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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顯法術紙人杠剪刀 比武藝倭奴跌觔鬥(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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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年老享盛名的拳術家,見了孫福全這種溫文有禮的樣子,內外家武藝無所不能;而待人接物,能不矜才不使氣,無不樂於稱道。北京為全國首善之區,各省會武藝的出門訪友,多免不了要來北京。孫福全既為同道的人所稱道,到孫家來拜訪的,遂也因之加多了。只是拜訪的雖多,真個動手較量的卻極少;因為彼此一談論武藝,加以表演些手法,不使拜訪的生輕視之心,自然沒有要求較量之理。 有一次,忽然來了一個日本人,名片上印著的姓名是阪田治二,片角上並寫明是柔術四段,東京某某館某某會的柔術教授。孫福全接了這張名片,心想日本的柔術,我時常聽得到過東洋的朋友說,現在正風行全國;軍隊學校裡都聘了柔術教師,設為專科,上了段的,就是好手了。這阪田治二已到了四段,想必功夫很不錯,我見他倒得留神才好。隨即整衣出見。只見這日人,身體不似尋常日人那般短小,也和中國普通人的身材一樣;身穿西服,眉目之間,很透露些清明幹練之氣。上嘴唇留著一擷短不及半寸的烏須,在北京居留的日本人,也每多這種模樣。 這日人身旁,還立著穿中國衣服的人,年約五十餘歲,身體卻非常矮小。孫福全暗想兩個客怎的只一張名片呢?正要問那位是阪田先生,那穿中國衣服的已向孫福全行禮,指著穿西服的說道:「這是阪田君,因初到中國來,不懂中國話;兄弟在中國經商多年了,因請兄弟來當臨時通事。」說罷阪田即脫帽向孫福全行禮。賓主見禮已畢,孫福全請教這臨時通事的姓名,他才取出名片來,當面遞給孫福全。看他這名片上印著村藤醜武四字,片角上有阪本洋行四個小字。 村藤開口說道:「阪田君這番來遊歷中國,目的在多結識中國的武術家。到北京半個月,雖已拜訪了幾個有名的武術家,然都因武術的方法,和日本柔術不同,不能像柔術一般的,可以隨意比試。以致雖會了面,仍不能知道中國武術是怎樣的情形。阪田君是存心要研究世界武術的人,因研究世界各國的武術,可以就武術觀察各國人民的性情習氣,及其歷史上發展的程序,並非有爭強鬥勝之意。無奈所會見的武術家,都把比試看得非常慎重,也或許是誤會了阪田君的意思,以為是來爭強鬥勝。」 孫福全聽村藤說出這番話來,即帶笑問道:「阪田先生到北京來會見的有名武術家,是那幾個?是怎樣不肯比試呢?」村藤聽了問阪田,阪田好像半晌半吐的說了幾句,村藤即答道:「阪田君說,是在某處躀跤廠裡會見的,也有姓劉的,也有姓張的,名字卻記憶不明白了。」孫福全笑道:「只怕阪田先生會見的,不是北京的武術家,北京武術家沒有不可隨意比試的。中國的武術家,若是和自己本國的武術家比試,確是非常慎重,輕易不肯動手。如果有外國的武術家來要求比試,這是極端歡迎的,那有不肯比試之理?田先生所會的,必不是武術家,不然就是無賴冒充武術家,欺騙阪田先生的。即如兄弟在中國,認真說起來,還夠不上稱武術家,若有中國武術家到北京來找兄弟比試,兄弟絕不敢冒昧動手。但是外國的武術家,就無論他的本領怎樣,見兄弟不提比試的話則已,提到比試,兄弟斷無推辭之理。」 村藤又將這些話譯給阪田聽。阪田一面聽,一面就孫福全渾身上下打量,聽罷搖頭說了一遍。村藤譯道:「阪田君絕對不是要分勝負的比試,這一點得求孫先生諒解。」孫福全道:「比試的結果,自有勝負,本來不必於未比試之前,就存要分勝負之心。」 阪田忽對村藤說了幾句,村藤問孫福全能識字能寫字麼?孫福全聽他忽問這話,心想難道他們要和我比試,還得彼此寫一張打死了不償命的字據嗎?不然初次見面的異國人,何必問這些話呢?然不管他們是什麼用意,只得隨口答應能識字能寫字。村藤笑道:「請借紙筆來,阪田君因有許多專門名詞,不懂武術的人不好通譯,想借紙筆和先生筆談。」孫福全這才明白問識字寫字的用意,當即教用人取了紙筆來。村藤說道:「我曾聽說北京會武術的人,多不識字,更不能寫字,孫先生真是特出的人物。」 阪田起身與孫福全同就一張方桌旁邊坐下,二人就筆談起來。孫福全存心要引阪田比試,好看日本柔術是何等的身法手法,故意不肯露出自己一點功夫來,防阪田看了害怕,不敢比試。阪田果然落了圈套,見孫福全筆談時很老實,漸漸的又提到比試的話,孫福全故意說道:「兄弟當然不能不答應比試,不過兄弟平生還不曾和人比試過,恐怕動手時手腳生疏,見笑大方。」在阪田的意思,又想比試,又怕冒昧比不過孫福全;躊躇了好久,才被他想出一個方法來,要求和孫福全比著玩耍,作為友誼的比賽,彼此都不竭全力分勝負。孫福全自然明白他這要求的用意,也就答應了他。 阪田很高興的卸了西裝的上衣,雙手扭著孫福全的胳膊,一揉一揪。孫福全暗中十分注意,表面卻隨著他掀擺,只顧退讓。阪田初時不甚用力,孫福全退讓一步,他便跟進一步。孫家會客之處,是一間狹長的房屋,寬不過一丈,長倒有二丈開外。一步一步的退讓,已讓到離後面牆壁僅有尺多餘地了。孫福全雖是背對著牆壁,然自家房屋的形式,不待回顧,也知道背後將靠牆壁了。阪田見孫福退路已盡,心裡好生歡喜;以為這番弄假成真,可以打敗這大名鼎鼎的武術家了。急將兩手扭緊,變換了步法,打算把孫福全抵在壁上,使不能旋轉。 這種笨功夫,如何是孫福全的對手?孫福全不慌不忙的叫了一聲來得好!只一掣身就將阪田的兩手掣落了。孫福全的身法真靈巧,阪田還沒有看得分明,僅彷佛覺得兩腿上受了一下激烈的震動,身體登時如駕雲霧,翻了一個肋鬥;才落下地來,然仍是兩腳著地,並沒傾倒。看落下的所在,正是起首揪扭之處。再看孫福全還是從容自若的走過來,拱手說對不起。阪田心想孫福全這樣高強的本領,何嘗不可以將我打跌在地,使我不能動彈呢?我這麼逼他,他尚且不將我打倒,以見他是有心顧我的面子。阪田因為如此著想,不但佩服孫福全,並且異常感激,殷勤相約後會而別。阪田自被孫福全打翻了一個觔鬥之後,一日也沒在北京停留,就動身回日本去了。 孫福全打翻阪的次日,正待出門去看朋友,剛走到門口,只見一人迎面走來,看去認得是吳鑒泉,吳鑒泉也已看見孫福全了,即拱手笑道:「打算去那裡嗎?」孫福全道:「再來遲一步,你這一趟便白跑了。」吳鑒泉道:「平常白跑十趟也沒要緊,今日有事來商量,喜得在路上沒有耽擱。」孫福全與吳鑒泉原來有點兒交情,聽說有事來商量,即回身讓吳鑒泉來家。 不知吳鑒泉商量了什麼要緊的事?且俟第六十四回再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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