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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霍元甲助友遭呵斥 彭庶白把酒論英雄(1)


  話說孫福全讓吳鑒泉來家,彼此寒暄了幾句,孫福全開口道:「承你賜步,有什麼貴幹?」吳鑒泉笑道:「並沒有旁的事故,想來邀你同去上海走一遭,不知你能否抽身同去?」孫福全道:「我身上原無一定的職務,無論要去那裡,只要我自己高興,隨時皆可前去,不過得看我自己願意不願意。你邀我去上海幹什麼呢?你且說出原由來,我若高興,一定陪你同去走一遭。」吳鑒泉即將到天津看霍元甲,霍元甲托他多邀幾個好手前去上海幫場的話,說了一番道:「霍四爺曾對我說:『此刻上海也有幾個練內家武藝的能手,我其所以安排前去,固然是想看看這位英國大力士的本領,然也想借此時機,與在上海的幾個會內家武藝的人物結識結識。』」孫福全喜道:「霍元甲與英國大力士比武,真有這一回事嗎?我在去年就聽得從天津來的人說:『霍元甲帶了一個徒弟,同一個姓農的朋友,到上海找英國大力士比武去了。』我立時就打聽英國大力士是誰?霍元甲在天津做生意,為什麼要巴巴的跑到上海去和那大力士比武?無奈說這話的人,也弄不明白,據說是聽得旁人這麼說。後來我遇著天津來的熟人就問,多不知道有這回事,我以為必是謠言,便不擱在心上。照你這樣說來,竟是實有其事;喜得還沒在去年比賽,留給我們也瞧瞧熱鬧,我決定和你同去。霍元甲曾說在何日動身呢?」

  吳鑒泉見孫福全應允同去,也很高興的答道:「霍四爺說比賽日期,雖在二月,但是他預備就在日內動身前去。」孫福全道:「從天津去上海一水之便,何必要去這麼早呢?像我們身上沒有一定職務的人,遲去早去,本來都沒有關係,不過早去得多花幾文旅費罷了。霍四爺現做著藥材生意,不比閒人,去這麼早幹什麼?」吳鑒泉搖頭道:「早去有何用意,他沒說明,他僅說正二月生意清淡,早去沒有妨礙。因恐怕遲走,臨生意外的阻隔,以致過了約期。得受五百兩銀子的罰金,尚在其次,名譽上所受的損失太大。」孫福全搖頭道:「原由絕不止此,必還有道理,他不肯在事前說出來。好在你我閑著無事,就在日內動身前去也使得。」當下吳孫二人約好了動身的日期,各自準備首途,後文自有交代,暫且放下。

  於今單說霍元甲在淮慶會館過了新年初五,因不久就得去上海和奧比音比賽,雖自信有八九成可望比賽勝利,然不能絕對不作失敗的準備。萬一比賽的結果,竟不能取膀,五千兩紋銀,在中人之產的霍家,自是鉅款;並且這種事情,關係霍家的聲名甚大,不得不在事前歸家一走,將情由奉告老父。在霍元甲以為這種因外國人藐視中國無人,仗義出頭和外國人賭賽的事,不但是個人得名譽,霍家迷蹤藝的聲威,也可因此震動全世界。自己老父和眾兄弟,都是能相信他自己的武藝,不至比不過外國人的,當無不贊成此舉之理,誰知竟大不然。

  霍元甲歸到家園,向霍恩第拜了年,眾兄弟都在家中度歲;新年相見,自有一番家禮,這都不用細表。霍元甲特地將眾兄弟邀到他老父房中,將去年到上海詳細情形說了一遍道:「我其所以敢於賭此鉅款,實在是自信和外國大力士動手,確有把握,不至被他打敗。」霍恩第聽了問道:「你在天津曾和外國大力士比過麼?」霍元甲道:「不曾比過。去年俄國的大力士到天津來顯武藝,自稱是世界上第一個大力士,孩兒特地邀同好友農勁蓀君前去,要求較量;那大力士不中用,竟不敢動手,就這麼悄悄的跑了。後來打聽,才知道已從天津往別國去了,不敢再在中國地方顯武藝。」

  霍恩第又問道:「你會過上海那個英國大力士,見過他的功夫麼?」霍元甲道:「孩子見報載奧比音在上海顯藝的事,邀農君趕到上海時,不料遲了幾日,奧比音已動身到南洋群島去了,因此不曾會過面。功夫如何,更不知道。」霍恩第搖頭道:「你這孩子真荒唐極了,既是不曾會過面,更不知道功夫深淺,怎敢胡裡胡塗的與人賭勝負,賭到五千兩銀子呢?你是練武的世家子弟,難道不知道武藝這東西,功夫深淺是沒有止境的嗎?無論誰人,也不能說自信沒有對手,你冒昧與外國人訂賭五千兩銀子的約,豈不是荒謬的舉動。」

  霍元甲道:「爹爹請放寬心,孩兒絕不敢荒謬。孩兒雖不曾與奧比音會過面,不知道他的功夫如何?只是孩兒的好友農君,他是一個會武藝的人,在外國多歲,深知外國人的武藝;曾詳細將外國武藝的方法,說給孩兒聽;孩兒又曾親眼看過外國大力士與外國大力士比賽,外國武藝的手法身法,早已知的一個大概了。外國武藝全仗氣力,若能使他有氣力用不著,他便無法可以取勝了。因此孩兒覺得有把握,不至被外國人打敗。」霍恩第見霍元甲這麼說,知道這個兒子,平日作事,素不荒唐,也就不再說責備的話了。

  只是眾兄弟當中,有兩個聽了不願意;最反對的是霍大爺,他接著向霍元甲說道:「外國武藝的手法身法,在你所親目看見的,儘管極笨極不中用,然不能就此斷定外國人的武藝不好。因為武藝在乎各人能否下苦功夫,那怕手法身法都極好了,不曾下過一番苦功夫,難道就中用嗎?這英國大力士既能名震全球,居然敢飄洋過海,到上海來顯武藝,可知他的武藝,斷不是平常外國人所能趕上的。

  「你看了有武藝不好的外國人,便斷定凡是外國人都沒有好武藝;公然敢與人訂約,賭五千兩銀子的勝負。萬一這英國大力士,不和你所看見的大力士一般不中用,你被他打敗了,霍家百多年迷縱藝的威名,被你喪盡,還在其次;這五千兩銀子的損失,還是你一個人拿出來呢?還是在公賬內開支呢?去年你替胡震澤在各錢店張羅的一萬串錢,至今胡震澤不曾償還一文,各錢店都把賬撥到淮慶藥棧賬上。我家吃這種虧已吃得不耐煩了,若再加上五千兩,我家破產還不夠呢?」

  霍元甲見自己大哥說得這般氣忿,一時不敢辯駁。想起胡震澤那一萬串錢的事,問心也是覺得對不起自家兄弟,因為胡震澤與家中兄弟都沒有交情,而淮慶藥棧是十兄弟共有的財產;為顧一個人的私交,使大家受損失,也無怪大哥這般氣忿。霍元甲既如此著想,所以不敢再加辯駁,只好和顏悅色的說道:「請大哥不用這麼著慮,胡家的那一萬串錢,雖是拖延了不少時日,不過他此刻的生意,並不曾收歇;若做的得法,償還一萬串錢也非難事。」

  霍大爺不待霍元甲再說下去,即連連搖手截住說道:「你這呆子還在這裡望胡家的生意得法,你睡著了啊!胡家的生意,何時做的不得法,你尚以為他是償不起這一萬串錢嗎?我早已聽得人說,胡震澤那小子當日向你開口,就起了不良之心。他知道你是一個呆子,人家說滿口的假話,你也照例相信是真話;所以他錢借到了手之後,不斷的到淮慶會館來,今日對你說這項生意蝕了本,明日又對你說那項生意蝕了本,你信以為實,便不向他討賬。他的生意真蝕了本嗎?他僅借了一萬串錢做生意,若據他所說今日也蝕本,明日也蝕本,蝕到此刻,這一萬串錢的本,不早已蝕完了嗎?何以生意還不曾收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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