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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礦工(2)


  胡禮清正色道:「你們不要輕視我,以為我拿不出這麼多的師傅錢來,你們看這不是師傅錢麼?」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大疊洋錢來,約莫有二三十塊,往桌上一擱,接著說道:「看應派我出多少,我便出多少,不見得四十多歲的人,便不能學武藝。」

  眾人看了笑道:「我們何嘗是怕你拿不出師傅錢來,你既執意要學,我們是巴不得多一個人,好少出些錢,你師傅錢用不了這麼多,只要十一塊多錢就夠了。」

  胡禮清欣然數出十二塊錢來,將餘下的揣入懷中,九個人遂一同去請朱一湖。朱一湖一見胡禮清的面,便不住地拿眼來打量,面上很露出懷疑的樣子,問胡禮清是哪裡人,在洞裡做了多少日子礦工。胡禮清道:「我是平江人,來這裡當礦工已有一年多了。」

  朱一湖聽了沉吟道:「我也在這裡一年多了,彼此卻都不曾見過面,這也奇了。」

  胡禮清笑道:「見面是見過的,不過師傅生成這般的身體,兩眼行坐都是望著地上,無緣無故的,如何能看得見我呢?」

  說得朱一湖和八人都笑起來了。

  朱一湖當下跟著九人到安排酒菜的地方,八人當中一個本領最高的,開口問朱一湖道:「我們還是打過入場再喝酒呢,還是喝過酒再打呢?」

  朱一湖道:「喝過酒再打,若是我打不過,不是白喝了你們的酒嗎?看你們要怎麼打,打過了吃喝得安逸些。」

  八人齊說有理,議定將不曾學過的胡禮清除外,八個人論年齡、次序,從大至小,挨班一個一個地和朱一湖較量。只有那個曾和朱一湖在一塊兒做工的漢子知道朱一湖的本領,自己夠不上較量,其餘七個人,都仗著自己的氣力,想一拳便將朱一湖打翻,只是哪裡做得到。

  朱一湖傴腰駝背地立著,上去一個跌倒一個,休說立在旁邊的人,看不出朱一湖如何動手的路數,就是被打跌的人,也始終不明白怎生跌下去的。翻身再上去,再跌下來,越是去得猛,越是跌得重。幾個自恃強硬的,都跌得頭昏眼花,但沒一個跌傷了的,這七人才不由得不心悅誠服的執弟子禮了。朱一湖從容問胡禮清道:「你呢,也想玩玩麼?」

  胡禮清笑道:「怎生玩呢?我是完全不曾學過的。」

  朱一湖點頭道:「且胡亂來幾下,試試你的氣力怎樣。」

  胡禮清遂走近朱一湖跟前,朱一湖解衣亮出胸膛來,用手指點著說道:「你用力在我這裡打幾下,就看得出你的氣力了。」

  胡禮清看朱一湖的胸膛,瘦得和雞胸一樣,只得笑了一笑,握拳打過去。作怪,胡禮清的拳頭還不曾打到,朱一湖已急忙閃過一旁,口裡驚嘎了一聲道:「你是練童子功到了家的人,怎麼也來和我開玩笑?幸虧我早看出你的眼神不對,若不然說不定還要上你的當呢?好,好,這八個徒弟讓給你去教吧。」

  胡禮清連連作揖笑道:「師傅說哪裡的話,我如何能收徒弟?」

  朱一湖也連連回揖說道:「彼此都用不著客氣,各人有各人的路數,不同他們八個人,做的都是外功,做我的徒弟,本不相宜,我一則被他們糾纏不過,只好答應;二則一百塊錢夠我下半世衣食,免我終年在這洞裡受苦。其實我的內功,他們怎生能學得去?他們從你學才是正經路數。」

  胡禮清哪裡肯依,便是這八個人,因不曾見胡禮清的本領,也不肯說要拜胡禮清為師的話。只是見了朱、胡二人的情形,知道胡禮清是不會真個拜朱一湖為師的了,隨即將胡禮清的十二塊錢退還,仍照原數湊成一百塊錢,送給朱一湖。八人同拜了師,胡禮清也就不再說拜師的話了,十個人一同入座吃喝。酒至半酣,朱一湖向八人說道:「你們知道胡師傅還是童男子,不曾近過婦人麼?」

  八人聽了這話,都拿眼來打量胡禮清,把個胡禮清打量得不好意思起來,其中有一個搖頭說道:「這如何能看得出?只怕未必有這麼規矩的人。」

  朱一湖大笑道:「只怪你們不曾生著眼睛,哪有看不出的?若是看不出,也就不稀罕了。」

  這人問道:「不近婦人有什麼好處呢?」

  朱一湖道:「虧你們混充會武藝的人,連童子功的好處都不知道,我也沒有這麼多精神和你們細說。你們都是歡喜抵竹杠的人,拿一條竹杠和胡師傅試試便可知道童子功的好處了。」

  八人聽了都異常高興,有一個自信抵竹杠不曾逢過敵手的人,搶著起身拖了一條竹杠跑來,向胡禮清道:「如何抵呢,也和我們平日一樣抵嗎?」

  胡禮清仍坐著不動笑道:「我從來沒鬧過這玩意兒,哪裡抵得過你們年輕的人?今日是陪師傅的日子,大家坐著談談,下次再玩這把戲吧!」

  朱一湖對胡禮清拱了拱手道:「他們都是些沒見過世面的後生,給他們見識見識,使他們從此知道天外有天,不敢目空一切,也是好的。」

  胡禮清這才也拱了拱手,起身問這拿竹杠的人道:「你們平日是不是每人握住竹杠的一頭,各使各的氣力向前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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