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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段 說宋遼金夏(6)


  宋神宗,勤且儉,勵精求治。(英宗崩,太子頊立,是為神宗,即位之初,勵精求治,不禦遊畋,不治宮室,惟勤惟儉,立意興利除弊焉。)

  天津橋,啼杜宇,禍亂將興。(治平中,邵雍與客散步天津橋,聞杜鵑聲,慘然不樂。客問其故,雍曰:洛陽舊無杜鵑,今始至,天下將治,地氣自北而南;將亂,自南而北。今南方地氣至矣,禽鳥飛類,得氣之先者也。不二年,上用南人作相,多引南人,專務變更,天下自此多事矣。治平,英宗年號。天津橋,在河南府城北。)

  用新法,改舊章,勞煩百姓。(帝以王安石參知政事,問曰:卿所設施,以何為先?安石曰:變風俗,立法度,正方今之急務也。帝深納之,安石因言周置泉府之官,以變通天下之財,後世惟桑弘羊劉晏粗合此意,今欲理財,當修泉府之法以收利權,乃創立制置三司條例司,掌經畫邦計,議變舊法,以通天下之利。命陳升之安石領其事,以呂惠卿等為檢許文字,事無大小,安石必與惠卿謀之。又以章惇為三司條例官,曾布檢正中書五房公事,而農田、水利、青苗、均輪、保甲、免役、市易、保馬、方田諸役,相繼並興,號為新法,頒行天下,而百姓始不勝其勞煩矣。禦史中丞呂誨疏言:安石無遠略,惟務改作,立異於人,誤天下蒼生,必斯人也。 安石,字介甫,臨川人,封荊國公,諡曰文。劉晏,字士安,曹州人。)

  王安石,性執抝,貶竄朝臣。(王安石好讀書,善屬文,曾鞏攜其所撰以示歐陽修,修為之延譽,擢進士上第。仁宗朝,除知制誥,終英宗之世,被召未嘗起。帝在穎邸,韓維為記室,每為帝稱揚之,帝由是想見其人,即位即召之,俾知江寧府,即召為翰林學士,詔越次入對,即令參知政事,議行新法。中外皆以為非,群臣力疏其害,韓琦疏請罷提舉官,依舊法施行。帝袖其疏以示執政曰:琦真忠臣,朕始謂可以利民,今乃害民如此。安石曰:中外大臣、從官台諫朋比,欲敗先王正道,以沮陛下。帝遂以為然。安石持新法益堅,驅逐異己:滕甫以見忌而罷出,鄭獬王拱辰以梗新法而去官,錢公甫呂誨以直言得罪,範純仁以沮法而左遷,劉述劉琦等六人以疏奏忤安石而坐貶,韓維論保甲法而罷黜,歐陽修論青苗錢而致仕,富弼楊繪劉摯皆梗新法救正人而貶謫。由是範鎮等皆罷,而老成人不惜矣。宋敏求蘇頌等落職,而熙寧三舍人逐矣。程顥張戩李常諸人罷,而台諫為之一空矣。先是呂誨謂司馬光曰:安石雖有時名,然好執偏見,置諸宰輔,天下必受其禍。後帝問光曰:王安石何如?光曰:人言安石奸邪,則毀之太過,但不曉事,又執抝耳。 曾鞏,字子固,文章與歐陽修齊名,世稱南豐先生。)

  司馬光,蘇軾輩,紛紛外出。(司馬光求去,帝曰:安石素與卿善,何自疑?光曰:安石執政,凡忤其意如蘇軾輩,皆中以危法,臣不敢避削黜,但欲苟全素履。乃出知永興軍。蘇軾自直史館召見,問政令得失,軾曰:陛下求治太急,聽言太廣,進人太銳。帝竦然曰:卿三言,朕當熟思之。又嘗以新法不便,上疏極論,安石不悅,使侍御史謝景溫論奏其罪。慈聖曹後一日見帝不悅,問其所以,帝曰:廷臣有謗訕朝政者,欲議施行。曹後曰:莫非軾轍也?老身嘗見仁祖時策士,大悅得二士,問是誰,曰軾轍也,朕留與子孫用。帝色漸和,始有黃州之謫。 蘇軾,字子瞻,號東坡居士,眉山人,諡文忠。弟轍,字子由,號穎濱,又號欒城,諡文定。)

  呂惠卿,韓絳等,個個誇能。(泉人呂惠卿,自真州推官秩滿入都,與安石論經義多合,遂定交,因言於帝曰:學先王之道而能用者,獨惠卿而已。薦為崇政殿說書。司馬光諫曰:惠卿憸巧,非佳士,使安石負謗於中外者,皆惠卿所為也。不聽。安石又薦韓絳制置三司條例,安石每奏事,絳必曰:臣見安石所諫非一,皆至當可用。安石恃以為助。時中外皆言新法不便,帝曰:今天下洶洶者,孫叔敖所謂國之有是,眾之所惡也。光曰:陛下當論其是非,今條例所為,獨安石韓絳惠卿以為是耳,陛下豈能獨與此三人共為天下耶?後安石罷相,知江寧,因薦絳與惠卿自代,乃以絳同平章事,惠卿參知政事。時號絳為傳法沙門,惠卿為護法善神。 真州,今揚州府儀真縣。泉,今福建泉州府。孫叔敖,名饒。)

  農商困,怨嗷嗷,路盈械鎖。(新法既行,征斂苛急,甚至身被械鎖,而負瓦揭木賣以償官,累累不絕,愁苦怨恨之聲盈道路。韓琦言農者歎於畎畝,商者歎于道路。有上安石詩者雲:青苗助役兩妨農,天下嗷嗷怨相公。)

  天人怒,變彰彰,不足關心。(時災異屢見,帝減膳撤樂,安石言於帝曰:災異皆天數,非關人事所致。又久旱,帝憂形于色,安石曰:水旱常數,堯湯所不免。知開封府韓維言:諸縣團結保甲,鄉民驚擾。安石曰:此不足怪。帝言民言合而聽之,則聖不可不畏,安石曰:為天下者如止欲任民情所願而已,何必立君而為之張置官吏也?惟陛下獨斷,不恤人言以行之。安石每自謂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韓維,字持國,靈壽人。)

  監門繪,流民圖,立時大雨。(時久旱歲饑,征斂苛急,東北流民扶攜塞道,羸疾愁苦,身無完衣,或茹木實草根,身被鎖械,猶負賣償官。監安上門鄭俠,乃繪為圖,發馬遞,上之銀台司,言:陛下觀臣之圖,以行臣之言,罷王安石。十日不雨,乞斬臣以正欺君之罪。疏奏,帝反復觀圖,長籲數四,袖以入內。是夕寢不能寐,翼日令罷青苗免役,凡十八事,民間讙呼,是夕果大雨,遠近沾洽。輔臣入賀,帝以俠所進圖示之,外間始知所行之由。而呂惠卿鄧綰相與環泣於帝前,於是新法如故。 鄭俠,字介夫,福清人。)

  議疆事,七百里,地畀遼人。(遼以河東路沿邊,增修戍壘,起館舍,侵入蔚應朔三州界,使簫禧來議疆事,乞行毀撤別立界。帝遣太常少卿劉忱如遼議之,遼遣樞密副使蕭素會忱于大黃平,三議不能決。遼初指蔚應朔三州分水嶺土壟為界,及忱與行,視無土壟,乃但雲以分水嶺為界,凡山皆有分水,遼意至時可以罔取也。相持久之,遼複遣禧來致圖書,以忱遷延為言,禧留館不肯辭,曰必得請而複反。帝遣知制誥沈括往報聘,括詣樞密院閱故牘,得頃歲所議疆地書,指古長城為境。今所爭乃黃嵬山,相遠三十餘裡。表論之,帝命以畫圖示禧,禧議始屈。括至遼,遼相楊益戒與議分,六會競不可奪,遂舍黃嵬而以天池請,括乃還。禧複來議,帝以問王安石,安石曰:將欲取之,必姑與之。乃詔於分水嶺為界,遣韓縝如河東割地以畀遼,東西失地七百里,遂為異日興兵之端。 蔚應朔三州,今供屬大同府。天池,今朔州燕京山上有天池,汾水出焉。)

  原初意,求富強,輕前制度。(帝即位之初,謂文彥博曰:當今理財,最為急務。養兵備邊,府庫不可不豐。及王安石進用,遂專以理財為主,引用呂惠卿等,頒行新法。國子監範純仁言:安石變祖宗法度,掊克財利,民心不寧。又言安石以富國強兵之術,欲求近功,尚法令則稱商鞅,言財利則背孟軻,異己者為不肖,合意者為賢人。不聽。太后乘間語帝曰:祖宗法度,不宜輕改。亦不聽。)

  畢竟是,福建子,誤了金陵。(安石執政六年,天下怨之,太后流涕謂帝曰:安石亂天下奈何。帝始疑之。及鄭俠疏進,安石不自安,力求去位,乃罷知江寧。初,呂惠卿迎合安石故,驟得執政,既得志,忌安石複用,凡可以害安石者,無所不用其智。出安石私書,有勿令上知之語。安石怨之。韓絳在中書,與惠卿爭論,度不能制,密請帝複用安石。安石承命,倍道七日至汴,惠卿尋罷。安石再相年餘。屢謝病求去,帝亦厭之,乃以使相判江寧府。安石既退處金陵,往往寫福建子三字,蓋呂惠卿福建人,安石深悔為惠卿所誤也。劉摯疏言:陛下憂勤念治,而政事如此,此大臣誤陛下,而大臣所用者誤大臣也。)

  宋哲宗,尊太原,女中堯舜。(神宗崩,太子煦即位,是為哲宗。年十歲,尊英宗後高氏為太皇太后,臨朝聽政,太后召用司馬光等,盡用故老名臣,罷新法苛政。臨朝九年,朝廷清明,華夏綏定,力行故事,抑絕外家私恩,人以為女中堯舜。)

  一眨眼,調官家,另一番人。(太皇太后不豫,呂大防範純仁等問疾,後曰:老身沒後,必有調戲官家者,宜勿聽之。公等亦宜早退,令官家別用一番人。呼左右賜社飯,因曰:明年社飯時,思量老身也。及崩,帝親政,群臣遂力排太后時事,純仁等皆罷,而章惇呂惠卿等複大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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