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向愷然 > 拳術見聞集 | 上頁 下頁 |
| 紀楊少伯師徒遇劍客事(2) |
|
|
|
這日早起,茶房進來打掃房間,笑向少伯道:「住在上進那個姓邵的後生,今早已病得不能起床了,只怕是在那些婊子家裡,受了人家的暗算。」 少伯正在心中焦悶,聽了這話就問道:「他沒請醫生來瞧嗎?」 茶房道:「他還請得起醫生倒好了呢,早幾日已窮得一個錢沒有了!」 少伯道:「幾十口大皮箱呢?」 茶房道:「若是那幾十口大皮箱還在,不仍是很闊嗎?你老人家遇見他的第三天,就一股腦兒賣給晉泰衣莊上去了。於今欠這裡房飯錢和酒席賬,還差二百多兩,我們東家急得什麼似的,第一就怕他死在這裡,自後那三開間房子沒人敢住!」 少伯道:「你東家沒問姓邵的家住在哪裡嗎?他是個有身家的人,打發人去他家裡報一個信,他家必然有人來接他,怕什麼呢?」 茶房笑道:「怎麼沒問,那後生窮便窮到了這一步,架子還十足,脾氣還大得很呢!我東家因見他病了,就想問他家在哪裡,恐怕我們不會說話,親自到他房裡去,假說看他的病,順便問他府上在哪裡,你老人家猜猜他怎麼回答?」 少伯搖頭道:「猜不出他怎麼回答。」 茶房道:「他見我東家問這話,立時兩眼一瞪,放下臉來,反問我東家道:『我初來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問我府上在哪裡,直到此刻才問哦?是了,我初來行李多,手邊揮霍,你不愁少了你的房飯錢,用不著問。此刻看我沒行李,又害了病,怕我死在這裡,因此不能不問,是不是這個意思?』我東家碰了他這個大釘子,只得賠不是退出來,急得沒有法設。」 少伯低著頭不作聲,心想富貴人家子弟,常有瞞著父兄出來,在外面狂嫖闊賭,弄到後來,身敗名裂,無面目回家,就流落死了。這種人很是可憐可惜。這姓邵的氣概,不像是個庸愚人,我於今也差不多是落魄在這裡,然我還不曾落到他這一步,何不去瞧瞧他,若能替他治好了病,幫助他回家鄉,免得他流落做異鄉之鬼,豈不是我不得意當中一件得意的事嗎?想罷即起身走到上進來,冷清清的連茶房都沒一個在裡面。 少伯跨進房,只見那少年面朝裡睡在床上,少伯先咳了聲嗽,緩緩地走近床前,看少年睡著了,滿臉火也似的通紅。少伯不敢驚醒他,正待且退出來,等他醒了再來,少年已掉轉臉,睜眼望著少伯。少伯連忙拱拱手說道:「我聽得茶房說閣下病了,覺得出門人害病,是一件極苦的事,所以特來奉看。」 少伯說話的時候,看少年的兩眼,也是火一般的通紅,瞳仁不大能活動,知道是極重的火症,心裡或是不甚明白,所以並不開口說什麼。少伯湊近身殷勤問道:「閣下覺得貴體如何不舒服,我去請個醫生來,瞧一瞧,服一帖藥好麼?」 少年就枕邊點了點頭道:「服藥是好,但是我於今已是一文錢沒有了,哪有不要錢的藥呢?」 少伯道:「藥錢用不著多少,我雖是手邊也不寬綽,然也可以略盡綿薄,濟閣下的急。」 說時從懷中拿出二十兩銀子來,很誠懇地放在枕頭旁邊,少年露出很感激的樣子說道:「萍水相逢,怎好便受你的幫助。」 少伯道:「快不要說這客氣話,吃五穀白米的人,誰能免得了三病六痛,我是四川人,成都有名的醫生,我能去請來。閣下再靜睡一刻,我便去請。」 邊說邊提步要走,少年忙止住道:「不要去請!」 少伯即住了腳問道:「怎麼呢?」 少年道:「我這病是時常發作的老毛病,自己能開方子服藥,不過這時不能起身提筆。桌上有紙筆,請你替我寫寫,我報出藥名來。」 少伯躊躇道:「閣下的病勢不輕,依我的愚見,還是請個醫生來瞧瞧的妥當些。」 少年笑道:「請放寬心,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得比醫生詳細,請寫吧!」 少伯只得到桌邊坐下,提筆拂紙,少年報一味寫一味,寫了八味說夠了。少伯不知道藥性,問每味開多少分兩,少年說每味都寫五錢。少伯寫好了,少年道:「還請寫一張。」 少伯愕然問道:「怎麼還要寫一張呢?俗語說得好,藥是紙包槍,不是當耍的呢!」 少年笑道:「請你儘管照著寫便了,我不會弄錯的!」 少伯沒法,又照著他報的,寫了一張和第一張沒一味相同的,也是每味五錢。寫好了,少年還說請寫,少伯以為他是大火症,精神昏亂了,提了筆不敢寫。少年著急道:「我得的是奇病,非這奇方不能治,我又沒失心瘋,難道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嗎?」 少伯見他說話明白,不像是精神錯亂的人,就安心照著又寫。一連寫了八張,才住口說道:「請你叫一個茶房來,把這銀子拿去,八張藥方,須分作八家藥店裡去買藥,都要另包。」 少伯道:「買藥的錢,我這裡還有,這點兒銀子,留在身邊零用吧!」 少伯拿了藥方出來,教茶房分途去買,一會兒買了來。少年要了火爐、藥罐,關了房門,親手煎藥。 茶房躲在外面偷看,見少年只抓了幾味藥在藥罐裡,剩下許多藥,都丟進火爐燒了。煎不多久,用碗傾出藥汁來,做一口喝下,罐裡的藥渣,也傾在火爐裡,燒成了灰,還撥了幾撥,才上床蒙著被窩睡覺,直睡了一日一夜。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