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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原來是定了初九日辰時成禮的,因路途太遠,就改了用午時成禮。梁家去娶親的人由李貴率領著,也都是初八夜到張家歇宿,初九日天才黎明,靜宜小姐即穿了成親的彩服,披上了蓋頭,拜別了祖宗父母,由張夫人牽了她的手,送進喜轎。

  那時無錫的娶嫁風俗,新娘上了喜轎,關上轎門,得由媒人用紅紙寫上「金花誥封」四個大字,貼在轎門上,將轎門封了,還要加上一把鎖,鎖匙放在媒人身上,到男家禮堂上媒人才拿出鎖匙來,當眾啟封開門。當時風俗既是如此,周發廷也就只得照著辦理。

  張鳳笙因張夫人定要送親,家中沒人經理,自己便不送了。周發廷等過了轎,方與張鳳笙作別,騎馬趕上大眾,叮囑八名抬喜轎的轎夫,用心行走,不要搖盪狠了,新娘悶在裡面難過。轎夫都齊聲答應了,又吩咐了李貴幾句,當心照應的話,才催了催座下馬,想先到梁家,幫著辦理迎親的事。

  此時雖是九月,氣候卻已很冷,仿佛冬天的樣子了。周發廷打得馬飛跑,跑到梁家,那麼冷的天,都累得滿頭是汗,進門向梁錫誠道了恭喜。這時的賀客,已來得不少了,見媒人到來,都只道喜轎快要來了,大家全知道張家的小姐美得和天人一般,人人都想瞻仰瞻仰。

  梁錫誠向周發廷問道:「他們快到了麼?」

  周發廷道:「只怕還得一會兒,我的馬快,他們步行差得遠了。」

  梁錫誠點頭道:「八個人抬的轎子,又不像二人小轎好走,比平常步行,更得慢些。」

  周發廷道:「鄉下的道路,不比城裡寬大平坦,八人大轎極不好走,我原打算主張先用小轎,接到離城不遠的地方,才改乘大轎進城的。只因習慣上,新娘不能換轎,而尊府和張府這種人家,又絕不能用四轎,所以我這主張,不便說出來,只得再四叮囑他們抬喜轎的人,當心行步。這種喜轎,和尋常的轎子不同,關上轎門,裡面就如黑漆一般,一個吐氣的窟窿也沒有。就是走得極平隱,坐在裡面的人,都有些難過;若是搖盪起來,無有不昏頭目眩的。張家小姐的身體,又不堅實,病雖給我治好了,身體孱弱是得等喜事過後,慢慢地調養,才得強壯的。我很有些著慮這兩個時辰的轎子,會把她坐得疲憊不堪。依我的愚見,等歇進了親,先得將新娘引到裡面一間靜室內,休息一會兒,弄些兒清爽的點心,給她吃了,方能成禮。」

  梁錫誠連連應是道:「點心我已教內人,熬好一罐子燕窩粥在這裡了,新房後面的那小房間,原是準備給親家太太住的,那房間又清靜又幽雅,等歇新娘下轎,就先引到那房裡去休息。她們母女在一塊兒,也好說話。」

  梁錫誠和周發廷談話,看看快到午時了,還不見喜轎到來,梁錫誠恐怕誤了進親時刻,急得不住地問周發廷,怎麼還不見到。周發廷也覺得無論如何走得從容,也應到了,只得向梁錫誠道:「且等我再迎上去,催他們快些兒走,總要不誤了進親時刻才好。」說著即走出來,跨上馬跑出城來。

  走不到兩裡來路,只見前面一人,飛奔前來。周發廷在馬上仔細看去,認得是李貴,料知是有什麼事,先跑回來報告,即緊了緊轡頭。李貴也已看見了周發廷,即停了腳,立在路旁喘氣。周發廷遠遠地就高聲問道:「有什麼事嗎?」

  邊問邊跑近了跟前。李貴慌忙說道:「不得了,喜轎掉在水裡了!」

  周發廷一聽大驚,也來不及問緣故,加上兩鞭,那馬便飛也似的向前跑。

  不知喜轎如何落水,靜宜小姐性命如何,且俟下回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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