂四千遂足鏖戰也,但使有一路可通,不使賊兵合圍,則戰守皆有可恃,不必屯兵萬餘,以待賊之至也。其水路籌備一端,則聽侍在此興辦,老前輩不必分慮及之,斷不可又派員別為措置。如省城外內僅留兵勇八千,則此外兵勇,似可分三四千援鄂,望鴻裁與提軍及司道諸公熟商。 王璞山之勇,止令其招三千,尊見極是。蓋多則難精,即招至三千,已恐其不精矣。鄙意璞山本營及新招之勇,並康、楊已回省之勇,與羅、李、鄒將回省之勇,數項湘勇,嚴汰慎選,只須存四千人,斯為適用。蓋信其可用者,惟羅羅山、王璞山、鄒岳屏三營,久經訓練,確有幾分可靠。此外,則新集之卒,殊難深信,求老前輩傳羅、王、鄒三人到署,相與熟計。或留千餘守省,而令璞山率三千人援鄂,則面面俱到,尚覺妥葉;若璞山新募至一萬,或少亦四五千之多,則無論不盡精銳,口糧亦斷不能敷,器械亦斷不能齊,是不可冒昧也。侍另有書與璞山,已將鄙意告之。自湘勇而外,凡省城所招勇,皆宜嚴為簡汰,鄙意以八九千防南,以三千援北足矣。侍非不知兵勇宜多,恐兩月後,無餉可發也。愚拙之見,動輒累紙瀆陳,惟冀鑒察。 與駱龠門中丞 咸豐三年十月初六日 王璞山自興寧歸來,晤侍於衡,見其意氣滿溢,精神上浮,言事太易,心竊慮其難與謀大事。其時渠意欲興師為湘人報七月之仇,侍亦欲添勇為岷樵助一臂之力,約共招寶勇、湘勇數營來衡訓練,並議定軍餉不必取諸藩庫,器械不必耗諸總局,皆由勸捐徐徐圖之。侍曾有書與閣下道及。厥後,璞山由湘晉省,適下游有逆匪回竄之說,長沙警嚴,老前輩飭令帶勇先守省城,侍亦料其必如此。倉卒之間,一切餉金、軍械,皆不能不取之省局,是今之所招者,非義師,乃官勇也。既為官勇,則當與通省之兵勇通盤籌畫。若一處先須交三萬金,則各處招勇先交之款,已不貲矣,況後有月支乎?況又有兵餉乎?此璞山閱歷太淺,視事太易之過也。 侍六月招援江之勇三千,僅發來省途費銀二千余兩,蓋深知庫項之絀,不得不稍為節省。現在省城招勇太多,侍亦屢書與閣下道及,亦為餉絀計也。昨夜一書,言湘勇至多不得過四千,蓋為援鄂言之,若並不援鄂,則湘勇止可留二千人。除羅、王、鄒三原營外,止宜留千人,或從江西回歸者挑選,或從璞山新募者挑選,務祈趕緊嚴汰,蓋恐湘勇用費多而收效少,侍亦與有咎焉。故不能不極言之也。 與駱中丞 咸豐三年十月初八日 侍自二十四夜接長沙警報,比複一書。嗣後每夜奉呈一書,若中間一日無信到尊處,則驛遞失之矣。 湘勇在省者,侍嫌太多,意欲遵甄師之命,令王璞山帶三千往鄂救援,昨曾以一書奉商。璞山血性可用,而近頗矜誇,恐其氣不固,或致僨事,特作一書嚴切規之,茲特將原稿錄呈尊覽。其用勇之多寡,口糧之行坐,即可照侍函行之。各處兵勇,閣下酌加裁減甚好。侍亦屢函請減,實見餉需不給也。 與倉少平 咸豐三年十月初八日 甄甫師諮來,令張潤農太守、王璞山縣丞往鄂救援。潤農業回新田,事難遽就,止可用璞山率湘勇前往。來示詳察之說,在衡時已私心暗識之矣。此時欲令其統師赴鄂,則恐以矜張之氣,馭新集之卒,或不足以當大敵。欲不令其赴鄂,則其忠奮直前之忱,實有非輩流所及者,誠不欲遽挫其銳鋒,而反銷其壯志。且甄師指名求之,此外亦恐乏自告奮勇之人。再四籌維,乃為一書規勸璞山,匡其不逮。其書已錄稿送中丞處,閣下借取一閱可也。 與康鬥山楊寶峰 咸豐三年十月初八日 章門解圍,湘勇精銳之聲振于鄱陽、匡廬之間。諸君子所出,足為鄙人生色。田家鎮之敗,鄂省大震。現聞逆舟佈滿江漢,上溯襄、樊。湖北若有失事,則湖南危於壘卵。鄙意須以兵三千,急往武昌救援。頃已作書與璞山,並囑其與兩兄熟商。兩兄若慷慨請纓,願往北省赴援,則望即日束裝長征。若援鄂之舉不成,則望與同邑諸君子熟商,將新舊湘勇五千餘人大加裁汰,止存二千余人留守長沙,蓋庫項支絀,養至二千,已嫌其多。現在賊蹤尚遠,防省本不須若是之多也。其在省之勇,止領坐糧,赴鄂者則領行糧,乃為平允。無論赴北留南,總宜嚴汰精選,約束謹嚴,勿使有名無實,致外人疑吾邑人耗費多而成功少,則國藩與諸君子共此嘉譽者也。 與王璞山 咸豐三年十月初八日 荊、襄扼長江之上游,控秦、豫之要害,誠為古來必爭之地。然以目前論之,則武昌更為吃緊。蓋賊首既巢金陵,近穴鎮、揚二城,遠處所宜急爭者,莫要于武昌。昔人謂江自出蜀以後,有三大鎮:荊州為上鎮;武昌為中鎮,九江次之;建業為下鎮,京口次之。今粵逆已得下鎮矣。其意固將由中鎮,以漸及上鎮。聞九江、安慶近已設立偽官,據為四窟。若更陷鄂城,上及荊州,則大江四千里,遂為此賊專而有之。北兵不能渡江而南,兩湖、兩廣、三江、閩浙之兵,不能渡江而北,章奏不克上達,朝命不能下宣。而湖南、江西逼近強寇,尤不能一朝安居。即使賊兵不遽渡湖南竄,而沅、湘固時時有壘卵之危。然則鄂省之存亡,關係天下之全域固大,關係吾省之禍福尤切。鄂省存,則賊雖南竄,長沙猶有倖存之理;鄂省亡,則賊雖不南竄,長沙斷無獨存之勢。然則今日之計,萬不可不以援鄂為先籌,此不待智者而決也。足下義氣薄雲霄,忠肝貫金石,望率湘勇三千,即日渡湖而北,與岷樵、石樵之師相合,力保鄂城,以固全域,則不特湖南受其利,天下實有賴焉。惟近日省局支絀,處處皆須節省慎重。即以三千勇援鄂,一切用費,不宜過二萬金,乃為妥善。國藩六月招楚勇一千,湘勇二千,赴援江西,共用去二萬二千有奇。在家初出之途費,起行月餘之口糧,及興辦各件之雜費,與朱石樵、郭筠仙另支之儲款,皆在其內。此次湖北行程較近,天氣較好。足下辦理若能少此更妙,至多亦不宜過二萬二千也。 前者足下欲募勇二千,往報湘人七月之仇;國藩欲添勇數千,往助岷樵一臂之力,兩書往還,不謀而合。厥後足下來衡,面商大概規模,約定餉需不必支之藩庫,器械不必取之省局,足下自許,可勸捐餉銀一萬,可私辦軍裝數項,蓋以為此吾輩私興之義舉,非省垣應辦之官事也。嗣足下二十二書來,言二十四走省請餉一萬,僕已訝其與初議相刺謬矣。適會田家鎮之敗,鄂省大震,長沙戒嚴,中丞命足下帶勇防守省城,倉卒興舉,一切皆取之於官,此則局勢與前議大變,止可謂之官勇,不得複謂之義師也。既為官勇,則值此官項支絀之秋,不得不通盤籌畫。目下兵勇萬餘,傾庫中所藏,僅付兩月之需。而足下寄來稟稿,乃雲須再發銀二萬,各勇須預支月半口糧,將來招足萬人等語。是則足下未能統籌全域,不知措餉之艱難也。又雲帳房三百架,硝磺等項,委員解縣。招勇本以援省,而多此一番周折,是亦足下閱歷太淺,不善省財、省力之咎也。僕素敬足下馭士有方,三次立功;近日忠勇奮發,尤見慷慨擊楫之風,心中愛重,恨不即遊揚其善,宣暴于眾,冀為國家收澄清之用。見足下所行未善,不得不詳明規勸。又察足下志氣滿溢,語氣誇大,恐持之不固,發之不慎,將來或至僨事,天下反以激烈男子為戒,尤不敢不忠告痛陳。伏冀足下細察詳玩,以改適於慎重深穩之途,斯則愛足下者所禱祀求之者也。 刻下康、楊帶回之勇千人,羅、李與鄒將歸之勇亦有千餘,合足下之三千,計會城共有湘勇五千餘人。若足下能帶三千,毅然援鄂,則省城所存之二千餘,宜酌量裁汰,止存千餘為妥。若足下不往援鄂,尤宜大加裁汰,止存二千餘為妥。然以足下之志之識,亮必慨然以援鄂為己任也。其存省之兵,望一概用坐糧之例,每日一錢,蓋行糧本過優,亦宜與往鄂者示有區別耳。古來名將得士卒之心,蓋有在於錢財之外者;後世將弁,專恃糧重賞優,為牢籠兵心之具,其本為已淺矣。是以金多則奮勇蟻附,利盡則冷落獸散。昔嘗與岷樵細論此層,茲更為足下進一解焉。 與夏憩亭 咸豐三年十月初九日 日內因下游警報遝至,思欲製造木排,以防江路。制器之法,夙未講求,驟與興辦,動多鋙。粵逆窺伺荊、襄,遠窺秦、蜀,是意中事。惟聞分船溯漢之後,而塘角、大別之際,尚複大舸蔽江,遊弋自如。武昌雖不被圍,而已岌岌有坐困之勢。鄙意今日之計,不能不發兵援鄂。鄂省存,則江西、湖南可犄角以相援;鄂省亡,則江西、湖南並如虎狼之據我門庭,而謂閨闥得須臾少安,無是理也。已屢書與中丞商及,不知日內已有援鄂成議否? 甄甫先生來諮,命璞山率勇前往。璞山血性過人,忠勇奮發,料應氣吞雲夢,慷慨長征。惟其近來言行,未盡妥善,弟恐其稍涉滿溢,或致僨事,昨已為書規之。更望閣下面與深論,獎其忠勞,而匡其未逮。在省官紳中,有能毅然請纓,偕璞山同往救鄂者,亦望殷勤勸駕,相與扶助大義,共贊忠勳。若閣下憐邯鄲之危急,為充國之自行,甫脫援江之甲,又據救鄂之鞍,則義聲一振,從者如雲。此北省官民所禱求,岷、筠、石樵諸君所盼切,弟所急欲推轂,而不敢強焉者也。 弟身雖羈衡,心系省會,所以不往省垣者,具詳前複方伯公函中。近又懸系鄂省,顧天下之全域,念師友之私情,蓋關係者極大,想閣下亦同此焦慮也。 與徐君青 咸豐三年十月初十日 粵逆大舸鱗集,遊弋江漢,上溯荊、襄,遠窺秦、蜀,皆意中應防之事;惟鄂省情形,實為難堪。人民散盡,豺狼滿江;舟無半帆之濟,糧無一日之儲。即有銀兩給付兵勇,亦且無物買辦。此等景象,豈堪設想!苦我甄師及江、唐諸君,雖有忠義謀勇,固亦莫能展布。弟昨因接甄師來諮,即欲令王璞山同知率勇援鄂,已為書商中丞,並詳告璞山矣。伏望閣下及諸先生贊成其事。 省城調兵募勇,鄙意以不過萬人為妙。蓋二月以後,勢不能支,本省之捐輸無可恃,外省之撥餉無可冀。屆時而圖之,則噬臍何及!且無論一萬也,但使有兵勇七千,以三千堅守垛口,兼中權遊擊之兵;以四千駐紮城外,通南面接濟之路,則賊雖猝來,亦自可立於不困之地。故亦屢函商之中丞,酌量減汰兵勇,想閣下亦有同心也。 與吳甄甫制軍 咸豐三年十月初十日 初五日接到二十八日大諮,令派張潤農太守、王璞山縣丞帶勇往援。細思此賊若竊據鄂中,則上攻荊、襄,遠窺秦、蜀,皆意中所有之事。誠使如此,則長江萬里,專為賊有,北兵不能渡江而南;兩廣、兩湖、三江、浙閩遂若隔置化外,而湖南唇齒之邦,尤不能須臾以安。鄂省之安危,於天下之關鍵既大,於湘省之禍福尤切。自奉來諮,即日發書與中丞熟商,並有書與徐方伯、夏觀察矣。惟張潤農業由衡回新田招勇,新集之卒,興辦一切,倉卒不可遽就;即就矣,而自新田至長沙已近半月行程。潤農之為人,行過其言,亦恐遷延,不剋星馳前赴。是以專為書與王璞山,令其率湘勇三千,即日往鄂。頃尚未接中丞、司道及璞山回信,未審定議援鄂否也? 璞山前欲招勇二千,為湘人報七月之仇。國藩亦欲招勇數千,為岷樵添一臂之助,已有成議,將興舉矣。適田家鎮之變,下游警急,長沙戒嚴,中丞命璞山招勇防守省垣。頃聞業招三千,即日可到省城。故國藩囑其率以往鄂,若其定議,大約十五前可以啟行,十日可抵武昌也。璞山馭士有方,血性耿耿,曾邀吾師賞鑒。惟近日氣鄰盈溢,語涉誇大,恐其持心不固,視事太易,曾為書規之。茲錄呈一覽。吾師用其長而並察其不逮,俾得歸於深穩之途,幸甚! 與駱中丞 咸豐三年十月十一日 接奉初九申刻手示,並諮到寄諭,敬悉一切。援鄂自是正辦,尊見極是。侍前信痛切言之,而不敢決者,以侍既不能回省,則雖發此議,仍應閣下裁定。今得老前輩主持,赴鄂之見甚堅,全楚幸甚!天下幸甚!諭旨飭辦之件,即能趕緊辦到,猶為人臣者稍盡微悃之一端。望即催王璞山帶湘勇三千,星速起行,至要至懇!惟諭備炮船,倉卒實難興辦。敝處所擬之排,止堪湘中之用,若以放于重湖大江,則排身短小,難壓洪濤;若因此式推而大之,則行動笨滯。又夏憩兄所謂「以之堵禦則有餘,以之轉戰則不足」者也。且連日大雨,即搭一廠而不可得,而造排更難就役。計造備百排,教練千勇,非兩月不為功。即成矣,又不克援鄂之用。智慮短淺,只增愧憤。自排而外,或另籌炮船,如小般釣鉤之類,而民舟既不能多雇,水手又不習戰陣,以視三五千帆之賊艘,多寡既懸,勇怯隨之,或且棄舟潛遁,此舟船隻,仍以資賊,此亦意中之景態,非好為過慮也。再四思維,如何而可,不特欽奉諭旨,奠能複奏;而賊檣橫塞江漢,將何以驅之使去?東南全域,桑梓深憂,豈堪設想!老前輩焦慮之余,當有至計。現擬如何複奏,即求飛示。 與吳制軍 咸豐三年十月十四日 接奉大諮,令派兵勇赴鄂。初十日奉呈一函,言令王璞山帶勇三千往援,想已收到。 頃得中丞回信,與國藩意見相合,大約日內可起行。惟帶勇之人,實難其選。璞山血性過人,而才器難以馭眾。前將三百六十,則恢張有餘;今加至三千,則恐照料不周,前已將信稿呈閱矣。此外,官場如平江林令,代理興甯之孫令,頗能自將一軍,而倉卒不能調遣。國藩昨已書囑夏觀察帶兵一行,而省垣需才,恐不果行。紳士中亦有數人可用,目下俱以他務不得往。到鄂以後,將湘勇交朱石樵刺史,或少得力耳。 吾師昨諮中丞,請南省籌撥銀二三萬解鄂。現在有委員解廣東餉銀十萬往江南大營。國藩思天下大局,能通南北之咽喉者惟鄂,能扼長江之中樞者惟鄂。此時之鄂,視金陵更為吃緊。武昌兵勇近萬人,萬一餉需不繼,一旦潰散,豈複可問!已函商中丞,竟將此項粵餉,全解鄂省支用。權其輕重緩急,不得不出於此,或由中丞奏,或由吾師奏,想朝廷亦必深諒也。 與劉孟容 咸豐三年十月十五日 伯母已得安葬,甚善!四方多故,早為封樹,即亦無複它慮。 岷、筠兩君,國藩日日繫念。今辰得筠仙書,知已自黃陂與岷樵分手,遂得南旋,想已安抵梓木洞矣。惟岷老之師,尚在漢陽、德安一帶,未得渡江,退保武昌,茲以為系耳。 璞山在衡與國藩約,共招勇六營,往江南殺賊,將報湘人七月之仇,兼助岷樵一臂之力。其餉銀軍裝,皆由勸捐自籌,不欲取之省局。所以別于官軍,自成一枝義旅也。厥後璞山歸湘,即往省城取餉,蓋與初議異矣。適會下游警急,中丞囑璞山帶勇晉省防堵,此則局勢與在衡之議大變,自有格例,未可意為伸縮。而璞山請餉請器物,多不中程,以是省局上下,大滋物議;而璞山語言意氣,又多不檢,以是訾議其短者,評譏日人於吾之耳,書函日入於吾之目。國藩昨為一書,規箴璞山,未知老璞能細味而曲從否?僕蓋愛之深而思毖成之,非以文吏常譚,挫其銳氣也。鄂省事棘,萬不可不發兵往援。自璞山外,殆罕有請纓自行者,而此老雖銳以自任,左右無能夾輔之人以助其義氣而彌其缺失,是用隱憂。老弟當亦同此懸懸也。 樹堂九月已歸去,吾弟能來此一存視否?吾不願聞弟譚宿腐之義理,不願聽弟論膚泛之軍政,但願朝挹容暉,暮親臭味,吾心自適,吾魂自安。筠老雖深藏洞中,亦當強之一行。天下紛紛,鳥亂於上,魚亂於下,而容、筠獨得晏然乎?閱吾弟與岷樵書稿,抑所謂膚泛者也。岷在江西與鄧厚甫大不協,張中丞常以此等議論勸岷老。尊書之旨,蓋相去不遠,獨文詞深美,遂躋古人。國藩入世已深,厭閱一種寬厚論說,模棱氣象,養成不白不黑,不痛不癢之世界,誤人家國,已非一日。偶有所觸,則輪困肝膽,又與掀振一番,非吾弟亦無以發吾之狂言。 與駱中丞 咸豐三年十月十八日 昨日寄諭,侍擬為複奏,陳不必自往援鄂之由。蓋鄂省可以守者有二:城外無屋,池浚甚深,一也;兵勇尚多,文武警懼盡力,二也。其可慮者亦有二:賊艘滿江,我無一舟,無以逐之,一也;餉項有限,外乏接濟,二也。其可守者,不待侍之去;其可慮者,侍去亦無如何。侍非敢畏難趨避,即去冬初到省時,奏明守制之人,不敢出本省一步。目今時事糜爛,但使此身有絲毫利益于國,亦不復堅守不出省之說;惟自計水路一無準備,侍雖于張守、王丞所率三千之外,再帶二千前往,亦不過同守鄂城,即漢陽一水之隔,亦不能飛渡逐賊,有侍何益,無侍何損。若賊現竄青山下游,即不復回舟返鄂,則不特侍不必去,即璞山援鄂之師,亦屬虛糜。反復思維,目前侍實可不往,止得據實複奏。 侍現在衡州開設捐局,如衡、清、耒、常、祁陽五縣,皆有紳士前來,願歸督辦,大約十一月尚有可觀。至造排改船之事,如果可備湘河,亦尚有益於本省,但恨苦雨不止,自初八至今十日,未得續行造成,令人惱殺耳。 與王璞山 咸豐三年十月十九日 接到手書,改過光於日星,真氣塞於戶牖,忻慰無極! 前者足下過衡,意氣盈溢,視天下事若無足為。僕竊憂其乏惕厲戰兢之象,以其握別匆匆,將待再來衡城時,乃相與密語規箴,以求砥于古人敬慎自克之道。自足下去後,而毀言日至,或責賢而求全,或積疑而成謗,僕亦未甚深慮。逮吳竹莊書來,而投梭之起,乃大不懌,於是有初八奉規一函。僕函既發以後,又接家嚴手諭,道及足下忠勇勃發,宜大蘊蓄,不宜暴露,然後知足下又不理於梓裡之口。向非大智慧轉圜神速,痛自懲艾,幾何不流於矜善伐能之途。古人謂齊桓葵邱之會,微有振矜,而叛者九國。亢盈悔吝之際,不可以不慎也。比聞足下率勇三千,赴援鄂渚,僕既幸吾黨男子,有擊楫聞雞之風,又懼旁無夾輔之人,譬如孤竹幹霄,不畏嚴霜之摧,而畏烈風之搖,終虞足下無以荷此重任。 頃朱石樵書來,渠自鄂省十一二即可起行,大約日內可到長沙。觀其書詞,則逆賊全數下竄,武昌業已解嚴。僕昨奉諭旨,令帶勇即日援鄂,今不特僕不必去,即足下亦可免此一行。僕另有書致中丞,商湘勇停止援鄂之舉,不知意見合否?祈足下面稟中丞,細決行止。至足下之初志,欲興義旅,徑赴下游殺賊,則須計出萬全,不可倉皇一行。蓋舟師必須兼備,操練必須兩月,裹糧必儲半年,三者缺一,皆有坐困之道,而無成功之理。 朱石翁殺賊之志,甚銳且堅,此次歸來,必且大有興舉。若中丞能從僕言,停止援鄂之行,則望足下與朱石兄同來衡城,就僕熟計,講求水戰之道,精析練勇之法。僕雖不才,亦當隨諸君子仗劍東下,討此凶逆;如足下鄂中之行,勢不能止,猶望示我一書。苦雨多愁,所懷千端,諸惟心照,不盡。 與駱中丞 咸豐三年十月十九日 此間日內大雨如繩,竟無片刻少停,真正愁絕。前擬造排,以為一月可成,不料初八至今,未造一架。廠在河邊,亦將為水漫去,工匠全無駐足之地。六月援江,為苦雨所阨,今複如此。就令天氣助順,而侍輩之舉動,已等灞上兒戲矣,況天複相阨耶? 朱石樵書來,言賊已全數下竄,渠十一二當回南省。似此則援鄂之師可免,不特侍不必往,即張太守、王同知亦可省此一行。鄙見如此,不審尊裁若何?前者倡援鄂之說,明知水路無備,雖多兵亦屬罔濟,徒以鄂省事棘,恐失會垣,故急欲遣師往救。今賊既他竄,鄂省兵足,似此行競可停止。求閣下斟酌。 與夏憩亭 咸豐三年十月二十日 石卿制軍、岷樵中丞誠為當今人傑,囑弟與駱、張、陳諸公會銜入告,請以兵柄歸之張、江兩君,似亦無難仰邀俞允。惟弟竊有慮者:向、琦在南,訥、恩在北,慧、雷,勝、托之儔,聯翩四布,張、江再出,亦不過於十數人外添此二座。若別白而定一尊,抑此諸將,獨以張帥經略南服,則朝廷大權,非臣下所得專請。且目前事理,不在大權之不屬,而在兵勇之習氣太壞。以石翁之佈置,而不能保田鎮之破;以氓老之勳名,而不能禁楚勇之潰,蓋習氣太壞,染之已深,無可用之兵勇故也。兵勇既無一隊可用,而又無舟師以決水戰,無餉項以練新卒,雖張帥為之,弟亦不敢必其有濟。中夜以思,徒用浩歎!閣下不欲赴鄂,亦因事無把握,未肯輕出。鄙意此時急務,總宜先籌水師。自六月以來,五省皆議此事。屢奉寄諭,亦以為最切之圖,而至今未有所成。弟欲于此稍盡寸心,乃興辦木排,則苦雨半月,無從下手,改造民船,則經費支絀,買船無資,兀坐氣短。閣下將何以教我也? 與左季高 咸豐三年十月二十一日 岷樵超擢皖撫,是近日耳中一大快事。惟廬州新立之省,無兵無餉;江南、江北各郡,皆逆舟往來必經之地,此防彼竄,疲於奔命。且素日慣用之楚勇,又潰去十分之七,而骨肉至交,如閣下與筠仙者,又皆遠莫之助。以單獨之身,處積疲之區,吾不知岷老從何下手也。弟欲練二三千人,遠致皖中,為岷老一臂之助。默數平生之交舊,環顧天下之賢豪,惟此君尚有討賊之志,又勳名日著,亦漸為人所信仰。若代為練一勁旅,添其羽翼,則澄清之望,庶幾可期。 惟弟智慮短淺,獨立難搐,欲乞左右,野服黃冠,翩然過我,專講練勇一事,此外,概不關白于先生之前。先生欲聾兩耳,任先生自聾焉,吾不得而治之也。先生欲盲兩目,任先生自盲焉,吾不得而鑿之也。所懷千端,紙不能悉。冀或者枉駕,痛切面陳,乃能傾瀉耳。 與江岷樵 咸豐三年十月二十四日 保全江西,是南服一大功。聞京師官民有「南江北勝」之謠,黎越喬來書述之。超擢皖撫,酬庸之典,極隆至渥。閣下此時不患兵柄之不全屬,特患楚勇半潰之後,可用之兵太少;安徽積苦之餘,所發之餉悉空,雖有智勇亦無所施,以是時時代閣下焦慮耳。 國藩自九月以來,每思練勇六千,概交閣下統帶,為澄清中原之用。屢函與閣下言及,想均未接到。自到衡後,捐項無幾,不敢多練。 頃因九月之末,武昌十分戒嚴。兩奉寄諭,令國藩帶勇赴鄂會剿,雖因鄂省賊退,具折複奏,目下無庸前往,而將來倘再有諭旨,飭令出征,恐終不免于一行。去年初到省垣,奏明丁憂人員不敢無故邀賞,不敢出省辦事云云。今大局糜爛至此,不欲複執守制不出之初心,能盡一分力,必須拼命效此一分,成敗利鈍,付之不問,大約不能安處梓裡。其下游消息,務祈閣下設法常通。 專使至皖省一探賊蹤,其人名趙子麟,應募願人賊中者,先遣至尊處,以觀其果可用否。呂鶴田少司空,與國藩契好,想與閣下相得益彰。李少泉編修,大有用之才,閣下若有征伐之事,可攜之同往,二處皆不暇致書,乞為我道拳拳也。 與駱中丞 咸豐三年十月二十七日 璞山之勇,侍欲其嚴汰精選、赴衡操練二層,僅人諮稿;暫緩赴鄂一層,則已人奏。若尊處業已遣之起行,則下次附片奏明可耳。 募勇六千之說,侍本欲大加訓練,旌旗一色,萬眾一心,器械一新,號令一律,而後破釜沉舟,長驅東下。今諸務未克興辦,而岷樵遽以之入奏;一日未能訓練,而璞山遽驅之向敵,皆大失國藩之本意。然業已如此,止好聽之,但不教之卒,終難當虎狼之賊耳。 舟師之舉,連日趕改樣船。總以無人辦過,不能合式。成名標至今未到衡,求嚴催前來為荷。 複江達川 咸豐三年十月三十日 募勇六千之議,本發自國藩八月一函。言大營調到弁兵,東抽一百,西撥五十,將與將不習,士與士不和,此營敗北,彼營不救,此營急行,彼營欲止,離心離德,斷不能以成大功。不若精練楚勇萬人,除江西現有之勇,再添六千人,概交令兄岷樵統帶,以為掃蕩群盜之用等語。令兄未複拙信,遽以入奏。現在江西業已解圍,鄂省亦已弛防。金陵未收,則負固三城,急宜克復;金陵若收,則變為流賊,到處奔竄,必須有數千精兵,乃足以資剿辦。令兄雖暫赴皖撫之任,將來恐不免仍往大營與粵中老賊相周旋。募勇之舉,自不可緩。惟勇不難於募,而難於練;不難於招六千之勇,而難於求帶勇之人;不難於發起行一月之糧,而難於軍裝、器械一概不用尋常窳敗之件,而別制堅致可恃之物。國藩日夜思維,總以三者為慮。如「勤操練」、「精器械」二條,斷非倉卒所能辦。諭旨令國藩帶勇六千往鄂救援,現在武昌無賊,鄂中之行,自可停止。若徑赴下游,則練卒、制器尚需時日,未可咄嗟興此大舉。閣下現帶千人在省,擬請閣下先將此千人帶赴皖省,為令兄刻不容緩之需。皖中為粵匪上下騷擾之區,又兼土匪縱橫,幸周敬修帶勇在北,李少荃帶勇在東,藉資剿捕。若加一千楚勇在廬,則聲勢更壯。如閣下因伯母之命,不願前去,則或請戚少雲司馬送交。又聞汝舟尚在湖北,或令之歸侍慈闈,而閣下往佐軍幕,亦無不可。誠得新寧千勇先往皖中,則其餘五千人,可以佈置妥帖,徐徐再去也。 與駱中丞 咸豐三年十月三十日 省城兵勇太多,供支萬難,侍日夜念之,屢書皆言裁撤各勇事宜。 前之救援鄂省,以保危城也,自以急往為妙。今之直下江南,以戰劇賊也,自以精選為要。練卒宜十分精強,器械須十分精緻,乃可臥薪嚐膽,艱難百戰;不然,則不教之卒,窳敗之器,何省不可驟辦,而必出自湖南,萬里長征,多費餉項哉!岷樵不知此意,而草草入奏;璞山不知此意,而匆匆欲試,皆與鄙意微有不合。 來諭謂皖省兵少,如望雲霓,此誠實在情形。鄙意即令江忠溶帶新寧勇一千即日赴皖,以供岷樵緩急之需。侍另有書與江忠濬,求老前輩取閱。如尊意以為可,望飭趕緊起程,庶招此一千,尚非棄之無用之地。自此一千外,尚有五千之數,鄙意宜精簡苦練,斷不可草率從事。湘勇營制,本三百六十人為一營,加以長夫百四十人,即為五百人。不過十營,即滿五千之數。現在衡州已有四營:曰舍弟營,曰周鳳山營,曰儲玫躬營,曰新化勇營。其不在衡者,有鄒壽璋一營,有羅教諭七百,擬並為一營,有塔副將寶勇七百,擬並為一營,蓋合計已七營矣,僅存三營之缺。故二十二日拙諮及二十九日去函,皆言王璞山除舊練本營外,止留新招者二營,亦非漫無核算,而徒聽浮言以為此不情之汰撤也。惟僅留三營,則止存千余,即于諸勇中將長夫挑出,亦僅存千五百人,尚須汰去一半。璞山招到未久,未免難於措詞,然省府空虛,豈能更有浪費?目下在衡之勇,敝處設法養之;在省之勇,仍請省局養之。大約操練、制器尚須時日,春間乃可成行。若辦船實有頭緒,水陸人數較多,侍即親自督帶,送至下游。若辦船不滿百號,水路全無把握,即奏明派員送往。刻下在省止發坐糧,如省局尚可支持,即將璞山之新勇多留一營亦可。侍拙見如此,伏候卓裁。其留者之營,有應行事宜,另開一單,伏乞飭下塔將及王璞山查照遵行。 一、南京三城若攻破,即成流賊之象,必四路奔竄。與之轉戰,一年二載,俱未可知。長夫須雇募極好的。向例湘勇長夫,價銀每日八分。若此次下江南,須加作一錢二分,如目下王璞山在省,即將應汰之勇,雇作長夫,則未起程之前,止發八分。向例每營長夫百零八名,如下江南,須加子藥夫二十名。 一、抬槍每杆,向例用三人。此後改作四人,乃能快能准,共加十六人。于向例每營三百六十之外,加長夫百二十人,抬槍十六人,故成五百人矣。 一、操練斷不可間斷一日。一練縱步上一丈高之屋,跳步越一丈寬之溝,以便踹破賊營;一練手拋火球能至二十丈以外;一練腳系沙袋,每日能行百里;一練每十人一隊,皆習戚氏之鴛鴦陣、三才陣,以求行伍不亂;一練鳥槍、抬槍,必須打靶較准。 一、器械須十分講究,矛杆用竹必須老而堅者。椆木必須小樹,圓身大樹鋸開者不可用。火藥桶已在衡制皮桶三百個,不怕水火。火繩省局者不可用,須命塔將自造。火箭無用,不必制。抬槍敝處已請鄒世琦制一百杆,王璞山俱領去。茲渠止須用四十八杆,應將五十二杆交鄒壽璋帶來衡城。 一、乾糧必須多備。 一、各勇不許穿著軟料衣服,止許穿布衣;不許穿鞋,止許穿草鞋。哨長亦然。打仗同進同退,不許獨後,亦不許獨先,割首級,奪旗幟,亦無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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