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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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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贈杜彥清序 余曩遊海上之小金山,泊舟赤松溪上,午夜月明如水,聞水東歌聲累累乎如貫珠。已而又聞紫鸞聲卒起林杪,如雲端仙人挾笙鶴而去。異而問其人,則曰真定杜清氏之轉喉引商殺之歌,間以湘竹之龍鳴也。餘明發開舟,不及識其人。今年秋再遊海上,道過赤松,而清來相見,為餘作《慢辭古調》及《秦樓三弄》,遂出楮求一言以別。 昔賈充在洛,會夏統氏之客舟,充以會稽《土地閑曲》叩之,統為歌大禹時《朝會》之歌及伍胥《小海》之唱,其音節慷慨激烈,天風雲雨為之響應。又掀髯作一悲嘯,沙塵煙起,止之而後已也。吾後日舟還溪上,約吾竹西老人,當重叩爾《土地間曲》,如仲禦氏之不忘其鄉者,豈無龍山朝會、萬國授化之遺音乎?竹西當為余協調於欏桫之檀,而發余鐵龍之不平者,夢寐以之。 ◇周月湖今樂府序 士大夫以今樂府鳴者,奇巧莫如關漢卿、庾吉甫、楊淡齋、盧疏齋,豪爽則有如馮海粟,滕玉霄,醞籍則有如貫酸齋、馬昂父,其體裁各異,而宮商相宣,皆可被於弦竹者也。繼起者不可枚舉,往往泥文采者失音節、諧音節者虧文采,兼之者實難也。夫詞曲本古詩之流,既以樂府名編,則宜有風雅餘韻在焉。苟專逐時變、競俗趨,不自知其流于街談市諺之陋,而不見夫錦髒繡腑之為懿也,則亦何取於今之樂府可被於弦竹者哉! 四明周月湖文安美成也公之八葉孫也,以詞家剩馥播於今日之樂章,宜其于文采音節兼濟而無遺恨也。間嘗令學子吳毅輯而成帙,熏香摘豔不厭其多,好事者又將繡諸梓以廣其傳也,不可無一言以引之,故為書其編首者如此。至正七年十一月朔序。 ◇李庸宮詞序 大曆詩人後,評者取張籍、王建,而建之宮詞非籍可能也。宮掖之事豈外人所能道哉,建雖有春坊才,非其老璫宗氏出入禁闥,知史氏之所不知,則亦不能顓美。於是本朝宮詞自石田公而次,亡慮數十家,詞之風格不下建者多,而求其善言史氏之所不知則寡矣。 東陽李庸仲常為宮詞四十首,流布縉紳間,不特風格似建,間有言史氏之所弗知,如金合草芽、胡僧扇鼓、漢記琵琶、興隆巢笙、內苑籍田、室蠶繰事是已。蓋仲常以能詩,客于館閣諸老者且十有七年矣,其吏於徽政及長信,得間見宮掖者,亦熟矣。然則代之善為宮詞者,豈直慎怨興象之似建為得哉?觀是詞者,尚以是求之。至正戊子八月甲午序。 ◇沈氏今樂府序 或問:「騷可以被弦乎?」曰:「騷,詩之流。詩可以弦,則騷其不可乎?」或有曰:「騷無古今,而樂府有古今,何也?」曰:「騷之下為樂府,則亦騷之今矣。然樂府出於漢可以言古,六朝而下皆今矣,又況今之今乎!」 籲!樂府曰今,則樂府之去漢也遠矣。士之操觚於是者,文墨之遊耳。其于聲文綴于君臣夫婦仙釋氏之典故,以警人視聽,使癡兒女知有古今美惡成敗之勸懲,則出於關、庾氏傳奇之變。或者以為治世之音,則辱國甚矣。籲!關雎、麟趾之化漸漬於聲樂者,固若是其班乎,故曰今樂府者文墨之士之遊也。然而,媟雅邪正豪俊鄙野,則亦隨其人品而得之。楊、盧、滕、李、馮、貫、馬、白皆一代詞伯,而不能不遊於是,雖依比聲調,而其格力雄渾正大有足傳者。邇年以來,小葉俳輩類以今樂府自鳴,往往流于街談市諺之陋,有《漁樵欸乃》之不如者。吾不知又十年二十年後,其變為何如也。 吳興沈子厚氏,通文史,善為古詩歌,間亦游於樂府。記餘數年前客太湖上賦《鐵龍引》一章,子厚連和余四章,皆效鐵龍體,飄飄然有變雲氣,心已異之。今年,餘以海漕事往吳興者閱月,子厚時時持酒肴與今樂府至,至必命吳娃度腔引酒為吾壽。論其格力,有楊、盧、滕、李、馮、貫、馬、白諸詞伯之風,而其句字無小葉俳輩街談市諺之陋。關、庾氏而有傳,子厚氏其無傳,吾不信也已。書成帙,求一言以引重,因而論次樂府之有古今,為沈氏今樂府序。至正十二年夏四月十四日序。 ◇沈生樂府序 張右史嘗評賀方回樂府,謂其肆口而成,不待思慮雕琢;又推其極至,華如游金、張之堂,冶如攬嬙、施之袪,幽潔如屈、宋,悲壯如蘇、李。具是四工,夫豈可以肆口而成哉?蓋肆口而成者情也,具四工者才也情至而,此賀才子妙絕一世,而文章巨公不能擅其場者,情之兩至也。 我朝樂府辭益簡、調益嚴,而句益流媚不陋。自疏齋、酸齋以後,小山局于方,黑劉縱於圓。局于方,拘才之過也;縱於圓,恣情之過也,二者胥失之。 松江沈氏耑嘗從余朔南士間,聽於音,往能吹余大小鐵龍,作《龍吟曲》十二章,遂遊筆樂府,積以成帙,求餘一言重篇端。披其帙,見其情發于成,於才者亦似矣。生益造其詣,以小山之拘者自通,黑劉之恣者自撙,生之樂府不美于賀才子者,吾不信矣。生讀書強記,有志晉人帖、南唐人畫,樂府特其餘耳,有求生之才者勿以是掩之。 ◇《瀟湘集》序 余在吳下時,與永嘉李孝光論古人意。餘曰:「梅一於酸,鹽一於鹹,飲食鹽梅而味常得於酸鹹之外,此古詩人意也。後之得此意者,惟古樂府而已耳。」孝光以餘言為韙,遂相與唱和古樂府辭,好事者傳於海內,館閣諸老以為李楊樂府出,而後始補元詩之缺,泰定文風為之一變,籲!四十年矣。兵興來,詞人又一變,往往務工於語言,而古意浸失,語彌工、意彌陋,詩之去古彌遠。吾不意得《瀟湘集》於四十年後,尚有古詩人意也。 瀟湘為洮陽唐升氏、字伯昚,自湖湘流離,越江漢,曆閩嶠,抵金陵,過錢唐,上會稽,周流幾萬里,無居與食,然不肯少貶事王侯。覓知己,顧容與於吟詠;求海知言,以質其所能,此升之見余草玄閣也。 其詩多傷賢人君子不得志,而不肖者合於世也。其樂府古風謠平易不迫,非有所托不著,至憤頑嫉惡、慷慨激烈者,聞之足以戒,而言之無罪矣。《三百篇》以六義見諷刺,瀟湘詩人不合于古風人者寡矣。於是賞會之餘為之評點,使覽者知我朝之詩如瀟湘者,亦可刻金石、流管弦,豈非吾儕遺老之至望哉?至正丙午三月望日序。 ◇《苗人備急活人方》序 醫莫切於對證,證莫切於對藥。藥投其對,牛溲、馬勃、癩狗之寶能擅功于一時;不然,黃金水銀、鐘乳琅玕、沅之沙、婆律之腦、蛇之黃中,無益其貴也。 餘姚醫學錄苗君仲通論著《備急活人方》,會粹諸家所載、祖父所傳、江湖所聞及親所經驗者,筆成一編。世有奇疾,醫經所不備、醫流所不識,獨得于神悟理會而著為奇中之方,此其難也。夫人不幸抱奇疾,至於醫經不備、醫流不識,遂謂無藥可活,使病者待期以盡,不亦可悼也哉!妄庸者亂投藥餌以探疾,重不幸,速其斃,是醫殺之也。是書一出,備醫經之未備,識醫流之未識,使天下不幸抱奇疾有對疾之證、對證之藥,不重不幸為妄庸醫之所殺,是不大可慶歟? 昔甄權不著方書,其言曰:「醫者意也,不可以著書。」權蓋以意得者自秘,非淑後之仁也。君推其獨得,喜與天下後世共,其用心廣狹何何如哉!鋟諸梓,而過征餘序,於是乎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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