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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農勁蓀易裝探匪窟 霍元甲帶醉斬渠魁(1)


  話說農勁蓀從淮慶會館出來,向韓起龍駐紮的地方走去,那時義和團的神兵,到處橫行霸道,無人敢過問,就是義和團內部裡,也無人稽查。農勁蓀在路上,遇了無數起三五遊行的神兵,也有向農勁蓀點頭打招呼的。也有挨身走過,不作理會的。農勁蓀料知絕沒人識破,大著膽徑走那義和團駐紮的村莊,遠遠的就看見扶清滅洋的旗幟,豎立在莊門外,隨風飄蕩。那村莊旁邊,有一個大黃土坪,看那坪的形式土色,知道是把麥田填平了,作操練神兵之用的。但是這時並沒有神兵在坪中操練,只插了許多五光十色的大小旗幟在那裡,有兩個年老的神兵,坐在坪裡談話。

  農勁蓀轉過莊後,見麥田裡架著十幾個帳棚,一個帳棚裡面,約莫有五六十個人,見農勁蓀穿過,也都不作理會。走近一個帳棚跟前,聽得裡面有人說道:「那怕他霍元甲有三個腦袋,六條胳膊。我們有了這幾座紅衣大炮,難道他淮慶會館是生鐵鑄的不成。」農勁蓀聽了,心中一動,便撲進那帳棚,只見地下擺了幾碗菜,七個神兵圍坐在地下,吃喝談笑。農勁蓀道:「你們倒快活,躲在這裡吃喝,信也不給我一個。」

  七人同時望著農勁蓀,中有一個說道:「我們是湊份子的,你沒來成,怎有信給你。」農勁蓀道:「你們不要我來成,我有錢也無處使呢,看你們是多少錢一份,我就補一份罷。」說著即伸手往口袋裡,裝做要摸錢的樣子。剛才說話的那人笑道:「用不著補了,這回算我們請你吃,明日你再請我們罷。」一面說,一面讓出座位來,農勁蓀隨挨身坐下笑道:「也使得,明日打下了淮慶會館,我到聚珍樓酒館,安排一桌上等酒席請你們。我這一晌的身體不大舒展,睡了幾日,今日才得起來,我的身體雖不好,口腹卻是很好,今日起床,就遇著好酒食。」

  七人見農勁蓀說話很合式,儼然如常見面的熟人一般,他們原來都是臨時湊合的人,誰也不知道誰的來歷。七人之中,李疑張認識農勁蓀,張疑李認識農勁蓀,都不好開口請教姓名。農勁蓀喝了一口酒說道:「幸虧我昨日生病了,起床不得,沒同去打淮慶會館,是若去了,難保不一同受傷回來。」七人聽了,都瞪了農勁蓀一眼。

  讓農勁蓀坐的那人說道:「戴花就戴花,什麼傷呀傷的瞎說。」農勁蓀才知道他們忌諱受傷的話,要說戴花吉利些。便連忙改口道:「昨日戴花回來的,差不多有一百人,我若去了,自也是免不了的。」一個人答道:「我們有神靈庇護,戴花算得了什麼,我們本來今日都準備了,要去活捉霍元甲的,就為那解聯魁在韓大哥面前搗鬼,說什麼先禮後兵,要先寫信去盡問霍元甲,限霍元甲在十二個時辰以內,把一千五百多個吃洋教的,通通交出來,過了十二個時辰,不交出才去打他。韓大哥偏聽信了這派鬼話,我們不知道怕霍元甲做什麼,他也是一個人,又沒有封槍炮的本領,我們拿紅衣大炮去沖他,他就是銅打的金剛,鐵打的羅漢,也要衝他一個粉碎。」

  農勁蓀道:「我這幾日,又吃虧病了,連紅衣大炮都只聽得說,不曾看見,也不知如何厲害?」那人說道:「吳三桂的紅衣大將軍大炮,是最厲害有名的,一炮能沖十裡,十裡以內,可沖成一條火坑,霍元甲是知趣的,趕快把那些信洋教的東西交出來,就不幹他的事,曲店街的人,也免得遭這大劫,若再執迷不悟,包管他明年這時候,是他的周年忌辰。」農勁蓀故作高興的樣子說道:「好厲害的大炮,我們吃喝完了,同去瞧瞧好麼?」那人望著農勁蓀說道:「就擱在大門當中,你怎的還不曾瞧見呢?」農勁蓀笑道:「我身體不舒服,那裡在意呢?擱在大門當中的,就是那厲害東西麼?我的眼睛,真是可笑,幾次走那東西跟前過身,都沒在意,可惜只有一座,若多有幾座,就更好了。」

  農勁蓀說這話,原是為不知道有幾座,特地是這般說,看他們怎生回答。那人果落了農勁蓀的圈套答道:「這麼厲害的東西,有一座就當不起了,那裡還用得著幾座。韓大哥身邊,還有兩杆小炮,也是最厲害無比的東西,每杆能一連打得六響,多厚的鐵板,就穿得過去,又打的快,又打的遠,明日去打淮慶會館,霍元甲躲了不見面便罷,見面就是幾炮,他便有飛得起的本領,也逃不了這一劫。」農勁蓀心想此來算沒白跑,緊要消息,已被我探著了,他們既準備了大炮,來攻擊淮慶會館,我們若不肯將教民交出,憑空去向他們說和,是不中用的,且快回去,商議抵禦大炮的方法。遂推出小解,起身出了帳棚,急急向歸途上走。

  七人等了一會,不見農勁孩轉來,出帳看也沒有,都以為是來騙飲食的,一般沒有軍事知識的人,那裡會疑到是敵人的偵探。於今且放下這邊,再說農勁蓀在路上不敢停留,徑跑回淮慶館,改換了服裝,來見霍俊清。霍俊清正捧著一封信,坐在房中出神,見農勁蓀進房,忙起身迎著說道:「你走後沒多久,那韓起龍就派人送了封信來,你看,我們應怎生對付他?」農勁蓀點頭答道:「用不著看,信中的意思,我已知道了。」隨將自己探得的情形,對霍俊清述了一遍道:「他們竟用大炮來攻,我等若照昨日那般防守,是不中用的。從他們駐紮的村莊,到這裡來的道路,我都留神看了。有兩處地方,可以埋伏,我們明日分兩班,一班在這裡照常防守,一班到路上去埋伏,等那大炮經過的時候,猛殺出來。離那埋伏的所在不遠,有一個很深的潭,我們搶了那炮,就往潭裡慣,慣了就跑,他們要想再從那潭裡撈起來,也很不容易。即算他們人多,能撈得起,然也得費不少的工夫,我們到那時,再想方法對付。」

  霍俊清躊躇道:「這辦法行是可行的,不過我想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摘王,在我的眼中,看他們這班東西,直和螻蟻一般,但覺得討厭,不知道可怕。你這辦法很妥當,儘管照著去做。我看了韓起龍這封信,心裡委實有些氣他不過,你只聽得那人口說,不曾見這措詞荒謬的信。你且瞧瞧,看你能忍受不能忍受。」

  農勁蓀即拿起那信來看,先看了信上的字跡歪斜,一望就知道是個沒讀書的人寫的,接著看了第一句是元甲先生知悉,即笑著放下來不看了說道:「這信也值得一氣嗎?這只怪在韓起龍跟前當秘書長的,胸中只有這幾點墨水,還不知費了多少心血,才寫出這封信來,你倒怪他措詞荒謬。豈有個通文墨的人,也肯跟著他們是這樣胡鬧的嗎?你不看信中的詞句,有一句不費解的麼?」霍俊清道:「話雖如此,但我已決心明日辰刻,去找韓起龍當面說話,你的計劃,仍不妨照辦。韓起龍既有這信給我,我去找他說話,是應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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