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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 霍元甲表演迷蹤藝 柳惕安力救夜行人(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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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聽人說霍先生到了上海,他就想會面,逢人便打聽霍先生的住處,無奈朋輩中少有與霍先生接近的。直到那日張家花園擂臺開幕,他才邀我同去,親見霍先生三次與那姓趟的動手,據他的眼光看,霍先生的本領,比那姓趙的高強十倍;其所以到第三次才分勝負,是霍先生富有武術家高尚道德,不願使姓趙的名譽上受損失的緣故。當時我也在台下看,卻不曾看出這番意思來,不知霍先生當時的心理,是否確是如此?他要我當面問問,以證實他的眼光。」霍元甲含笑沒有回答。 農勁蓀在旁答道:「班先生的眼光不錯,霍先生確是沒有將姓趙的打敗的心思,無如姓趙的不知道,非到一敗不可收拾,不肯下臺。」 羅顯時道:「當時交手的情形,我也在場看的很明白,本來與班先生所觀察的相似。我之所以不相信有這種事,是因為覺得於情理不大相合。霍先生既擺下擋台,當然免不了與人交手,平常交手尚是求勝不求敗,何況擺擂臺呢?我想霍先生如果是存心讓那姓趙的,姓趙的應該明白,即算第一次誤認霍先生的本領,趕不上他,第二次總應該明白,何以在台下看的人,都看出霍先生的本領高過姓趙的十倍,而親自與霍先生交手的,倒不知道呢?豈不太奇怪嗎?」農勁蓀笑道:「在台下看的,也不見得有多數人能看出來,能像班先生這樣有眼光的,休說外國人,就是中國人,能看出的也少。當時霍先生的高足劉君,尚且不曾看出,旁人就可想而知了。姓趙的年輕經驗少,加以心粗氣浮,只看他將要上臺時的情形,便可以知道他是一個渾人了。他不明白霍先生的用意,也無怪其然。若是換一個稍稍精明的人,何待打到第三次,只一交手便應知道自己的本領,相差太遠了。」 班諾威說道:「我不曾學過中國的拳術,也不曾見過中國拳術家正式決鬥,勝負要如何分別,我還不知道。不過我那日見霍先生與姓趙的相打,連打三次,霍先生神氣非常安閒,應付非常自然,姓趙的就累得滿頭是汗,脫了衣服還喘個不止,有好幾次顯得手慌腳亂。霍先生的手掌,每次打到姓趙的身上,只輕輕的沾一下就收了回來;姓趙的手掌腳尖,卻一下也沾不到霍先生身上,這不是霍先生的本領,高強到十倍以上,斷不能打出這般現象。」霍元甲很吃驚似的對班諾威拱手笑道:「班先生的眼光真了得。」農勁蓀也跟著稱讚道:「即此一番觀察。就可想見班先生的拳術功夫,絕非尋常的拳術家可比,實可欽佩。」 羅顯時道:「班先生今日邀兄弟奉訪霍先生的意思,是因誠心佩服霍先生的本領,準備明天下午四點鐘,在敝行開一個歡迎會,歡迎霍先生和農先生枉駕去談談;不知明日下午四點鐘以後,有沒有別處的宴會?如與別處的時間衝突,就隨霍先生約定時間也好。」 農勁蓀道:「今日既承二位枉顧,兄弟和霍先生自應前往貴行奉看,我以為班先生不須這般客氣,用不著開什麼歡迎會,因此不必約定時間。霍先生是一個生性極爽直的人,生平最歡喜結交會武藝的人,像班先生這樣外國的拳術家,尤願竭誠交接,但不可拘泥形式。」班諾威道:「我與霍先生不是同國人,又是初次相交,非正式開會歡迎,不足以表示我欽佩的誠意。這次歡迎以後,隨時請到敝行來玩,就用不著再鬧客氣了。明日午後若無他處宴會,四點鐘時,決請兩位到敝行來。」霍元甲見班諾威說的很誠懇,只得答應按時前去。班諾威見霍元甲答應了,才欣然稱謝,起身與農霍二人握手告別而去。 霍元甲對農勁蓀笑道:「看不出這外國人倒很有眼力,居然能看出我與東海趙交手的真假來。我想這人在英國拳術家當中,雖算不了極好的,也可算一個極細心的了。農爺看他明日的歡迎會,含了什麼不好的意思在內沒有?」 農勁蓀道:「我不敢胡亂疑心他有什麼惡意。但是這班諾威是個英國人,四爺現在正因和他英國大力士訂約比賽,擺這擂臺,他豈有不知之理?他們外國人比中國人不同,愛國心最重,無論英法德美各國,都是一樣;只要是同國人被外國人欺侮了,沒有袖手旁觀不去幫助的。此刻雖還不曾與奧比音比賽過,不知將來誰勝誰敗?只是雙方既經簽訂賭賽之約,他英國人絕不願意四爺打勝,是毫無疑義的。氣量小些兒的英國人,甚至對四爺發生惡感。 「我因知道四爺的性格,自庚子聯軍入京以後,心中便厭惡外國人,即此番耗費多少銀錢,耽擺多少時日,也就是為不服這口氣。所以一聽羅顯時說出歡迎的話,便設詞推卻。不料四爺被班諾威一陣話說的答應了,於今既已答應了他,明日只好按時前去。那王小乙說我們不應該先擺擂臺後比賽的話,確有見地。我只虞奧比音因不知道四爺的本領怎樣,恐怕臨時比不過四爺,無法挽救,所以先托這班諾威和四爺試試;而這班諾或又不敢公然跳上擂臺,與四爺見個高下,便托詞開歡迎會,等我們到了他那洋行,再要求和四爺較量。」 霍元甲道:「我們提防了他這一著,便不要緊了。我兩人明日到他洋行裡去,他不要求較量便罷,若真個要求較量,我就說:現在擺設了擂臺在張家花園,各報都登了廣告,歡迎全世界的武術家來打,請到臺上去較量罷!今日我是來赴歡迎會的,不是來打架的。是這麼回答他,看他還有什麼方法來試我的本領。」 農勁蓀點頭道:「當然是這麼回答他,不過我們這種提防,只算格外的小心罷了。我們既憑律師保人簽訂了條約,他英國人就明知道四爺的本領比奧比音高強,除卻自願出五百兩銀子的罰金,臨時不到外,沒有反悔的方法。如果班諾威是要借這歡迎會,要求和四爺比較,在他洋行與在擂臺,總是一樣;在他洋行可以推到擂臺,到擂臺就無可推諉了,其結果不是一般嗎?」 霍元甲問道:「外國人有不有什麼毒藥,可以下在飲食裡面,使人吃了沒有精神氣力,或至患病不能動彈麼?」農勁蓀道:「這倒不曾聽人說過有這種毒藥,我只聽得學西醫的朋友說過,凡是毒藥,不論其性劇烈與否,氣味必是很重的;一到鼻端就覺得有一種很大的刺激性,除趁人病了服藥的機會,將毒藥放在藥水裡面,便不容易使人入口。若放在平常飲食品裡面,是不能沒有惡劣的顏色,及惡劣氣味的。四爺顧慮嘉道洋行將有這不法的舉動,我料尚不致有這麼毒辣,總之我們隨處留心罷了。」 二人正說話時,霍元甲忽聽得彭庶白的口音,在外面和人說話,連忙起身朝窗外望了一望,回頭對農勁蓀笑道:「那日開擂的時候,有一個少年拾起東海趙一隻皮靴,擲還東海趙,不偏不斜的正落在東海趙的頭頂上,使滿場的人都大笑起來;老彭認識那少年姓柳,我本想會會他,此刻老彭竟邀他同來了。」農勁蓀還沒答話,就見彭庶白率著一個長眉秀目的清俊少年進來,次第向霍農二人介紹。彭庶白並簡單述說自己和柳惕安相識的原因。 霍農二人看了柳惕安這種軒昂的器宇,又知道他有特殊的能耐,自然都很表示親熱。柳惕安真是初出山的人,社會上交際的客套,一點也不懂得,對人不知道交情有深淺,是全憑自己的好惡,他自覺這人可喜,第一次見面,也親熱得和自家骨肉一樣;若是他心裡不歡喜這人,無論這人如何設法去親近他,越親他越不理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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