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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顯法術紙人杠剪刀 比武藝倭奴跌觔鬥(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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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福全道:「然則先生引韓春圃入道,是已看明白了韓春圃的緣法嗎?」陳樂天搖頭道:「兄弟奉師命而來,韓春圃的緣法怎樣,只敝老師知之,兄弟不敢妄說。」孫福全又問道:「聽說先生到吉林來,為見韓登舉,先生看韓登舉果是豪傑之士麼?」 陳樂天點頭道:「聖賢襟懷,豪傑舉動!為求一方的人,免除朝廷的苛政,防禦胡匪的騷擾,竟能造成這麼一個小國家,非韓登舉這樣襟懷氣魄的人物辦不到。兄弟欽佩之至!我四川也有縱橫七八百里,從古未曾開闢的一處地方,地名老林;湖南左宗棠曾帶五千名精兵,想將那老林開闢。無奈一則裡面瘴癘之氣太重,人觸了即不死也得大病;二則裡面毒蛇猛獸太多。有許多奇形怪狀的猛獸,看了不知其名,兇狠比虎豹厲害十倍;槍炮的子彈射在身上,都紛紛落下地來,有時反將子彈激回,把兵士打傷。槍炮之聲,不僅不能把牠嚇走,倒彷佛更壯牠的威風。帶去的兵士,不知死傷了多少。以左宗棠那麼生性固執的人,也拿著沒奈何,只好率兵而退。 「敝老師因見中原土地,都已開闢;可說是地無餘利,而人民生生不息,有加無已。其勢必至人多地少,食物不敷,以致多出若干爭戰殺傷的慘事。因發心想將老林設法開闢出來,縱橫七八百里地面,開闢之後,可增加若干出產,可容納若干人民。不過老林這種地方,既是數千年來沒人開闢,其不容易開闢,是不言可知。敝老師明知道不易,但盡人力做去;能開闢一尺土,便得一尺土的用處。有人開始動工,就有人接續來幫助;存心要開闢的人一多,即無不能開闢之理。偌大一個世界,也是由人力開闢出來的。我這八口皮箱裡面所裝的,並不是銀錢衣服,全是為要開闢那老林,向各地調查種種墾荒的方法,以及墾荒應用的種種器具和藥材。由韓登舉贈送我的,其中也有不少。」 孫福全見他所談的,雖則能使人欽敬,然於自己覺得不甚投機。李祿賓朱伯益兩人,更是聽了毫無趣味。李祿賓輕輕在孫福全衣角上拉了一下道:「坐談的時間已不少了,走罷。」孫福全遂起身作辭,陳樂天也不挽留,淡淡的送了兩步,即止步不送了。 李祿賓走到門外,就回頭埋怨孫福全道:「這種人會他幹什麼?耽擱我們多少路程,他信口開河,不知他胡說些什麼,我聽了全不懂,簡直聽得要打瞌盹了。」孫福全笑道:「我聽了尚且不大明白,你聽了自然全不懂。只是我聽了雖不甚明白,然我確相信他所說的不錯,並極欽佩他是一個異人。我們若能做他的徒弟,或能和他在一塊修煉,必能得他多少益處,只怨我們自己沒有這種緣法。他說的話,我們不懂,也只能怨我們自己太沒有學問,不能怪他說的太高深。」 李祿賓冷笑道:「你還這麼欽佩他,我看這窮小子,完全是一個勢利鬼。韓春圃是吉林的大富豪,有幾十萬財產,他眼裡看了發紅,就恭維他有緣法;年紀老了也不要緊,要他玩把戲看,就玩了一套又玩一套,想借此得韓春圃的歡心。如果你我也有百十萬財產,我知道他必更巴結得利害,我真不相信韓春圃那樣酒色傷身,鴉片煙大癮的老頭,倒可以學道;你我正在身壯力強的時候,又毫無傷身嗜好的人,倒不能學道。」 孫福全正色說道:「不是這說法,他也並不曾說你我不能學道。他說緣法的話,我其所以相信,就因為不僅他一人這般說,大凡學道的多這般說。你罵他勢利鬼,我並不替他辯白,不過我料像他這樣有本領的人,絕不會存心勢利。因他無須巴結有勢有利的人,罵人應有情理,你這話罵的太無情理了。不用說他聽了不服,連我聽了也不服。」 李祿賓也不服道:「你還說他不曾說我們不能修道!他說世間沒有不能修道的人,這話就是說如果你們也能修道,那麼世間沒有不能修道的人了。」孫福全忍不住大笑道:「不錯不錯!你真聰明,能聽出他這種意思來。好!我們已經耽誤了不少的路程,不可再閒談耽誤,算清帳動身罷!」二人就此離了吉林,動身回北京來。 於今單說孫福全回到家中,已有許多平日同練武藝的人,知道孫福全是和李祿賓到吉林訪蓋三省去了,幾次來孫家探問已否回來;此時到家,隨即就有幾個最要好的來打聽在吉林訪問蓋三省的情形。孫福全將李祿賓兩次鬥敗蓋三省的姿勢手法,詳細的說了。在練八卦的朋友聽了,都十分高興。 (不肖生自注:前回說八卦拳是李洛能傳給孫福全的,錯了錯了!李洛能不是練八卦拳的,是練形意拳的,並且不是孫福全的師傅。論年分,孫福全在李洛能之後約七八十年;論輩分,李洛能比孫福全大了三四輩。不肖生是南方人,消息得自傳聞,每每容易錯誤。據說董海川是練八卦拳的,北方人稱之為董老公;孫福全的八卦拳,是從董老公學的。郭雲深是練形意拳的,曾曆游南北十餘省,未嘗有過對手;最得意的徒弟是程亭華,因程做眼鏡生意,北人遂稱之為眼鏡程。孫福全本拜郭雲深為師,因此時郭雲深已老,由眼鏡程代教,也可以說是眼鏡程的徒弟。李洛能生時,有神拳李洛能的稱謂。北方練武的人,對於師傅的輩分,非常重視;若稍忽略,就得受人不識尊卑長幼的責備。好在不肖生是在這裡做小說給人看了消遣,不是替拳術家做傳記,將以傳之久遠;就是錯了些兒,也沒要緊。) 而在練形意拳的朋友聽了。便說李祿賓自己膽小,不敢用形意拳法去打蓋三省;若用形意拳法,必直截了當的,打得更加痛快,用不著東奔西跑,顯得是以巧勝他。這種門戶之見,北方的拳術家當中,除卻幾個年老享盛名的,不大計較而外,壯年好勝的人,無不意見甚深。唯有孫福全本人,從小練拳術,也練躀跤。二十多歲的時候,已在躀跤廠裡很大的聲名了,他卻不以享了躀跤的聲名而自滿,看不起躀跤以外的拳腳功夫。知道形意拳法簡切質實,就拜郭雲深為師,練習形意,形意已練得不在一般名流之下了。覺得八卦拳中的長處,多有為形意拳所不及的,於是又從董海川學八卦拳。 他在拳術中下的功夫,可以說比無論什麼人都努力。白天整日不間斷的練習,是不用說;就是睡到半夜,起來小解,在院子裡都得練一時半刻。他的心思,比尋常人靈巧。尋常人練拳,多有懸幾個砂袋,打來打去,以代理想的敵人。他卻不然,他的理想敵人,無時無地沒有,門簾竹簾,更是他最好的理想敵。他常說和人動手較量,敵人越硬越容易對付;所怕的就是柔若無骨,綿不得脫。如門簾竹簾,皆是極柔極綿的理想敵。比較砂袋難對付十倍。因為他這麼肯下苦功,不到幾年,八卦拳已練得神出鬼沒,非同等閒了。 只是他還覺得不足意,因為此時北京盛行楊露禪傳下來的太極拳,除了楊吳二家之外,練習的人隨處多有。他仔細研究太極拳的理法,又覺得形意八卦雖各有所長,然趕不上太極的地方,仍是不少。並且加練太極,與形意八卦毫無妨礙,遂又動了練習太極的念頭。湊巧那時楊健侯的兒子楊澄甫,與他同住在一個廟裡,圖地方清靜好做功夫。他便對楊澄甫說道:「太極是你家祖傳的學問,我早知道甚是巧妙,不過我的形意八卦,也有特殊的心得,和普通練形意的、練八卦的不同。其中有許多手法,若用在太極拳法之中,必比完全的太極,還來得不可捉摸。我是一個專喜研究拳法的人,目的不在打人。若以打人為目的而練拳,專練形意,或專練八卦,練到登峰造極,自可以沒有對手。因目的在研究拳法,所以各種派別,不厭其多。我想拿形意八卦,與你交換太極,你教給我的太極,我把形意或八卦教給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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