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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霍元甲助友遭呵斥 彭庶白把酒論英雄(4)


  「湊巧過不到幾日便是中秋節,哈公館照例逢年節必有宴會;酒席豐盛,主人親自與眾賓客歡飲。張教師一時高興,多喝了兩杯酒;筵席散後,張教師乘著酒興,忽想起要和譚承祖動手的事來。一團盛氣,找到譚承祖房裡,空空的不見一人;轉到後院,只見青草地上,照著光明如晝的月色,月光之下,約有十多個人,同坐在鐵靠椅上賞月清談。哈公館的花園,是上海有名極堂皇富麗的花園,最宜賞月。張教師一心想與課承祖動手,無論什麼好景,也無心領略;直走到七多人當中,就各人面部一個個細看,恰好譚承祖正在其內。

  「張教師一見面,就伸手握住譚承祖的手說道:『來來來,我今夜無論如何,得和你較量幾下,看你是什麼大好佬。』譚承祖笑道:『哎呀呀!不得了,不得了!張教師一身的本領無處使,要在我這麼病鬼面前逞威風了,請諸位老哥救救我罷。』譚承祖一面這麼說,一面被張教師拉向花園坦寬之處行走。同在一塊兒清談的十多人,多莫名其妙,只得跟在後面看。約走了二三遠近,張教師剛將手一松,不知怎的突然退後一跤,竟跌到一丈開外。這一跤實在跌的不輕,只把那個張教師跌得頭昏眼花,躺在草地上,半晌還爬不起來。譚承祖倒行所無事的走過去笑嘻嘻的說道:『張老師好快的身法,怎麼這般快就到了這裡?酒喝多了,請回房歇息去罷。這青草上露水太重,起來起來。』邊說邊將張教師拉起。張教師這才自知不是對手,次日一早就辭職回原籍去了。

  「當譚承祖打倒張教師的時候,湊巧這裡東家李九少爺也在那十多人之中。十多人看了,都不明白張教師如何跌倒的;惟有李九少爺是一個內行,一望就知道譚承祖是用什麼手法打的。覺得譚承祖的武藝不錯,當夜就與譚承祖談了一番,甚是投機。過不了幾日,李九少爺即就到哈家交涉,要聘請譚承祖來家佐理家務。哈公館的食客多,去一個人算得什麼。譚承祖一出手,打破了張教師一隻飯碗,卻到手了自己一隻飯碗。到李家後,因來歷與別人不同,又時常能和九少爺談論拳棒,所以獨見信用,委他在這裡當賬房。

  「我剛才打發人去請的兩個朋友,就是由譚承祖特地從他家鄉地方接到這裡來的,一個姓楊名萬興,一個姓劉名天祿,兩人的年紀都將近六十歲了。為什麼不遠數千里,無端把兩人接到這裡來呢?只因譚承祖平日與九少爺談話,不談到武藝上去便罷,一談武藝,便免不了提起楊萬興劉天祿兩人;功力如何老到,身手如何矯健,某次在某處和某人是如何打勝的,談到精神百倍,唾花四濺。九少爺是公子哥兒脾氣,聽了興高采烈,問劉楊兩人是古時的人物呢?還是現在的人物呢?譚承祖道:『自然是現在的人物。若是古時的人物,已死無對證了,又何須說呢?』

  「九少爺見說其人尚在,隨即教譚承祖寫信打發人去迎接。譚承祖道:『寫信不見得能接來。」九少爺就教他親自前去,隨即拿了五百塊錢,給劉楊兩人做安家費,和三人同來的路費。於是不到一個月,劉天祿楊萬興已到上海來了。初到上海的幾日,九少爺因見這兩人的本領,確是難得;譚承祖平日所談的並不虛假,也就十分欽敬,備辦了幾桌的酒席,陪款兩人。凡是上海會些武藝的人,平時與李九少爺有來往的,無不請來作陪。我因是同鄉的關係,也在被邀之列。我於今且把當日在李家所見的情形,先說一說,再說他兩人的履歷。」

  彭庶白說到這裡,堂倌已送上酒菜來,忙起身替三人斟了酒,大家一面吃喝,一面聽彭庶白繼續說道:「我從來與來往很密,劉天祿楊萬興的聲名,早已間接聽李九爺說過多次了,想瞻仰的心思,也不減于李九,眾陪客中惟我到的極早,到時只見李九爺譚承祖和一個土裡土氣的鄉老頭兒,同立在客廳中,三人都面朝上邊望著,好像看什麼把戲的樣子。我也不向他們打招呼,跟著朝上邊一望,原來還有一個身體瘦弱些兒的鄉老頭,正用背貼在牆上,雙肩向上移動,已爬上了幾尺高了;仍不停留的向上移去,轉眼便頭頂著天花板了。

  「這種壁虎功,原不算希奇,我在小孩時代就見過。不過壁虎功向上走是容易,能橫行的卻沒見過。此時這鄉老頭的頭,既頂著天花板了;就將兩掌心貼著牆壁,靠天花板橫行起來,並且移動的甚快。只在轉角的時候,似乎有點兒吃力的樣子。走了兩方牆壁,才溜下地來,對李九爺拱手說獻醜。我也上前打招呼,始知道顯壁虎功的是劉天祿,立著看的是楊萬興,因見有客來了,不肯再顯能為。

  「據李九爺這日在席上對眾陪客演說劉天祿楊萬興兩人的軼事道:『我不與劉楊二公同鄉,在今番以前,又絕沒有親近過二公,對於二公的歷史,應該無從知道。只是有譚君朝夕替二公介紹,所談不止數十次,因此兩耳已經聽得極熟了。我初聽了譚君所談的,心裡異常欽仰二公的能耐,孜孜的想能會一面才好。打發譚君去迎接的時候,我心裡卻又異常惴惴,惟恐迎接二公不來。今日在座諸君,於二公先見面,後聞名,不勞想慕,很是幸福。我於今且把我所知道的二公軼事,說兩件出來,給諸君下酒。劉公是長沙人,十四歲的時候,從湘陰最有名的大教師劉才三練習拳腳,不間斷練了十年,就跟著自己叔父去辰州做木排生意。這一去就是十多年不通音訊,劉才三仍是到各處教拳腳,所至之處,從學的都是本地練武藝有名的人物。

  「湖南的風俗,教拳的沒人敢懸金字招牌,惟有劉才三毋論到什麼地方教拳,總是帶著一塊金字招牌同走。開場之日,便將紅綢蓋在招牌上,懸掛大門外面,燃放鞭炮慶賀。如遇有來拆場的打手,在未動手前,劉才三必與來人交涉妥當;若打場被人拆了,劉才三打不過人,將金字招牌劈破,實時離開本地。如拆場的本領不高,反被劉才三打敗了,便得掛紅陪禮。劉才三從教拳以來,經過拆場的次數,在一百次以上了,沒一次不是打得來人掛紅陪禮的。因此金字招牌上所掛的紅綢,有二三百張之多,望去只是一個紅球,不像是招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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