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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金祿堂試騎千里馬 羅大鶴來報十年仇(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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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祖說著,回頭對立在那馬跟前的一個後生招手道:「祿兒快過來,見見這位英雄,這是很不容易見著的。」那後生見招,忙走了過來。金光祖指著王五向那後生說:「這位便是無人不知的大刀王五爺。」隨又向王五說道:「小孫金祿堂,多久仰慕老哥的威名,往後望老哥遇事指教指教。」 金祿堂對王五作了一揖,說了幾句欽仰的話。王五看金祿堂二十來歲年紀,生得儀錶很是不俗。心想他能知道愛馬,必然不是等間之輩,便有心結納他,好做一個鏢局裡的幫手,只是當時同立在人家的門外,不便多談。金祿堂也為那馬,分了精神,見自己的祖父騎了,也急想騎著試試,便向王五告罪,將腰間的帶子,緊了一緊。 金光祖在旁說道:「祿兒也得當心這畜牲,牠別的毛病,一些兒沒有,就只跑得正好的時候,猛然將頭往下一低,身體隨著,就地一滾。若稍不留意,連腿都得被牠折斷。這毛病要提防牠,也還容易:你兩眼只釘住牠兩個耳朵,將要打滾的時分,兩個耳朵尖,必同向前倒下。你一見牠兩耳倒下——」金光祖說到這裡,金祿堂接口說道:「趕緊將韁往上一領,牠不就滾不下了嗎?」 金光祖連連擺手道:「錯了,錯了,虧你在這時說出來,就這一領,不怕不把你的小性命送掉,你以為這也是一匹尋常的劣馬嗎?便是尋常的劣馬,不上轡頭,不上嚼口,也領牠不起,何況是這樣的好馬呢?這馬一頭的力,足有千斤!又光光的套上一個籠頭,你坐在牠背上,兩膀能有多大的力?牠的頭往下,你能領得牠起來嗎?牠口裡若上了刺嚼,因為怕痛,才能一領即起,於今是萬萬領不得的,你務必記取明白,牠的頭往下一低,兩耳又同時朝前倒了,就趕快把你自己的右腳尖,往牠前腿縫裡一插,牠自然滾不下了。 「還有一層,這畜牲歡起躥高跳遠,你萬不可拿出平常騎馬的身法手法來,想將牠勒住,一勒就壞了,像這樣的好馬,你騎在牠背上,須得將你自己的性命,完全付託給牠,牠遇著高壩,要躥上去,你儘管由牠躥上去,遇著極寬的坑,牠想躥過去,你也儘管由牠跳過去。越是順著牠的性子,越不會出亂子。牠雖是畜牲,然牠若自顧沒躐高跳遠的能耐,你就打牠,牠也不肯躥跳。這畜牲能躥一丈三四尺高,能跳二丈來遠。 「你須記取,牠躥高的時候,你的身體須往後仰;等牠前腳已起,後腳用力的時候,你的身體,便向前略栽,牠才不覺吃力。若是牠將要起前腳的時候,你將身體向前壓住;牠後腳用力的時候,你又將身體往後壓住;牠本有躥一丈三四的能耐,是這麼一挫壓,便得減退四五尺了,豈不壞了嗎?我剛才騎牠,因跑過幾畝水田,所以弄得渾身是泥,你要騎得十分當心才行。」 金祿堂也不答話,笑嘻嘻的走到樹下,解下繩索來,那馬見繩索已解,便四腳齊起,亂蹦亂跳,金祿堂也不害怕,憑空向馬背上一個箭步,已身在馬上了。那馬將頭揚了兩揚,支開四蹄就跑。 金光祖到王五跟前道:「難得在這裡遇見老哥,我想屈尊到寒舍盤桓盤桓,不知尊意以為何如?」王五既有心要結識金祿堂,自己又左右閑著無事,便欣然答應。二人站著談話,談不到一頓飯的工夫,金祿堂已騎著那馬,如飛而至;遍身頭頂,也和金光祖一樣,糊滿了污泥。金光祖愛惜孫兒,恐怕他騎得累了,忙上前搶住籠頭。那馬接連被騎了兩次,也累得乏了,比前馴良了許多。 金祿堂滾下馬背,搖頭吐舌的說道:「就方才這一點兒時間,已來回跑了六十多裡路,在馬上看兩邊的房屋樹木,只見紛紛的往後倒下去,多望兩眼頭目就昏眩了,人家都說火車快的厲害,我看這馬比火車還要快的多呢。我買了牠回去,看何時高興,我得騎到南京去,和火車比賽比賽。」 金祿堂這時隨口說了幾句玩話,後來南京辦勸業會的時候,他果然將這馬騎到南京,特地專開一個火車頭。馬在前頭,車頭在後邊;十裡以內,火車真個追這馬不上!這是後話,趁這時表過不提。 再說當日金光祖,見已將這馬騎服了,即問胡家要多少馬價。胡家開口要一百兩銀子,金光祖並不還價,隨如數兌了一百兩銀子。王五遂跟金光祖、金祿堂帶了那匹烏雲蓋雪的馬,一同到甯陵縣金家來。王五在金家住了幾日,和金光祖公孫,談論拳腳,甚是投機。金光祖的兒子金標,出門十多年,沒有音信,也不知是生是死;因此金祿堂的本領,全是金光祖傳授的。 這日王五正和金光祖,坐在房中談話,只見金祿堂進來報道:「外面來了一個姓羅的,說是湖南人姓言的徒弟,有事要見爺爺。」金光祖一聽,臉上頓時變了顏色,停了一停,才抬頭問金祿堂道:「那姓羅的,多大年紀了?」金祿堂道:「年紀不過三十多歲,身材很是高大。」 金光祖道:「你已說了我在家麼?」金祿堂搖頭道:「我說你老人家不在家,他說沒有的事,若真不在家,他也不會來了。」金光祖面上很露出躊躇的樣子。 王五在旁見了,猜不出是什麼緣故,想問又不好開口。金光祖長歎了一聲道:「冤家路窄,躲也躲避不了。祿兒去請他在外面坐坐,我就出來見他。」金祿堂應是去了。金光祖隨回頭向王五說道:「十年前,有一個湖南人姓言的,因聞我的名,特地找到這裡來,在這裡住了三日,要和我交手。那姓言的,原是一個讀害人,本領確是不弱,和我走了二百多個回合,我用擒拿手傷了他,他臨走的時候,對我說道:『我們十年後再見,我若沒有和你再見的緣法,也得傳一個徒弟,來報這一手之仇。』當時姓言的說完這話走了,十年來我雖上了年紀,然不敢荒廢功夫,就是防他前來報復。」王五道:「姓言的若是自己來,或者可怕。這姓羅的,是他的徒弟,也不見得有多大的本領,區區不才,如老丈有用得著我的時候,盡可代勞,和他見見高下。」 金光祖搖頭說道:「使不得,一人做事一人當,但請老哥在旁,替我壯壯膽量。」說著起身,進裡面更換衣服,用一塊寸來厚的護心銅鏡,藏在胸前衣襟裡面。裝束停當,拉了王五的手,同來到外面廳堂上,只見金祿堂陪著一個魁偉絕倫的漢子,坐在廳堂上談話;那漢子背上還馱著黃色包袱,不曾放下。見金光祖出來,那漢子起身抱拳笑道:「久聞神拳金老爹的大名,今日才得來領教。老爹還記得十年前用擒拿手點傷辰州人言永福的事麼?小子羅大鶴,就是言永福師傅的徒弟。這回奉了師傅之命,特來請教老爹。」金光祖也抱拳當胸的答道:「但願老哥能青出於籃,我雖老邁無能,但是既有約在先,不能不奉陪大駕。」羅大鶴即將背上的黃包袱,卸了下來。 不知與金光祖如何較量,羅大鶴是怎生一個來歷,且俟第二十一回再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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