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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逢敵手王國楨退贓 報小仇張文達擺擂(3)


  「王國楨聽了笑道:『盛公館請了這位張教師,就和在大門外懸掛一塊請強盜上門的招牌一樣。強盜根本不打算來照顧的,因請了這樣一位大身價的護院,也不由得要來照顧了。』我說:『這張教師既能到上海來擺擂臺,可見不是尋常的本領,普通強盜也休想在他手裡討便宜。盛大少爺其所以願出大價錢,聘請有大聲名的人當護院,便是想借這種聲威,嚇退強盜。』王國楨只管搖頭道:『將來的結果,必適得其反。姓張的那目空一切的神氣,也不是吃這碗飯的人。』我當時雖聽了他那番不滿意的話,以為不過是背後閒談,說過了便沒擱在心上。此刻回想起來,他來偷府上的東西,十九是為張教師來的。」

  盛大道:「我無非是一時高興;實在並不是看中了張文達,真有了不得的本領,值得花五百塊洋錢一個月,請他當護院。租界上有幾百萬幾千萬財產的人家,不是很多嗎?不請護院,何筲被強盜搶劫了呢?老九是知道我脾氣的,我是為托庶白兄去請霍元甲來家當教師,兼當護院。霍元甲不但不肯,反說了些不三不四的話。我不服這口氣,卻又無法可出。湊巧那日在張園遇著張文達,知道他是為打霍元甲來的,不由得一時高興起來。所以願意幫他擺擂臺,等他打翻了霍元甲之後,我送五百塊洋錢一個月給他;是有意這麼幹給霍元甲看,使他嘔氣的。這幾天若不是因出了這被盜的事,使我不開心,張園的擂臺早已開台了。」

  李九笑道:「原來為爭這一口閒氣,此時可以不擺了麼?」

  盛大道:「怎麼不擺?廣告已注銷去了,擂臺執照也領了,無論如何非打不可。我且問你,你這樣殷勤款待王國楨,一晌閉門不接見賓客,為的是想學他的道法,究竟他也傳授你什麼東西沒有?」

  李九搖著雙手笑道:「快不要提這話了,提起來又好笑煞人,又好氣煞人。我到此刻還不知道是他不肯教呢?還是我真不能學?險些兒把我的性命都送掉了。我迎接他到我家來的第二日,夜間大家都睡了,只我和他兩個人,在三層樓上吸鴉片煙。我便向他要求道:『我生平歡喜結交三教九流的朋友,就是想學點兒驚人的本領,無奈二十多年中,並沒遇著真有驚人本領的人物,慕名延請來的,盡是些名不副實的人。像老師這種本領的人,這番才是第一次遇著。無論怎樣要求老師可憐我這番苦心,傳授幾種道術給我。我敢當天發極嚴厲的誓願,將來絕不利用所學的道術去作惡。』他聽了我這話,低頭似乎思索什麼,半晌不回答。

  「我忍不住問道:『我的資質太壞了不能學嗎?』他這才點了點頭道:『資質倒不壞!不過一則年紀稍老了些;二則是你是富貴人,終日應酬交際都忙個不了。不僅沒有閒心,也沒有閒工夫可以學習道法。』我說:『年紀老了,不過精神差一點兒。我拚著吃苦,不怕學不好。至於應酬交際,主權在我。從明天起,就吩咐門房,一切的客都不見面。總而言之,我這回下大決心;除非是老師不肯收我這徒弟,便沒有辦法。請老師不客氣,肯收我或不肯收我,儘管明說,免得我胡思亂想。』他見我說的這麼認真,當時也沒有怎麼說。次日我真個吩咐門房,不論什麼客都不接見;又繼續向王國楨要求,問他究竟教也不教。

  「他說:『你既這般誠懇,我絕無不教之理。只是我老實對你說,我們一脈相傳的規矩,收徒弟是很難的。你的資質即算能做我的徒弟,無奈我現在還沒有做你老師的資格。這不關乎本領,也不關乎年齡;我們的規矩限制如此,不敢胡亂更改。若是旁人要從我學習,我憑這理由就可推脫。你有這番誠懇的心思,又承你從捕房保我出來;我們盡可不拘師徒的名分,只要你能學,我是願安排傳授給你的。但是我僅能傳授你一種道術,這是我這派一脈相傳的規矩;不是師徒而傳授了兩種或數種道術,是又極重懲罰的。你於今打算學何種道術,最好打定主意再說;說過之後,便不能改移。』

  「我聽了這些話,心裡又是歡喜,又覺為難。心想他所會的道術,共有多少種,是些什麼道術?我平日連說也不曾聽人說過,這主意教我如何打定呢?只得問道:『老師有些什麼道術,請說出幾種名目來,我好選擇。』他說:『你不用問我有些什麼道術,你僅能學一種,揀你心裡所想學的說出來便了。』我說:『我心裡想學的,難道隨便什麼都可以嗎?』他說:『話不能這麼說,假如你想學上天,我當然沒有上天的道術傳給你。你此刻雖不知道我會些什麼道術,然你平常總應該聽得人說,一般會法術的人,都是些什麼法術;不見得你說出來的,我都能傳授。倘若有我不會的,或是我會而不能傳授的,自然可以更改。』

  「我思索了一會說道:『我於今想學一種法術,這法術學成之後,心裡想到什麼地方,就真個到了什麼地方;那怕數千里遠近,只須一眨眼的工夫便到,高山大河都不能阻隔。有不有這種法術?』他點頭道:『有的。』我問我可不可以學得?他說:『學得,這是神行法。雖不能說數千里遠近,眨眼之間便到,然你若練成了神行法,一日之間,確能行走一千多裡。你既想學這法,我就傳授你這法。不過有一個關係最重要的訣竅,凡學法術的都不能含糊。世間會法術的,雖也有不少借法術作惡的人,然而在學法的時候,心術卻不能不正。最要緊的是為什麼我要學這種法術?這心思非光明正大不可。如果起了一點邪念,不僅這法術練不成,於你本身都有很大的危險;甚至因此得了神經病,一輩子無藥可醫。』我說:『我生平待人接物,雖不敢說光明磊落,只是自問不敢存邪念。我可發誓,學了這神行法,專做救人的事,不為自己個人謀利。』他答應了。

  「用通書擇了個日期,替我設了一個壇,傳給我修煉的咒詞。每日子、午、卯、酉四次功課,逢庚、申日須二十四小時不睡,名叫『守庚申』。他傳給了練法之後說道:『練神行法的有幾種必有的現象經過。你是一個初學法的人,若不預先說給你聽,猝然遇著,必心生畏懼。第一七中,不至有什麼現象;在做功課的時候,隻身上有些出汗。第二七身體震動,不由自主,甚至懸空或倒豎。第三七中,有時滿眼所見的都是紅光,彷佛失了火的情景。以後下去,日子越深,所見紅光的時間越多。直到七七完了,紅光變成了兩盞紅燈;有童男女各一出現,一人擎一盞紅燈,立在你前面,這便是你神行法練成了的現象。此時心想去什麼地方,童男女自會擎燈前行。你無須管東西南北,只顧跟著紅燈行走,到了自然停止。這童男女和紅燈只你能見,旁人什麼也看不出。以上這些現象,是極平常,凡練神行法都不能免的。』我說這些現象,也沒有什麼可驚可怕,就從這日開始練習起來。

  「練了頭七,身上並不曾見有出汗的事,簡直與平常一樣。我認定是因在初春天氣,身上還穿皮袍,不出汗是當然的,所以也沒對王國禎說。第二七才過了兩三天,我自己覺著有點兒不對了!一念咒做功課,就不因不由的胡塗起來;彷佛昏昏思睡,有時似夢似醒。暗想我這現象,何以與他所說的特別不同?他所說必須經過的現象,何以我一點也沒有呢?我不能不把我這特別的經過,說給他聽;或者我的功課做錯了,若不從速改正,豈不白費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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