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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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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公答應一聲是,退了出去。 一宿無話,翌日約莫飯時光景,外面傳報進來,具有諫貼,正是羅邦傑名字,羹堯喜不自勝,連忙說:「請!」 當時開中門迎接,兩人攜手而進。羹堯道:「承蒙四哥垂愛,失迎恕罪。」 邦傑道:「好說。大弟是幾時回來的?想煞愚兄了。」 羹堯道:「昨兒才到京。」 說著同入書房坐定,書童獻上香茗,密切談心。 邦傑道:「大弟此次山東之遊,一路物色人才,想必不少。」 羹堯道:「途次略略認識幾個,苦無特別英豪。」 隨將別後的事訴說一遍。 自此之後,羅邦傑每天到年家,或是聯吟高唱,或是對酌細談,甚至揮拳擊劍,論古證今。舉凡世上之友朋,情投意洽,固無逾此二人之美滿無間者也。如魚得水,如漆投膠。 一日,因年羹堯忽然欲回拜邦傑,詢及住址,邦傑仍一味含糊,羹堯怫然不悅道:「四哥,咱們倆既拜把子,結為異姓苔岑,猶如同胞手足一般,彼此有事,不得隱瞞。四哥住址,為極平常之事,尚且不說與小弟知道,遑論其他耶?豈小弟之所望於仁兄,亦豈仁兄之對待小弟者哉!」 邦傑聽罷,曉得羹堯動氣,只得說道:「這個容易,今兒就帶你家去走走,但是咱們倆既要好在先,無論如何,這稱呼不可更改了。」 羹堯道:「那個自然。」 當下吩咐套車,哥兒倆個同行。迨到紫禁城內,羹堯慌忙將韁扣住,不敢前進,瞧邦傑時,已驅車直入。羹堯大驚,喊他不住,只得亦跟了進去,心中忐忑不定。 走了好半天,只見迎面一所金碧輝煌的大宮院,中門緊閉,東西角門開著,羹堯在車中偷瞧外面,門額題著「赦建多羅貝勒府」七個大金字。邦傑下車,拉了羹堯盡往裡讓。門上家人,如雁翅一般站侍。羹堯瞧此氣概,心中早知就裡,進了幾重門,看見局額楹聯,處處都稱「貝勒四爺」字樣。 羹堯當即恭恭敬敬請安道:「原來四哥是貝勒爺,天潢嫡派,小弟罪該萬死,以後實不敢稱呼了。」 邦傑道:「可又來?愚兄早有言在先,難道吾弟忘了?咱們有要事相商,不要囉唆了!」 羹堯道:「謹遵四哥之命。」 於是手挽著手,進入書房。 邦傑即命侍衛請到一班豪傑,個個器宇軒昂,人才異眾,都是從各省挑選來的。內中唯雲氏兄弟,更覺得有鶴立雞群之概。 原來雲中燕已早由邦傑回京之後,派遣心腹赴山東法華禪院靜修和尚處,敦請到京,供養在禁中,以備驅策。至雲中鶴、雲中雁,系雲中燕的哥子,亦由雲中燕寫信喚到,一併留養在宮,量才錄用。其餘一干人物,業經邦傑訓練,授以方略,組成暗殺團,全部分佈京內外及湖南、湖北、山東、山西、蘇、浙、閩、粵等省一帶地方,探訪官僚之賢否、人民之向背、風俗之良窳;並貪官貯更,淫婦姦夫,土豪惡霸,以至前明遺孽、山林隱逸。設有發生異議,欲謀為不軌,與本朝反對,不肯順己之輩,均在必誅之例,飭令相機辦理,暗中便宜行事,施出暗殺手段,得了首級,回京覆命,記功不次超遷。故這班有本領的人,咸樂為之用,個個唯唯聽命而已。 識者詳其於光天化日之下,行此鬼域技倆,雖一時雷厲風行,嚴則嚴矣,然未免失之太酷矣!甚至在朝各大臣,人人危懼,朝不保暮,誠恐護譴致死。往往至微極細之事,朝廷均能一一知曉,即私宅中與妻妾談話,亦莫敢妄說,忌諱常存念慮,跬步之閑,竟易觸羅綱。而時或有一二京僚,閑來無事,偶爾作葉子戲,頑至中間,忽欠缺一張,遍尋不得,翌日入朝,主上詢問在家何所事,則對以閒暇偶興發聊作雩蒲以消遣長日。天顏含笑,俯視地上,則赫然一張牌發現矣,不禁失色,叩頭而退;又有需次窘迫,臨朝乏衣冠之備,竅歎貧窮,豈知朝退時,內侍捧錦緞一端,呼名特賜某某,令謝恩跪受。苟有陰謀詭計、作奸犯科者,自不待舉發,已忽喪其元,人亦相戒不敢妄言。 蓋其時奇異之事,書不勝書,都下喧傳此種人來去如風,飛簷走壁,如履平地。朝廷待遇獨隆,稱之為兄弟行,利用之以利探人家私密,而投之法綱。每晚自皇親國戚,以至在京百官,私宅屋上,伏伺窺察,報告善惡,以定賞罰,然此皆雍正登極以後之事實也。 如今且說雲中燕見了年羹堯,惺惺惜惺惺,好漢識好漢,十分投契,各道渴慕之衷腸,恨相見之已晚。其如雲中鶴、雲中雁及暗殺党中飛來燕子鐵林、陳文龍、倭克達爾等人,亦皆俯首服從,聽候命令。邦傑吩咐,嚴守秘密,不許張揚,倘在年羹堯府中,仍稱羅邦傑,以掩人耳目。至羹堯自知邦傑即為禛貝勒之假名,微服出遊,借此探察天下從違大勢,故遂赤膽忠心,與之圖謀遠大之舉。不數年間,竟幹了幾件驚人之事,除去宮庭心腹之患,使日後踐祚時,勿至競爭,只須用小小機謀,即可無阻疾,蓋皆羹堯一人之力也。 當時禛貝勒與年羹堯商量,欲使雲中燕製造血滴子利器,以橫行天下,收服這班前明遺孽,山林中隱逸,與本朝反對,欲起兵相抗者,往往遣人暗殺,或是派遣血滴子出發,取他們的首級,前來報功。羹堯道:「人倒夠了,直隸、河南、山東、山西一帶,英雄好漢,能聽我指揮,供我驅使者,約有一百餘人,只須分途遣人請來,授以職權。只是這血滴子如何造法,如何作用,還請雲中燕大哥勞心戮力矣!」 雲中燕道:「此事大難,血滴子裡面用四柄尖刀,都要純鋼折鐵倭刀,非尋常之刃可比,請問從哪裡去找這麼許多寶刀?只消有了刀,別事都容易辦理。」 禛貝勒喜道:「若如此說來,我現藏著一二百把倭刀呢,取出來瞧瞧看,不知合用不合用?」 雲中燕道:「只要是倭刀,無有不配用的。」 禛貝勒大喜,即時飭人取出刀來一瞧,果然寒光閃爍,冷氣逼人,實是鋒利無比的削鐵純鋼寶刀。 雲中燕瞧了,讚不絕口,於是精心籌度,畫出圖樣,注明尺寸,配齊式樣,選了高手皮匠、鐵匠三四百人,分頭按圖製造起來。不消一個月,已造成一百二十個血滴子,雲中燕親自動手裝配停當,聽候指派發落一切。禛貝勒就把這訓練血滴子的事情,交給年羹堯署理。年羹堯點出幾個名字來,派人分頭去請,不到一個多月,果然請到白虎岡殷洪、張大頭、孫起蛟;法華禪院靜修,帶了一個徒弟了塵,唯嵩山畢五,回說並無著落,不知此人去向,只得罷了。年羹堯一一殷勤接待,並引見了禛貝勒,十分獎慰,且令在各分頭住下。 年羹堯又在原有的暗殺團中,挑選幾個出色人才,覺得人數已齊,即將血滴子演練起來。練至純熟,點視分派,計二十四個人為一隊,共分五大隊,前、後、左、右、中;每隊置隊長一人,共計一百二十五人。監軍一人,專司全隊勤惰,記錄全隊功過;監器一人,專司修理器械損壞,及添造應用事宜;統領一人,指揮全軍隊眾,主持一切黨務,賞功罰罪,黜陟之權,均由統領主裁。 年羹堯自己做了統領;雲中燕做監器、靜修監軍;白虎岡殷洪、張大頭、孫起蛟,雲中雁、雲中鶴充作隊長;了塵做了押後。從此血滴子飛行天下,幹出驚心動魄之事,民間無緣無故,往往腦袋丟掉者,不知凡幾。有時兩人好好行路,一轉眼一個人已屍橫草野,因此弄得世界上疑鬼疑神,都防備得了不得;然而防備亦是毋庸了。 忽一日,中路血滴子隊長孫起蛟,飛騎護送一人到客店。扶入房中,將被揭開,眾黨員圍住一瞧,只見那人血淋淋兩足齊脛截斷,眾黨員面皆失色,莫明其故。孫起蛟道:「監器雲中燕快到了。」 才說罷,聽得庭中如一葉飄墜,有聲颯然,飛進一個人來,正是雲中燕。 雲中燕向孫起蛟道:「萬金良藥,幸已得了,快給他敷上吧!」 於是大眾幫忙,把那人扶至床上睡好,雲中燕親自動手,替他敷了傷口,一面叫煎參湯。剛灌了幾口,那人一口氣回了過來,張開眼道:「哎喲!這是什麼地方?」 畢竟此人是誰?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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