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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逢敵手王國楨退贓 報小仇張文達擺擂(2)


  「庶白將這些情形,告知我和柳惕安。我們知道這夜是王國楨作東請酒,夜間無人在家;我兩人商量偷進他房中去查看。不料門窗都不得開,我不能進去。柳惕安不知用什麼方法,我一眨眼之間,便見他在房中敲得玻璃窗響。我教他將門縫中的紙條撕下,打開門讓我進去;他搖手說使不得。他獨自在房中翻看了一陣,忽聽得下面有樓梯聲響。我也不敢向柳惕安招呼,只得順手將房中電燈扭熄,從曬臺跳上屋頂,細看柳惕安也到了屋上。我問他查見了贓物沒有?他說,這東西必是一個積盜,房中簡直查不出一件證據。次日庶白故意到王國楨房中,探聽他已否察覺有人到他房裡搜查;還好,他並不曾察覺。

  「昨夜我和柳惕安第二次到李公館,才發見王國楨獨自在房中使用搬運邪術,偷盜人家的東西。說也奇怪,我和柳惕安同在外面偷看,我見房中只有一盞黃豆般大的油燈,放在方桌中間;燈旁放一個洗臉的白銅盆,此外一無所見。柳惕安卻看見王國楨在那裡使法,並看見他偷得一小包袱的東西,藏在天花板內。從房門數過去的第七塊天花板,有半截被拔去了鐵釘,可以移動。府上的念珠珠花,大概也藏在這裡面。我與惕安庶白商量,既經查實了王國楨有強盜的行為,又知道了他藏匿贓物的所在,盡可以動手捉他了。只要還恐怕他見機逃走,約定了庶白趁早仍到李家去;惕安自去邀幾個幫手,在李家左右前後守候。我便到你這裡來,請你自己打算,應如何下手去捉他。」

  盛大聽到這裡,不覺倒抽了一口冷氣道:「真是古人說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像王國楨這樣漂亮的人物,居然會做起賊來。我們去捉他不打緊,但是如何對得起老九呢?」龍在田道:「這些事與李九毫不相干,有什麼對他不起。」盛大道:「你我自能相信這些事,與老九全不相干。不過王國楨住在他家,贓物也藏在他家的天花板裡;一經捕房的手,老九何能脫離干係?待不經過捕房罷,我們便將他捉了怎麼辦?」

  龍在田道:「我以為這事一報捕房就糟了。李九果然不能脫離干係,連我與惕安都得上公堂去,甚至還免不了嫌疑。因我兩人偵查王國楨的情形,說出來是不易使人見信的。若硬把夥通的嫌疑,加在我兩人頭上,豈不糟透了嗎?」盛大點頭道:「你的意思打算怎麼辦呢?」龍在田道:「我打算不管別人家的事,只把你府上的贓物追出來,就放他逃走。」

  盛大連連稱是道:「我們此去應不應先向老九說明白呢?」龍在田道:「自然應先向他說明白。我們明知道李九和王國楨沒有多大的關係,只因一時迷信他的道法;加以不知道王國楨的品行,才這麼恭維他。你我一經把偵查的情形說出來,李九斷不至再庇護他。我們此去卻用得著你這位張教師了。他的氣力大,只要他攔腰一把將王國楨抱住;有我和庶白在旁幫忙,他便有登天的本領也不行了。」

  盛大正待叫人把張教師請來,忽見門房走來報道:「李九少爺還帶著一個朋友來了。」盛大和龍在田都吃了一驚,問同來的那朋友,是不是穿洋裝的。門房說:「不是。」盛大只得說請。龍在田附在盛大耳邊說道:「若是王國楨同來了,我們不妨就在這裡下手。」盛大剛點了點頭,便見李九跟著彭庶白走來,連連打拱說道:「我瞎了眼對不起人。」龍在田迎著問道:「庶白先生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彭庶白笑道:「人已不知逃向何方去了,我不來幹嗎?」龍在田不住的跺腳說道:「糟了糟了。那強盜在什麼時候逃跑的?」

  李九道:「在什麼時候逃跑的,雖不知道,但是可斷定在半夜三點鐘以後逃去的。昨夜三點鐘的時候,王國楨忽然走到我房裡來說道:『上海這地方,我以為是一個外國的商場,凡是住在上海的,十九是生意場中的人,近來才知道不然。做生意的果然很多,此外各種各色的人,無所不有;就是修行學道的人,上海也比別處多些。於今與我同道的人,存心與我過不去。我不願意與同道的人作對,只得暫時離開上海。』我當下便問他有何人與你過不去?他搖頭不肯說。我問他打算何時離開上海?他說:『到時你自然知道,此後無須打聽。你我有緣,將來仍可在一塊兒盤桓。明天彭先生來時,我不高興與他會面。我這裡有一包東西送給他,你轉交給他便了。』說時從袋中掏出一個小包兒給我。我見小包兒封裹得十分嚴密,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接過來隨手納入枕頭底下。他說了一句請安睡吧,明日再見,就走上樓去了。

  「今早我還睡著沒醒,庶白兄已走進房來,我被他腳步聲驚醒了。因王國楨說了不高興見他的話,我恐怕庶白兄跑上樓去,便將小包兒交給他,並把王國楨的話述了一遍。庶白兄掂了掂小包的分量,用指頭捏了幾下,來不及說話似的,揣了小包往樓上就跑。我一面翻身下床,一面喊他不要上去,他那裡肯聽呢。等我追上樓時,只聽得庶白兄唉聲頓腳的說道:『好厲害的強盜,居然讓他逃走了。』我見房門大開,房中已無王國楨的蹤影。問庶白兄才知道我自己真瞎了眼睛,白和江湖上人往來了半世,這種大盜住在家裡幾個禮拜,竟全不察覺。」

  彭庶白從懷中摸出那小包,遞給盛大道:「這包雖不曾開看,但是不消說得,除了念珠、珠花,沒有第三樣。他肯是這般將贓物退還,總算是識相了。」盛大拆開小包看了一眼,即欣然對彭、李二人說道:「確是原物退還了,我去送交老太太便來。」說著匆匆跑向裡面去了。龍在田對李九說道:「這王國楨的本領真了得,我們這樣機密,還不曾下手就被他知道了。我與惕安昨夜在他房外偷看的時候,已是半夜兩點多鐘了。當時並不見他有已經察覺的神氣,不知道我們走後,他從什麼地方看出有人和他過不去?」李九道:「這卻不知道。他昨夜交小包給我的時候,並沒提起這些話。只有一夜我們到堂子裡吃花酒回來,他進房很驚訝似的說有人到了他房中。我說恐怕是當差的。他忙說不是。我因不見他再說,遂不注意。」

  說時盛大已從裡面出來說道:「這王國楨的舉動,委實使人難測。他既能預知有人與他過不去,是這般神出鬼沒的走了。偷了我家的東西,又何必退回來呢?他這一走,我們無人知道他去向何方,有誰能前去?」龍在田笑道:「這倒不然!他王國楨不是一個無能之輩,他既知道有人與他過不去,便知道與他過不去的本領必不在他之下,所以用得著避開。如果是平常人,他也不看在眼裡了。他此去你我不知道他的方向,難道與他同道的人,也不知道他的方向嗎?」

  李九點頭道:「柳惕安是練奇門的人,王國楨如何能逃得他手掌心過。並且我看王國楨為人,行為自然是不正當;但是我和他同住了這多時候,看他的言談舉動,倒不是一個不講交情的人。他明知盛、李兩家有世誼,你我兩人又有多年的交情;那日你還當面要求拜在他門下,何以夜間到府上來偷東西呢?這話他雖沒有對我明說出來,不過據我推測他這番舉動,好像是有意和府上新聘的那位張教師尋開心的。

  「我何以知道呢?那日你見他的時候,不是帶了那位張教師同上樓的嗎?他在房中,張教師雖沒開口說話,只是張教師不像一個老走江湖,對人圓融活絡的人。那時張教師心裡,或者還有些瞧不起王國楨的念頭。我當時一心聽你兩人談話,沒閒心注意到張教師的臉色。王國楨是何等機靈的人,真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張教師心裡怎樣轉一個念頭,早已瞞不過王國楨的兩眼。你帶著張教師走後,他便問我張某是怎樣一個人物。我原來也不認識張教師,那日經你介紹,我才知道。就將你說給我聽的一番話,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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