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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編尺牘樂藝南搜奇 送花籃蔣四立吃醋(3)


  朱湘藩湊近章四爺坐著,小聲說道:「我已知道林巨翁這人很夠朋友,若不是我私人事忙,早就代表公使去拜他了。公使說了,明日來這裡,林巨翁若肯賞光,正好在這裡見面,彼此傾吐肺腑。公使為皇上羅致人才,必能推誠相與。我將來于林巨翁叨教的日子甚長,但得承他不棄,就獲益多多了,是這般隆禮厚幣的,反覺得以市儈待我了。」

  說時,拿眼睛偷瞄了蔣四立一下道:「老兄說是麼?」

  章四爺到此時,才悔不該當著蔣四立說明出來,蔣四立帶了幾分醋意,弄得朱湘藩為難,不好收受,心中打算,如朱湘藩定說要退,即暫時拿回去,再背著人悄悄的送來。卻好朱湘藩還沒提到退的話,蔣四立已起身告辭,朱湘藩隨口挽留了兩句,即送出來。走到大門口,蔣四立笑著拱手道:「我說話素無忌憚,老弟是自家人,不要放在心上。明日公使來了,若老弟沒工夫替林巨翁紹介陪公使說話,我橫豎閑著沒事,盡可代勞。章四爺也不是外人,我難道因他沒托我,便分什麼彼此?」

  朱湘藩只得也拱了拱手道:「感謝,感謝!明日請早些光降。」

  蔣四立去了。

  朱湘藩進房向章四爺道:「這打不死的無賴賊,一雙豬婆眼,就只看得見黃金白銀。除了金錢而外,便是父子兄弟他也反眼不相識,莫說是朋友,這裡沒有外人,不妨說給你聽。他因每月貪著報銷,和上海野雞拉客的一樣,不問是人是鬼,哪怕只在民黨裡吃過一頓飯的,也拉了來,說是招安,捉著那些東西的手填了誓書、打了手模,七折八扣的,隨便給幾個錢。進呈的冊子上,就異想天開的什麼招待費、什麼維持費、什麼經常費,撰出許多花銷的名目,每人每月至少是百元以上。皇上在北京,真是堂高簾遠,怎麼識得破他這些槍花?左一道諭旨,右一道諭旨,反把他嘉獎得氣焰熏天。要不是被他拉來的那些東西,不給他顧臉,在內地新聞上宣佈出那些悖謬的文字來,皇上赫然震怒,一道電諭下來,給了個大釘子他碰時,還不知要驕蹇到什麼地步呢。

  「他接了那道電諭,就使出小老婆放刁的手段來,打了個電去辭職,以為皇上必有電來慰留。誰知電去了這麼些日子,全沒一些影響。他於今知道不好,又慌急起來了,求公使去電斡旋。公使近來為著飛機的事,整日煩悶的了不得,哪肯管他的閒事。他今日見你說林巨翁,大約是恨這事沒落在他手裡,失了在皇上前一個好轉圜的機會。他那雙豬婆眼睛,又見了這花籃,虧他一看就看出是白金製造的,更是氣不忿,所以說出那些屁話來。他這一回去,好便好,不然,還不知要造出多少謠言。我也是恨了他,才罵他應遭手槍打。他這種混蛋,真可惜吳大鑾不曾將他打死!」

  章四爺道:「我見他不是外人,以為不妨事,因當著他說出來,不料他別有種存心。這事最初我本想和他商議,因他氣忿忿的說出辭職的話,我就沒提起了。」

  朱湘藩笑道:「只怪他自己倒運,他就造謠言,我也不怕。請轉達林巨翁,我惟力是視,他儘管放心便了。這裡今日發帖去請他,明日再派馬車去迎接,他務必賞光,和公使見過面,我才好說話。」

  章四爺答應了,又說了些拜託的話告辭,坐著原來的馬車,回報林巨章。朱湘藩的請帖也到了,林巨章約了章四爺明日同去。

  第二日,朱湘藩真派了一乘馬車,拿著名片來接。林巨章換好了禮服,陸鳳嬌問吃喜酒有多久方得回來,林巨章道:「沒人纏著談話,便回來得快,不過午後兩三點鐘。若遇得熟人多,向晚也說不定。你問了做什麼?」

  陸鳳嬌搖頭道:「不做什麼,我今天不大舒服,是望你早些回的意思。」

  林巨章溫存她道:「你怎的會不舒服?我接個醫生來,看過了再去好麼?」

  陸鳳嬌揮著手道:「你快去罷,不要見鬼,花錢請得小鬼來,捏手捏腳的,沒得人討厭。」

  林巨章道:「你又是這麼不聽我說,人有了病,怎免得醫生捏手捏腳?你畢竟是如何不舒服,等醫生來診過了,我也好放心出去呢。」

  陸鳳嬌不耐煩起來,說道:「我不舒服的時候多呢,我也說不出,醫生也看不出。你放心去罷,不會就死了,向晚你回來見不著人。」

  林巨章見她是不像有什麼病,便說:「我至遲兩三點鐘就回,不和人閒談便了。」

  說著出來,見張修齡也正往外走,問他去哪裡,張修齡停了步說道:「我要去四穀。因昨日約了施山鳴,今日去松本樓吃午飯。」

  林巨章道:「施山鳴是誰?」

  張修齡笑道:「巨老不認識他麼?那日同去章四爺家裡,出來開門,望著我笑的,不就是他嗎?他去年在南明俱樂部,很出過大風頭的呢。」

  林巨章道:「我不知道。你去他那裡正好,約了章四爺去吃喜酒,不知怎的,還不見來。我一個人,又坐著這輛使署的馬車,去那裡很不方便。不如且打發馬車回去,我同你去邀了章四爺,另雇一乘車去,比較的妥當些。」

  張修齡道:「章四爺既約了,定要來的,此刻時間還早。」

  林巨章拿了張自己的名片,交給車夫道:「你回去拜上你們大人,我這裡自己有車子,立刻就來道喜,迎接不敢當。」

  車夫接了名片,自駕著車子去了。林巨章即同張修齡走到停車場,坐電車到了四穀,在噦崗方一問,下女說章四爺已動身到澀穀去了。林巨章跌腳道:「真不湊巧,怎的路上也沒撞著。他此刻必坐在我家裡等候,我就回去罷!」

  張修齡自進屋邀施山鳴。

  林巨章匆匆忙忙的,仍由電車回到澀穀。跑進客廳一看,不見有章四爺的影子,直跑入內室,打算問陸鳳嬌,章四爺來了沒有。他若不推門進去,倒沒要緊,把門一推,可不活活的把林巨章氣死了!只見陸鳳嬌在上,周克珂在下,兩個的下身,都脫得赤條條的,在靠火爐的一張沙法上,正在鳳倒鸞顛。猛聽得門響,驚回頭來,林巨章已跨進了房門。兩個都慌了手腳,找不著遮掩的地方,來回在房角上亂竄。林巨章一聲大叫,往後便倒。

  不知性命如何,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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