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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黃長勝殺豬驚好漢 羅大鶴奏技收門徒(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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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不知道他為的什麼,他去後,好幾日沒見他的面。後來有人對我說,張三跛子被人打傷了,大盆大盆的吐血,我聽了也不在意,不知他被什麼人打傷了。隔了大半年,我這日在街上遇了他,順口問他吐血好了麼?他面上很露出不好意思的樣子說道:「我是做手法給你看,並不是跟你動手過堂,誰知你存心不善,冷不防一拳,打在我胸脯上,我那時本打算回你一拳,轉念一想不好,我的拳頭太重,你是個沒練過把勢的人,受不起一拳,倘有個一差二錯,定遭人唾駡。」 「我見張三跛子這麼說,才吃了一驚,問他道:『你吐血,難道就是我那一拳戳傷的嗎?怪道你那日,用兩手揉著胸脯,一句話也不說,就跑了啊。』張三跛子卻又搖頭道:『我是說笑話,逗你玩的,你一拳,怎能打的我傷,我本來有吐血的毛病,每年得發兩次。』他說著便走了,以後一次也沒到敝店來過,平常是隔不了幾日,就來買肉的。」 羅大鶴哈哈笑道:「原有一句俗話,把勢把勢,怕的是猛勢,張三跛子是個不成材的把勢,怎能當得起你這樣的大猛勢,幸虧你沒練過武藝,只要練上兩個月,他胸脯上,受了你那一拳,我包他沒性命,帶回家去了。好,等我殺過了牛,也來做幾樣武藝給你看。你要知道,徒弟打死師傅,不要抵命的,你儘管照戳張三跛子的樣,多戳我幾下,看我夠不夠做你的師傅。」 黃長勝高興,跟著羅大鶴,到一塊青草坪裡,只見一條很大的黃牛,正低著頭嘴草,離黃牛不遠,豎了一根二尺來長的木樁,在青草地上,牛掏拴在樁上。羅大鶴叫周春庭,拿一條粗麻索來;羅大鶴親自動手,將麻索一頭縛在牛的前腿上,一頭縛在樁上,笑問黃長勝道:「你想看我抓牛肚子裡的什麼東西,只管說出來,我照著你說的,抓給你看就是。」 黃長勝心裡,總不相信有這種本領的人,隨口答道:「聽憑師傅的意思去抓就得哪!」羅大鶴道:「不行,得你說出來,我照著你的去抓,才有興味,隨便去抓的,算不了稀奇!」黃長勝笑道:「師傅定要我說,就請師傅把牛心抓出來好麼?」羅大鶴笑著點頭道:「看你說的,倒像是一個內行。牛肚裡的東西,只一顆心,最不好抓;要抓人的心,卻是最容易的事。」黃長勝問是什麼道理?羅大鶴笑道:「這道理很容易明白。因為人的心,都是歪在一邊的;我看他歪在那一邊,就從那邊下手去抓,一抓便著了。唯有牛的心,不論黃牛、水牛,都是在當中的;不費點兒氣力,抓他不出來。也罷!你既說了,我總得抓給你看。」 說著,將衣袖捋上肩頭,露出一條筋肉突起的右臂來,兩眼在牛肚,端詳了好一會,只見他手膀一動,那牛便四腳齊起,蹦了幾尺高下。再看羅大鶴的手,已是抓住一大把血淋淋的東西,授給黃長勝看。那牛只蹦跳了兩下,因前腳被麻索吊在木樁上,跑不開來;禁不住痛苦,登時倒在青草裡,只痛得亂動亂滾。黃長勝看了,不由得吐出舌頭來,半晌收不進去。 羅大鶴伸手給黃長勝看道:「你看是不是牛心,沒抓錯麼?」黃長勝仔細一看,一顆鮮血淋漓的圓東西,不是牛心是什麼呢?目瞪口呆了好一會,才雙膝往地下一跪,一連叩了四個頭說道:「弟子就在這裡拜師了。」羅大鶴很歡喜的,收了這個得意徒弟。 羅大鶴的聲名,自從收了黃長勝做徒弟,又有赤手去抓牛心的奇事,不到幾日,就傳遍了長沙城,想學武藝的,爭著送贅敬,前來拜師。羅大鶴收徒弟,不問年齡老少,不論家資貧富,他只見一面,說這人可教,便是一文錢沒有,又是三、四十歲的年紀,他也肯收作徒弟;若他見面搖頭,說很難很難,就跪在地下求他,整千的送銀子給他,他也是絕不肯教的。有人問他是什麼緣故?他就說緣故難說,有時被人問急了,便大聲說道:「我也問問你看,黃牛像馬,你可以拿來當馬騎麼?」因此找到羅家大屋拜師的雖多,羅大鶴高興收了的,只有楊先績一個。 楊先績的身體,枯瘦如柴,年紀恰好三十歲,以前不曾從師學過一手拳腳,住在長沙鄉下,楊家幾代種田生活,家境並不寬舒。楊先績因身體生得太弱,種田的功夫太勞苦,他連一擔穀,都挑不進倉,只得改業,挑著一副小小的雜貨擔,做些小本生意,那裡敢存個學習武藝的念頭呢?離楊家不遠,有個姓胡名菊成的,也是個做雜貨生意的人,胡菊成的身體,不但二十分強壯,並且從師很練過好幾年拳腳,鄉下平常的教師,曾被胡菊成打翻的,十有七八,膽量小些兒的,簡直不敢和胡菊成動手。 胡菊成隻二十六歲,一般鄉村教師,見了他都稱老師傅,他還昂頭天外,做出愛理不理的神氣。不論遇著什麼人,三言兩語不合,他總是兩眼一瞪,開口就烏龜忘八蛋的罵起來。被他罵的,知道他兇惡,忍氣吞聲的不和他計較,他罵罵也就罷了。若牙齒縫裡,露出半個帶些反抗意味的字來,便登時給一頓飽打。一鄉的人,見了胡菊成的背影,都要嚇的發慌,但他卻和楊先績要好,時常邀楊先績同出外做買賣。楊先績體魄雖弱,氣魄卻強,為人又異常機智,喜怒不形於色,見胡菊成有意拉攏,面子上也做得和胡菊成很要好。 這日胡菊成來邀楊先績,同到省城裡辦貨,楊先績本有事進省,就和胡菊成一道走。在省域住了兩日,胡菊成便聞得羅大鶴的聲名了,對楊先績說道:「聽說來了一個姓羅的教師,在羅家大屋教打,聲名大的很,你同我拆他的廠去。」楊先績問道:「怎麼叫做拆廠呢?」胡菊成笑道:「你連拆廠都不知道嗎?」楊先績道:「我又沒練過武,知道什麼拆廠。」胡菊成道:「他開了一個廠教徒弟,我不許他教,就是拆廠,你知道了麼?」楊先績道:「他教他的打,又不在你住的地方教,你如何能不許他教呢?」 胡菊成笑道:「你具是個外行,這教打的事,不比教書,和教旁的手藝,儘管他不在我住的地方教,我有本領,就能去拆了他的廠子;他被我拆了,屁都不能放一個,趕緊滾蛋。我們會武藝的人,照例是這麼的,我也不知拆過人家多少廠了。」楊先績道:「我和你同去,怎生一個拆法,我完全是個外行,不要弄錯了,反給人笑話。」胡菊成大笑道:「我要你同去,不過帶你去看看,拆廠那關你的事,有什麼內行外行。」楊先績道:「既不關我的事,卻要我同去幹什麼呢?」胡菊成笑道:「你這人真是胡塗,除了做雜貨生意以外,什麼也不懂得。拆廠就是去跟那教師過堂,我將他打敗了,不許他再在這裡教徒弟,就和拆倒了他的廠子一般,所以謂之拆廠。要你同去,是要你去看我打他,你這下子懂得了麼?」 楊先績點頭道:「懂是懂得了,不過你去打他,萬一你打他不過,倒被他拆了你廠,不是沒趣嗎?」胡菊成連連搖頭道:「那有這種事!我拆了無數的廠,不曾遇過對手,你儘管放心,並且我不教徒弟,也沒廠子被人家拆,我們就去罷,我一定打他一個落花流水給你看。」楊先績沒法,只得跟他同去。 不知胡菊成怎生與羅大鶴過堂,畢竟誰拆了誰的廠?且俟第三十六回再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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