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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 霍元甲表演迷蹤藝 柳惕安力救夜行人(5)


  王子春連忙起身拱手說道:「我實在是領教的意思。一上臺對敵,便是存心爭勝負了;我若有打擂意,霍先生的擂臺,已開張了好幾日,我何必一再上這裡來?直截了當的到張家花園去,豈不甚好?」

  霍元甲道:「老哥這番心思錯了,老哥要知道我到上海來擺擂臺,絲毫沒有沽名釣譽的心思在內;一片至誠心是要借此結識海內英雄,絕不是要和人爭強鬥勝。老哥想玩幾下,方才農爺說的,去張家花園和在此地確是一樣。這裡地方太小,動起手來,彼此多不好施展。」王子春道:「話雖如此,我始終不敢到臺上與先生動手,我並不是恐怕打輸了失面子;像我這樣後生小子,本來沒有什麼聲名,不問和誰打輸了都算不了什麼,何況是和名震全國的霍先生打呢?打敗了也很榮耀。不過我心裡若不欽佩霍先生,或是不曾和霍先生會過面,未嘗不可以上臺去玩玩,現在是無論如何,斷不敢上臺與霍先生動手。」

  霍元甲見王子春很堅決的不肯到張園去,只得說道:「老哥既是這麼客氣,不肯到張家花園去,我也不便過於勉強。不過這房子太小,老哥是做輕身功夫的人。恐怕在這小地方,有些不好施展。」王子春一面起身卸下皮袍,一面說道:「我不過想見識見識迷蹤藝的用法,毫無旁的念頭,地方大小倒沒有關係,就請霍先生指點我幾下罷。」

  霍元甲將房中的桌椅,移出房外,騰出房間來,對王子春拱了拱手笑道:「老哥要瞧迷蹤藝的用法,便不可存心客氣,不妨盡力量向我出手。就是我一時疏忽,被老哥傷了,也絕不能怪老哥的拳太重。和老哥打過之後,我再把迷蹤藝的用法,說給老哥聽。」王子春耳裡雖聽了霍元甲的話,心裡卻懷疑霍元甲的手段,恐怕是和李存義一樣,也用點穴的方法,將他點得不能施展。不住的暗中計算應如何打法,方不致一沾身就麻木得不能動彈。借著紮褲腳緊腰帶的工夫,打定了主意,也對霍元甲及在旁看的人都拱了拱手道:「請霍先生及諸位原諒我是誠心想學武藝,不是想見高下。」說罷便動起手來。

  王子春的身法真快,在房中正和飛燕一樣,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圍著霍元甲穿來穿去;時時逼近想將崔元甲引動,但不敢沾身。霍元甲立在房中,就和沒事人一樣,不但不跟著追趕,王子春穿到背後的時候,連頭也不回一下。見王子春始終不敢近身,忍不住笑道:「老哥只管是這麼跑,快是快極了,無奈與我不相干,我不是說了要你盡力量出手嗎?我遍身都可以打得。」王子春因一連幾次引不動霍元甲,又聽了這些話,只得認真出手了。

  他以為霍元甲既不回顧,從背後下手,必比較正面安全。他的腳下功夫最好,即飛起右腿,向霍元甲脊操下踢去。霍元甲似乎不知道,絕不躲閃,一腳踢個正著,彷佛是踢在一大包棉花上,又像是踢在氣泡上,原是又空又軟的。不過在腳尖踢著的時候,微覺震動了一下,當時也不介意;接連又對準頸項下踢第二腳,這回震動的力量就大了。

  王子春的身量不高,要向霍元甲頸項下踢去,身體自然非騰空不可;身體既經騰空,便受不了很大的震動。只震得全身如被拋擲,喜得桌椅早經移到房外,不然這一跤必跌在桌角上,難免不碰傷筋骨。因跌在地板上,剛一著地,就想跳了起來;不料霍元甲本是立著不動的,此時卻動的意外的迅速,不待王子春跳起,已翻身伸手將王子春的胳膊捉住,一把提了起來,一面向立在房門看的劉震聲說道:「快端椅子進來給王先生坐罷,恐怕王先生的腿,已受了一點兒輕傷,站立不得。」

  王子春聽了,那裡相信,連忙掙脫霍元甲的手說道:「不妨不妨,腿倒還好,不曾受傷。」說時劉震聲已將靠椅端進,送到王子春跟前,王子春還打算不坐,然此時已覺得兩腳尖有點兒脹痛了,故意一面在房中行走著,一面說道:「我此番真不枉來上海走這一遭,得親自領教了霍先生這種使人意想不到的武藝。我幾歲的時候,就聽得老輩子談三國演義,說趙子龍一身都是膽,我看一上先生的武藝,可以說是一身都是手。不知這種武藝,是如何操練成功的?」

  霍元甲笑道:「老哥過譽了,老哥的腳尖踢到我脊樑下,我那受踢的地方,臨時能發出力量來抵擋,頸項下也是如此,其原因就在平日練拳的時候,動作遲緩,通身全不用氣力。凡是練拳用氣力的,便練不出這種功夫來。」

  王子春問道:「這是什麼道理?」霍元甲道:「這道理很容易明白。平日練拳用氣力,在練的時候,氣力必專注一方,不是拳頭,便是腳尖,或肩或肘、或臂臀或膝,除了這些有限的地方而外,如胸腹背心胳膊等處,都是氣力所不能到的。我家迷蹤藝,在練的時候不用氣力,便無所謂專注一方,平時力不專注,用時才能隨處都有,沒有氣力不能到的地方。」王子春此時在房中行走著,覺得兩腳尖脹痛得越發厲害了,並沒有氣力,支不住全身,只好坐下來紅著臉說道:「霍先生說我兩腿受傷,我初不相信,此刻脹痛得很厲害,覺得軟弱無力,恐怕真是傷了,請霍先生替我瞧瞧罷。」

  霍元甲點頭道:「這種傷沒有妨礙,是因一部份氣血皆不流通的緣故,用酒一推拿,立時可好。」隨叫茶房買了一杯高粱酒來,教子春將鞋襪脫了,只見兩腳自腳尖以上,直到膝蓋都腫了,右腳腫的更大。霍元甲一面用手蘸了酒推拿,一面指著右腳說道:「這是踢在我脊樑下的一腳,因你踢時站在地下,一時退讓不及,完全受了我的回敬。這左腳踢在我頸項下,踢時全身懸空,雖跌了幾尺遠近,受傷卻輕微些,即此也可以看出老哥腳下的功夫了得。若是腳下功夫不甚高強的,第一腳就站立不牢,不能有第二腳踢出來了。」王子春聽了,五體投地的佩服。說也奇怪,兩腳正在又腫又痛,經霍元甲推拿不到一刻鐘,看看恢復了原狀,霍元甲教王子春起身走幾步試試。

  王子春走了幾步,對著霍元甲撲翻身軀便拜。霍元甲連忙扶起笑道:「老哥為何忽然行此大禮?」王子春道:「我明知先生不能收異姓徒弟,只是方才農先生曾說已經寫信回家鄉去,徵求貴家族的同意;如果貴家族回信允許收異姓徒弟了,那時必得首先收我這徒弟。」霍元甲道:「我歷來存心,恨不得全中國人,個個都會武藝。我族人允許之後,無論何人,我都歡迎在一塊兒練習,何況老哥已有這麼好的根柢。」

  說話時王子春已將衣服鞋襪穿好,忽有茶房擎了兩張名片進來,直遞給霍元甲道:「外面一個中國人,一個西洋人,口稱要會霍大力士。」農勁蓀聽說有西洋人來,連忙趨近霍元甲看名片,只見一個名片上印著英商嘉道洋行出口部買辦羅顯時,一張是嘉道洋行總理班諾威。

  霍元甲問農勁蓀道:「農爺認識這兩人麼?」農勁蓀道:「不認識,這必是聞名來拜訪的。不問他們來意如何,他既來訪,總以會面為是。」遂向那茶房說道:「請他們進來。」王子春見有客來便作辭去了。

  農霍二人送出房門,恰好茶房引著羅顯時班諾威操著很生硬的中國話,迎著霍元甲問道:「先生不是霍大力士嗎?」霍元甲笑應道:「兄弟姓霍,名叫元甲,不叫大力士。」班諾威笑嘻嘻的伸手與霍元甲握手。又迎著農勁蓀說道:「我知道你是農先生,那日在張家花園聽農先生演說,佩服佩服!」說時也握了握手。

  羅顯時也與農霍二人握了手說道:「班先生也是英國一個最喜研究體育的人,拳術在英國很負聲望。近年來雖在上海經商,然對於體育拳術,仍是不斷的練習;凡是世界有名的體育家或拳術家,無論是何國的,到上海來了,他無不去拜訪,及開會歡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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