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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第十七回 制虎養獅衛社稷 移龍換鳳振邦基

  卻說濮天鵬已將「倒海龍」趙天雄在當街打死,那班圍觀的人都嚇呆了,有的恐受拖累,急著散開;有的反趕前,欲將濮天鵬揪住送縣。濮天鵬仍舊怡然如若,不慌不忙向著眾人說道:「眾位不必著忙,我濮天鵬決不拖累人的,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走開,待縣官來驗屍時候,讓我自認罷了!「於是那班人方才住手,站在一旁。大家談講起來,有的說,倒海龍這廝那樣兇狠,猶有今日這樣的收場;有的說濮天鵬這人,已闖下了人命案件,做了兇手,是逃不去要受罪的。正在大家說得高興、聲音混雜的時候,忽有人嚷道:「大爺來了。」

  於是眾人急忙閃開。

  縣官進了場,設了案,吩咐忤作將屍首細細驗過,填了屍格,就傳濮天鵬至案問話。濮天鵬即昂首走至案前,慨然將倒海龍如何強搶婦女上山,逼奸不從,自刎殞命,為友復仇,情甘受罪。那班看的人都替他擔憂,以為不說還可望赦,若然說了,定欲拿入衙門裡去受罪,大家便全神看著縣官如何發付。

  那縣官聽了濮天鵬的話,卻並不作聲,一味沉吟了好半天,方說道:「你為友復仇,情甘替罪,倒是一個有義氣的人。若然是打死別人呢,是少不得要受罪,但是這『倒海龍』趙天雄是作惡為非的強徒,奉旨緝拿,畏著他勢強,故至今尚未緝獲,現已被你打死,倒可將這件懸案銷了,地方上也可算得除掉一個大害,你是沒有罪受的。」

  說畢,就打道回衙去了。

  這卻不打緊,不過把那班看的人都弄得莫名其妙,連濮天鵬自己也都不知道什麼原由。過了多時,那班看的人也就漸漸散去。濮天鵬一個人呆站了半天,見眾人已散,方才一路緩緩地走回去,心中尚在忐忑不安。即倒海龍的屍身,自有地保收殮,虎盤山的餘黨,亦已聞風遠竄,這都是閒話,不必再述。

  濮天鵬一路走去,將到管自鼇家的門口,忽然裡頭闖出一個人來,與濮天鵬撞了一個滿懷。濮天鵬舉目一看,卻不是別人,即是管自鼇的書童管興。濮天鵬正欲喝問他為何這般倉忙,只見管興瞪了瞪眼,急聲說道:「濮大爺,你怎的回來了?」

  說著,回身連奔帶跳地跑進去。

  濮天鵬隨後緩緩地走進,不到二門口,只見管自鼇已急急忙忙,帶著驚奇的樣子趕將出來,一見濮天鵬即緊行幾步,握著濮天鵬的手,道:「濮兄,你怎的回來了?小弟正在著急呢!自從那天老兄許為小弟復仇,心中日覺不安,哪知今天早上,忽有人來告訴,說老兄已將『倒海龍』趙天雄打死在西街上,現在縣太爺正在驗屍。小弟一聽就嚇呆了,以為老兄必定要拿到衙受罪,因此忙著吩咐管興出去打聽消息,好想援救法兒。剛遣管興去不多時,就趕回來說濮大爺回來了,小弟不信忙著出來一看,老兄竟然回來,正是萬幸。」

  濮天鵬道:「這事小兄也料定要受罪,卻不道收場如此好,我們走裡頭去再說吧!」

  說著,二人就手牽手走到裡頭書房坐定。書童捧過香茗,然後濮天鵬將一切經過情形細細說了一遍。管自鼇不勝感激稱謝了,就吩咐家人擺酒,替濮天鵬壓驚。席間,濮天鵬就婉勸管自鼇遵照前言重娶。管自鼇暗想:「現今宿仇已有他為我複了,他以好意勸我,我若不從,則反辜負了他。」

  默然了一番,便說道:「老兄所說甚是,小弟安敢不遵?惟此事尚須稟明家母,再行定奪。」

  濮天鵬見他允了,也不提,便另說許多閒話,彼此暢飲直至更深漏遲,濮天鵬方辭別回寓。

  閑文休敘,重述前事。雍正自登極倒也肯勵精圖治,整軍經武,平內亂、攘外患,將天下弄得很太平。但是那班在野的英雄好漢仍舊極多,雍正恐怕妨礙,遂暗裡遣人四出招撫。一班急功好名的,自然是應召而至,雍正將他們安置在特設的深宮密室,優加待遇;那班有節義的,則依然昂然自得,威武不屈,利祿不動,見著異族入主中原已引為奇恥大辱,安肯再去受他們的招撫?俗語說得好:伴君如伴虎,異族為君,更不必說了。已受招撫的,起初自然是寵信有加,高官重身的,好替他出力。待一朝力盡寵失,則斧板遂至,故臣侍君皇是一件最危險的事。那班有節義的好漢,咸能見及於此,故均立志,守著本來面目,顯英雄的顏色,誰人沒奈何他。

  自古奸雄的心理是最險詐,不能容人,為其用者則容之,不為其用者則去之。即是這位雍正,仗著一班好漢的護力,得了皇位,做了皇帝。但是他心中尚未滿意,慮著外邊不服的那班好漢,或者來危害他,故每同他幾個心腹商議辦法。年羹堯前招到雲中燕那班奇能的人,創造血滴子組織暗殺團橫行全國,專幹那種種驚心目的奇事,民間沒緣沒故丟掉腦袋,喪失性命,時有所聞,不知凡幾。有時兩人並肩同行,才一轉瞬,一個人已經屍橫在道,一個人依然存在;因此人人都詫為是乃鬼使神遣的異事。

  雍正已蓄意剪除異己,先將近處的漸漸去掉,殺的殺,流的流,己身左右都是他的心腹,言出即隨,人人都畏著他的威勢,鹹只好俯首帖耳,不敢說一個不是。雍正正度己勢盛力足,忠狗滿前,就此狠心辣手地將他所嫉忌的一班英雄好漢,漸漸暗害起來。然害人即所害己,怎樣待人,則人也怎樣待之,即所謂報應昭彰,天道好還也。

  當時那班有節義的好漢,夠得上雍正嫉忌的,即如前書也曾提及的曇空和尚、白泰官、呂元、甘鳳池、路民瞻、周潯、曹仁父幾個人。雍正主意已決,同他幾個心腹商量過了,就密派八個人。這八個人的名字卻也狠奇怪的,四個一樣,一個叫「賽雲飛」,一個叫「蓋雲飛」,一個叫「捷雲飛」,一個叫「撲雲飛」;其餘四個,一個叫「鑽天燕」,一個叫「穿雲燕」,一個叫「飛來燕」,一個叫「梁上燕」。這四飛、四燕並不是八個人的真姓名,不過是別號罷了。

  這四燕、四飛都是血滴子暗殺團中的出色人物,鹹能飛簷走壁、來去無蹤。雍正寵信,他就派定了這八個人,暗底仔細囑咐了一般。四燕、四飛心中都非常喜歡,鹹以為可乘此機會立下一件大功,歸業受不次之賞,即日就帶齊了械夥,秘密出京去了。

  原來甘鳳池自岳父陳四動身之後,他在客寓中並不耽擱,呂元、白泰官二人亦欲到京中去采看血滴子如何厲害。南京到鎮口極近,夫婦二人在路行程,當夜就遇見周潯老人家一個人在此遊歷,告訴甘鳳池,你的所傳路民瞻已作故人了,又說曇空和尚亦被人殺害。甘鳳池聽了,大哭一番,隨即別了周潯,趕路至鎮口謝村,又打聽得狄士傑已做麒麟島主,真叫丈夫得路青雲。

  此刻甘見已到了村口,離舅之家已不遠了,想克主通報,然後再來接不遲,故將妻子陳美娘,暫且寄頓在江岸一家客店,待他過江去見過了他的舅舅。

  謝品山見了甘鳳池特地來,心中自是歡喜,笑問道:「你的新媳婦呢?」

  甘鳳池見問,就將暫且寄頓在江岸一家客店,待稟明舅舅再去接過來的話說了。謝品山訝道:「偏你還講這些禮,你快去接她過來,別再難為她了。」

  甘鳳池答應著,就帶了幾個莊人,雇了一頂小轎去接陳美娘。

  哪知道甘鳳池帶了幾個莊人過江去,到了那家客店,連美娘的影子都沒有。甘鳳池不勝詫異,急問掌櫃的。掌櫃的道:「不多時,有四個人駕一隻小船泊在江岸,四個上岸到店來,說謝村甘老爺吩咐我們來接新奶奶過江,到他舅爺家去。那奶奶問了幾句話,就搬了行李,下船解了纜,揚著帆,駛得如飛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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